第三十一章 风毛虫
邹原城沉着脸，迅速对带队老师下令：“所有人听着，老师留下，助教带学生们走！”
很快，十个小组的十名老师，外加邹原城和赵震宇，十二个人冲向观星台方向。
另外十名助教则返回宿营区各自帐篷，迅速召集学生们。
这时，学生们也听到了隆隆马蹄声，除了三组之外，还没有人弄明白即将发生什么。
霍星河本来正在烤羊腿，听到马蹄声的一刹那，从地上跳了起来。
他的担心不幸变成现实，蛮族人还有后手。
这时卜七赫大步跑来，高声召唤所有人。“都在吗？马上向南撤退！”
周茜立马清点人数。“霍星河不见了。”
卜七赫心急如焚，忍不住大骂，旗杆报告说：“我看见他朝战马去了，也许是想要夺了马单独逃跑！”
卜七赫命令周茜去找他，随即进入帐篷把王庶臣扶出来。
直升机还没来，如果把他扔在这儿就完了。
周茜在战马群中找到霍星河，他正埋头在战马背上的包袱中鼓捣什么。“你在干嘛？我们要撤了，赶紧走！”
霍星河没来得及说什么，卜七赫等人也来了，把王庶臣扶到战马上，其他人也纷纷上马。
缴获的战马大约有十来匹，三组每人一匹，余下的几匹早很快被其他组牵走。
这时，观星台方向传来巨响！
一股巨大的气旋向外辐射，呈螺旋状冲击四周，笼罩方圆千米！
学子们深吸一口气，十二名四极天境界的修士结成的法阵，气势之磅礴，法力之充沛，令人胆战心惊！
这个法阵足以将数百铁骑抵挡在宿营区之外，保护学子们安然撤退到围场之南距离最近的城镇，那里有驻防军队和防御工事，蛮族骑兵不敢贸然进攻。
嗡——
没等学子们完全放下心来，卜七赫听到了异常的动静。
天际飘来一大片白云。
飞速移动、不断变换形状的白云。
他立即看清楚，那不是白云，而是飞虫！
一种全身乳白，如同飞雪，又如同白云的成片飞虫，是北境大草原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风毛虫！
这种虫子生长于极寒地带，以牲畜、野兽血液为食，一旦被叮上，不论怎么拍打、驱赶都无济于事。
虽然每一只风毛虫所吸食的血液并不多，但是成片风毛虫覆盖于体表，口器中释放的用于麻痹神经的毒素积少成多，就会令牲畜、野兽中毒。
而这一过程会令牲畜、野兽痛苦不已，甚至不惜跳进火堆中，让火苗燎烧皮毛，以求烧死风毛虫。
北境大草原上的蛮族牧民最痛恨的就是风毛虫，但却无法根除这一灾祸。
从这一点上说，跟两河流域的人痛恨魂灵兽是一样的。
现在蛮族骑兵进攻的同时，风毛虫出现在观象台围场，这绝对不是巧合！
观象台围场处于两河流域边缘，并不是北境，以前从未有这样的灾祸，可见不是天灾，而是人为！
蛮族骑兵应该带来了某些能够驱赶虫群的人，比如萨满巫师。
那是北境大草原上，少数能够缓解风毛虫灾祸的人。既然有手段缓解，自然也知道方法驱赶！
“把头和手盖住！”卜七赫在奔跑中高声大喊。
所有人找出围巾、手帕、外套、帽子等各种东西，包住头，盖住手，猛踢马腹，迅速朝南撤退。
嗡嗡——
头顶传来极大的鼓噪声。
风毛虫组成的白云很快赶上撤退的学子，降落在每个人露在外面的眼睛、鼻子、耳朵上。
这种虫比蝗虫稍微小一些，但口器极为尖锐，甚至能刺破衣物叮咬皮肤。
十个小组的学子们本来有序的队列，很快被冲散，变得七零八落。
大家用各种办法对付这种飞虫，武道、法阵、符箓、武器全都上手，杀得遍地都是白色尸体，但空中不断有其他白云追来降落。
要想对付虫灾，最有效的方法是在虫卵阶段将其灭杀，一旦孵化，虫群会在短时间内成势，那时候一切都为时已晚。
大部队撤退的速度明显减慢，不断有学子落在后部。
大方脸青年也在其中，他的头上脸上手上满是大包，身上还覆盖着密密麻麻的白色飞虫。
嗖嗖嗖嗖！
接连几支羽箭飞来，准确无误地射杀几个落后学子！
大方脸眼见同班同学倒毙身旁，气得破口大骂，索性回身站住。
只见树林中冲出另外五六队蛮族骑兵，应该是遭遇辛晓艳、邹原城之后撤退但未逃走的那一群人！
“霍星河你带三组走！”卜七赫大喝一声，拨转马头，迎面朝蛮族骑兵冲去。
嗖嗖嗖嗖！
又是一连串羽箭，大方脸挥剑荡开，朝当先一个蛮族骑兵扑去！
他浑身气势爆发，凌厉的剑光如同霹雳划破苍穹，先斩马腿！
在人仰马翻的同时，剑光再次亮起，与蛮族骑兵的弯刀砰然相撞！
弯刀切入大方脸的左肋，剑尖则刺入骑兵的胸口！
背后又冲来另一个骑兵，抽刀一劈，砍在大方脸后心，嗤！
卜七赫赶到的时候，大方脸已经气绝。
他厉喝一声，挥刀将胸口已破的骑兵斩于马下。
那边卜七赫与其他助教正与骑兵交战，学子们继续往南撤退，可是前方又响起马蹄声，围场南部也出现蛮族骑兵！
距离观象台围场最近的集镇在南方，所以这个方向是学子们撤退的方向，蛮族人一定也已经猜到，才会提前在此处埋伏，并当做最后的杀手锏甩出。
霍星河一看前面的骑兵人数，就知道硬扛只会加剧死伤，不是好对策。
眼下只能避其锋芒，保存实力，等待救援。
卫星电话已经拨出，江津城很快会来人。蛮族人大概也猜到这一点，所以动用的全部是骑兵，没有一个步兵，正是打算偷袭过后快速转移。
“跟我走！”他大喊一声，带头折返，往树林方向去。
卜七赫等人挡住了从那里来的五六队骑兵，所以三组很快就绕过交战双方，来到一株巨大的古银杏树下。
远远看去，巨大的金黄树冠在深秋的天空摇曳，仿佛一片灿烂的云霞。
树下的灌木丛满是枝叶横生的藤蔓，仔细看，会发现当中隐藏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一行人到了树下，刚跳下马，只听嗖嗖嗖的羽箭声破空而来！
从南方来的骑兵锲而不舍地追赶过来，见他们要逃入山洞，便乱箭齐发。
“快进去！”霍星河把人带入山洞，自己留在洞口，在石壁凸起处找了个藏身的地方隐蔽。
最后一个进洞的陈昊突然发出一声惨叫，他中箭了。
旗杆和周茜连忙搀扶他，一左一右架着他往里走。
一行人在旗杆的带领下，通过几个岔道口，走过长长的通道，来到水晶洞，顿时被眼前如梦如幻的美景惊呆，先前怎么没发现围场内还有这样的仙境。
水晶洞很宽，他们还没有走到洞的另一端，就听到洞口方向传来人声马嘶。
蛮族人到洞口后，发现了栓在树下的马匹，认出是己方丢失的那些，顿时响起欢快的口哨声。
对蛮族人来说，马匹不光是骑乘的工具，还是忠实的朋友伙伴，他们为寻回这些朋友伙伴而高兴。
藏在洞口处的霍星河十指交错，结一个天火同人印，口中默诵咒文。
被他事先放在马匹背囊内的符箓立即触发，一簇簇火苗同时在马背上窜起！
马匹受惊，仰天长嘶！
巨大的恐惧感在马群内部飞速传播，所有的马匹都变得疯狂！
它们四蹄乱蹬，带着背上的骑兵一起狂奔。蛮族骑兵大喊大叫，用力勒马，可是马儿像疯了一般朝四面八方逃窜，八头牛也拉不回来！
骑兵队伍一下子缩减到只剩下二十来人，三五匹马。
队伍中一个长满络腮胡子的中年人大骂一声，没有去追散失的下属，而是带队入洞。
先把这些小兔崽子解决了，再找回丢失的马匹不迟。
第三十二章 追杀
霍星河早就回身去追赶伙伴，天火同人符箓制作简单，但威力不大，吓吓畜生还行，指望它来对付蛮族人不行。
他在水晶洞内找到陈昊，他正捂着屁股，那里是一片血肉模糊，看到霍星河回来，连忙担忧地问道：“他们也进来了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他大为丧气。“他们一定是想趁救援到来之前杀掉我们。我这伤口不知道有没有毒？也许我会死在你们前面。”
周茜仔细察看他屁股上的伤口。“好像没有毒，血是红的。”
陈昊不好意思地往旁边避了避。
王庶臣的情况却不容乐观，经过马上驰骋和洞内疾走之后，他体内的毒素流转速度再次加快，邹原城给的丹药已经快要压制不住了。
他的脸色灰败，额头豆大的汗珠不住流淌。
罗少虎和秦丰架着他，感觉他的身体轻飘飘的，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往里走。”霍星河在水晶洞众多的出路口中，挑了那条通往湖泊洞的口子。
陈昊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他伸手在陈昊屁股上抓了一把。
陈昊惊恐莫名。“你摸我？”
霍星河朝他眨眨眼，走进隔壁几个口子，把沾满血迹的手在石壁不起眼处随意涂抹一番。
“你想要故布疑阵，让他们走错方向？他们会信吗？”周茜好奇。
霍星河摇头，其实他心里也没底，只能试一试再说。
他只是觉得奇怪，从银杏树洞口到水晶洞，一路有不少岔口，为什么蛮族人能够准确无误地追到水晶洞？
不一会儿，络腮胡子带领手下骑兵赶到这里，面对不少于三个的出口，他挨个察看地上的脚印。
但是脚印很乱，似乎猎物分成三队离开。
手下的人冷笑，走到出口前深吸一口气，细细地嗅，细细地鉴别，随后分别指出其中三个出口。“都有人，我们分头追！”
络腮胡子摆手，亲自走过去辨别。
他皱着眉头嗅了许久，蛮族人天生五觉灵敏，身体机能超过两河流域的人不知凡几，但是兵不厌诈，他从来不会在战斗中疏忽大意。
最后，他指了指两个涂抹有血迹的出口。“从这两个出口逃跑的人不多，也有可能是假的，去一个人追击就够了。剩下的人跟着我。”
他大踏步走进通往湖泊洞的出口，身后跟着二十来人。
躲藏在湖泊洞各种钟乳石和石笋后面的学子，渐渐听到从通道传来的脚步声。
蛮族人身高体壮，脚步沉重，身上的铠甲兵器撞得丁当响。
“又追来了，我们赶紧逃吧！”周茜担心道。
霍星河看了看洞内的湖泊，湖水如镜，倒映出上空悬垂下来的钟乳石。
旗杆也在看这些钟乳石，二人目光相遇。
霍星河挑眉问道：“敢不敢？”
旗杆一声冷笑。“有什么不敢！”
周茜奇怪：“你们在说什么？”
霍星河没回答，只是给众人指了一个出口：“从这里再走半个小时，就能出去。你们先走。”
周茜担心道：“那你呢？你到底要干什么！”
霍星河从领口里掏出青蛇，塞在周茜手里。“赶紧走，我马上就来。”
青蛇却呲溜一声从她手里溜出来，再次钻进霍星河的领口。
霍星河无奈，没时间理会它。
他和旗杆二人腾跃而起，跳到湖泊上空的钟乳石上，抽出随身长刀，大喝一声砍入石中。
钟乳石是一种圆锥状碳酸钙沉淀物，质地并不坚硬，以九星域境界修士之力，要砍断并不难，难就难在不能一刀砍断，而是要每一根砍入三分之二。
铮！铮！铮！铮！
金属与石块碰撞之声，弹射在空旷的洞穴四壁，回声如同金戈铁马。
蛮族骑兵一下子停住脚步，侧耳细听。
有人奇怪道：“怎么听起来在打仗？”
络腮胡子则一声嗤笑，老子可是马背上长大，枪林弹雨中拼杀出来的，这种假象也想瞒过我？
“他们就在前面！追！”
霍星河和旗杆听见蛮族人快速逼近，加快手上的速度，随后快速飞奔到出口，周茜和陈昊等人早已看不见踪影。
霍星河看了看手中那把切肉长刀，在与钟乳石碰撞数百下之后，刃口翻卷损伤，已经不能用了。
“小青，给我刀！”
青蛇张嘴吐出一柄宝刀，正是从蛮族马上背囊中缴获的战利品。
湖泊对面，水晶洞方向来的蛮族人一个接一个出现，隔着湖泊看到霍星河，双目发出冷光。
霍星河举起那把刃口翻卷的切肉刀，深沉呼吸，鲸吞四周灵气，凝神于九大星洲，运力于手掌，抬臂投出！
切肉刀在半空划过一道流光，如同一道雷电，劈中湖泊上空中央最大的一根钟乳石根部。
在那四周，全都是遍布刀痕的钟乳石，大大小小，长长短短足有二三百根。
被雷电劈中的钟乳石浑身战栗，爆发出撕裂的巨响！
轰隆隆！
齐根断裂！
这一片钟乳石全都从同一片洞顶碳酸钙沉淀物中垂下，断裂产生的震动快速向四周扩散后，引发更强烈更广阔的震动！
湖泊上空所有的钟乳石全都战栗起来！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
一根又一根钟乳石断裂，如同巨兽的长牙脱落，接二连三地砸入湖泊！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湖泊瞬间沸腾起来！水花在如同煮沸的湖面上疯狂跳舞！
湖水被落石搅动，湖底沉渣全都翻腾不已，一串又一串水泡从湖底升腾而起！
蛮族骑兵们刚来到湖泊洞，就见到这样一副天崩地裂的场景，有人吓得大叫：“洞要塌了，赶紧跑啊！”
其他人一听，也吓得转头就要跑。
络腮胡子揪住大喊大叫的人，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怒骂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洞塌了没有！”
洞顶上空的钟乳石虽然落下不少，可毕竟只是碳酸钙沉淀物，洞顶厚实的岩层并没有被损坏，洞穴还是很结实。
这个洞穴一看就是年长日久形成，九星域境界修士的奋力一击，还无法对它形成实质性破坏。
蛮族骑兵逐渐冷静下来，这时只听对面有人大喊：“喂，我在这！”
霍星河一把将旗杆推入出口：“你先走！”
随后绕着湖泊岸边，朝蛮族人飞奔。“敢不敢跟我打一场！”
旗杆大急。“你疯了！再不走……”
可是霍星河已经跑远了，他有心要把他追回来，又对上次中毒的事心有余悸，只得狠狠一跺脚，转身钻入出口。
络腮胡子看着对面那个耀武扬威的小子，冷哼一声，指挥手下人。“分三路，宰了他！”
第三十三章 断头路
蛮族骑兵立即兵分三路，从湖泊上、左右两边分别绕行，朝霍星河扑去。
湖泊很大，此时中央已经被落石填充出一条道路，蛮族人足尖飞点，在乱石上纵身跳跃，虽然身躯庞大，却十分灵动。
以这个速度，要不了多久就能切入霍星河后方，截断他的退路。
然而跳着跳着，蛮族人觉得好像有点犯困，动作也不那么灵活，变得迟滞。
特么的怎么这时候想睡觉？！
他们一边心里起疑，一边却觉得脑子也转不动了，想不清楚到底为什么。
走在最先的一个人忽然脚下一软，跌倒在乱石之中。
后面的人大为警觉，不对呀！有诈！
脑子刚刚跳出来这一个念头，脚下也是一软，扑通掉进水中。
从湖泊两边绕行的蛮族人听到水声，转头看向湖面，一个人都不见了！
他们的战友不知何时，要么跌倒在乱石上，要么掉入水中，怎么呼叫都不应声。
随之感到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心里不禁警铃大作！
但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对面劲风呼啸，霍星河的刀光已经亮起！
自从亲眼见到辛晓艳施展九大星洲之力，他被深深震撼，那种从体内爆发出的强大能量，早已超越普通的肌肉力量，更类似于一种神力。
他已经是九星域巅峰境界，距离七界诸天只有一步之遥。
虽然还没有突破，但体内的九大星洲之力丝毫不逊于辛晓艳。
此刻面临的生死危机，把他内心深处的愤怒点燃。九大星洲之力，逐渐在体内凝聚成实质。
九洲聚引功！
随后高举钢刀，挥刀直斩！
因为洞顶钟乳石断裂而产生的漫天灰尘，突然间被一道刺目的刀光劈开，席卷，如同接连天地的龙卷！
轰！
当先一个蛮族骑兵在猝不及防之下，被一劈两半！
鲜红的血花飞溅，刺目的刀光从中钻出，继续朝下一个扑去！
第二个骑兵吓了一大跳，学生修士之中居然有这等高手，牙一咬，正要横刀硬抗，忽然被身后的人猛力推开。
络腮胡子大喝一声，举起手中宝刀劈出，刀刃撕裂空气，发出龙吟虎啸之音，与对面扑来的龙卷剧烈碰撞，瞬间将龙卷湮灭！
反噬的刀气趁着前行的势头，刺向霍星河！
霍星河大吃一惊，对方的功力明显胜于自己，仓促之间紧急避让，右臂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同时，脑袋里逐渐有昏沉的感觉袭来。
湖水沉渣中淤积的大量二氧化碳已经充斥整个湖泊洞，再不走，也许真的要死在这里！
他当即回身向出口跑去，从湖泊另一边绕行的蛮族骑兵却抢先到达，截断他的退路！
霍星河再次挥刀，战势刀法！
惊艳的刀光瞬间铺陈开来，快如游龙，势如奔雷，密如罗网！
刀光与湖水相映成色，给人的感觉是洞穴中无一处没有刀光，没有刀气，令人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嗤嗤嗤嗤！
刀光钻入对手的双目，溅开一蓬蓬鲜红的血花！
蛮族人的体魄实在太强了，若要一击退敌的话，必须寻找弱点，那就只有眼睛。
果然，那一队人马立即乱了套，大喊大叫着，有人一头栽入湖水，也有人挥刀乱砍，伤及队友。
霍星河无心恋战，穿过人群钻入出口。
至于那些瞎眼的蛮族骑兵，没有人带路立即逃出的话，留在这个湖泊洞中哪怕多一刻，结局也只能是窒息死亡。
络腮胡子也知道这点，一咬牙，干脆不管那些无头苍蝇一般乱转的战友，带领剩余的手下人全部追入出口。
霍星河跑出一二里外，才感到脑袋重新恢复清明，四肢的沉重感渐渐消失。
随即发现一件麻烦事，右臂大动脉被切断了，即使用力按住，血液仍在快速流失，淅淅沥沥洒了一地。
蛮族人根本无须辨别气味，就可以跟着血迹一路追踪。
身后的脚步声和盔甲碰撞声始终处于不远不近的距离，他知道这是络腮胡子故意采取的策略。
根据地上的失血量，络腮胡子大概也知道霍星河处于什么样的境地。
他无须正面较量，只要一直追赶，让霍星河始终无法得到包扎处理和休息的时间，最终一定能拖死对方，累死对方。
前方甬道传出人声，拐过一个岔口，周茜、旗杆等人正在前方。
周茜一看到霍星河的手臂，冲上来要给他止血，被霍星河打断。“快走！”
距离洞口还有好几里，狭窄的甬道内无法结成任何法阵，单对单的话，他们之中没有人是络腮胡子的对手。
甬道一直朝下倾斜，前方终于出现抬升，转折处的洞顶有一块巨大的岩石，好像一座门户，将两段甬道截断。
王庶臣在罗少虎、秦丰等人的搀扶下快速通过，陈昊等人紧随其后，周茜一回头，却见霍星河坠在队伍最后，站住脚，背过身去，望着后面的甬道深处。
黑漆漆的甬道中，脚步声越来越近，络腮胡子和身后的骑兵出现，站定在霍星河对面。
他们从跨入地下洞穴开始，便不断损兵折将，追到这里只剩下六人。
但是这六人全是精锐中的精锐，尤其络腮胡子，作为整个骑兵列阵的统领，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旗杆一脚跨过U型甬道转折处，拉了拉落在最后的周茜。“走啊！”
周茜内心忽然变得淡定，她明白，如果这些追兵一直撵在屁股后面，不光霍星河，还有他们自己，包括王庶臣、陈昊，大家都得死。
这里是甬道最狭窄的地方，挡在这里，真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你们快走吧！”她淡淡地说。
旗杆看了看霍星河，又看了看她，顿时怒了，特么的小爷需要你们保护？！
一脚收回，站到周茜和霍星河身边。“小爷从出生到现在怕过谁！”
王庶臣、陈昊等人顿时犹豫不决，不知该走该留。
“昊子，回去给我爸报个信，告诉他上哪儿找尸骨。”旗杆侧头，语气平静。
“你们赶紧走，要不然我们仨就白死了。”周茜催促道。
陈昊、王庶臣等人咬牙，一步三回头地走上甬道。
洞穴里逐渐静下来，落针可闻。
从湖泊洞传来的哭嚎的声音，刚才还能隐约听见，现在已经消失。
络腮胡子心里明白，瞎眼的战友凶多吉少。
他叹口气。“当那些弟兄们阵亡了吧。”
身后五人的拳头渐渐握紧，额头青筋爆出。
整个骑兵列阵，就剩下这几个？！居然毁在学生娃娃手里？！
第三十四章 血祭大阵
对于蛮族战士来说，这可能是比死还要羞辱的事。
从络腮胡子身后冲出一个蛮族人，挥舞手中钢刀，怒吼着朝对面砍去。
周茜拔剑，旗杆先她一步跨出，左手一扬，袖中飞出七八道极细的流光，刷刷刷，其中四道没入对面蛮族人的四肢，另外三四道没入胸膛。
蛮族人以为是中了什么暗器，忙低头去看，但身体毫无伤口，只是四肢沉重，胳膊腿脚抬不起来。
他本来一柄钢刀耍得虎虎生风，现在居然像山峰一般沉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周茜看得分明，心中又惊又喜，是木偶符，此时用出，恰到好处，会令对方关节僵硬，没有还手之力。
旗杆趁势而上，剑光瞬间穿透蛮族人的脖颈，将他一剑枭首。
观战的蛮族人顿时怒不可遏，纷纷高声怒骂。
他们最厌恶的就是这样卑鄙手段，修士本身并不可怕，但他们的花招层出不穷，这么多年的较量中，蛮族人不知道吃了多少暗亏。
战友的死并不令他们感到害怕，反而激起更多怒气勇气。
又有一个蛮族人冲出，高声叫骂着冲向旗杆。
旗杆这回没有再使木偶符，只是硬碰硬用剑法较量。但是他的剑与对方一交锋，顿时感到如千钧压顶，手臂和剑刃差点齐齐折断。
砰！
旗杆倒飞出去砸在石壁上，手肘关节可怕地朝外翻折。
周茜惊叫一声，跑过去想扶起他又不敢乱动。
“你怎么不用木偶符？”
旗杆脸上表情极为痛苦，强忍着不肯发出声音。
“特么的用完了！”
他袖中其实还有不少符箓，比如灵元符也有一枚，还有真雷符不少。霍家小少爷出门怎么会只带七八枚木偶符！
可是甬道这么狭窄，甩出那些杀伤范围极大的符箓，所有人都会难逃一死。
周茜还好好的，霍星河虽然可恶但还活着，所以他能怎么办，他心里也很苦啊！
对面的蛮族人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挥舞两柄金瓜锤朝他砸下。
周茜挺身而出，剑光亮起，护住旗杆。
她知道两河流域的人凭借肌体力量，根本无法与蛮族人对抗，而且她本就个头矮小，正面硬扛绝不是上策，所以不论对方怎么挑衅，她只是躲闪避让。
蛮族人觉得这女孩如同一条鲶鱼，滑不溜手，怎么都砸不到。
像他这样的大块头，在甬道内掉头都有点困难，那女孩却来去自如，腾挪如飞。
嗤嗤！
大块头背后中了二剑，剑尖差点没挑破他的后心。
大块头有点发狂，怒吼连连，手中金瓜锤更见力道，砸在石壁上深达数寸，迸发四射金光！
络腮胡子见此情形，对身后的一名骑兵道：“拿箭射她！”
那名骑兵闻言大皱眉头，单挑的时候放冷箭，对方还是个女人，这也太可耻了！要干你干，我不干！
络腮胡子一瞪眼，军令如山，你敢抗命！特么这是战斗，不是讲江湖义气的时候！
那名骑兵拉胯着脸，只好举起弓箭，对准女子的后心，嗖！
羽箭呼啸着飞行，丁！被一道刀光击落。
霍星河一刀砍断羽箭，刀光继续钻行，朝周茜的对手大块头而去。
大块头与这刀光乍一碰撞，顿时心头一惊。这二人一刚一柔，相辅相成，一个正面硬抗，一个侧面偷袭，几乎把自己全身笼罩，滴水不漏！
嗤嗤嗤嗤嗤嗤！
霍星河加入的一瞬间，大块头身上多了数百道伤口，既有刀伤也有剑伤，最致命的一刀搅碎了脾脏！
大块头极为蛮横，身上的伤口鲜血淋漓，把盔甲染得通红，可身体里仿佛有无尽的力量，要在生命行将终结之时全部爆发。
他口中怒吼，挥动金瓜锤砸落，周茜险之又险地避过，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金瓜锤把石壁砸得摇摇欲坠。
那块U形转折处的门户状巨石，在大块头的接连攻击下，终于轰然断裂，掉落在地，把U形通道堵死！
大块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最终支撑不住，单膝跪倒。
嗖嗖嗖嗖嗖！
连珠箭五发连射，飞向霍星河和周茜。
三发被霍星河荡开，一发被周茜躲过，最后一发钻入周茜的膝头！
霍星河连忙扶住周茜，退到旗杆身边，背靠掉落的巨石。
络腮胡子放下弓箭，大步上前接住倒下的大块头。
大块头怒目圆睁，已经说不出话。内脏虽然烂成一团，喉头仍留着一口气，看向络腮胡子的眼神满是痛苦。
络腮胡子咬牙，抽出匕首，刀尖送入大块头的心脏。
短短片刻，他又损失了两名弟兄。
霍星河这边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虽然都还活着，可是人人负伤。
周茜痛得浑身剧烈抖动，那一箭所蕴含的强大力道，将她的膝盖骨击得粉碎，别说现在，也许一辈子都站不起来。
霍星河经过刚才与大块头一战，大动脉处的伤口再次血如泉涌，鲜血从手臂流到刀锋，再从刀尖淌下，在地面汇聚成一个湖泊。
即便是修士，也禁不住这样大量失血，对他来说，生命留存的长度大概只能用分钟来计算。
旗杆是三人中情况稍微好一些的，他伸手探入袖中，暗暗捏了灵元符在手。
背后的巨石把三人的退路截断，面前又有蛮族人，肯定是出不去了。
既然我出不去，蛮族人就一起留在这里吧！
他低笑一声。“可惜，我爸找不到尸骨了！”
霍星河知道他要做什么，笑道：“好啊，拉几个陪葬，说得过去！”
旗杆冷哼一声，一想到要跟霍星河这家伙葬在一起，分不出哪块骨头是他的，哪块是自己的，心里就不爽！
霍星河以刀撑地，慢慢站起身来。
大量流失血液让他感到身体虚浮，好像踩在棉花上。
“不过，我还能战！”
络腮胡子见霍星河重新站立，唇边的胡须一翘，冷笑道：“手下败将！”
别说霍星河等三人负伤，就算个个都是好的，在他面前也不算威胁。
霍星河微微一笑，杀人先诛心，对方想提醒自己实力不济，在心理上首先取胜，他怎么会不知道。
“我确实打不过你，但是你要知道我们修士，有的是手段！”
他唇角浮现的笑意更浓，负伤的右手轻轻晃动，刀尖下的血泊也在轻轻荡漾。
络腮胡子斜眼看那血泊，发现那滩红色湖泊中的液体，仿佛生出无数触手向外扩张，并结成一个个奇特的符印。
旗杆朝满地的纤细血丝看了半天，不明其意，问周茜：“是法阵吗？”
周茜摇头，只是担心地望向霍星河的手臂。
那里流出的血液越来越多，铺满甬道内的地面，少年站在中央，面色苍白，脚下血色一片，这情形着实可怖。
霍星河的确在布阵，他所布设的，正是血祭大阵。
第三十五章 突破
在单身公寓里的时候，他已经将法阵修补完毕，但那时候一直是使用真元丝，所以并没有感受到多大的威力，此时鲜血流出，覆盖符印，骤然间便觉察到不同之处。
由血液绘就的一个接一个，一环扣一环的符印，一旦相互联结，组合成完整的法阵，便陡然爆发出强大的吸力，将注入其中的真魂之力吸得一干二净，同时逆向反溯！
霍星河体内的九大星洲之力，好像被一台大功率抽水机疯狂地源源不断地抽走！
吸取了大量能量的血祭符咒，猛然间气势暴涨！
血色符印红光大放，释放的气势不亚于任何一柄锋利的兵器！
霍星河持刀跃起，当空劈下，刀光在血祭大阵的加持下，如同鲜血深渊中窜出的恶龙！
对面的络腮胡子一见，顿时肃然！
他虽然鄙视修士的手段，但丝毫不敢轻视修士的战力。
络腮胡子须发皆张，浑身气血上涌，双手共握宝刀，轰一声巨响，与霍星河的刀拼在一处！
旗杆和周茜见状，心头一跳，络腮胡子居然能够对抗以血祭大阵加持的霍星河，而且不落下风！
络腮胡子身后的三名骑兵见状，则是同时抽刀前冲！
三柄利刃同时朝霍星河头顶砍下！
周茜大惊，正要跳起来救援，被旗杆一把拉住。“不能去！”
话音刚落，只听砰砰砰三响，三名骑兵齐齐倒飞而去，撞在石壁上。
其中一名当场折断脖颈而亡，另两名被血祭大阵的强大能量震得五脏破裂，在地上奄奄一息地挣扎许久，也气绝而死。
霍星河与络腮胡子被三人一搅，双双倒飞出去，后背顶上石壁，咔咔数声，把坚硬的岩层顶出蛛网状的碎纹。
咳！霍星河吐出一大口鲜血，血祭大阵加持的能量正在急速衰减，伤口处的血液接近枯竭，流速减慢。
对面的络腮胡子发出一声仰天怒吼，三个同胞在身边惨死，这一幕令他睚眦欲裂，体内爆发出蛮族人特有的原始而恐怖的力量！
霍星河咬牙，掏出一把行血补气丹，塞入口中咽下。
腹内立即燃起一团灼热，好像烈火烹油一般，把他架起来猛烈煅烧！
血液再次从伤口涌出，汇入法阵，速度比先前还快！
法阵的能量再次被催动，那股吸力更加疯狂地从九大星洲之中抽取力量！
星洲、星海、星空，整个大罗天寰宇经受这种疯狂的榨取，狠狠地颤栗，剧烈地震荡，濒临即将崩溃的边缘，下一刻也许就是破碎，迸裂！
霍星河感觉到身体如坠地狱，难以言表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
那不是属于世间任何一种肉体的疼痛，而是来自灵魂深处的痛苦！
他已经到了极限！
旗杆大惊失色，高呼：“停下！”
他必须警告霍星河，这样下去他马上会被榨干而死！
霍星河听见了他的警告，可是停不下来，仿佛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动他往死亡之路前行！
就在九大星洲即将破碎迸裂的时候，忽然间发生不可思议的一幕！
在星洲、星海之上，出现了另外一层星空。
那是与现有星空处于不同时空的星空，仿佛是平行宇宙，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干，但又遥相呼应。
那一片星空之中，始气、玄气、元气三气凝结，逐渐聚集星海，最后凝聚星洲。
第二个大罗天寰宇！
在崭新的大罗天寰宇之中，星洲不断扩张，一个接一个增加，最终达到九个之多！
络腮胡子首先发现了霍星河的异样。
本来他稳操胜券，对面那少年显然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即便他不动手，少年也会死于自己的法阵之下。
可是就在刚才，他猛然间觉察到一股巨大磅礴的力量，自那少年的刀刃中涌出！
刀之势！
他常年用刀，当然明白刀势足以杀人，但是一般人根本发挥不出能够杀人的刀势。
可是就在刚才，对面这少年的刀，喷发出凌厉而沛然的刀势，对他形成绝对碾压，让他根本无从还手，仿佛一只夜莺遇上鹰隼，毫无比拼的资格！
怎么可能？！
没等他想明白，下一刻，少年大声怒吼，刀光刀势到达身前！
蛮族人身体不由自主地倒飞出去！
刀光、刀势仍然没有收敛，在空中击伤他的内脏，将他斩落在地！
周茜目瞪口呆地望着霍星河的背影，机械地扯了扯旗杆的袖子，指着霍星河的刀。“看那个，那个是不是……刀气？”
真魂之力从体内吐出，称为真元丝，九星域境界的修士就能做到。
这力量注入并加持兵刃后，能够壮大兵刃的杀伤力，并自然而然地从兵刃中向外散发，形成剑气、刀气，这只有七界诸天境界的修士才能做到。
旗杆也傻了眼，现在霍星河手中的刀，正有一股力量在向外逸散，搅动周围的空气形成肉眼可见的气流，的确是刀气！
扑通，霍星河似乎脱力，双膝跪下，面朝下栽倒。
周茜和旗杆连忙奔过去扶起，惊觉霍星河轻得如同一根羽毛，浑身皮肤只覆盖了一个骨架，瘦得几乎脱相。
要不是两人亲眼所见，根本不敢相信这是同一人。
旗杆快速探查霍星河的脉搏，随后又查看他的大罗天寰宇，果然见到第二层时空。
这小子，居然在危急关头突破到了七界诸天境界！
这是继虚空境、九星域境之后，大罗天寰宇体系的第三个境界。这个境界中，一共有七层诸天，每一层都是独立的时空。
而刚才霍星河将九大星洲之力催发到极致，突破境界后凝聚了第一层诸天。
他心头五味杂陈，与霍星河之间原本近在咫尺的距离，一下子拉大到不可望其项背的程度。
“醒了！”周茜忽然惊喜大叫。
怀中的少年悠悠醒转，睁开双目，眼神阴冷。
他低头，一把撕碎身上衣服的领口，露出胸口的红色闪电疤痕。
看到那刺目的鲜红，他好像发了狂一般，毫不留情地下手把那里抓得血肉模糊，仿佛那不是自己的皮肤血肉，而是仇敌。
周茜和旗杆目瞪口呆，心想他是不是得了失心疯，赶紧上前按住他的手。
没想到少年此刻虽然瘦骨嶙峋，力气却大得不可思议，一甩手把二人震得倒飞出去，砰砰砸在岩壁上，狂吐几大口鲜血，纷纷昏迷过去。
少年没理睬二人，转身站在断路的巨石前，怒吼一声，双掌一齐拍在巨石上。
只听咔嚓咔嚓之声，巨石从中断裂，最终碎裂成无数碎块，洞中顿时烟尘弥漫，伸手不见五指。
少年从破口处闪身出洞，一路狂奔，起步没多久忽然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待再次醒转，低头审视这具新得的肉体，心里一声叹息。
“刚才失血太多，这具肉身又不够强悍，怕是撑不起。姑且勉强一试！”
盘腿跏趺而坐，双手交错结印，闭目敛息入定。
他一入定，头顶的天空骤然间风云突变，浓重的云团如漩涡一般盘旋，其中电闪雷鸣，隐约可见血色红光，一股巨大的能量蕴含其中，压向少年！
少年猛地抬头，双掌擎天，口中叱咤！
呲拉——
数百道血色闪电从漩涡浓云中向下劈落，犹如千军万马手中的长矛齐发，场面蔚为壮观！
少年一声惨呼，倒地不省人事。
第三十六章 谪仙丹
****
江津城第一医院。
霍星河睁开眼睛，耳中传来同学们熟悉的声音。
“昊子，听说你屁股变三瓣了？”
“而且有两朵菊花？”
“让我们瞅瞅呗！”
“给你动手术的是男医生还是女医生？”
“你不是有痔疮么，叫医生顺手给你切了多好。”
趴着的陈昊一脸不耐烦。“滚滚滚！都给我滚！你们是来看望我的，还是来看我笑话的。”
“来看你屁股的！”又一阵哄堂大笑。
王庶臣截断了小臂，其他部分恢复良好，一边跟大家闲聊打趣，一边做康复动作。
“你们别老是逗陈昊，他这伤虽不重，可是挺受罪。坐也坐不了，睡也睡不了，天天歪着头趴着，脖子都僵了。”
陈昊感叹。“还是我哥们挺我！咦，霍星河醒了！”
众人纷纷围到病床边，当中那个瘦得皮包骨头的少年一脸茫然地望着他们：“我怎么在这儿？”
罗少虎抢先道：“我们几个从洞里逃出来之后遇到邹老师，就赶紧带他回去找你们。
发现洞口巨石碎了，里面一地尸体。周茜和旗杆昏迷不醒，蛮族人几乎全死光，只剩下络腮胡子还有一口气。
我们到处找你，最后看到你躺在一片树林子里，周围全是焦炭，就好像有人一把火烧了林子。幸好你没事，而且直升机也及时赶到，这才把你送进医院。”
霍星河低头看看自己的胳膊，还不如周茜的二根手指粗。
“你差点把自己榨干了，真是太危险了！以后可不能再这么做！所以我给你做了营养粥，好好补补，你尝尝。”周茜笑着舀一勺粥喂进少年的嘴里。
霍星河机械地吞咽，觉得脑子运转迟缓，连带着味觉也很迟钝。“我只记得重伤了那个络腮胡子，后来就晕过去了。为什么我会跑去树林里？”
周茜认真地看他的眼睛，觉得不像是在说谎。
“你真的不记得打晕了我和旗杆？那时候你力气真的好大，根本不像平时的你。我们都以为你失心疯。”
王庶臣猜测道：“今天医生不是说了吗，他有轻微脑震荡，应该跟这个有关。”
众人莫衷一是，周茜也只能默认这个说法，好在大伙儿全都有惊无险，也就没人再去追究这事。
旗杆坐在旁边，听着大伙儿一起闲谈，但不怎么说话。
随身带了一个背包，里面鼓鼓囊囊不知装了什么东西。
青蛇从霍星河的被窝里爬出来，长信子一吐一收，似乎探知到了什么，呲溜一声游到背包旁，试图打开拉链钻进去。
“别动！”旗杆把青蛇推开。
“装的什么呀？给我带的吗？是不是吃的？”陈昊一脸垂涎。
“不是给你的。”旗杆抓起背包，扔给霍星河。
霍星河伸手接住，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满是宝物。
有一柄护手狼牙刀，整体形如狼牙，单刃极为锋利，刀柄镶嵌红宝石和红玛瑙。
一个同样镶满珠宝的锡镴酒壶。
一个羊皮水囊。
上百枚金币。
众人“嚯”一声大叫，这么多金币，发大财了！
“络腮胡子名叫蒲山。这是从他身上缴获的。”
陈昊等人万分艳羡地看着霍星河，蒲山的实力不弱，当时就觉得是个人物，再看这柄刀，果然不凡，看来在蛮族骑兵当中级别不低。
既然蒲山是霍星河杀的，战利品当然归霍星河所有。
霍星河把弯刀、酒壶和水囊递给青蛇，青蛇喜笑颜开地吞了珠光宝气的弯刀和酒壶，对羊皮水囊嗤之以鼻。
“吞不吞？不然把弯刀水壶吐出来。”霍星河威胁道。
作为一个储物袋，你要有收纳万物的自觉，怎么能挑三拣四？
青蛇不情愿地张口吞了羊皮水囊，顺便用尾巴扒拉了一半金币，也给吞了下去。
霍星河眼疾手快，抢出另一半交给周茜。
“你帮我付一下医药费，再到饭店叫一桌酒菜，我请大家吃饭，算是庆祝咱们劫后余生。”
罗少虎、秦丰一听来了劲。“那我们帮周茜跑腿去酒店，拿到这里来吃。”
周茜一脸惊奇。“那么一大桶营养粥你刚刚喝光，现在还能再吃？”
霍星河摸摸肚子，不好意思地笑道：“最近食量有点大，你的粥虽然好吃，但是不太够。”
旗杆解释道：“他刚刚突破七界诸天境界，正是需要补充能量的时候，所以才这么能吃。”
周茜看看霍星河，又看看旗杆，发现自从观象台回来，二人的关系有所缓和，至少不像从前那么剑拔弩张。
住院部大门口，辛晓艳和卜七赫并肩而来，迎面看见邹原城提二个保温桶，正在等电梯，看样子也是去探望霍星河等人。
辛晓艳看着保温桶笑道：“邹老师带的什么？”
“老婆炖的鸡汤，给王庶臣和陈昊补补身子。”
“哦，不给霍星河么？听说他瘦得厉害。”
“他不能吃补品，只能喝粥。”邹原城晃了晃另外一个保温桶，“我煮了一点小米粥。”
“你亲自下厨？”辛晓艳有点惊讶，印象中从没有见过邹原城煮饭烧菜。
他本就可以不靠食物补充能量，再加上专注于修炼和教学，认为把时间花在烹饪上纯粹是浪费，所以在这方面是一片空白，这锅小米粥还是特意找了菜谱跟着现学现做的。
“是啊！”邹原城略有些骄矜。
三人一同推开病房的门，看到的是学生们围坐一圈，中间桌子上摆满山珍海味、美味佳肴的场景。
“老师来啦！”陈昊不能坐，只能站在桌边，见到三人连忙高声招呼。“正好霍星河请客，江津大酒店的菜品，快来！”
“赶早不如赶巧，一起来吧！呦，邹老师提的什么好吃的，给我们加餐吗？”
有学生忙不迭地去接邹原城的两个保温桶。
邹原城看了看满桌子丰盛菜肴，有点犹豫，本不想递出保温桶，无奈学生已经不由分说抢了过去。
果然，罗少虎打开保温桶，看见小米粥，毫不掩饰失望的神情，心直口快道：“邹老师只带了这个吗？”
其他人伸长脑袋来看，纷纷摇头表示不想吃。
“这不是给你们吃的，是给霍星河的。”邹原城连忙分辩。
“哦，霍星河吃过营养粥了，里面有虫草、人参，还有各种滋补品。”周茜好心回答。
“虚不进补，他现在其实还是适合吃点清淡的。”邹原城感到有点无力。
“不会的，你看他胃口超好，什么都能吃！是不是？”周茜转头问霍星河。
少年连忙点头。
邹原城的脸黑下来，忍不住咆哮起来。
“观象台回来好几天了，星象观察日记交了吗？修炼心得体会交了吗？霍星河、陈昊、王庶臣三人可以过几天，你们其余的这些人为什么不交！”
病房里鸦雀无声，学生们脸上的表情从刚才的轻松愉快，变成生无可恋。
辛晓艳连忙出来打圆场。“今天邹老师专门来看望你们，不是来催作业的，他也是为了你们好。来，霍星河，这是给你的。”
她递过去一个小锦盒，霍星河打开，周围的人一齐惊讶地叫道：“谪仙丹？”
众人知道这是补充灵气的上好灵丹，对于刚刚突破境界的霍星河来说最合适，能够温养巩固真魂之力。
市面上很难买到这种丹药，因为炼制极为复杂，需要消耗炼丹师的修为，一般也就是长辈炼了送给家中小辈的。
陈昊和王庶臣顿时妒火中烧，期期艾艾地说：“辛老师，其实我们俩也伤得不轻啊！”
辛晓艳有些脸红，炼丹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成的，这一颗原是她给自己炼了备用，临时拿来送人，哪里还有两颗送给王庶臣和陈昊？
本想悄悄送给霍星河，无奈三人同住一个病房，并没有单独见面的机会。
第三十七章 研究院
卜七赫从背包里提出两大条腊肉，分给王庶臣和陈昊。“这是给你俩的，知道你们伤得不轻，尤其是陈昊，缺啥补啥，所以我专门挑了猪后腿肉。”
陈昊和王庶臣看着足有几十斤重的腊肉，顿时无语，这大概可以吃到过年吧！蛮族人都这么实诚么？
邹原城正色道：“霍星河，我代表学校通知你，下午有领导要来过来探望。”
霍星河觉察到他的郑重，不由好奇。“谁啊？”
邹原城转身打开电视，调到江津城市新闻频道。
里面正在播放江津城学堂召开的新闻发布会，校长对蛮族的恶劣行径表示愤慨，对遇难学生表示深切哀悼，并表示将承担相应责任，做好善后工作。
画面切换到记者对一些相关人物的采访，有遇难学生家属，大方脸的母亲哭成泪人，好几次哽咽说不出话，最后是父亲说了几句，希望严惩那几个抓到的凶手，并出兵讨伐蛮族。
病房里一片静默，几个女生悄悄擦去眼角的泪花。
卜七赫略有些尴尬，心下十分凄凉。
看来江津城里的群众情绪，如同那位父亲一样激愤不已。
他心里极为沉重，多年来一直关注和谈，迫切地想要看到好结果，眼看着胜利就在前方，却毁于一旦。
霍星河问道：“那个蒲山，会怎么样？”
邹原城缓缓摇头。“他不肯吐露任何东西，只好先关着。也许当做一个筹码与蛮族谈判，也许直接杀了以平民愤。”
画面又切换，江津城市长、霍家家主正在慰问某个遇难学生家属。
被保安拦在外围的记者声嘶力竭地喊话，连珠炮似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请问江津城将会对蛮族采取什么措施？”
“此事是否会影响和谈？如果和谈破裂，江津城将如何守卫边境？”
“江津城学堂的学子们面对蛮族骑兵，为什么毫无还手之力？这对仙门教育体系改革来说，是不是一个讽刺？”
“学堂的存在有无必要？江津城是否要回归仙门的传统教育体系？”
女市长还未回答，已有人出面请那位记者回避，表示现在不是记者招待会，请记者考虑遇难学生家属的感受。
但记者仍旧不依不饶，围追堵截问个不停。
王庶臣看着自己消失的小臂，有些沮丧。“我们是不是给学堂丢脸了？”
“不是！”邹原城提高声调，“你们作为只有九星域境界的学生，面对训练有素，而且有备而来的偷袭，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就是学堂教育成果的最好证明！”
辛晓艳和卜七赫郑重点头，赞同邹原城。
“那学堂会关闭吗？”周茜担忧地问道。
作为学堂这个新事物产生以来的受益者之一，她肯定不希望因为舆论压力导致学堂关闭。
如果像两河流域别的城市那样，以仙门师带徒形式招收学生，那么招生数量少不说，学费也会贵得可怕，那绝不是她这样的家庭可以承受的。
邹原城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自从学堂开办以来，经历过无数次类似的压力和打击，这次应该也能挺住，但也难说不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画面中，女市长霍寒霜面对伸过来的话筒，面容肃静，眼神坚定，语调铿锵有力。
“江津城希望给城内百姓和蛮族民众带来和平，共同发展，但也不畏惧任何威胁，并具备应对一切挑衅的实力。如果有人蓄意破坏和谈，必将受到严惩！”
“仙门教育改革的过程虽有曲折，但改革的决心不会改变！”
听了她的话，病房内众人倍感鼓舞，看来各方诘难不会令决策者动摇。
邹原城笑着对霍星河说：“下午要来看你的，就是霍市长。”
霍星河愕然。
病房内其他人却欢呼起来，特别是周茜，她揪住霍星河叮嘱他：“你跟她说，我们都热爱学堂，不怕蛮族人，等我们毕了业就上前线，给江津城争光！”
其他人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对对，我们热爱学堂，学堂什么都好！除了作业有点多以外。”
“是不是可以趁机向她提提意见，我觉得食堂也可以再改善一下。”
“没错，菜色太少，打菜的阿姨手太抖，要向江津大酒店学习。”
“另外我觉得星象课的排课可以再多一点，赵教授那么帅又有风度，我好喜欢他的课！”
“是啊，能自由选课就好了，喜欢的课就上，不喜欢的课不上。”
说话的是陈昊，他一边说着，一边不由自主地偷偷瞟一眼邹原城。
邹原城注意到他的眼神，对他怒目而视。
陈昊慌忙辩解：“比如阵法课我就很喜欢！”
邹原城瓮声瓮气道：“那好，等你出院，我给你单独补课！”
陈昊突然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恹恹地闭上嘴。
午饭后，同学们陆续离开，既然市长要来，他们知道自己是不适合继续逗留的。
辛晓艳和卜七赫也跟大家一起离开，只有邹原城陪着霍星河。
大约下午1点钟，走廊里响起许多人的脚步声。
几个西装革履的保镖首先进来，四处察看，确认没有闲杂人等。
随后，江津城学堂校长、医院院长、主治医生、护士长等人簇拥着女市长进入，背后还跟着一群政府工作人员。
校长把霍星河介绍给女市长。“这就是霍星河同学，那位保护全组同学一个不少，安全脱险的学生。”
霍星河有些手足无措。
女市长已经把手伸过来，握住了他的手。“你好，霍星河。”
与电视上的人相比，现实中的她脸部细纹清晰可见，微笑的时候更显亲切。
女市长拉了一条小凳子，与周茜、罗少虎等人一样，靠近霍星河坐下，坐下后还挪了挪身体让自己舒服些，随后上上下下把霍星河看了看，十分怜惜地轻轻摇头。“瘦得这么厉害呀？”
她的语气神态，完全与电视上判若两人，不再是那个左右江津城的风云人物，更像是一个普通长辈看见晚辈受苦时候的心疼模样。
“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霍星河愣住，对方知道？
女市长霍寒霜的父亲，曾经是霍星河爷爷的堂兄弟。霍星河很小的时候去爷爷家里玩，曾经见过这位姑妈，但已经对她毫无印象。
邹原城见他一直没说话，尴尬地打圆场。“这孩子有点内向，平时成绩很不错，已经是七界诸天境界。同学都很喜欢他，老师认为他天赋不错。”
霍星河略有点汗颜，这说的是我吗？旗杆好像直到最近才停止找他麻烦。
女市长微笑点头，看向霍星河的目光中满是赞许和肯定。“你爸爸是为江津城战死的，你是我霍家子弟，不会差。”
不知道是不是霍星河敏感，他总觉得女市长这句话说了之后，病房内有些氛围，似乎变得微妙起来。
那些跟在女市长背后的一干人等之中，有人开始频频用目光交流。
霍家子弟？女市长是随口一说，还是故意释放某种信号？
原本霍星河只是霍家毫不起眼的旁支，可是这么一来，竟也具备了某种资格？
的确，当初女市长还未崭露头角的时候，也是毫不起眼的旁支呀！
“既然已经是七界诸天境界，有没有想过去研究院？”女市长笑着问道。
霍星河一怔。
学堂面向的是江津城普通民众，但研究院就不一样了，只有从学堂毕业的精英，而且已经完成五年义务清剿服务，才有可能进入研究院深造。
那是无数学堂学子梦寐以求的地方。
想不想去？那还用说！
第三十八章 霍家子弟
“但是我还没有毕业，也没有参加义务清剿服务。”霍星河有些犹豫。
邹原城在一旁干着急，这孩子，怎么一点也不会察言观色！
他连忙抢着回答道：“如果破格选送他进入研究院，一定能为江津城培养出一个出类拔萃的人才！我代霍星河向市政府表示感谢！”
女市长没有否定邹原城提出的“破格选送”的建议，也没有等待霍星河的回答，微笑点头。
“那么出院以后，你去一趟仙隐门，拜见掌门。然后便可以去研究院了。”
又转头向邹原城。“还请邹老师陪他去。你本就是仙隐门的人，带他去认一认吧。”
邹原城脸上的神色有些自豪，在江津城学堂教书多年，出身仙隐门始终是他内心的骄傲。“您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
女市长没有逗留很久，寒暄几句之后便匆匆离去。
邹原城送她到医院大门口，回来的路上极为亢奋，见到霍星河后更是不加掩饰。“太好了！你小子有出头之日了！”
霍星河以为他是说进入研究院的事，心里却有点发愁。“邹老师，听说研究院不是惠民性质，学费没有补贴，全都要自己掏。总共多少钱？”
邹原城没想到他考虑的是这个，摆摆手表示小事一桩。“也就五六十万吧。”
霍星河吃惊不小，上哪儿去凑这笔钱？又得问老妈要，其实也就是问舅舅们要，真是张不开口。
邹原城鄙夷他的小算盘，笑话他：“你呀，眼界不够开阔！刚才霍市长的意思，你没有听明白吗？你以后若是有出头之日，那点小钱算什么！”
霍星河不太明白，什么是出头之日。
邹原城恨铁不成钢，只得从头给他说起。女市长未婚没有子嗣，有意在霍家下一代子弟中寻找接班人。
霍星河不以为然地摇头，这些他都知道，可是跟他有关系吗？他虽然姓霍，但是关系太远了，而且爸爸爷爷都死了，可以说在霍家没有什么根基。
邹原城模仿霍寒霜的语气，对霍星河说：“你是我霍家子弟，不会差。”
他掰着手指头道：“第一，整个观象台围场中遇袭的十组学生，只有你的三组无人阵亡，你在其中发挥了极大作用，足可见你的实力。第二，你爸为江津城战死，足可见根正苗红。第三，你小小年纪已是七界诸天境界，足可见刻苦用功。”
他总结道：“这三条可以让霍市长对你另眼相看。相信我，你已经是她心中的候选人之一了。”
霍星河耸耸肩，他也是服了这位邹老师，女市长只说了一句话，他就可以衍生这么多解读。“其实我更希望，她能帮我把研究院的学费免掉。”
****
回到单身公寓，霍星河刚走到楼道口，就发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
房门大开着，可以看到客厅一塌糊涂，沙发内部的海绵被掏出来，洒得满地都是！
一段时间没回来，家里居然进了贼！
霍星河快要气炸了，敢摸进一个修士家里，让我逮到你惨了！
冲进家里查看，除了客厅，卧室、厨房、卫生间也是乱七八糟，没有一个地方不遭殃。
最恐怖的是床单上有一滩黄色的污迹，臭气熏天。
偷完了居然在床上撒尿？小偷也太没职业素养！这哪是偷？这是寻仇！
这时窗外飘过来一团黑影，一只硕大的灰隼扑啦啦扇着翅膀，落在阳台，低头整理自己的羽毛。
大概是听到屋内的动静，灰隼收拢双翅，迈步走进来，见到霍星河，似乎愣了一下，随后展开翅膀呼啦一下飞到霍星河肩膀落定。
“小灰长这么大啦？”霍星河摸了摸灰隼的羽毛。
出门半个多月，灰隼的体型增大了二倍还多。
“补气丹吃完了吗？回头我再给你炼一些。”
灰隼一听很高兴，本来对抚摸有点躲闪，这下往少年的脖子靠了靠。
青蛇从霍星河领口伸出头来，瞧见灰隼，长信子一吐一吐，馋得直流口水。
灰隼警惕地瞪着它。
青蛇冷不防暴起，嗖一声窜出，直扑灰隼！
可惜马上被霍星河探手掐住七寸。
“这是我妈给我送信的，吃了她，你去万家送信？”
青蛇心里冷笑，不就是一只鸽子么，我还不喜欢呢，我更喜欢吃鸽子蛋。
灰隼稳住神，确定青蛇不敢再乱来，重又开始蹭霍星河的脖子。
“咱家进贼了，小灰你瞧见没有？再看见那人，还能认出来不？”
灰隼一怔，转头瞪着霍星河。贼？
霍星河指着满地狼藉。“你看，贼把家里头搞成这样，太可恶了！”
灰隼眨巴眨巴眼睛，把头缩进脖子里。
霍星河又来到卧室，指着床单上的尿迹。“还把床当成马桶！真是太没素质！”
灰隼扑啦一声飞到阳台。
“你跑什么？又不是你干的，你怕我干嘛？”
灰隼瑟瑟发抖，扑扇翅膀准备起飞。
霍星河狐疑道：“不会真是你干的？”
呼啦一声，灰隼飞上天空。没等她振翅高飞，一只抱枕从窗口飞出，噗一下砸在灰隼身上，爆开，顿时漫天棉絮飞扬。
霍星河大怒，叫道：“你给我回来！不然甭想再吃半颗补气丹。”
楼下忽然传来一声怒骂：“谁呀！谁乱扔棉花！我刚扫完地！”
霍星河低头看去，楼下空地站着手拿扫帚的清洁工，空中棉絮飘飞，落在草木上、路上、石头上到处都是。
一看阳台上探出霍星河的头，清洁工拿扫帚指着他大声喝骂：“又是你！”
五分钟后，霍星河手持扫帚默默地清扫小区道路。
来来去去的邻居有的不认识他，也有的知道他是个修士，因为经常看到他背着长剑进出。
有人便朝他打招呼：“小霍，体验生活哪！”
霍星河笑笑：“是啊！”
“我的楼道也扫扫哈！”
“好嘞！”
“其实我家也需要打扫。”
“……”
灰隼落在不远处的树枝上，低头梳理自己的羽毛。
青蛇从领口钻出来，凑在霍星河耳边：“那只鸽子回来了，那儿！”
霍星河探手，真元丝从指间飞出，准确无误地笼罩灰隼，把她捆了个结结实实。
灰隼被抓在掌心，瞪着惊恐的黑眼睛，不知自己会被如何处置。
“把她放了！”一声怒喝在霍星河耳边响起。
清洁工双手叉腰，虎视眈眈地盯着少年。“这鸟儿是我救活的，你敢把她掐死试试？”
霍星河赶紧收起真元丝，赔上笑脸：“不会不会，我就是给她一个教训，不然她下次把我家给拆光了。”
“小鸟儿能有什么坏心眼，肯定是你的方法不对，太简单粗暴！还有你既然养了鸟，为什么又养蛇？蛇不关笼子，别说咬了鸟儿，咬了邻居小朋友怎么办？”
青蛇一听，扑，从口中吐出一块金币，用尾巴卷起来塞进她的手掌心，谄媚地用蛇头蹭了蹭她的手背。
清洁工冷哼一声。“我就算没钱，也从来不接受贿赂。”
青蛇灰溜溜地拿回金币，眼珠子一转，扑，又从口中吐出一对翡翠耳环。
那对翡翠耳环晶莹剔透，看起来可爱极了，清洁工忍不住伸手拿起来看。
扑，青蛇又吐出一面镜子，用尾巴卷住举起来对着清洁工照。
清洁工忍不住把耳环比在耳朵下方，这么一来就再也放不下。
霍星河赶紧带着青蛇、灰隼溜回公寓。
第三十九章 神汇诀
这天夜里，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中霍星河身处一座无边无际的原始森林，走了几天几夜，始终走不到尽头。
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忽然看到远处飘起一股炊烟。
有人！
他快步朝炊烟跑去，远远地果然见到一座茅屋，挤在茂密的树干树枝之间，要不是那股烟，根本就发现不了。
一个体魄强壮的男子，正在屋前砍树。
那树有腰身粗细，可那男子几斧便砍断树干，哗啦啦倒伏在地。
屋前空地上，几乎半步便有一个树桩子，可见男子生生在林子里开辟出一片家园。
听到树林里传出的脚步声，男子抬头，见到草丛分开，从中走出的霍星河。
霍星河这才发现，男子须发皆白，竟是个耄耋老者。
他走上前，恭敬道：“阿公，我迷路了，可以在你屋里休息一下吗？”
老者瞟了他一眼，继续低头砍树，扬起一斧子，砰一声劈入树干。
因为离得近，霍星河突然听到那树干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似有什么东XZ在树干中被斧子切断。
老者置若罔闻，又一次扬起斧子劈下。
树干被斩断三分之二，从切口处竟喷出鲜血，溅出半米多远！
霍星河吓一大跳，再看周围的树桩，每一根周围都是暗红色的斑斑血迹。
老者似乎习以为常，第三斧直接斩断树干，断口处血流成河。
他这才收起斧头，瞥一眼霍星河，转身回屋。
霍星河楞了一愣，还是决定追上去。“我肚子很饿，这里有没有吃的？”
他在林子里走了几天几夜，竟连一只野兔都没见到，更别提其他动物。也没有采到任何浆果，遇见一条溪流。
森林里除了叫不出名字的巨木，其他什么都没有。
走入茅屋，却听到咕咕咕的叫声。
角落里放着一只竹篓，听声音像是有不少癞蛤蟆。
老者伸手入篓，果然抓出一只脊背漆黑、长满疙瘩的癞蛤蟆。
他不做任何处理，扬手便丢进油锅。
哗啦啦，一阵翻炒过后，从里面盛出一盘菜肴。
霍星河定睛一看，却是煸炒笋尖。
老者把盘子往霍星河面前一推，示意他吃。
霍星河沉默一阵，笑道：“我其实更想喝点水，这里有水吗？”
老者走到另一处角落，掀开一个水缸上盖着的木板，用半片葫芦舀起一勺水递给他。
霍星河留了个心眼，探头往那水缸里看，见到缸底竟有黑压压一层剧毒蜈蚣，少说也有二三百只！
他哈哈干笑着接过葫芦，却不敢入口，问道：“怎么从这森林走出去？”
老者盯着他，忽然笑了。“你走不出去的。”
声音嘶哑，让霍星河大吃一惊。
怪梦中那个窃窃私语之声，就是面前的老者！
老者提起斧子转身出屋，一眨眼就没了踪影。
霍星河赶紧追去，一跨出门口，突然一怔。
门前空地的树桩子重新长出腰身粗细的树干，树枝抖开，树冠相互连接，密密麻麻地围满茅屋，好像卫兵围着囚犯一般。
远处传来斧子砍树的声音，但树林太浓密，他根本看不到老者的身影。
他对着树林大喊：“你到底是谁？！”
老者的嘶哑声音从远处飘来。“我是谁要紧吗？你可以叫我极乐老人。”
“为什么我总是梦见你？”
“你不过是一个用来封印我的笼子，见到我有什么稀奇！”
霍星河愣住，自从封锁区诱捕战役之夜，他被红色闪电劈中昏迷之后，就总是做怪梦，这个极乐老人也从此出现，莫非是那道奇异的闪电把极乐老人封印在自己体内？是谁封印了他，又为了什么？
他联想到那个血祭大阵，以及行血补气丹，极乐老人随口说出的法阵和丹药，竟能帮助自己突破境界，可也差点把自己害死，这人似乎实力不弱，可也不像是善类。他被封印在自己体内，对自己有什么影响吗？
“前辈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我们素不相识，无冤无仇的，前辈你可别害我啊！”
林中传来阴森森的笑声，听得霍星河毛骨悚然。
他强迫自己镇定，转念一想，赶紧叫道：“前辈，你一定是想破除封印吧？我可以帮你呀！”
极乐老人没有说话，似乎在思索什么。
“前辈，我爸死的早，家里还有老妈要养，我可不能这么死了。只要你能离开我，叫我干什么都行啊！”
“闭嘴！你太聒噪了。容我思考。”
“……”
“神汇诀。你把这个学会，也许能助我脱困。这是神魂之道，教你也算是你的福分。”
神魂之道！霍星河心头一振，这可是一项高深法门。
江津城学堂没有开设这一门课，研究院才有，但也并非人人都能学，只有成绩优异的学子才能得到进修机会。
他心花怒放，连忙躬身拜谢。“多谢前辈！我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辜负前辈的期许。还请前辈传授！”
极乐老人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身后。“已经传你了，回去吧！”
霍星河来不及回头，背后被大力推了一把，朝前飞出，砰一声，脑袋磕在门前树干上！
下一刻，他从床上坐起，揉了揉脑门，好疼！
静下心来细细回想了一遍，果然脑海里已经有了神汇诀的所有要领窍门。
少年大喜，坐到客厅圆毯上，凝神屏息，默诵神汇诀的心诀，调遣真元。
从前借助自省法阵，他能够感知自己的真元，像是一团水中月镜中花似的微光，虽有质感，但如果真的以真元丝触碰，它又立即化作一团更大更多的真元丝。
如今一遍又一遍默诵心诀，他渐渐感觉到真元的变化。
透过那团幻境一般的微光，他看到真元正在以微乎其微的速度凝聚，就好像棉花向内压缩。
他注视真元，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微光的边界比从前清晰了不少，不再是朦胧的一团，真元逐渐显现出整体形态，似乎是一个卵形。
又过一段时间，卵形真元边界更加清晰，已经能看清卵壳上的纹理。
这纹理并不是天生，而是通过修炼来铭刻。每修炼一次，纹理增加一段。
卵形真元上的纹理，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变化，越来越繁复，卵壳也越来越轻薄透明，可以看见内部有一个蜷缩的人影，似乎正在酣睡。
而那外层的薄壳越来越透明，像是被里面的人一点点吸收，最后接近于无。
人影越来越清晰，直到能看得清五官样貌，与霍星河别无二致。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真元。
最后一点点薄壳被吸收殆尽，人形真元便从酣睡中醒来，浑身散发金光，呼一下飞起，遨游在九大星洲之中。
人形真元就像是体内宇宙中的神明，心念一动，瞬息万里，因此能够穿越九霄，巡游诸天，体察星洲星海星空的每一个角落。
随着真元凝聚人形，修为也在快速增长，七界诸天的第一层已经具备庞大的规模，星洲广博，星海浩瀚，星空深远。
铃铃铃。
手机响起，邹原城的声音传来：“怎么回事，我在汽车站等了一个小时，你小子人呢？”
霍星河这才猛然惊觉，已经过去了五天。
他与邹原城原本打算今天出发去仙隐门，居然把这事忘了。
“啊哈哈哈哈，邹老师，我五分钟就到！”
他从厨房抓了一块面包叼在嘴里，背起书包和长剑，嗖一下出门，四下张望没看见清洁工，便一下跳上楼梯扶手。
身体居然出乎意外地轻，仿佛可以乘风飞去，这是从前没有的。
他心念一动，双脚便没有落在扶手，而是对准回字形楼梯中间的深井落下。
呼——
轻轻巧巧地穿越十二层楼梯，落在地面，就地一个翻滚，已经到了楼道门口。
“喂！你又踩扶手——”迎面撞上清洁工，她双目一瞪，正要开骂，忽见扶手干干净净，一个脚印都没有。
“拜拜！”霍星河跨上单车，一阵风似的眨眼间没了影子。
五分钟后，邹原城黑着脸看手表，拨通霍星河的电话，怒吼道：“又迟到！”
霍星河正站在路口，单车斜靠一边，无奈地对着电话道歉。
身边的交警卖力地往一个小本子上记着什么，随后递给他一张小纸条，脸上还有些意犹未尽。
“这可是我市第一张非机动车超速罚单，挺有意义的，希望以后还能有机会——”
话没说完，察觉霍星河的脸色很差，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换一副口气，严肃道：“以后可不许骑这么快了！”
霍星河垂头丧气地应下，推了单车慢慢往汽车站走。
到达后又经过邹原城一顿狠批，二人终于坐上长途大巴离开江津城。
第四十章 摩崖剑刻
大巴车白天赶路，傍晚时分在途中的集镇暂歇，加油吃饭维修并躲避魂灵兽。而且路上没有高速，都是普通道路，所以开得很慢。
江津城曾经修过一条高速公路，通往仙隐门所在的幽霞山，但没几天就被魂灵兽破坏得不成样子，抢修好，又破坏，后来也就不了了之。
汽车颠簸得厉害，好像风浪中飘摇的一叶扁舟。
车内乘客全都东倒西歪，只有霍星河和邹原城稳稳坐在座位上闭目修炼。
每天晚间入住旅馆的时候，是青蛇最兴奋的时候，因为白天在大巴上空飞翔的灰隼回来了。
他从霍星河的领口钻出来，不怀好意地盯着不远处的灰隼。
灰隼低头梳理自己的羽毛，并不理会他，只是用其中眼睛注意它的一举一动。
青蛇围绕灰隼慢慢地游走，试图转移注意力，突然间猛地往前一窜，张嘴扑向灰隼！
灰隼早就敏捷地躲开，飞到空调机上，居高临下不以为意地注视青蛇。
青蛇只能干瞪眼。
邹原城看着这对冤家，笑道：“你养的鸟儿是金羽隼吧，喂他吃什么？”
霍星河给他看补气丹。
邹原城摇头。“得喂黄金蚕，最好是枯叶虫。”
霍星河倒吸一口冷气，黄金蚕和枯叶虫，我自己都吃不起，还喂他？
老妈干嘛给我这么一头吞金兽，以后有机会还给她吧，这种宠物只有万家才养得起。
在长途旅行的四天中，尽管青蛇不断试探，灰隼始终灵敏地保持距离，从不让他靠近。
终于在这天清晨时分，青蛇找到了一个绝好的时机，瞅准灰隼还未睡醒，从窗帘架子靠近空调机，张开大嘴，忙地往灰隼扑去！
灰隼骤然睁眼，看到一张血盆大口近在咫尺！
她飞速打开右翼，翼尖部分在羽毛覆盖之下可以看见根根分明的骨刺，尖端锐利，并呈现金属般的色泽。
嗤！
骨刺划过青蛇的脖颈！
青蛇只觉眼前一花，一道金光闪过，心中警觉，慌忙后退！
好在他的动作也是极为迅捷，这一退让他避免了被割喉的命运，只损伤十来块鳞片。
透明晶莹的鳞片掉落在地，切口整齐划一，可见对方骨刺的锋利。
青蛇吓得一溜烟逃走，顺着窗帘滑落，钻进霍星河的领口再也不敢冒头。
“哈哈！好一只金羽隼！”霍星河抚掌大笑。
灰隼懒得理他，只低头梳理骨刺上方覆盖的翎毛。
****
几天后，他们来到幽霞山下。
抬头仰望，直立的峭壁如一道长长的城墙，自东面天际而来，向西面天际而去。
幽霞山是一道连云霞都越不过去的天堑。
对于江津城来说，它就是保卫城郭最好的哨塔和碉堡。
很久以前，来自西南的大群魂灵兽，曾经与江津城发生大规模战斗，但它们永远止步于此，再也无法北进一步。
江津城的百万民众才能够安享太平，不受凶兽之苦。
仙隐门就坐落于这座山脉，成为江津城百姓的守护神。
后来仙隐门掌门力主改革，与江津城市长，也就是霍家家主一起开办学堂、研究院，扩大修士招生范围，培养出一大批年轻而又富有才干之士，南御凶兽，北拒蛮敌，让江津城这个原本的边陲小镇，在这个波诡云谲的世界中逆流而上，发展壮大，成为今天的北方第一大城。
仙隐门与每一个学堂的学生都有割不断的血脉联系，不仅输出全部师资力量，也邀请优秀的毕业生上山研学。
但仙隐门内部仍旧保留传统的师带徒体系，掌门在内的几位耆老都收受徒弟，不定期去江津城学堂与学子们相互切磋交流。
掌门虽然名动天下，却深居简出，长期闭关修炼。
霍星河对这一趟仙隐门之行充满好奇，对那位掌门尤其如此，听说他也是霍家子弟，多年前走上修行之路，一路披荆斩棘，至今已经是两河流域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之中长老级人物，却甘愿隐居幽霞山，守护江津城，开创第七十二福地仙隐门。
上山的路很不好走，只有少数是砖石铺就的台阶，大多数都是栈道。
在峭壁上人工开凿圆孔，插入木棒，上面铺一块木板，就成了可以通行的道路。
有些栈道拉起护栏，木板与木板之间捆扎结实，但也有些栈道好像临时砍了一棵松树，片成木片，随便一搭就完事了。
放眼望去，幽霞山脉中大多数峭壁上，蜿蜒曲折如同爬山虎一样，爬满的都是这种栈道。
“谁会跑来深山修栈道？”霍星河大惑不解。
邹原城笑而不语，手指点着对面山壁上的一处。
那条栈道上正有一个人影飞快掠过，肩扛松木板，手提一大捆麻绳，在狭窄没有护栏的栈道上如履平地，遇到转弯处，即便没有护栏也不稍作减速，呼一下就拐过去，看得人心惊胆战。
虽然隔一个山谷，但霍星河看得出来，那人不是普通的修路工。
“仙隐门的人？”霍星河奇怪，仙隐门这是准备打造一个5A景区并对外开放吗？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踏上了一条峭壁栈道，没走多远，霍星河发现两边石壁出现多处划痕。
横七竖八，看起来杂乱不堪，像是有人用刀劈斧砍的痕迹。
再仔细看看，不是刀斧，而是剑。
环顾山谷，原来所有峭壁几乎都有分布。
这些划痕是不同的人，不同的剑，不同的时期，在崖璧上留下的。
“幽霞山的摩崖剑刻，可是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之中的一大胜景。你能从里面看出什么？”邹原城意味深长地看着霍星河。
武道课也学过剑法，霍星河对此略知一二。
他不急于回答，而是边走边看，用心比较分析，最后总结出特点。“多变。”
有些剑痕明显出自同一把剑，同一个人，但剑招也有很多变化。更不用说不同的人，不同的剑。而且有的剑招，起头、承接、收止都一样，说明是同一招，但在不同的时期，还是会有细微变化。
他回顾来时的路，从见到第一道划痕开始到现在，大约翻过了两座山头，爬过五片峭壁，踏过的栈道少说几百米，见过的剑痕不下千道，但没有一道是完全相同的。
第四十一章 都学会了吗？
山谷对面栈道上的人刚刚修葺完一段栈道，稍稍休息一会儿，随后投入对摩崖剑刻的学习之中。
那是一个年轻人，衣着非常朴素，但整齐干净，脸上的胡茬也修剪得很好。
他所面对的那片石壁，剑痕比较集中，看得出来他已经在此学习了很久。
年轻人也向霍星河投来一瞥，认出了他身边的邹原城，立即站直身体，远远行礼。“邹师叔！”
邹原城认了一会儿，没认出来，但从这一句“邹师叔”不难推测。“你是掌门师兄的徒弟？”
“是。弟子韩浩松，见过邹师叔。师叔很久没回来，大概认不出我。”
邹原城朝他点头示意，指了指他身后的栈道，上下弯折，呈之字形悬挂在峭壁上，看去密密一片，工程量着实不小。“这都是你修的？”
“是。弟子手脚太笨，用了半个月才修好。”
他每天凌晨三点起床，在峭壁下的树林中砍伐木材，背上山到达栈道尽头，悬空凿孔，插棒铺板，一直忙活到上午八九点。
随后开始一天的修习功课，参悟摩崖剑刻，直到月上柳梢。
回去后简单睡几个小时，重又进山伐木，一日复一日。
这样的日子并非只有半个月，因为其他悬崖峭壁上也有他修的栈道。
数不清修了多少，只知道七岁进入仙隐门，十二岁拜掌门为师，学习剑法，从那时候起，他就开始了一边修栈道一边学习摩崖剑刻的日子，至今已有九年。
所有仙隐门中的弟子，以他最为刻苦勤勉。邹原城一见也是非常喜爱，暗暗感叹仙隐门中也是代有人才出，不比江津城学堂差。
“那么这片摩崖上的剑刻，你都学会了吗？”
“嗯，八九不离十。弟子准备下月修东南面那片摩崖的栈道。”
韩浩松指了指尚属于空白的一片石壁。
霍星河忽然笑起来，笑声在山谷中来回弹跳，显得颇为张扬。
“韩兄今年贵庚？打算在这山中学几年？”
霍星河的话虽然直接，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幽霞山脉莽莽苍苍，山头数十座，要把这些剑招都学会，少说也要几十年，也许会上百年，如果境界没有达到一定层次，韩浩松到那时可能已经黄土埋脖根，离寿尽之日不远了。
韩浩松目光有些冷淡，瞥一眼霍星河，压制自己的火气，仍旧彬彬有礼道。“不论多少年，自入幽霞山，我发誓要学会空隐剑法，否则绝不出山。”
摩崖剑刻上的剑招虽然繁复无比，变化多端，但都是出自空隐剑法，是仙隐门镇山之宝，由掌门霍既明开创。
其实掌门开创剑法的时候只有八十一式，但经过多年补充添加，以及其他门中耆老的研究延伸，现在剑招已经多达上万，而且还在不断增添。
“只有八十一式？”霍星河听邹原城介绍空隐剑法，不觉来了兴趣。
韩浩松刚才被他过于直接的问话弄得有些难堪，此时找回一点优越感。“你是江津城学堂的吧？怪不得没学过空隐八十一式。”
他折断一根峭壁上伸出的松枝，拿在手中做剑，在狭窄的栈道上施展开来。
“这是第一式。”他的剑法轻盈，迅捷，灵活，舞动的身姿犹如一只飞燕，又因为站在高空栈道，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要乘风而去，翱翔长空。
“这是第二式。”第二式的剑招比第一式复杂一倍，变化也多了一倍。
“这是第三式。”第三式比第二式更复杂一倍，变化更多一倍。
每一式的剑招都以几何级数的方式递增，等演示到第十式，韩浩松已经大汗淋漓，在深秋的天气中浑身衣衫湿透。
空隐剑法八十一式，如果要全部演示一遍，可想而知要花多少时间力气。
霍星河双目炯炯地盯着韩浩松，一丝动作都不肯放过，等到八十一式全部完毕，不知不觉已经日落西山。
他闭上眼睛，在脑海中用心记忆每一式，但还是有许多没能记下。
剑招实在太多太繁复了。
韩浩松见他闭目入定，就知道他在做什么，轻轻冷笑一声。
“你知道我用了多久才把八十一式记住吗？整整一月。而这只是八十一式基础剑招，从这些基础剑招中衍化出来的，便是布满整个幽霞山的摩崖剑刻，我从七岁入仙隐门起，直到现在都没有全部看遍！”
霍星河眨巴眨巴眼睛，很是不解。
“你为什么要看遍摩崖剑刻？全部记住又有什么用？你一直在做加法，为什么不试试做减法？化繁为简，把漫山遍野的剑招浓缩。”
邹原城鼻子里哼了一声，怒道：“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掌门师兄开创的空隐剑法，得到两河流域诸多洞天福地盛赞，你才第一天看到，就妄下论断！”
霍星河嘻嘻笑道：“掌门创立了八十一式，后来衍化出那么多剑招，为什么不改名叫八百一十式，或者八千一百式呢？大概是因为精髓都在八十一式，学会了这些，自然就能衍化创造新的剑招。”
他低头思索片刻，忽然道：“甚至我认为，八十一式其实也可以再度浓缩提炼。因为我觉得韩兄刚才演示的过程中，有些剑招看起来不太一样，其实原理相同或者相通。邹老师你觉得呢？”
邹原城刚才的怒气一下子消失，转而陷入沉默。
他虽然从仙隐门去了学堂，但与掌门师兄仍然保持联系，听说他最近正在闭关修炼，目的是为了继续磨砺空隐剑法，前些天似乎刚刚捋清苗头，有了空隐五式的雏形，但这消息没有对外公布，霍星河应该不知道。
他转头打量一下身边这个年轻人，刚才那些话，真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山谷对面的韩浩松冷笑一声。“这位师弟不要太自信了，既然你得到上山的机会，就该虚心向学才是，这里有太多东西值得你学习，不是江津城里那些低水平的学堂能比的。走，我带你去剑堂看看吧。”
他转身走下栈道，穿过山口，从一条悬索桥抄近路过来，引领二人往西云峰走去。
第四十二章 管用就行了
东云峰是掌门闭关清修的地方，西云峰则是幽霞山的主峰，也是仙隐门主要道场。
韩浩松所说的剑堂，是一座极大的庭院，内部几乎是微缩版的摩崖剑刻，许多仙隐门弟子平日里在那里习剑。
见到三人进来，一些年长的修士认出邹原城，笑着上前打招呼，叙旧闲聊。
“老哥，你很久没回来了，红尘当中乱花迷人眼了吧。”其中一人打趣道。
“城市自然有城市的热闹，不比山里寂寞。”另一人接口。
“修行人不贪图繁华热闹，那都是过眼云烟，各位说笑了。”邹原城笑着摆摆手。
“这是你新收的徒弟吗？”大家打量着霍星河。
“不，是学生。”邹原城纠正道。
学生与徒弟不一样，徒弟只跟从一个师父，学生则是求学于许多老师。
徒弟能够得到师父因材施教的一对一教学，但也无法从其他优秀老师那里得到更多体验。学生能够博采众长，但也无法得到对症下药的指点。
二者各有利弊，邹原城无意与他们争论这个。
年长的修士们也知道争长论短只会浪费光阴，多少年来他们不知道争论了多少次，也争论不出输赢。
“晓峰，你不是新学了一式剑招吗，不如与这位师弟交流一下。”
年长的修士朝自己的徒弟示意，那个叫费晓峰的年轻人立即从人群中出列，朝霍星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修行人凑到一起很喜欢切磋技艺，就像文人凑到一起喜欢附庸风雅，美女凑到一起喜欢拍照一样，这本是很平常的事，即便今天初次见面，对于这样的请求，霍星河和邹原城也都没有放在心上。
但有人冷不丁说了一句：“仙隐门的剑法还是略有薄名的，用剑招与一个学堂的学生交流，可能有点欺负人啊。”
那人是个长脸修士，邹原城不认得，大概是他离开仙隐门后才来的。
那位提议交流的修士倒也爽快，笑道：“晓峰，那就用刀法吧。学堂的学生嘛，自然不比我们自己门中弟子，该要让着些的，是我疏忽了。”
费晓峰朝长脸修士点了点头，又朝霍星河拱拱手。“霍师弟，用刀法交流怎么样？或者，你可以自己挑一个，我陪你好了。”
霍星河摇摇头：“刀法我耍得不好。”
费晓峰又问：“那武道怎么样？”
霍星河还是摇头：“也不好。”
费晓峰、长脸修士，以及其他人都暗暗摇头，学堂里都在教些什么！
但是碍着邹原城的面，也不好表现出来，只是眼神中带着戏谑，看霍星河怎么办。
只听他一本正经地说：“我就用空隐八十一式，与费师兄交流吧。”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哗然。
长脸修士抑制不住怒气，道：“你几时学过空隐八十一式，居然敢这样叫嚣！”
“就在刚刚啊！韩师兄教过一遍。”霍星河老实回答。
费晓峰面露尴尬：“霍师弟，我可是认真相邀，你如果不想交流，大可以明说嘛！我不会勉强。”
霍星河认认真真回答：“我不开玩笑。”
费晓峰看向韩浩松，求证霍星河的话。
韩浩松做出不关我事，我只看看热闹的表情。
费晓峰拔剑。“那好吧。请！”
邹原城抽出自己的佩剑抛给霍星河。
费晓峰抖一个剑花，做出进攻之势，口中提醒道：“看剑！”
他所用正是空隐剑法第三式，剑光细密精准，一出剑便对准喉头、心口、丹田三处要害，令人不得不招架格挡。
随后立即灵活转圜，剑光在空中划出弧形流光，瞬息之间转为攻击侧肋。
细细密密的剑光笼罩对方身侧上下多处，可攻可守，极尽狡猾。
费晓峰是仙隐门年轻一辈当中的翘楚，虽然不如韩浩松那样刻苦，但战力相当不弱。
既然是交流剑招，双方都没有用上内力，但费晓峰的剑光依然如长虹一般惊艳，可见他对空隐剑法的钻研到了一定深度。
他一招使出，发觉霍星河所用的也是空隐剑法第三式，出剑对准自己的喉头、心口、丹田三处要害。
但细看之下，又有不同，对方的攻势来路有些奇特，按照这个来路，下一个变招如果改攻侧肋似乎不太方便，会露出很大的破绽。
双剑相交，相互抵挡，又各自变招。
费晓峰攻向霍星河侧肋，本来预备再次双剑相交，霍星河却脚步一错，配合剑法攻势，陡然间变作第二十七式。
费晓峰有些好笑，这是小孩子过家家么，随便摆弄摆弄就行？
他并不费劲地一一拆解，霍星河又连连变招，几乎每次都是中途突然夭折。
费晓峰倒也可以理解，因为空隐剑法既然以多变为突出特征，那怎么变都是可以的，要不然也不会由八十一式演变为漫山遍野的摩崖剑刻。
但随着二人拆了三四百招之后，他渐渐有些恼怒起来。
剑法既然叫做法，自然需要遵循一定的法度、规则，否则街头小儿胡乱舞枪弄棒，都可以叫做剑法刀法枪法么？
但霍星河的变招实在是太过于恣意放纵，完全没有章法可循，也不按套路出牌，几乎随心所欲，这让他有一种被耍弄的感觉。
在这之前，他与霍星河攻守的时候，并没有刻意留一手，但保持了相当的克制，力道拿捏得极好，力求攻下对方又不失风度分寸，绝不想伤了双方和气。
但现在他想好好教训一下这个胡作非为的毛头小子，让他知道如何尊重师长、师兄，以及前辈心血凝聚的剑法。
他手中加重力道，剑锋隐隐有了怒气。
霍星河好像对此浑然不知，仍旧按照自己的喜好随意改变剑招。
旁边围观的众人被霍星河各种出其不意，而又奇特古怪的身姿引得哈哈大笑，笑声中颇有些看不起乡下人的味道。
渐渐地，他们看出来费晓峰的怒火，以及霍星河的浑不在意。
也看出霍星河表面上模样有些狼狈、搞笑、古怪，但其实费晓峰奈何不了他，拿他没办法。
有人轻声问邹原城：“你这个学生有点意思，当真是刚学的空隐剑法么？”
众人怕邹原城藏私，说是学生，其实仍旧当徒弟收，私下传授剑法。
邹原城郑重其事：“如假包换。”
围观众人的脸色便严肃起来，这么看的话，霍星河其实已经胜过费晓峰了。
长脸修士有些脸上挂不住，嘟嘟囔囔地责备不已。
“但是也太任性了，不把剑法当一回事。第三式，第四十二式，还有其他的几式，我看都记错了，随便拿其他的填充了事。”
剑光中有人大笑，笑声穿越长剑交击之声，直击众人的耳朵。
“空隐八十一式，我根本没记全，记错也有可能！怕什么，管用不就行了！”
他的剑光轻灵无比，擅走偏锋，往往攻其不备，让费晓峰疲于应付。
很难说他的剑法是纯粹的空隐八十一式，因为里面也有武道课学过的剑法，还有赵震宇传授的战势刀法的影子，甚至连阵法课上的某些剑阵都用上了。
要说所学之驳杂，仙隐门的弟子确实不如学堂学生。
学堂开设的课程门类非常丰富，低年级段学生虽说只上武道、阵法、丹药、星象这几门课，但是所涉及的课程包含了武道、剑道、刀道、阵法、符咒、星象、炼器、炼药等各种法门。
更不要说霍星河还随着赵震宇学习战势刀法，随着辛晓艳学习九洲聚引功，随着极乐老人学习神汇诀，现在他把这几种法门也改编、融入到剑招之中，更加令人眼花缭乱，防不胜防。
而且随着交手越来越多，他的各种变招、拆招、填充、改编也越来越得心应手，甚至到了信手拈来，挥洒自如的地步。
费晓峰由刚才的怒气冲冲，渐渐地变成一脸懵逼。
他的内心是崩溃的，大概是这样一种心理活动：
“咦，这是什么招？”
“我草，这也行？！”
“特么这又是什么鬼!”
二人拆了五六百招，依旧难分伯仲，最后邹原城出面叫停。
“好啦，天色不早了，你们找个时间慢慢打，正事要紧，先去见掌门吧。”
费晓峰收剑，走回到师父身边的时候面有愧色。
空隐剑法学了这么多年，居然拿不下一个刚刚入门的小子，白学了。
师父暗叹一声，邹原城离开仙隐门去江津城学堂任教的时候，他其实也动过念头，最终还是无法跳出固有框架。
这些年他一直以为自己的选择没错，今天看来，似乎有值得商榷的地方。
虽然不能因为一个霍星河就否定了仙隐门所有弟子，以及仙隐门所遵守的旧体系，但是至少能够证明，江津城学堂不失为一条可以借鉴的路子。
第四十三章 仙隐掌门
邹原城与霍星河翻越西云峰的山脊，到达东云峰山腰，再往上爬了将近五六里曲折山路，终于来到一个山洞前。
山洞门口有一个小童子守候，上前行礼。
“见过邹师公，掌门已经知道你要来，正在里面等候。”
引领二人进入洞府，里面很宽敞，也打扫得很干净，甚至干净得有点过分，除了四五个蒲草团子坐垫，一盏油灯，其他基本上没有什么用具。
但是四面洞壁打了四个大书架，里面堆满了一本本、一卷卷的书籍，看起来书页泛黄，很有些年头。
一个中年男子坐在蒲草团子上，灯光幽暗，看不清他的脸。
“师弟。”那人的声音低沉浑厚，磁性十足。
邹原城站着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师兄，才落座在蒲草团子上，霍星河在身后垂手站立。
掌门霍既明微微抬头，看了少年一眼。
霍星河这才看清他的容貌，非常英俊，下巴上的胡子没有削减风度，反而更添几分成熟男性的魅力，可以想见年轻时一定迷倒众生。
“嗯，根骨不错。”他微微点头。
邹原城听到他这样评价自己的学生，非常开心，毕竟这个师兄的眼力是很不错的。
掌门又说：“师弟，你头一次带学生上山，就给门中弟子一个下马威，是为了证明自己当年的选择么？”
邹原城笑嘻嘻道：“你都知道了？”
他看了看门外的小童子。“他跑来告诉你的吧！”
心里想，这小娃娃脚程倒是快，他和霍星河一路过来不算磨蹭，却不知道他跑在前头。
掌门从兜里掏出一个手机。“他们录了视频发给我的。”
霍星河惊讶不已。“这里还有信号？”
掌门指了指洞门外西南方向。“西云峰有一个信号基站。东云峰虽然没有，但是偶尔可以收到一些信号，我用用够了。”
霍星河恍然大悟，一个人呆在山洞里多无聊，怎么可能撑得住！如果说有信号，那还有几分可信。
邹原城则瞪大眼睛看着掌门，一脸无法置信道：“你真的？”
掌门点头。“偶尔也打打游戏。”
邹原城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指着周围的大书架。“那你这些书……”
“哦，这些书早就烂熟，摆在这里只是为了装点一下。”
“那你为什么不干脆换电灯！”
“油灯跟室内整体装潢更加搭配。”
邹原城闭紧眼睛，缓缓摇头，表情痛心疾首。“师兄，你变了！”
掌门笑着翻出邹原城口袋里的直板手机。
“师弟，时代变化很快，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都在变化。就像剑招需要求变一样，我们也要求变。你这个，现在叫做老人机了。”
邹原城面露羞色，夺走直板手机丢进口袋。
修士的寿元比一般人长，对时间流逝的感觉也就比较迟钝。
他这个手机购买的时候还属于流行款式，一晃就落伍了。
“我用不惯智能手机，有那些时间精力，还不如琢磨教学方法。”
掌门朝霍星河招手。“过来坐吧。你们上课的时候，不都是学生坐着，老师站着么。”
霍星河过去挨着他坐下，觉得这男子似乎也没有那么高不可攀了。
掌门笑道：“你们的来意我明白，其实市长太客气了。她决定的事情，不必过问我，我自然是支持的，就像江津城一如既往支持仙隐门一样。”
邹原城点头：“市长自然是尊敬掌门才会这么做。”
二人闲聊一会儿，邹原城问了许多仙隐门中的事，也说了许多江津城的事。
掌门对江津城发生的事了如指掌，有些细节比邹原城知道得更多，甚至还知道霍星河是那一晚封锁区战役中的幸存者。
霍星河有些意外，他自以为没有那么大名气。
掌门笑呵呵地表示，战役当晚他虽然在闭关，并没有直接听取霍登文的汇报，但是不妨碍他在山洞里通过手机了解外面的世界。
出关后，霍登文的汇报已经形成文字呈送案头，里面还有霍星河的详细个人档案。
师兄弟又拉了一会儿家常，小童子送晚饭进来，自然是为了照顾霍星河。
邹原城和掌门随便拿起筷子尝了尝，便放在一边，霍星河见状便不客气，呼啦啦全都扫进肚子里。
仙隐门的饭菜极为可口，比汽车旅馆的快餐好吃得多。
这五天来，他几乎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今天可算是找补回来了。
全部光盘以后，小童子又来收碗筷。
霍星河觉得特别不好意思，一个人干掉了三个人的量，还让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伺候。
“我来我来。”他抢走了碗筷盘子，端到山洞外溪涧旁，冲刷干净。
小童子很开心，在一旁与他说话。
“哥，你在江津城学堂上学？那边什么样？我都没有去过江津城，我在山脚下村里长大的。”
霍星河从领口里唤出青蛇，问道：“好玩的东西有没有？”
青蛇歪头想了想，吐出一头仓鼠的尸体，半腐烂状态。
它觉得这个是玩具。
霍星河一脚踢走仓鼠尸体。“认真的！”
他觉得最好能有乐高、积木什么的，或者飞行棋、跳棋？
结果青蛇吐出一把M1911A1手枪，大概是霍星河住院那时候，从来访做笔录的警察那里偷的。
霍星河陷入沉默。
小童子一把抓起手枪，开心大叫：“这个我喜欢！给我玩玩！”
生怕霍星河不同意，扭身一溜烟逃走了。
青蛇呲溜一声跟着跑了。
霍星河探头朝山洞里张望，师兄弟两个还在促膝长谈，压根没发现他干的好事。
“还好枪是空的。”
过一会儿，青蛇回来。
霍星河觉得它鬼鬼祟祟，质问道：“你刚才干嘛去？”
青蛇理直气壮道：“有枪没子弹怎么行？我给他送过去二个弹匣！”
二个小时后，邹原城从山洞里出来，发现青蛇头朝下，好像一根葱栽在土里，一动不动。
他把青蛇拔出来，问道：“霍星河呢？”
青蛇使劲晃了晃脑袋，刚才被狠狠揍了一拳，还没缓过劲来，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掌门给小童子打电话，喊他回来。
霍星河接的电话，支支吾吾。
邹原城抢过电话，喝令十分钟内出现，否则期末考试零分。
十分钟后，霍星河带着小童子赶到，肩上还扛着一头死了的山羊。
山羊肚子上一个血洞，明显是子弹打的。
后面跟着一个气喘吁吁的老汉，一见掌门就哭诉起来。
“掌门你可得给我评评理哇，我好端端的羊，给你家娃娃打死了，这可是我闺女的嫁妆呀，就这么没了啊！”
掌门凌厉的目光扫过小童子，小童子慌乱地躲到霍星河背后。
没等掌门说话，邹原城一把揪起霍星河的耳朵。“是不是你干的？”
霍星河哎呦叫着，不承认也不否认。
掌门和邹原城相视一眼，他们心里当然明白是小童子干的，可是看霍星河的意思，似乎有意把事儿往自己身上揽。
“枪给我！”邹原城怒道。
霍星河乖乖交出手枪。
“子弹呢？！”
二个空空的弹匣。
他只晚了一步，小童子已经把弹匣都打空了，其中一颗子弹瞎猫撞着死耗子，打中一只山羊肚子。
第四十四章 无尘镜心
放羊老汉还在不停地哭诉，掌门只得安抚他：“老人家，您先别哭，既然羊在我这儿出了事，我自然是要赔的。”
对于老汉来说，谁干的无所谓，赔钱才是要紧。
“这只羊我买了。老人家，给您多少钱合适？”
放羊老汉一口咬定。“三千！”
邹原城差点没破口大骂，这价钱放在江津城都嫌贵，更别说在山里。
掌门拦住他，对小童子说：“去，书架最底层左边第一格抽屉，拿钱。”
小童子勾着头匆匆去了，又匆匆回来，放了一沓钱在掌门手心。“都在这儿了。”
掌门低头一看，顿时尴尬了，只有一千八百。
心里有些懊悔，刚才不该拦住邹原城，让他讲个价就好了。
邹原城伸长脖子来看，心里顿时埋怨掌门，打脸了吧！
掌门无奈，对放羊老汉笑道：“现金不够，钱都在手机里，要不我转账给你？”
放羊老汉摇头。“我只要现金。”
上了年纪的人，对于看不见摸不着的电子货币，有一种天然的排斥，不如真金白银抓在手里来得踏实。
邹原城赶紧掏出钱包数钱。
“我有。”霍星河命令青蛇吐出五个金币，抢先放在放羊老汉手上。“既然我闯的祸，当然我赔。”
放羊老汉掂了掂，满意地离开。
小童子战战兢兢地站在掌门身边，不敢看他一眼。
掌门口气淡淡的，但是听得出非常不悦。“知道错了吗？”
伤着羊是万幸，如果伤的是人呢？
他心里直摇头，孺子太贪玩，不可教也。
小童子重重点头，眼里含着泪水。
他知道这次祸闯大了，掌门可能要把他逐出仙门，至少也要勒令离开东云峰，不许近身服侍。
霍星河看着小童子，有些于心不忍。哪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见了枪不兴奋呢？他对此深有同感。“其实是我……”
刚说半句，邹原城又拧住他的耳朵，训斥道：“掌门说话不许插嘴！你以为别人不知道！”
霍星河坚持把话说完：“我不该给他枪，是我的错！他是把羊当成魂灵兽，想打死它们，所以才误伤。”
掌门听了这话，心头软了一下。
小童子眼泪汪汪地抬头看着掌门，央求道：“掌门怎么罚我都行，不要赶我走。”
霍星河还想说话，邹原城差点把他耳朵拧下来，才让他闭嘴。
掌门丢下一句话，转身进山洞。“罚你抄写仙隐门规训五十遍。”
小童子瞬间止住泪水，这么简单？
他几乎想要欢呼雀跃了。
邹原城阴沉着脸，看着眉飞色舞的霍星河。“你不是仙隐门弟子，掌门不会罚你，但我可以，期末考试扣掉二十分！”
霍星河知道自己理亏，甘心认罚。
“不过邹老师，你应该知道我马上就要升入研究院，期末考试成绩无所谓！”
他带着小童子，扛着山羊，哈哈笑着逃走，远远传来他的声音。“晚上把羊肉烤了，请你和掌门吃。”
晚饭除了烤羊腿，还有羊肉胡萝卜靓汤，红烧羊蝎子，分给仙隐门中众人。
韩浩松深夜十点才从山里回来，盘里早就连汤都不剩。
霍星河笑着朝他招手：“我特地给你留了一块羊腿肉。”
韩浩松冷冷清清地拒绝：“我在山里吃过了。”
费晓峰已经跟霍星河成了朋友，对他笑道：“浩松是个武痴，他心里眼里只有剑法，没别的。烤羊腿在他吃起来，跟番薯土豆差不多。”
“韩师兄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没了，就他一个。掌门带他回来之前，他在江云山矿洞做童工挖矿，据说连番薯土豆都不一定有得吃。所以我们整个仙隐门，就数他最拼。”
“我同学当中也有寒门子弟，但是像韩师兄这样的，也是不多见。”
“对了霍师弟，掌门出关之后一般会交流研学，但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参与，我也没有。”
他嘿嘿一笑，不过并没有羞愧。
因为只是门中弟子中上游的水平，所以没资格，他觉得这没啥好抱怨的，唯有更加努力。
他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但是我知道一条暗道，可以偷听，你要不要一起？我们不打不相识，我可是好心拉你一把，你必须保密啊！”
霍星河一听来了兴趣，赶紧点头。
第二天，隐逸堂内大约二十来人围坐在蒲团上，除了韩浩松等掌门亲传弟子之外，还有年纪较大的一些修士也参与其中，相当于一个小范围的研讨会。
掌门端坐上首，脸上神色黯然，其他人一看，纷纷在心里猜测，此次掌门闭关参悟的结果可能不怎么样。
“我本次闭关，主要有两个目的，其一自然是参悟无尘镜心，不过目前还没有进展。”
他是七十二福地当中唯一一个双神境界的掌门，仙门中长老级别的人物，哪怕在三十六洞天也是少有。
对于在座诸人来说，双神境界是高山仰止的存在，许多人穷其一生也无法触及。
他们非常坦率地承认，仙隐门原本在七十二福地居于末位，只因为有了霍既明，才能拔升到如今。
这个境界之上，便是神话般的帝座，当世仅有二人而已。
与其他境界之间并无明显分界不同的是，双神与帝座之间，有一道特殊的沟壑，跨过这道沟壑，则天堑变通途，跨不过，则一辈子无法寸进。
这道沟壑，仙门中人称之为无尘镜心，也叫天心。
多少人为了修炼无尘镜心，拼尽一辈子心血，甚至后半生一直处于闭关之中，约等于自囚牢笼。
但要想跨越这道沟壑，实在是难于上青天。
霍既明的天资悟性，年纪根骨，勤奋努力，在同境界修士之中都属于上乘，被认为是最有希望参悟天心的人。
可是二十多年过去，他始终在漆黑的夜里摸索，看不到黎明的曙光。
霍既明轻轻摇头，仿佛是要甩去不快，略微调整情绪，让自己重新变得坦然。
“其二，就是磨砺空隐五式。”
其他人惊讶地望着他，原来的八十一式缩减到了五式？
“如今约莫成形，所以出关与诸位商讨，希望诸位不吝赐教，多提宝贵意见。”
在座诸人中，韩浩松等辈分低的弟子自然不敢接这话，其他几位年长的修士便说一些谦让之辞。
倒不是他们客气，双神境界的修士，其底蕴之深厚，眼界之宽广，已不是这些年长修士能比的，霍既明开辟又经过多年磨砺的剑法，其实已经非常完备。
他们大约能提一些琐碎意见，但肯定无法撼动主心骨，这一点大家心知肚明。
邹原城也在座，虽然是霍既明的师弟，但他多年来止步于四极天境界，远不如师兄的造诣高深，所以很庆幸自己凑巧碰到师兄出关交流。
此时，隐逸堂东南角落的下水管道里，正有二人蹲伏在地。
费晓峰两个鼻孔各塞一个棉球，霍星河也是，另外拿一块布捂住嘴巴。
隐逸堂原本是厨房旁边的沼气池，用来发酵厨余垃圾发电。
后来西云峰接入天然气管道，又考虑到周围山高林密，沼气池有引发火灾的隐患，所以拆除后建造了隐逸堂。
表面的建筑拆了，底下部分嫌麻烦没有动，便保留下来。
此刻霍星河和费晓峰便从厨房后面原来的沼气池口进入，潜伏在隐逸堂下偷听。
只是这味道，实在太上头了！
多年积存的厨余垃圾污垢，厚达十几厘米，双脚站上去，差点把鞋底站住拔不出来。
霍星河极力压低声音，瓮声瓮气地说道：“费师兄，我快撑不住，要吐了！”
费晓峰也是连翻白眼，要晕过去的样子。“要不出去？”
第四十五章 空隐五式
霍星河正犹豫，听到头顶有人在说：“这是第一式，凤鸣岐山。”
他立马停住，示意费晓峰别出声。
只听劲风声呼啸，脚步连动，凭声音能够辨别方位走向以及速度。
“这一式，自原来的八式、二十六式、四十五式改编而来，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随着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剑锋带起的劲风也越来越急，将隐逸堂狭小空间内的气流带动翻搅。
剑锋上二片薄薄剑刃在湍急的气流中剧烈震动，发出铮铮剑鸣。
剑鸣起先藏于风声之中，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显，逐渐出露于各种杂音，并一跃成为带领者，带动气流的震动频率。
剑鸣、气流的共鸣逐渐趋于一致，形成越来越庞大的冲击力，隐藏于隐逸堂内每一个角落，无所不在，令人无处可逃。
在座诸人中，年长的修士尚可以用内力护住心脉，稳稳坐着，如韩浩松等人陡然间感到压力大增，几乎要拔出剑来抵挡这种无所不在的威压。
躲在隐逸堂下的霍星河、费晓峰同样感到大为吃力，这种来自非凡剑鸣的冲击力，让他们几乎站不稳脚跟。
霍星河心中震撼，原来剑还能这样使，他能够想见，如果与掌门对阵，不仅要应付他的快剑，同时还要对抗剑鸣冲击，对方虽是一人，却仿佛有多人同时上阵，令人应接不暇。
突然头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声，咔嚓，似乎是地板在剑鸣冲击下裂开一道缝隙。
透过缝隙他看到一个人坐在头顶，正是韩浩松。
韩浩松显然也听到了咔嚓声，往下一瞥，正巧看到霍星河。
“快走。”霍星河大力推费晓峰，但是那家伙正全力屏气抵御剑鸣冲击，被他一推，顿时破防，一个趔趄摔在地上，沾了一屁股污垢。
嘭嘭！剑刃挑破地板，韩浩松对着露出的地下洞口，高声喝问：“谁？出来！”
剑鸣停止，掌门和在座诸人看着两个脏兮兮的人从地下爬出。
“晓峰，你！”费晓峰的师父恨铁不成钢。
偷听不算大过，空隐五式不是机密，迟早是要传遍仙隐门的，这从漫山遍野的摩崖剑刻就可以预见。
但是以这样不光彩的方式偷听，还被人当场发现，还浑身恶臭，这就非常丢人了。
“滚回去洗干净！”费晓峰的师父怒不可遏。
费晓峰灰溜溜地退出隐逸堂。
邹原城的脸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狠狠瞪着霍星河。
昨晚他特地向掌门请求，让霍星河一起参加研讨会，掌门应允了。邹原城于是今天早晨天不亮就去叫人，可是怎么都找不到，当时还感叹，这大概就是一个人的际遇吧。
没想到霍星河却在这里偷鸡摸狗！
他强忍住冲上去撕碎这个学生的冲动。
霍星河看见了他阴沉的脸色，干笑二声，朝众人拱拱手，笑道：“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继续，继续！”
说着就要退出去，却被邹原城叫住：“坐下！”
霍星河闻言，不知道该不该坐，又去看掌门，见对方没有反对，便乖乖坐下。
于是讪讪走回来，本想挨着邹原城坐下，又怕自己身上太臭，就改变主意，挨着韩浩松坐下。
韩浩松嘴角抽搐一下，忍住干呕的冲动。
掌门倒没有太大反应，那两个躲在地下的人早就被他发现了，只是觉得有趣，想看看他们在那般恶臭中能忍耐多久。
“接下来第二式，月迷津渡。”
掌门再次挥剑，剑光挥洒，瞬息之间填满隐逸堂。
霍星河刚才在地下，只听见声音，没有见到人和剑，现在细看，发现在这一式中剑光极为细密，甚至不能分辨出每一道，只觉漫天飞舞的剑光如同迷雾，虽然互不相连，却又无法分割。
掌门手中的剑明明长达三尺，可是洒出的剑光被内力压缩到极致，成为暗器一般的存在。
“第三式，鹤舞九天。”
这一式较大地继承了空隐八十一式的精髓，剑走轻灵，每一道剑光都极尽灵活巧妙，蕴含无数变化变招，霍星河甚至从中看到了极为刁钻的剑式，以前从没有见到过。
掌门仿佛看穿了所有人的疑问，笑道：“剑光必须要直来直去吗？剑既然可以用声音伤人，为什么不可以像鞭子那样拐弯出击？为什么不可以像龙一样游动？”
他的剑光越发诡异，果真像一条条长龙，螺旋状相互缠绕着向前游动，形成一道极为壮丽的剑柱。
剑柱中的每一条龙又极尽变化，可以生出无数种变招。
霍星河大为感叹，掌门对剑法的理解已经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高度，其自身修为眼界见识，对于霍星河这些人来说，都是神一般的存在，怪不得能成为仙门中长老级别的人物。
“第四式，浊浪排空。”
与第三式不同，这一式化繁为简，招式极为简略，几乎没有什么招式，就是简单的平刺、下劈，但是自带一种排山倒海的强大气势，令隐逸堂内诸人感到莫大压力。
霍星河觉得这一式与战势刀法有所不同，战势刀法的势，非强劲的真魂之力不可施展，若没有达到一定境界，则学会了也是白学。
霍星河突破七界诸天境界之前，挥刀如同砍柴，突破之后才能一刀斩落蛮族头领蒲山。
而空隐剑法第四式，虽然也要求真魂之力，但只是需求量非常大，并非要求达到一定境界。
也就是说，即便境界不高，但如果真魂之力浑厚无比，那么即便低境界一样可以凭借这一式战胜高境界。
虽然一般来说，真魂之力随着境界提升而积累，但毕竟这不是一一对应的关系，而且人与人之间总有差异。
“第五式，虎隐高丛。”
隐逸堂内的剑光，先是极力压抑，如同一头埋伏在茂密高大草丛中的猛虎，蓄势待发，突然间腾跃高空，携带惊人的爆发力下扑，比之刚才那一招浊浪排空还要强悍。
铮！
韩浩松等年轻弟子纷纷长剑出鞘，拼起抵挡。
这一式带给人的威压太强烈，掌门就算没有针对他们，也让他们感到无法忍受。
剑光与他们的长剑一触即收，掌门持剑而立。
韩浩松等年轻弟子松了一口气，觉察到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地重新落座。
他扭头看到旁边的霍星河，正专心致志地听掌门讲剑，没有任何动作，心里更觉懊恼。
掌门讲完空隐五式，与其他年长修士探讨一番，众人发自内心地称赞不已，同时也提出一些疑问或意见，掌门一一解答，或者点头思索，表示留待改进。
研讨会结束，众人离开后，邹原城向师兄告辞，今天要下山准备回江津城，学堂里的学生还等着他上课。
“师弟，可以经常回来。别光顾着江津城里的学生，门中弟子也是你的学生。”
邹原城笑容满面。“有你这个掌门在，还用我来教他们什么！反倒是我这个学生，此去要托付你。”
他拍了拍霍星河。
霍星河莫名其妙。“去哪儿？”
掌门笑着看他。“与我同去一趟上京，然后送你回江津城。”
上京城在幽霞山以南，江津城以西，三地刚好是个三角形，所以霍星河跟着掌门绕了一点路，但可以在有人护送的情况下回家。
“我要赶着回去上课，你一个人在外不安全，现在掌门要去上京城办事，你跟去正好合适。路上不得贪玩，听掌门吩咐，明白了没有！”
霍星河腹诽不已，咕哝道：“其实就是嫌我走得慢，把我扔给掌门，自己先回去。”
邹原城带着霍星河，必须要坐大巴车，白天赶路夜晚休息，用五天才走完路程。但如果他自己一个人，比大巴车不知快了多少。
邹原城怒道：“我已经为你耽搁了五六天课程，你是我的学生，其他人也是我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