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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吾郷     大荒尘衍txt下载     大荒尘衍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四章 一触即发 力战十方擒魔(壹)

    石复荣一语言罢,催动掌中巨石向午家兄弟砸去,却见竹林里一道矫健的身影飞速袭来,腰间赤剑快闪快收,巨石一分为二,坠滚到午家兄弟两边。

    生死一刻,那道身影在午才眼中再熟悉不过,兀地哭吼道:“寒当家,那小人伤了哥哥!”

    寒凌江斜眼瞥去,只见午德面色苍白,胸膛塌陷,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黑掌印。而后周祺赶来,他随身带着伤药,先给午才止了血,再查看午德伤势,尚有气息。

    “形势危急,你们先捏碎玉牌回到云隐,及时为午家兄弟医疗,告诉长老十方界里的情况。”

    周祺道:“那寒兄你呢?”

    寒凌江回过头看向石复荣,目光更显凛冽:“自然是让他血债还血,命债还命。”

    周祺知午德受伤严重,不容刻缓,当下道:“寒小哥多加小心。”

    午才道:“那人在小武试上隐藏了实力,身上还有一种黑火,四位神兽都招了他的道,寒当家一定小心。”他狠狠地瞪着石复荣,势必要将今日情形烙在脑中,随后捏碎自己与哥哥的玉牌,白光闪过,三人消失不见。

    “你好像一点儿也不着急?”寒凌江冷眼道。

    “小王事已办成,为何要急?”石复荣反问。

    “只怕你出了这十方界,就再也出不了云隐。”

    “这就不劳寒兄费心了。”

    “你自称是王,是哪里的王,说的又是何事?费尽心机潜入云隐,潜入十方界到底意欲何为?”

    石复荣悠闲笑道:“哈哈,寒兄问题可真多。王就是王,是九州的王,是六地的王,抑或都不是。寒兄只能自己猜了。”

    寒凌江心知难从他口中探出什么,擒下逼问才是硬道理,遂拔出冥照横于胸前:“那你就准备血债血偿吧。”说罢仗剑刺去。

    石复荣没得一笑,云淡风轻道:“寒兄,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何故要在为兄面前耍这些花招。”

    他不去抵挡眼前那剑,只将头一偏?

    一道赤影从后面刺了个空,眼前幻影也消失了?

    是寒凌江玩腻了的幻影步诀。

    “少跟小爷套近乎?

    吃上几剑再说!”剑锋再转,横切削首?

    旋出一道半圆。

    石复荣仰身避之,扬起的几缕发丝触到冥照?

    化为焦灰?

    随后脚尖轻点?

    飘飘然后移数丈。剑在人手,冥照紧随而至,寒凌江步法生奇,仗着各处地形?

    渐将石复荣逼入死角。

    “寒兄可能不知?

    小武试那场决赛你可是备受瞩目,就连小王也好奇的紧。你究竟是使了什么功法,竟能从方晴那吸了灵炁,占为己有?

    还因此从数息层直接跃到了无我层。”

    寒凌江话不多说,正待一剑斩下?

    忽然地面抖动,脚下土石松塌,逼得他连连后退,出了三丈范围,而石复荣脚下地面层层垒起,居高临下望着寒凌江。

    “后来寒兄和方晴被山下药僧带走,慧净受了伤,如此大事,长老们却缄口不语,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真让大家都纳闷的紧啊。”

    瞧寒凌江无动于衷,只冷眼看他,又道:“不过寒兄放心,小王对这些秘辛从不在乎,毕竟每个人身上都有几个自己的秘密。只要寒兄愿意将那门吸收灵炁的功夫分享给小王,从此归顺,小王保你不死如何?”

    “话可真多,小爷的功法只怕你学不来!”

    一招手,十数张狂焰符飞出百宝袋飘在寒凌江身前,并指轻念:聚。纷纷贴至冥照剑上。而后双手把柄,运炁跃到石复荣上空,奋力下挥,冥照烈焰卷成一道火龙,呼啸而出。

    石复荣双手掐诀,五层岩盾聚石结成,寒凌江大喝一声:“破!”,火龙一冲而下,岩盾层层破碎。

    最后一道岩盾破碎,石复荣腾身而退,寒凌江落到他站立的高地,手中冥照再舞,火龙拖出粗壮的火身向石复荣追去。

    这招名叫炎舞,是一年多前慧真长老传他冥照剑,苦竹教他如何真正使用时自创自取的。冥照剑身由火母精铁铸成,这已算不可多得,更难得的是剑身内里蕴含的离火精魂。要想彻底掌握冥照剑就得彻底掌握这道离火精魂。

    离火精魂又称火灵,是火焰中的活物。虽然灵智微弱,不比其它人兽妖虫,用在器物中,一旦与使用者血脉相认,即可利用灵炁操控,灵动随心。寒凌江这招炎舞,即是以冥照剑身的离火之精操控狂焰符的火灵炁。

    远处石复荣道:“寒兄,小王给出的机会从来只有一次,是生是死,你可要好生斟酌。”

    寒凌江道:“你伤我兄弟,还是想想自己怎么保命吧。”喝道:“分!”火龙登时分为两首,一左一右同时缠向石复荣。后者冷笑道:“不识抬举,断!”

    铛铛数声,七座石门从天而降,截断火龙身体,攻到身前的两头龙首没了灵炁来源,顷刻散去。石复荣再不避让,两手一挥,满地的碎石尘屑纷纷朝寒凌江砸去。

    危急之时,寒凌江意外的收起冥照,识海内灵炁大量涌出,双手结印,落木繁林。

    以他为中心,地面迅速长出树木藤曼,飞来的石块,其大者被藤曼缠下,其小者遭飞叶切碎。其后,石复荣脚下刺出丛丛黑铁荆棘,足有丈高。他纵身凌空,地面又生八条葛藤,缠向四肢腰肋。

    石复荣一声断喝,双手化为锋利石刃,纷纷斩断。随后,百丈方圆的竹林树木丛生,片片绿叶脱落枝头,寒凌江心念一动,旋作漫天刀刃。

    此时叶刃如雨,荆棘如戟,葛藤如鞭,施展出完全形态的落木繁林,在寒凌江有了五层云叶真经的灵炁修为后,云隐三十六大技终于展现出其应有的威力。

    施展出落木繁林,百丈树林化为寒凌江一人之领域,与之为敌就是与此方一切生灵为敌,甚至就连石复荣擅使岩石类术法所需的土属灵炁,都有些不停使唤。

    他不断腾挪躲避,身上几度遭飞叶划出红线,颇显狼狈。终于忍无可忍,对寒凌江彻底下了杀心,大喝一声:“渊影天魔蛟!”只见一条十丈长,两人宽,身覆暗鳞,背展双翼的海蛟龙从他体内飞出,一身震吼又冲回本体,身貌遂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周身皮肤泛起片片暗鳞又还以原貌,飞叶击之无痕,双肩刺出两角,双臂外侧长出一排刀锋,黑目斜长,鼻梁高挺,似人首而生蛟态,背后一副巨鳍双翼轰然展开,罡风肆虐,灵炁节节攀高,竟达云叶真经六层境巅峰的浩瀚。

    双翅一振,冲天而起,再不必受落木繁林的束缚。

    “有幸目睹本王真容,你死也无憾了。”

    他浮于半空,手掌微举,凭空凝结出一根巨柱长矛,俯视下方蝼蚁般大小的寒凌江,掷出长矛。

    寒凌江见势不妙,立即后闪躲避,然而那长矛速度奇快,下坠力道奇大,但听身后一声巨响穿云裂石,方圆百丈土地尽遭塌陷,冲击波带起他重重摔了出去。

    不等立稳歇息,第二根巨石长矛如约而至,再躲不易,寒凌江心头一狠,搭上双掌,将内世界灵炁尽处调动起来,经天心穴转出,金属灵炁化作一面巨大盾牌,木属灵炁织成层层葛藤包裹其上。摆开架势,力沉下腰,只听砰的一声石矛金盾两相撞击,寒凌江脑中一阵嗡鸣,瞬即被推开数十丈远,两脚犁出深深的泥痕。

    相持之际,巨矛劲道犹在,寒凌江死死顶住金盾,双手虎口一段一段崩裂,臂上肌肉裂出蛛丝般的血纹,两膝逐渐嵌入泥下。等力道渐消,他心念一转,无数葛藤生出尖端扎进石柱,一声断喝,碎成块状。

    高空之上,石复荣冷眼瞧着寒凌江,此时的后者恰如风中败絮,摇摇欲坠。他不会为此感到怜悯,更不会心慈手软,他身体里流淌的是有别于凡人的王族血脉,骨子里的高贵只允许他睥睨众生。而生杀予夺,是他天生的权利。

    他抬手,一根巨石长矛再次凝成,对准寒凌江一掷而出。

第二十四章 一触即发 力战十方擒魔(贰)

    硬生生接下一根巨石长矛后寒凌江再无力气躲避或是挡击,累得瘫坐在地,两臂形如龟裂,布满血纹,抬也抬不起来。

    他想到敌人留有后手,却没想到其能突破十方界限制,将修为提高一个门槛。说好的最高五层呢,寒凌江心里不禁对长老骂起娘来。

    其实这事也无怪长老,谁又能想的到石复荣仅仅云叶真经四层的实力,就能做到与秘魂兽的融合归一,让修为得以暴涨。

    眼见高空上的石复荣又凝成一根巨矛,自身灵炁被之前施展的落木繁林和灵炁外化压榨的只剩丁点。他衣兜一粒稻谷传来声音:“嘿,小鬼头,你只用好生求求你鼠爷,上面那鸟人鼠爷帮你解决了如何。”

    寒凌江面色惨白地笑道:“还用不着你帮忙,安心呆着吧。”之所以有恃无恐,是因为就在半刻前,他拼死抵挡石矛之际,两块玉石先后飞入他怀中,与他所持有的合了三角。

    石矛破空刺来,眨眼间,距寒凌江不足十丈,恐怖的威压让他呼吸都有些不畅,再眨眼,相距不足五丈,只是两者间凭空多了个童子身影。他冷眸乍启,周身五霞流溢,天人五相加持己身,举手喝之:“灵归!”

    巨矛进他周身一丈,立即自行土崩瓦解,由天地灵炁而来还天地灵炁而去。

    “你们来的也太慢了,再晚点,我可就要见阎王了。”身后寒凌江道。

    方晴从不正眼瞧他,只走到他身后,体内五灵生法运转,助其恢复枯竭的灵炁。

    在看上空,石复荣注意力正被下方突然现身的方晴吸引,不料身后一道黑影踏空袭来,手中利剑呼啦一声,自其右肩到左背划出一条殷红血痕。他瞬时结成一根石枪,回身反击,而那黑影已落回地面,正是离霄。

    “他就是长老说的魔教卧底?”离霄偏过头,问向寒凌江。后者点了点头。离霄嘴角扬起,诡笑道:“好似有些能耐嘛。”

    云隐上下,离霄自认为五层境中除了方晴一人可能比之略胜一筹外,其余人绝无可能是他对手。原以为就算有敌人混进十方界,修为最高也只能在真经五层?

    于他来说简直兴致寥寥。

    而此刻石复荣现出本体,散发出的强大灵压?

    让离霄能够断定其修为定是到了六层境以上。

    平日在云隐比武他多有约束?

    不能放开了干,今日能遇着这样一位厉害的敌人?

    当真是说不出的快意。只见其咬破手指,自眉顶到颚下一笔画下?

    双腿架开?

    掌丘按在剑身?

    喝道:“断生,一段附灵!”

    无形气劲自他身体爆开,脚下土地如蛛网分裂,血痕向左脸飞白?

    剑身转黑?

    杀意渴血,修为瞬时提升至五层巅峰。再喝一声:“断生,二段附灵!”

    强大的气劲又一次爆开,掀起周身十丈土石?

    方晴提起寒凌江落到远处。离霄脸上血痕飞白再进一寸,包裹住了左边一半的脸颊?

    修为霎时突破六层转识。

    断生剑灵是世上公认的第一剑形器灵,相传由千年前剑道始祖断生剑魔所创。因为此剑威力太大,阴厉过盛,极易扰乱持心智反噬本主,设下了九层封印。

    八十年前神剑谷谷主离不和,冲破第八道封印,能以之一劈断山脉,一挥荡万寇,剑术独步天下。而今传到离霄这一代,天资更甚,小小年纪已然能开启二道封印,比其爷爷这般年纪时还要厉害上许多。若是将来能克服断生心魔,开启九层封印,自是天下剑道第一人。

    离霄不住冷笑,诡异恐怖,但听脚下暴响,人已原地消失,出现时已在石复荣下方数丈,断生附灵剑带着黑红色威压冲斩而上。

    下方竹林,方晴仔细凝视蛟化后石复荣,与他记忆中样貌相去甚远,疑道:“秘魂入体?”

    寒凌江心知方晴说的秘魂入体是石复荣提高修为的招数,简单来说就是吸收融合秘魂兽的修为能力为己所用,这事他在跟老道闯荡时就已知晓。

    他还知晓这类融合之术虽能短暂提高自身实力修为,也要自身能力过硬才行,否则容易遭到秘魂兽反噬,丧失人性,逐渐妖化。不过若按云叶真经算,施展秘魂入体再怎么都要五层巅峰的修为,石复荣仅仅四层的修为又是如何做到?

    难道是他掩藏了真实实力?可他近年来皆在云隐修行,与众弟子、师父、乃至长老皆抬头不见低头见,如何能瞒得了他们的法眼。

    方晴好似心知寒凌江所想:“除非秘魂兽是修炼者的本体魂兽。”

    寒凌江瞬时醒悟,石复荣完全可能不是人身,真实身份乃是他之前呼唤的渊影天魔蛟!

    如果石复荣本身就是一头妖兽,施展秘魂入体对其来说就仅仅是回显真实形态。不需要考虑自身修为,亦不用担心魂兽反噬,因为这就是妖族与生俱来的天赋。

    可果真如此,他又是通过什么法子做到隐藏妖气以至这些年来都不被发现。而那闻所未闻的渊影天魔蛟又是什么妖兽?这其间实在疑点重重,难得其解。

    寒凌江再想,如若按方晴所说,眼下相较断生剑灵短暂提高修为的离霄,石复荣是真真实实的六层境实力。一实一虚的差别足以分开两人差距,遂道:“离霄一人怕不是他对手,你不上去帮他?”

    方晴望着天空那端的斗局,明显不想回他。

    寒凌江心知这两人均傲世轻物,喜好独斗,一个不愿帮忙,另一个估计也不愿被插手。他心里着急也没用,就当刚在的问题白问了。

    而后不久,同受命长老的明归赶来,瞧得天上地下的情景,便知一二,叹道:“阿弥陀佛,没想到潜藏的卧底竟然是石师弟。”

    “师兄认识?”寒凌江问

    明归颔首:“石复荣与我同出慧明长老一脉,他的师傅积印,正是我师叔。犹记得他是三年前入的云隐,竟能瞒过寺里一众长老师傅,隐藏三年不漏马脚,处心积虑,真是可怕。”又问:“寒师弟最先发现他,可明白他潜入寺里的目的了?”

    寒凌江摇了摇头,遂将四神兽被困,弟子惨遭杀害与后来许多事情讲清。明归忖道:“真如他所说,既然目的已经达成,为何不捏碎玉牌,早些逃走?”

    寒凌江也是不解:“周祺与午家兄弟出去已久,此时十方洞内定有长老看守,他出去定然插翅难逃。”

    明归道:“他应该还留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后手,且看离霄师兄能不能将其擒住,如若难缠,我立即上去助他。”

第二十四章 一触即发 力战十方擒魔(叁)

    绿竹林上空,离霄半边正常面庞,半边血黑面庞,手挥断生,姿态极尽飒然肆意,一路剑术只在快攻,酣畅无阻。一击得中即朗声狂笑,身受创伤也不加顾及,任鲜血四溅仍求速度与力量,好似流的血不出在自己身上,任它流也流不完似的。

    他这般癫狂攻势,大有一力降十会之概,前十个回合倒真将石复荣逼得有些狼狈。身上蛟化后的鳞甲本是坚硬,仍遭划破了许多口子。

    剑灵断生确厉害无比,一击猛于一击。即使相距百丈,寒凌江三人也能感受到剑威的压迫,偶尔落空的剑气击到地面,尚能劈出半丈深痕。

    十余回合后,性本孤傲的石复荣不在托大,召出了一根暗金色三叉戟招架断生。戟剑相击,声如闷雷,断生的大力斩击下石复荣仅仅双手微颤。

    他此刻不受其剑威所迫,却不完全阻断进攻。一面游走防御,一面好整以暇,瞧准机会,避开断生锋芒的同时戟身一探,刺中离霄,鲜血喷涌。

    寒凌江三人心下俱知,眼前这场战斗就算离霄能一直保持这等雷霆之势,也未必就能取胜。果真几十个回合过去,离霄气息渐弱,身速减缓,一身灵炁几欲跌回五层境。石复荣则恢复开始那般面带微笑,从容不迫的神态,洋溢出尊贵的气息。

    他瞧着离霄半边脸上渐渐淡去的黑色,竟连自家武器都收了回去,拍手笑道:“起先本王还纳闷你凭什么在云隐小有名气,能与方晴一争高下。原来私底下是神剑谷的传人,只未曾料想竟然会拜在和尚门下,真是可笑。”

    离霄手持三尺利刃仍不住进攻,却有些力不从心,沙哑道:“要你管!”

    石复荣摇头笑道:“无妨无妨。小王只是哀叹,曾经名动九州的断生,到你手上却只有这点本事,属实辱没了名头,令人无趣。”

    “别说的你好像很懂断生一样!”

    话音刚落,离霄猛提灵炁,欺身石复荣连挥三剑?

    均被后者躲过。同时耳旁传来诡秘之音:“小王虽不懂断生,但也知道断生不是你这么用的。”

    嘴边轻笑逸出?

    脚下身法陡变?

    石复荣竟徒手去抓离霄手中的利剑,而这看似鲁莽之举非但没使离霄觉得有机可乘?

    反令其心头大骇,不假思索便退后数丈?

    成功避开。

    “能告诉本王你在害怕什么?”石复荣笑道。

    离霄脸色一沉?

    收回断生剑灵:“你究竟是谁?

    怎会知晓断生秘辛!”

    石复荣大笑:“哈哈哈哈,天底之事有何是小王不知的。可叹贵谷祖上多烈士,到你这却只剩胆小无勇,属实窝囊。”

    离霄原是性情中人?

    最受不得言语激将?

    听石复荣嘲讽不免胸中气血翻涌,喝道:“你胆敢再说一遍!”提剑朝其猛攻,只是没再使断生附灵。

    石复荣也不还击,仍只是躲避戏耍?

    犹自笑言:“求本王再说一遍又有何妨。你离霄,连着今日的神剑谷就是窝囊?

    徒该没落,好生留在云隐寺念经吧!”

    话毕,离霄忽地一驻,冷眼瞪着高高在上的石复荣,胸中的怒火已燃至双眸,一番嘲讽正踹中他心窝。他将手中的剑收回,沉声吼道:“你要是想见识真正的断生,总得留下条命来吧!”而后竟在未使用剑器的情况下双手结印,喝曰:“断生,附灵!”

    话音未落,已有一道清冷之声响起:“木法,困兽缚!”紧接一道:“明王孔雀咒!”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冲至半空,将离霄护在身后,正是方晴和明归。他们原在场下观战,见离霄气力渐衰没有胜机,便准备出手相助,后又见其莫名收了宝剑,显露癫狂之态,心知断生剑灵有心魔一说,不再多等,各施法门加入战圈。

    但见一根桶粗木条从方晴掌中法印涌出,蟒蛇似的缠上石复荣,从双脚到胸膛一圈圈绞紧,只露出半个脑袋。而后明归出现,身后磅礴灵炁展成十丈孔雀尾屏,七色光芒下,好似有数以千计的神秘眼瞳转向石复荣。

    明归和明光、明尘三兄弟均是慧能长老徒孙,其中以明归最为出众,明光与明尘次之。三人习的也皆是慧能长老的独创功法:八部明王功。

    这部功法位列云隐寺三十六大技之一,是由八部单个功法组成,那日在小试上明光施展的明王金刚掌和明王不动身即是其中两部。每部功法的厉害程度参差不齐,均与七十二小技级别相当。眼下明归掌握了五部,较明光尚多一部。而只有掌握了全部,其作为三十六大技的威力方能完全展现。

    明归刚刚施展的孔雀咒是八部中的第四部,是迷幻敌人、扰乱心知的咒术。在孔雀咒的影响下,石复荣原可轻松破开的困兽缚,在其眼中真的化身成了一条巨蟒,蟒首一探,毒齿钻进他脖子。

    众人眼里自然没有什么巨蟒,只看见石复荣瞳孔骤缩,嘴角溢出丝丝鲜血。明归当即明了孔雀咒生了效果,机不我与,立即施展出八部明王功的第三部,明王威怒拳,打算彻底制服石复荣。

    即要近身,忽听对方一声轻哼,双臂用力挣断木藤,施法召出两条石蛟,冲向明归。石蛟来势凶猛,明归连连倒退,后才稳住身形,双拳分作两处使,各对上一条石蛟。

    方晴这边凝出天人五相,不断伸出铺天盖地的粗壮藤条从四面八方去缠袭石复荣,石复荣则复召出那根暗金色三叉戟抵挡斩落。相持半刻,二人谁也没站上风。方晴心知这样奈何不了对方,术系一换,铺天盖地的藤条换成漫天的火焰。

    按说如方晴这样肆无忌惮地大量使用灵炁,不能长久,必不可采,但这只是对常人言。方晴身有天人五相,十方界灵炁又充沛浓郁,强于外界数倍。若细心感受则不难发现,方圆数里的灵炁皆在向其源源不断靠拢。截至现在,其体内灵炁,十尚存九。

    又过半刻时间,石复荣仍被困于层层火海。自身没怎么负伤,只对方晴这样的攻势感到丝丝头痛,耐心渐无。心念若明归那边解决了石蛟龙来帮助方晴,他还真不好对付。眼下时候也快到了,不必久耗,该早早结束了事。

第二十四章 一触即发 力战十方擒魔(肆)

    受方晴相助,寒凌江原本枯竭的灵炁恢复有十之三四。他现在已经身至云叶真经五层境,由于尚未修行飞行功法,没奈何只能在竹林里干望着上空,帮不上不忙。心想有方晴、离霄、明归三人一起对付石复荣,应不至于失手。

    捏了捏怀中幻神鼠变成的谷粒,后者现出真身爬到他肩头。

    “嘿嘿,看来你们云隐寺最近不怎么太平啊,连这来路不明的妖兽都被混进十方界来。”

    寒凌江道:“别扯这些没用的,你有听过他说的那什么渊影天魔蛟?”

    幻神鼠直言道:“没听过。”

    寒凌江不信:“您老不是活了三千多年么,一头妖兽的名子都叫不出来?”

    幻神鼠无奈道:“鼠爷是活了三千多年,可也是有千年时间被迦叶小儿关在这狭间。而且我年轻时只混迹在山里,哪里知道海里的妖兽。况且天下妖兽那么多,海里尤甚,哪里见一个就认识。”

    寒凌江心知幻神鼠说的不错,也没在追问。想起林子里还有老和尚让他取的回仙草,四下找了一会儿,果见一处岩壁上长有一簇形色相仿的,应是回仙草无疑。小心摘下几株后放进预先准备好的盒状玉石灵媒中,保证药草不朽、药性不散,然后才放进百宝袋。

    取得回仙草,寒凌江望向上空中。正见明归破了双龙,离霄祭出宝剑,齐齐攻向石复荣,心想这场战斗也快结束了。其后只要将石复荣押回云隐交予长老,诸事便可告一段落。

    正这么想时,方晴造的熊熊火海中渐有一黑点变大,是石复荣以极快的速度飞越而出,好似全然不顾火海烧灼,转瞬之间即到方晴身前。只见到他身上隐隐有黑影升腾,竟看不见丁点炎灼火烧之痕。

    方晴心头震惊,不是因为对方丝毫无碍地冲出火海,而是因为此时此刻,他完完全全感受不到对方身上一点灵炁。要知他本就以操控、感知灵炁见长。此刻之前,他能清晰的感知石复荣一身灵炁由土系、水系灵炁构成,所以他才会用木系、火系灵炁攻之。而今忽然感知不了石复荣身上灵炁,对方晴来说就好似突然隐身了一般。

    电光火石际,方晴急欲后撤,没来得及石复荣手中三叉戟一挥,五行灵炁自行护体,谁知无论金木水火土哪种灵炁,一触及那黑影升腾的锐利尖锋,立时消失不见,如遭吞噬。方晴尚未来得及震惊,一道鲜红的口子已从他身上拉开。

    而后明归与离霄从石复荣背后赶到,刚才一切他们看在眼里,都知大事不妙,却又不明白以方晴的实力如何会让石复荣轻易得手,还丝毫无损。

    离霄率先使出七十二小技中的雪原怒涛剑法,层层剑势如卷千堆雪,如涛万层浪,大气磅礴?

    直奔石复荣。

    石复荣察觉背后有异,击中方晴后立即回身挥戟?

    戟舞成风?

    风卷成龙,抵挡下磅礴剑气?

    而后戟剑锵然相交,黑影顺势镀上离霄手中宝剑?

    竟一路烧个精光?

    惊得离霄心中如翻巨浪。不敢相信亲眼所见。

    明归眼见黑影如炎就要烧到离霄身上?

    后者犹不肯弃下手中之剑,当即挥掌击中他手腕。宝剑丢落,化为虚无。

    离霄回过神吼道:“你做什么!”话未说完,明归已先一掌击在他肩头?

    避过刺来的三叉戟?

    正色道:“专心御敌。”

    下方寒凌江见方晴受伤,局势顷刻扭转,情知不妙。定睛瞧见石复荣身上连五行灵炁都能吞噬的黑影,便知是那困住四神兽的黑炎?

    只没想到这东西还能附在自己身上。如此百无禁忌,还要如何擒住他。

    问幻神鼠:“你之前说这黑炎应是一种奇特空间?

    那有什么法子不被其吸收掉?假使被吸收掉,还能再出来吗?”

    幻神鼠道:“这东西鼠爷也没见过,说它像是空间仅仅只是猜测。那小鬼能躲在火里没事,鬼知道别人被吞进去后是死是活。反正危险的紧,你还是不要惹上的好。”

    寒凌江忽然醒悟:“我之前一直在想,他在十方界这番大闹,就算我们拿他没法,出去后必逃不出云隐长老的掌心。敢如此肆无忌惮,必是有什么依仗。依你说,如果黑火里面真是一处空间,会不会连通着十方界和外界?”

    幻神鼠被寒凌江突然的奇想惊到,旋即摇头:“不可能,不可能。迦叶小儿设置的壁障有多厉害鼠爷我是知道的,岂会随意就被穿透,不过……”缓了缓又道:“这黑火确实厉害,不仅都吞噬刀剑,连五行灵炁都能吞去,明雀的金乌明火也不是对手。瞧着情形,保不齐真如你所说,可以穿过两界界壁。”

    天空中,方晴虽则受伤,亦为石复荣身上那诡异的黑炎感到头疼,但依旧沉着冷静。不形于色,不动于物,是他骨子里带来的天性。

    他尽量与石复荣保持距离,仍以大手笔调动十方界灵炁,横在二人之间。心里想的是这黑炎虽然厉害,万事万物终有限度,他能吞噬灵炁,还能将十方界所有灵炁都吞了不成。真到万不得已的绝境,身上还有长老赐予的唤灵钟,唤醒十方界守护界灵,不怕拿不下对方。

    明归没有方晴那种大手笔,也尚未凝出金身,面对身覆黑炎的石复荣着实不好对付,只能远远游走,见准时机施展如孔雀咒类似的幻术,以求牵制。

    而离霄那边,自从陪伴自己多年的宝剑被黑炎吞去,锐气全无,罕见的失魂落魄。石复荣好几次对他投以诡异的微笑,明摆着挑衅,后者非但没怒上心头,反而回避其目光,再无平日嚣张气焰。甚至数次危机时刻,不是明归及时出手便遭黑炎上身,后果难料……

    自石复荣闯入绿竹林对付星鹿,到打伤午家兄弟、震退寒凌江,和对上后面赶来的方晴、明归、离霄三人,现已过去不少时间。进入十方界的弟子渐都发现绿竹林上空的异象,陆陆续续赶来一探究竟。

    到此后发现空中方晴竟与明归联手对战一个模样怪异的妖人,俱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在下方吵吵闹闹地观战。再有一些眼尖的弟子发现那妖人虽然身形奇怪,面容却与石复荣酷似,更使众人迷惑闹腾。

    寒凌江在三三两两赶来的人群中很快发现袁能,略有些焦急地将此前诸事并自己与幻神鼠的猜测道出,让其赶进回山里通知长老:石复荣很有可能不会从无量十方洞出来。如果黑炎真能破除界壁限制,山里某个地方应该藏有与之连通的黑炎,应该不会太远。找到那里才能抓住石复荣!

第二十四章 一触即发 力战十方擒魔(伍)

    袁能心知此事干系重大,当即捏碎玉牌,离开十方界。回到无量十方洞内,果见偌大的洞腹中守着慧真、慧能两位长老,并护寺堂若干弟子,严阵以待。

    袁能急向两长老说明寒凌江的一番猜测,二人虽然对穿越两地界壁这在他们眼里看来是毫无可能的事感到震惊,但也不能不防。当下派遣弟子传达各峰搜山命令。

    慧能长老和护寺堂弟子仍驻守此地。慧真长老则回至洞外,施展其独门秘技:六慧净眼。

    庞大的灵识以他为中心散开,弥漫整个大荒山范围,一切灵炁脉络,熟悉的、不熟悉的、杂乱的、规整的、移动的、散漫的,渐都浮现其脑海。

    如果寒凌江猜测正确,那大荒山内一定存在黑炎踪迹,可偏偏是这五行外的黑炎,他六慧净眼辨识不了。他正感到头疼,忽察觉东峰某外院僧房里,有两道纯郁成形的灵炁不住散逸。慧真知道,那是两名弟子遇害了。

    他以最快的速度飞到院内,屋门口横躺着两名弟子尸身,屋内是一个身形粗壮的中年男子,五官深邃、鼻梁直挺。他脚下张开一道莲花法阵,阵上生出丈高黑炎,半个身子已在其中。

    看见慧真长老朝自己冲来,也不言语,只屈指一弹,无匹的气劲爆开,刚半只脚踏入屋内的慧真长老竟遭生生弹出三丈,落回他之前站立的地方。

    “这人,好厉害!”慧真长老大惊。再度提气冲去,黑炎没去男子全身,连带地下法阵,消失不见。

    十方界内,三人与石复荣的战斗局势愈发不妙。明归因灵炁衰竭,渐脱离战圈,一心想助方晴却怕助拳不成,反受己累,不敢贸然上去。

    其后不久,方晴独木难支,猎物与猎人的关系换了方向,数次险遭抓去。场下众人与寒凌江看着心急,却都无能为力。寒凌江本想让求幻神鼠相助,岂知对方也忌惮那来历不明的黑炎,不敢犯险。心下想如若没有那道黑炎,就算石复荣修为再高,方晴、离霄、明归三人齐上早该擒住对方,不至于沦落到此。

    可有什么办法能对付那黑炎呢?

    寒凌江绞尽脑汁思索,想起从前与老道游戏江湖,无论遇到多难的困局终能化险为夷。这世上原不存在无法解决的困难。办法一定是有,只是自己没想到。

    望着石复荣身上升腾的黑炎?

    好似有吞噬万物的能力,毫不讲理还无懈可击?

    就像是……寒凌江忽然想起?

    想起那个神秘山洞和神秘婴孩:天尸鬼婴。

    “天尸鬼婴,炁之本源?

    能剥夺世间一切戾气,触之即溃?

    万物解离。”寒凌江喃喃自语?

    回想那时老道讲起的炁之本源?

    和由本源戾气演化来的天尸鬼婴。不禁去想若是这两种都看似无解的存在对上会是什么结果。

    究竟是黑炎吞噬了鬼婴,还是鬼婴解离了黑炎。进而又想起初入云隐寺,老和尚也与他讲过的另一种本源灵炁:天阳源灵。称其为:“万物之母,万物之敌。”

    一个奇怪的念头在寒凌江脑中蹿出:“若是我的天阳源灵与那黑炎对上又会怎样?”他想起前些日子与方晴的比试?

    若说吞噬五灵炁?

    黑炎能做到,他也能做到。

    正思索间,周围传来一阵惊呼。原来是方晴不慎中了石复荣的大水笼困术,一时不得脱身?

    后者挟戟破风,数息便要到他身前。

    寒凌江正色道:“胆小鼠。没本事帮忙?

    有本事把我送上去吗。”

    幻神鼠以为他又要求自己相助,不帮两字刚说出口才听完其言,不解道:“送你上去?送你上去能干嘛?送死?”

    寒凌江没空与他扯嘴,急道:“你只管把我送到天上那货头上,其余事不用操心!快,来不及了!”

    幻神鼠知寒凌江没与他开玩笑,只道:“送你上去可以,可莫要指望鼠爷会出手相助。你小子玩死了,鼠爷大不了晚几年再寻人出去。”

    寒凌江道:“快!”

    “小心别晕过去了。”幻神鼠跳下寒凌江肩头,对其虚空一抓,但见白光一现,寒凌江原地消失,幻神鼠掌中多出一粒稻谷。而后对着石复荣上空一弹,破空而去。

    再看天上,破解水笼后石复荣近在咫尺,数道戟影封住去路,方晴再无处可遁。他本不是轻易服输的性子,眼见势局无望,不得已决定使用长老给的唤灵钟。

    谁知法器尚未召出,天人五相的护体被石复荣黑炎所破,手腕反遭提起,功法一滞,无力挣扎。

    “哈哈,什么天人五相、什么千载第一,在我族圣火面前还不是不堪一击。”石复荣笑道。

    方晴只冷冷看他,不多说一个字。

    石复荣摇头道:“也罢,十方界景色不错,死在本王手上也算造化,可以安息了。”随后撤去三叉戟,将手掌化作锋利龙爪,对方晴穿心而去,笑道:“果然要这样处决才有快感,哈哈哈哈。”

    话未及半,石复荣察觉身后风声有异,转头看去,瞥见一细微之物飞到他头顶上空,白光乍现,竟是寒凌江和一把赤红长剑。冷哼:“不知好歹。”随手扬之,黑炎屏障挡在二人之间。

    他没有理会寒凌江,一个连御空术都不会的云隐弟子能有什么能耐。转过身,重新将利爪送往方晴,杀人取心,再爽不过。

    现出真身后寒凌江即开始下坠,面对腾腾黑炎,因为心知其危险,所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还要沉着。他将灵识收入识海紫府,那里上下四方空无一物,仅有一轮烈阳高照,是他最大的秘密。

    说来好笑,从老和尚那里知道自己是什么天阳之体已有两年,对于这样一种万人钦羡觊觎的神奇体质,他只感受过修行功法上带来的便利。而唯一一次体会到它神奇,却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如果,他心下默念,你真如传说中的那样神奇厉害,那么就一丝不剩地全部展现出来给我看看吧。

    这不是祈祷,而是命令……

    随其心念,遥遥宇宙,鸿蒙大荒,一丝承载天地初始的神识在沉睡数万载的某一天悄然觉醒,天阳源灵自寒凌江灵台层层转出,渡进冥照剑内。恍惚间似有一些奇异远古的片段在寒凌江脑海闪过,像是天空与大地,日月与星辰,像是一簇篝火围坐着一个老人和一群孩子。

    画面生奇如梦,寒凌江却无暇顾及,一甩头抛之脑后,双手紧握剑柄,带着强烈的意志,冥照剑对准黑炎及黑炎下的石复荣,一斩而下。

    石复荣尚未来得及回头,只以余光瞥见,赤色长剑划穿黑炎,黑炎转了色泽,光若赤日,熠熠生辉,绕寒凌江周身数圈,尽数收于体内。正好如飞尘终入土,百川竟归海,形形万物皆复了本源。

    而后剑落,一条臂膀登时断送。

第二十四章 一触即发 力战十方擒魔(陆)

    冥照剑落,落在无数人眼里,落下震惊。

    —————

    对于离霄、明归二人,震惊外是不解,不解处又生猜疑。不由得联系起那场被长老们掩下的比武,当时的寒凌江是用了什么法重伤了方晴,此时的他又是用了什么法化解了黑炎?

    对于得救的方晴,因为心知寒凌江秘密,震惊之源在于他突然现身,不顾天阳源灵暴露之风险救下自己。比于怀宝不自重的寒凌江也许他更深知那份资质所意味的能力与危机。不管是对于眼前的敌人,还是身后的同门。任何有暴露的行为都不是一件好事。

    而对于下方观战的云隐弟子,无论何人都没有想到这离奇一幕。因为那是连龙虎天梯榜上前三甲的天才都不能战胜的敌人,竟然被一个突然出现,名不见经传的小子给斩断一条臂膀,叫人如何敢相信?

    片刻之后,他们才渐渐忆起,那小子好像也并非名不见经传,而正是前些日子重伤方晴,引发慧净、慧真两位长老的“祸首”。也正是内院那群纨绔子弟中,什么四明会的二当家。好像也正是入寺时,本该拜入慧真长老门下,却摆了他老人家一道的刺头。经此一幕,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他的名字,好像叫寒凌江。

    说回寒凌江本人,斩断石复荣一条臂膀后,剑锋回转,所过之处的黑炎均被其引去,转化为天阳源灵,覆于剑身。在身体完全下坠之前,抓住仅剩的一次挥剑机会,再度向石复荣挥斩。

    而石复荣自瞥见圣火黑炎遭寒凌江吞噬到自己一条臂膀被击落不过须臾,比起在场所有人,给他带来的震惊最大,盖过断臂之痛,甚至超过他的认知,达到某种神圣的禁忌,心念千转却不能细想,不敢细想。

    寒凌江第二剑挥来,他仍未有所行动,没有躲避、没有防御,只引颈受戮般杵在原地。众人眼看石复荣将败,万事将了,不料异变再起,寒凌江背后忽又燃起一团黑炎,黑炎中伸出一条粗壮手臂,直接握住了他后颈,令其霎时动弹不得。

    黑炎褪去,现出一位成年男子,五官深邃,鼻梁直挺,立于半空,气势如山如虹。石复荣见到男子出现,终于从震惊中走出,忍着断臂之痛叫道:“父亲。”

    那人看见石复荣的断臂,又看向寒凌江手中的冥照,面色渐沉:“阿荣的手臂是你斩的?”

    此话一出,不只是寒凌江,在场所有人,眼前的方晴、不远处的明归、离霄,包括地面上的云隐弟子,无不感到一股强大的威压落在自己身上,重得喘不透气,连云叶真经的运行都生了桎梏。这绝非五层境的修为,亦非六层境可比,是在场之人都难以想象的高山深渊。

    事非良态,方晴率先意识到不好,真正意义上的不好。他先要救寒凌江,双手掐诀,五行金属性七十二小技,佛门金刚杵。此招不是凝聚金刚杵作为武器,而是掌中生印,击在敌人身上如受重锤,力可攻城。

    他使用这招,也非要攻击制住寒凌江的男子,相反,因为方晴灵炁感知的能力远非常人可比,自神秘男子出现的那一刻,便知其不是任何人所敌。要想救下寒凌江,只能拿下叫他父亲的石复荣。

    石复荣此刻正不在战斗状态,一身黑炎尽被寒凌江吸收,方晴抓住时机,顷刻掐诀,两人本就相距不远,正待击中,却听见那男子轻喝一声滚,海水般浓郁宽广的灵威压灌注在方晴身上,直将他猛得压落下空,离地面数丈才稳住身形。

    也正在此时,空中亮起巨大而闪耀的白光,让下方观战的云隐弟子不禁眯起双眼,只见强光下一粒黑点迎风而长,背生蝠翼扰动四方飓风,三尾如峦横亘九天流云,赫然巨兽大妖,状如山丘,投下广漠阴影,笼罩四野阴霾。

    “嘿嘿,进进出出,十方界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热闹了。这里可是鼠爷的地盘,要逞凶得先问问鼠爷答不答应。”

    那庞然大物不是别个,正是幻化出妖身的幻神鼠。它留在十方界近有千年,破天荒第一次见到有人越界来到这里,这千年它多少次想破除界壁而不能,早已亲身体会其强大与带来的无望,今日见到那黑炎与那不速之客,对这儿其他人来说可能不是什么好事,对它来说无疑是个大大的彩头。

    若说追问来者是何身份,为何闯入十方界,十方界又有何秘密,值得迦叶那小儿耗尽生命最后的灵光创建界壁,坐化于此。它这些年多少是猜着了点什么,但对此还真一点兴趣也无。只想场面越乱越好,越乱它越好溜之大吉。

    于是他一带搅局、二带示威、三才顺带解救寒凌江,幻化出巨大妖身,话不多说,两爪挥出八道残月气劲,向那男子破空袭去。八道残月气劲就如八道风柱,上扰层云,下卷尘土,尚未伤及对方,先将绿竹林一片搅得土石崩解,根系断裂。几名修为较低的弟子连带土石、翠竹卷至高空,惊叫不住,只得靠方晴、明归、离霄三人匆忙解救。说道眼下这里危险,赶紧离去。

    那些弟子受幻神鼠神威震慑,情知纷争是别人的,小命是自己的,好奇也架不住技低胆小,一个接着一个捏碎玉石传送出去。

    再说寒凌江被神秘男子一只铁手突然钳住后颈,周身灵炁霎时停止运转,紧接奇经八脉血液不通,挣扎都未能挣扎,冥照剑松手而落,四肢无力下垂。

    尚且来不及思考发生了什么,只由脑海中一点恐惧迅速放大,占据整个意识。恍惚间好像又回到那场小武试,面对慧净长老掌中青锋,无边杀意要将自己千刀万剐。当时尚有慧真长老替他挡着,可现在,他甚至不知道身后握住自己的是谁。

    他看见方晴奋力来救自己,又被一股无可匹敌的力量瞬间击落,他大声呼喊发不出声,想挣扎却神经牵不动肌肉,肌肉带不动四肢,任由恐惧不断放大,如渊似海要将他一口吞噬。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寒凌江今日方明白这八个字的恐怖。他丝毫不会怀疑,或许就在下一刻那只稳如泰山的手就会捏断自己的脖子……

    默定了死期将至,思绪便不由得飞转。最深的恐惧勾起最深处的希冀,最深的希冀往往意味着更深的绝望。而绝望会带来什么呢?

    时间在他眼中好像变慢了,一道沙哑的声音如天外来音,似异世界的低语,在耳畔突响:

    “你在恐惧吗?”

第二十四章 一触即发 力战十方擒魔(柒)

    声音突兀而诡异,如一根针扎在心头,寒凌江猛然回身,血色残阳倒映黑眸,无垠的平原处处尸骨残骸,断刀弃剑,而在正前方,尸骨堆集成的山,一位少年斜倚在白骨铸成的王座上,随意地披着松散不合身的龙纹袈裟,一只手撑着脑袋,如在小憩。

    空中挂着的是稀疏寂寥的白云,四下无风亦无声,安静得像是定格了时间。而时间,在少年眼眸初启的那一刻开始流动。寒凌江看见他缓缓抬起的面容,恰如闪电譬入心湖,瞳孔骤然收缩。

    他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自己的面孔。

    这不是他第一次在别人身上看见“自己”,确切的说,就在不久之前,幻神鼠还变换成过他的模样捉弄自己。当时他清晰地知道那不过是妖兽的幻术,但现在,看见少年与自己相同的面庞,如此完洁又如此真实,竟让他心底竟产生一丝错觉,好像自己的面貌是从他那里偷来似的。

    “你是谁?”自然而然的问题。

    “我就是你啊。”少年嘴角乜斜,笑容自带嘲弄。面对寒凌江的质问,从容不迫又笃定自信。

    “再问一遍,你究竟是谁!”自然而然的生气。

    少年站起身,飘下白骨尸山,立在寒凌江身前。面对面近距离一看,不光是面庞,就连身形大小都仿佛是一个模子里雕刻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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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有回答寒凌江的问题,而是上前轻轻抱住,在耳边轻语:“我,就是你啊。”

    他轻手抚过寒凌江的脊梁,像安慰孩童一样细语:“我知道你的恐惧,知道你最怕村头桥边王丁家的大狗,经过那里它总要来追你,要姐姐陪着才敢过去。我还知道你曾经在山上迷了路,天黑了一个人在林子里什么都看不见,周围时不时发出些奇怪的声音,你害怕得躲在树下哭,哭睡着了才被村里人寻着。我还知道……”

    寒凌江没等他说下去,一把推开,自己则不住退后。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态他此刻的心境,少年所说的这些事都太过久远,以至自己都印象模糊。但不会有错的是,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往事,回忆一旦勾起便就是真切。

    可这些事就连与自己接触最久的老道都不知道,眼前的少年又如何知道?难道他真的是我?如果是我,那我又是谁呢?

    寒凌江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要炸掉了,嗡嗡直响,掌心后背沁出一片冷汗。少年不再多说,微微一笑飘回他的王座,重新阖眼斜靠,只手撑着脑袋。

    时间又像是停止了。

    “放下恐惧,恐惧的该是世界。放下束缚,束缚的应是众生。怒火和杀戮会重铸天地,鲜血与业火亦会带来重生。天下,终将以你为王。”

    余音杳杳,随风飘逝。幻神鼠挥出的数道爪印罡风一路裂地开岩,掀起弥天之尘,待攻到男子这里,威能却只拂起了寒凌江几缕发丝。

    比于身姿,幻神鼠有山岳之巨,那男子微如蝼蚁。若比于气势,两者差异却得颠倒过来。三千年修为的大妖兽实不多见,是于初出茅庐未经世面的云隐弟子言。对男子言,此等修为的妖兽也许还不能入其法眼。幻神鼠也万万不会料到,它在十方界修炼千年,今日刚要逞逞凶威,伸脚便踢上一块硬石……

    男子一手钳住寒凌江,回身面向幻神鼠,眼里寒芒尽显。其子石复荣手臂虽由寒凌江斩落,但捏死他如同捏死一只蚂蚁,毫无意义与快感,幻神鼠出面阻挠,怒火自然转嫁到它身上。

    既无法印,也无咒语,一颗不小于幻神鼠体量的巨石岩球凭空显现,速度由慢及快,向幻神鼠砸去。后者尚不知男子厉害,本着十方界地头蛇的心态,决意要给对方点颜色瞧瞧。

    只见其一手对攻来的巨石抓去,白光闪过,化为掌中一粒小得不能再小的稻谷。反手掷向男子:“还给你。”

    话毕,那粒稻谷在白光中重现巨石本身,攻击的不再是幻神鼠而是召出它的男子。男子丝毫不怵,并指运灵,巨石受其牵引,绕身划出一个大圆,重又飞向幻神鼠,速度较之前更加迅疾。

    不止于此,呼吸间又有十二颗巨石凭空凝成,一个接一个向幻神鼠砸去。幻神鼠始觉不妙,双爪连挥下重施故技,将飞来巨石一个个都化成谷粒。

    这招明面上看去是将物体化大化小,随心所欲,其实质却是将物体传入进一处独立空间,是幻神鼠一族独有天赋神技。然而,是空间必有大小,有大小必受限制。

    凭幻神鼠修为,接连装入十二颗如此规模的巨石已是极限,剩下最后一颗化解不了,又躲之不去,挨上定然不好受。心下暗悔自己显摆化出大身形,没震慑住对方反而造成不便。

    巨石即来,它也顾不上威风不威风,缩回正常身形,落在巨石表面躲过一劫。心下正寻法搬回局面,不料那岩石表面突然变得软如泥沼,无穷吸力从脚下传来,冷不丁将它半个身子拉进石泥之中。

    竟然是个封印陷阱!幻神鼠转念明了,怒而挣扎,逾是挣扎吸力逾胜。身俱三千年修为,它自非一般妖兽,但这泥沼也非寻常泥沼,却像是个活物,不停将它向下拉扯。待四肢没入石中,周身灵炁又遭源源不断地卸掉,眼睁睁看着自己全身下沉,视线渐窄,如落深渊。

    情急之下,拼得自身损伤,幻神鼠在石泥之中重展巨大身姿。但听咔咔巨响,骨骼与肌肉撑碎岩石,两只前肢和头部露出石面,待要一鼓作气,捣碎封印巨石,那软如泥沼的巨石球面游出一条千丈蛟龙。两只前爪和两只后爪分别锁住幻神鼠两肢体,龙首则盘桓脖颈,尖利岩牙钳住血脉。

    至此,幻神鼠完全捕获,再动弹不能,巨石也滞于半空。男子化掌为爪,隔空握之。封印捕捉绝不是他的目的,他要做的是:处刑!

    突然,一丝微弱的变化从那只握住寒凌江的手臂传来。

    虽然微弱,但他能感觉到,那具渐渐血液不通,心跳不动,灵炁不转的身体,或者说尸体,竟发生了神奇的逆转,好似时间倒流了一般。

    生命如火,拾薪即燃,男子惊疑的下一瞬,寒凌江两手抓上扣住自己脖颈的手掌,略带沙哑地怒道:“放开我!”

第二十四章 一触即发 力战十方擒魔(捌)

    “贼人,识相的就乖乖放开你家江爷!”

    寒凌江又回到往日天不怕地不怕的神形,一面破口叫骂,一面发狠挣扎。先是使劲去掰钳住自己后颈的大手,发觉竟然纹丝不动,遂又运足力道旋身反踢,原可踹穿半尺石墙的脚力,只听腿骨中闷响,痛的只有自己。

    饶是他百般耍皮挣扎,一身灵炁被困得死死,无异于气力大些的市井小儿,毫无作用。但又话说回来,即使任其使用灵炁、法术、符箓,在男子面前也不会多翻出什么花样就是了。

    只有一点让后者心中翻起了些许疑惑,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可以称为尸体的寒凌江从濒死之境活转回来,而且还如此生龙活虎。明明自己在握住其后颈时,就该扼断了他全部生机。

    男子一时不解便不再思索,谁又会在意一只脚下偷生的蝼蚁呢?不过是再踩一脚的小事罢了。身侧的石复荣忽然开口:“父王,请饶他一命。”

    男子闻言,深邃的瞳孔中透出几丝诧异,余光瞥向石复荣,意在让其解释。石复荣不敢直视男子眼神,眸子转向自己被寒凌江斩断的右臂,仅管伤口已经在他天赋体质下止血愈合,但从未体会过的断臂之痛却始终如针扎在心里。

    本说以其性好最该希望寒凌江受尽折磨,不得好死,缘何突然为敌人求起情来。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也许是因为寒凌江舞剑破除圣火黑炎的情景带给他莫大的震撼,想到族里传说中禁忌的存在。但他自己也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太过荒诞无稽,无法在父亲面前开口。

    只好懦声道:“权且饶他一命,当下之急父王该尽早取出封印石,迟易生变。”

    男子收回目光:“回去后自去暗影渊领罚,他日再有此景,就不必出来了。”听到暗影渊三字石复荣脸色微变,显然那是一处连他都感到可怕畏惧的地方,但他更不敢抵触男子,只好遵从:“谨、谨遵父王教命。”

    适才发生看在寒凌江眼里,心里石复荣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怎么突然帮他说话。不过有午家兄弟和同门血仇在先,他自不会领情,可眼下生杀大权并非握在自己手上,他不领也得领,但听那男子鼻中轻哼,自己即被一股大力摔了下去。

    力道之大,从百丈高空落入地上不过几瞬,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样砸落地下怕不会比直接死去好多少。远处几人见状,都知道寒凌江尚未修行过御空技法,摔下非死即残,立即飞去营救,方晴更是一骑当先,皇皇凤翼羽速绝伦。

    男子脱手后寒凌江体内被禁锢的灵炁即运转起来。下落中见到远处众人赶来相救,心想距离这么远,恐怕还未赶到自己就已摔个终身残废,还得要自己拼力求生才行。

    风声如锯齿从他耳侧拉过,脑中闪过数个念头。若要靠灵炁护体,但自己从未修行过任何防御护体功法,单靠灵炁凝实缓冲不了多少下坠的力道。或可靠奇魔典的灵炁物化,用木、水、土三系灵炁化成缓冲之物。

    离地面越来越近,下坠的力道也越来越大,寒凌江心想灵炁物化的法子值得一试,遂双掌向下,灵炁涌入天心穴。正待发功,却有另一个念头蹿了出来。

    灵炁物化源自当时擂上比武在危机之时误打误撞激发出来。那时开启的天心穴和十二翼穴在之后自己反复尝试,也只有天心穴能做到随心物化,至于十二翼穴则完全没有打通的迹象。他不能将所有修行时间都放在这上面,只得将其暂时搁置,未尝不成了他遗憾之一。

    如若十二翼穴能通,即如其名,他又何必发愁要靠天心穴物化灵炁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方法。趁此危难,自己何不全力一试?

    寒凌江想到即行,收了掌心踊跃的灵炁转向脊柱,不去思虑如果失败会将怎样。面对不断放大清晰的地面,索性闭上眼,沉心静气,抛开一切杂念去调度灵炁冲击十二翼穴,直到某一瞬间,一股清凉通透的爽意豁然涌出。

    众人眼中,寒凌江距地面不到十丈的时候速度骤减,身体旋转间掀起层层尘屑。只有身俱五灵炁的方晴敏锐感知到,那些尘土是被一双无形无泽的巨大灵炁羽翼搅动,两翼之间,寒凌江平稳落地。

    而后方晴与明归赶到,虽不知寒凌江施展了何功法令下坠速度骤减,见他平安无事也就放下心来。离霄在两人之后才赶来,手中提着一把赤剑扔给寒凌江,正是他此前掉落的冥照。

    冷淡道:“可别再掉了。”

    起初二人见寒凌江危险时离霄没急于搭救,原以为他天性乖僻,多少有些无动于衷,没想是绕道替其取剑去了。想到他从来视剑如己,与石复荣对战时,陪伴多年的佩剑不幸被黑炎吞去,必定难受不是滋味。此刻不忘他人之剑,不禁心中都对其多了些敬意。

    寒凌江由衷道了声谢,目光从高出的男子转向方晴,眉头紧蹙:“那家伙太厉害,我们是没法子了,快些用长老给的唤灵钟吧。”

    寒凌江见方晴漠然不应,明归与离霄低头不语,急道:“这都火烧眉毛了,有法宝就快用来,还藏着捏着干嘛?”

    方晴却道:“已经用过了,但……没有回应。”

    寒凌江初闻诧异,目光转向明归,后者道:“师弟被擒住时我们就使用了唤灵钟,但确实……直到现在唤灵钟还没有回应,也未见到长老们口中的龙象大神,个中原因我们也不知晓。”

    寒凌江仍旧不信,找方晴要了唤灵钟亲自试验。只见他将灵炁渡入掌中小鼎,发出一声声青铜钟鸣,鸣声微弱,传不出数丈范围便如水中著盐,哪有踪迹。

    几次试验无果,寒凌江心头一怒将唤灵钟狠狠砸了出去,骂道山上秃驴们铁公鸡抠门至极,巴掌大一鼎钟,就算有神灵守护能听得见才怪!

    不说寒凌江如何将自己一肚子窝火发在长老们头上,却说那通过黑炎进入十方界的神秘男子双手施法,调动自己的本源法力与十方界四处灵眼相通。突然之间山石震动,四道黑异光芒从东南西北四面冲天而起,如擎天巨柱,矗立十方。原本祥和晴朗的天空阴云陡生,分外诡谲。

    为了这一刻,他们二人不知已准备了多少年。

第二十四章 一触即发 力战十方擒魔(玖)

    寒凌江环望四宇,巨大的黑色光柱直插九霄,催生出一团团红褐色云雾,不过须臾原本晴朗清凉的天空犹如血染,无边鸟兽在惊鸣声中慌乱逃逸,冥冥之中似有一股来自深渊的可怖邪念升腾而起。

    四人心感不妙,忽见方晴面容刹白痛苦手捧腹部,身体一阵卷曲收缩,险些摔倒。明归扶起他问道:“方师弟,你怎么了?”方晴面色更白,唇齿颤抖地说道:“那些邪气,在蚕食十方界的五灵炁!”

    明归心下一惊,从刚才开始他就察觉出十方界乃至自身的灵炁变得躁动不安,只因为他对五灵炁的感知远没有方晴敏锐,说不出个所以然,身体也没有太大的异样。听闻后者之言,才明白那分不安的根源是恐惧。像是孤身的孩童在黄昏的草原上目遇了一匹饿狼,而那匹恶狼也发现了自己……

    此际局事显然不容乐观,偏又他们最大的倚仗,那鼎长老给的唤灵钟关键时刻不堪重用,只能眼睁睁看着敌人随意而为。

    明归向方晴问道:“方晴师弟,你可还有什么化解危机的法子吗?”方晴无奈摇头,面色依旧苍白。又望向天空,注意到被封印的幻身鼠,问寒凌江道:“寒师弟,你可了解那妖兽的来历?能否……”

    寒凌江耸耸肩:“你问那家伙,自称是十方界四神兽的老大,看着样子吓唬人,不过瞧现在这情景你要是想寄希望于它还是免了吧。一来我们救不了它,二来就算救下它,也难打过那贼人。”

    说到一半的话遭寒凌江堵回去,明归只好叹了口气,情知这确不是个法子,正待思索其他解决办法,只见天上那男子法印变换,双掌间生出一块奇异棱锥,紧接一隙黑线从血色云天中射下,落在锥头。

    两者相接的瞬间,无匹的力量以其为中心向四周爆开,男子轻声一喝,沉稳运灵稳定棱锥,并替一旁的石复荣抵去风暴带来的巨大劲力。而远在百丈外的寒凌江四人来不及抵御便与无数飞石和尚未逃走的妖兽被风劲直掀出百丈之外。

    四人在飓风中勉力稳定身形,狼狈至极。只瞧男子掌心的无色棱锥像是承接黑色液体般由上到下逐渐染成黑色,寒凌江等人俱虽不知敌人所作为何、目的为何,但知如此下去终会酿成大祸,如果这里解决不了,只能寄希望于外界的长老。

    寒凌江喊道:“别无法子,我们只能先离开这里,早些告知长老这里面情况!那贼人可以通过黑炎来到十方界,也可以通过它离开,但应该不会越过云隐山范围。如若这样,我们还有希望能在外面拦截他们!”

    众人都没异议,心知留在这里只有危险并无益处,当下捏碎各自传送玉牌离开十方界。到寒凌江时,回望天上那个巨大的封印石球,幻神鼠仍被束缚在其中。心想早先答应带它离开十方界的承诺怕是不能兑现了,又想它为救自己才被贼人所缚,单留它于此恐有性命之虞,如此一走了之真非他性情所为,可要上前搭救又实无能无力。

    正踌躇忧心时,封印幻神鼠的石球以及盘亘其上的蛟龙竟如干涸的河道又受烈日灼烧,咔嚓裂出横七纵八的豁口。裂缝中白芒四射,幻神鼠庞大的身躯诡异地消失不见,唯有一小黑点朝寒凌江急速飞来。

    原来幻神鼠在被擒住后没有多时就已经悄悄破了封印,只是碍于男子的实力不好再出风头,便佯装受伏再途打算,此刻见寒凌江一伙就要离开,自己苦修千年就为此刻,哪里还等得住。

    寒凌江先惊后喜,明白幻神鼠已安全脱离封印,而此际那黑衣男子也无心顾及其他,只消接上它捏碎玉牌一齐离开,再好不过。

    幻神鼠落到寒凌江肩头,略有担心:“体内灵炁还够吗?”寒凌江笑说放心。幻神鼠也笑道:“哈哈,等鼠爷离开这鬼地方,你小子功不可没,有什么要求的尽管提,鼠爷心情好没有不允的。”

    说罢摇身变成一粒稻谷,寒凌江翻手收进百宝袋,并立即将体内天阳源灵转为五灵炁渡入百宝袋内,给那粒稻谷如鲸吞般吸去。几息之间体内灵炁就被吸走小半。幻神鼠作为千年妖兽本体堪比山岳,要维持它那方稻谷空间平安躲在与外界灵炁隔离的百宝袋内所需之量远非寒凌江平日施展功法可比。

    他不敢多留,立即捏碎传送玉牌,眼前之景在一片耀眼白光中扭曲起来,阵阵眩晕爬上脑海,寒凌江勉力正定,仍源源不断地将灵炁渡入百宝袋。以他估计传送过程只有几瞬,维持幻神鼠消耗应无问题。

    两界通道中寒凌江如御风在天,眼前景色变得模糊不清只剩轮廓,各种光怪陆离的物什在身边转瞬即逝,远方遥望一点青色如豆,正是十方洞中的无量巨门。待得将近时,寒凌江忽然察觉四周飞过的物什在渐渐变慢,可距离出口尚有些距离。他原以为只是因为出口将近导致的错觉,只当周身一概事物都静止下来时,无量巨门却停在他身前三丈,再也前进不得。

    他心里清楚,停下来的不是其他,正是他自己。突兀间一种莫名的恐慌如幽灵般窜上寒凌江心头,好似天地间有一只无所不在的瞳孔正凝视着自己。

    不待他细想,两界通道的另一头散发出磅礴的金色光芒如千阳普照。寒凌江周身空间犹如冰冻动弹不得,只略微瞥见四条金链从十方界那头伸来。同时耳畔响起海潮般的音响:幻神鼠妖,今日你尚不能离开十方。

    只见那四条锁链隔空没入寒凌江百宝袋,再出来时四只锁头已将幻神鼠奋力挣扎的四肢死死锁住,任凭其怒吼不断。

    “迦叶困了我一千年,时至今日你还要困我吗!”

    不甘的怒吼没有得到回应,只有那从容而来的锁链也从容而去。

    锁链去后,金茫如潮水退去,两界通道恢复正常,无量大门轰然打开,将寒凌江弹了出去。

第二十四章 一触即发 力战十方擒魔(拾)

    云隐后山,十方洞内。

    袁能扶起被界壁弹出的寒凌江问道:“寒兄,没事吧。”

    寒凌江晃了晃头,望向那扇再度关闭的十方大门,眼底掠过一丝后怕和疑虑。心下可惜幻神鼠终究没能逃离十方界,又不知通道内的金光锁链究竟是谁放出的?既然能强行留下幻神鼠,修为肯定只高不低,想必应该是位前辈大能,难道就是长老们口中的龙象大神?可眼下十方界乱成一锅粥也没见其现身出手,或者是别的什么人?

    “寒兄你怎么了?”袁能一只手拍在寒凌江肩上,打破了他的思绪。寒凌江回过神,看四周,方晴、明归、离霄三人都不在场,只剩慧能长老带着部分护寺堂的弟子留守此地。

    “寒兄之前猜的不错,那黑炎确实具有连通两地空间的作用,你们在十方界遇到那位黑衣人正是通过石复荣屋舍内藏留的黑炎进去的。眼下众多师傅正带着弟子四处寻找黑炎踪迹,慧真长老和慧明长老坐镇云隐上空监视一切动静,如有魔教徒现身立刻就能拿下。”

    闻言寒凌江稍吐了口气,在十方界不到二十四个时辰内他经历了太多,甚至几度陷入生死危机,眼下万事有长老们撑着,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了:“其他师兄弟都回来了吗?还有午家兄弟怎么样了?”

    袁能道:“所有进入十方界的弟子都已经回来。适才三位师兄先寒兄一步回来,事情告诉长老后就被带去疗伤了。午家兄弟受伤严重好在治疗及时没有性命之虞,眼下有周祺兄弟照顾不用担心。”

    寒凌江点点头,正要说没事就好,忽听一声巨响从山体传来,抖落许多碎石松土。慧能长老白眉微皱,沉声道:“他们现身了!”遂带领部分护寺堂弟子飞身洞外,仍留部分寺众看守此地。寒凌江与袁能互视一眼,跟着赶往洞外。

    却说几个时辰前慧真长老未能拦下黑衣人,对其修为大受震撼,只觉相比那晚在永明城外对付的蛇妖还要厉害几分,心里不敢有一点小觑。随即下命全寺戒严封山,由达摩院首座御霖神僧带领精英弟子全山寻找黑炎阵法,不能放过一个角落,一有发现马上示警。

    再由各脉师傅带领自己弟子严阵以待,共力维护荒山云隐阵,确保不能放走一个魔教徒。而自己则和慧明长老浮坐于云隐上空,共同施展六慧净眼和六慧净耳,一切风吹草动尽在掌握之中。

    自忏悔堂犯人无故失踪,慧真长老心中一口闷气憋到现在,想这百年云隐还未曾有谁如此肆无忌惮,杀害弟子在先、大闹十方在后,完全不把当今正道龙首放在眼里,今日说什么都要将其一举拿下!

    而就在寒凌江出来不久,大荒山南峰和西峰之间的谷底,一队护寺堂弟子发现了第三座黑莲阵法。正当准备除去时,阵法陡然运转起来,从中冒出一簇丈高的黑色火焰,两道人影从中一闪而出。

    这些弟子修为俱在云叶真经七层,无不在外闯荡历练,训练有素,如此也才能加入护寺堂。眼见魔教徒显露踪迹,其中两人立即施展困术,两人飞身阻拦,两人发出信号。那黑衣男子带着石复荣一飞冲天,对护寺僧众的攻击视若无睹确也奈他不得。

    飞至半空,却听上方传来一声洪钟大喝:“妖孽,哪里跑!”一道阴影笼罩男子全身,重逾百万的大须弥柱,合以慧真长老及左右降龙伏虎金身,以贯天撼地之力道从天而降。

    男子面色微凝,左臂护住石复荣,右手会灵出击,但听轰的一声犹如雷霆炸耳,随着罡风爆裂,地动山摇。如此以刚碰刚,以硬会硬,男子与慧真长老都有些气息紊乱不太好受。不过前者并无战意,他们大计已成只要逃离此地就是大胜。

    趁长老缓息的一隙,男子身体完成如十方界中石复荣般的蛟化,如渊的修为更加深不见底。而后毫不迟疑带着石复荣朝西北方向飞去,不料却被后赶来的慧明长老同御霖神僧和若干弟子拦住去路。

    “今日你难逃云隐。”

    慧明长老正言厉色,双手起印,轻喝:“九神通:浮屠国。”磅礴佛光自其手印中涌出,大荒山西北天空顷刻度上一层金黄,一座座七级浮屠塔耸入云端,好似佛国降临。

    云隐诸般功法中有杀招、有困招,也有辅招。浮屠国就是一等一的辅助招数。在浮屠国中,凡是修炼云叶真经的弟子都会受其影响,修为、体能、五感、灵识都将得到大幅提升,且没有其他辅助功法提升修为后带来的副作用。

    此功法唯一的缺点就是消耗太大,能展开的领域范围和维系时间全看施术之人体内灵炁多少。如慧明长老云叶真经圆满的功力,施展百丈范围,能维系的时间也不过一刻钟。

    此刻御霖僧人带着三十六位僧众结大罗伏魔阵将二人团团围住,慧明长老和慧真长老分别坐镇两端,佛光普照下庄严自生。一刻钟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但要降妖擒魔,绰绰有余。

    天上大战一触即发,轰隆之声不绝于耳,地上那些功力稍低的弟子只能仰望观战。他们有的在山修行数年,有的十数年,有些数十年已成为新一代弟子的师傅,有的下山历练过,或多或少见过大阵仗,如今日这番却绝无仅有。

    天下太平久矣。

    袁能望着西北方向天空有些痴的说道:“寒当家,说出来不怕笑话,我今日才知修行之途还能到得这般境地,想来人们口中常说的焚天煮海、移山改流也不无可能。你说呢?”

    “也许吧。”

    相比袁能和其他弟子表现出的震撼,他倒有些无动于衷。只是又想起了几年前的一个冬夜,无论是各占半个天地的金光佛国和墨色山河,与之相比都是皓月与荧光的差别。

    再看天上战局,黑衣男子与石复荣身陷慧明长老的浮屠国和大罗伏魔阵越发左支右绌,不到半刻就已显狼狈之像。其实凭黑衣男子实力要独自逃脱尚有机会,只因其子石复荣成为他唯一的破绽,难以尽善保全。

    过得半刻男子败迹已露,众僧正要全力拿下他时却听其沉声道:“乖侄女,好戏看得够久了吧!”

第二十五章 山雨欲来 壮哉天下观澜(上)

    “呵呵,伯父这么说可真冤枉侄女了。”

    清脆如风铃般的声音突兀地响在场上每一个人耳中,时下大罗伏魔阵正到最后收阵伏魔的时刻,阵中心也即男子四周倏的一声燃起一圈黑炎。慧真长老见势不对,立即拦下众弟子行动,得以幸免没被那神秘的黑炎吞噬。

    在之前的打斗中他就时刻盯防着男子,论修为对方也许比自己还高上一些,这并没有让他怕怵。唯一棘手的就是那黑炎,一不小心就可能招致满盘皆输。他虽料到对方留了这么一手,却没想到还有同党接应,只是未知其功力深浅……

    黑炎散去一边,走出一纹着莲花的黑袍女子,体态婀娜,长发及腰,面上带着繁花纹路的面具,看不见真容。

    “原来你们这些魔教妖人还喜欢自投罗网,有胆子来,就不怕没命走!”

    慧真长老说到“来”字时,人于原地消失,待“走”字吐完,已欺身黑袍女子近侧,施展渡厄慈悲手,以雷霆之势取其脖颈。

    女子轻笑一声,黑炎招手即来挡身前,慧真长老猛地一住,飘然后退。从先前二人言语中他便知男子已是穷途末路,若能趁女子大意之时一举拿下,战局自然得胜,眼下奇袭无望,只怕今日难得善终。

    “呵呵,长老这么着急,难怪没注意到小女子为贵寺准备的一番大礼,不妨往下看看。”

    慧真虎瞳一缩,下望云隐诸峰,只见山林树木好似活了过来,各个拔地而起,以根作脚,枝作手,袭击周围云隐弟子。而那些粗壮葛藤则化身条条巨蟒,直接将一些修为低下的弟子无情绞杀。大荒山本就枝林繁茂,眼下俱化成了各式精怪四处袭击,一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

    “你这妖女,还不俯首就擒!”慧真长老愤怒到了极致,作势要将之擒下。但听后者笑说:“呵呵,圣火在此你能拿我怎样,我劝长老还是多关心关心寺里的弟子,与其跟我对峙,不如多救几条性命。云隐弟子虽然众多也不是这么耗的吧,你说是吗。”

    她边说边向下方望去,目光所及是南峰山腰的水月轩,也正是卢子俊的四名会总部。云隐树木发生妖变的那一刻寒凌江就想到了水月轩中的雪儿和养伤的午家兄弟,与袁能火速赶了回去,眼下正与周祺、廉宇及四明会其余成员奋力对付树妖腾怪。像是注意到女子投来的目光,众人遥遥相望。

    “既然长老迟疑不定,小女子就先告辞了。伯父,我们走吧。”女子面具下微微一叹,收回目光,踏入熊熊黑炎。那男子跟着半只脚踏进去,回身坏笑道:“你们刚才打得够爽,再送你们个好玩的:大灾星!”

    烈日的光芒隐去了,巨大的阴影将整个大荒山罩住,那是一颗大得足以将整个大荒山脉夷为平地的巨石,它挂在上空,而后开始坠落了。

    “你个混蛋!”

    慧真长老再遏制不住,身形一闪就欲不顾黑火将其拿下,却只见他留在黑火外面的手臂做挥手的动作,也正在此时,大荒山西峰上一个胖和尚轻念道:“十字诀:崩离灭乱诸恶十字封杀。”

    但见一粒墨点快如闪电,自西峰贯穿男子挥动的手掌,就好似一条极细的黑线将两地连在一起。剧痛瞬间爬满全身,自手掌到小臂再到大臂,原本粗壮的肌肉、血管、筋脉,在一团死气下肉眼可见地萎缩,好像剥离了生机一般。

    眼见死气即蔓延到胸口,男子一时竟无法解决,逼得自己生生断了臂膀,朝大荒山西峰瞥了一眼,迅速躲入黑炎。

    “哼哼,云隐寺藏龙卧虎今日算是领教了,不过下次再见可就不是本王一人了。”男子走后黑炎跟着燃烧殆尽,只余滚滚威言响彻天际。说是逞能也好,挑衅也罢,诸长老眼下都无暇其他。

    慧能与慧明长老带着各众得力弟子平息下方妖祸,救治伤员。慧真长老独面对那颗下坠地巨石,而后一胖和尚出现在他身边,笑道:“慧痴和尚来助师兄。”

    慧真道:“你倒舍得离开你那菜园子。”语气中不难听出一丝愤恚,自然是对慧痴身为长老而对云隐诸事不管不顾的不满。

    慧痴笑道:“师兄错矣,正是和尚舍不得那园子。”

    慧真心知他那个师兄的性子师傅都教不过来,也不再理他,只说道:“尽力击碎,剩下的交给大阵。”

    慧痴道:“好极。”

    言罢二人身化长虹,冲天而起。

    ……

    是日,慧真长老与慧痴长老联手粉碎下坠的巨石,飘散的沙石笼罩大荒山全境并向外蔓延整夜,直到次日才复见清明。

    山里作乱的树精藤怪在黑袍女子走后两个时辰里逐渐恢复成普通树木,这期间共有三十四名弟子死亡,百名弟子受伤。并有逃出云隐二十七只精怪,造成附**民百姓伤亡百人。

    次日,众师傅带领弟子清理山寺,重建破损的屋舍庙宇,恢复山体道路,全部烧毁曾妖化的树木藤葛,并发现另外六处黑炎阵法,一一毁去。

    第三日,由慧能长老主持,全寺鸣丧,咒念往生,为死去的同门及无辜百姓超度拜忏。

    第四日清早,长老院陆续传讯寒凌江、方晴、明归、离霄四人详细了解十方界之经过,寒凌江与众人皆无隐瞒,包括协助幻神鼠脱离不成,被收回去一事。

    第四日下午,一黑一百两道流光落在云隐山门,由知客僧引往长老院。有弟子注意到那两人年纪都在四十左右,一人全身玄服纹白龙,一人全身素服纹黑龙。身着玄服之人腰间挂有一块黑玉,正面是数字叁,反面是除魔二字。身着素服之人腰间挂有一块白玉,正面也是数字叁,反面则是镇妖二字。当日夜晚二人离开云隐,化为两道流光向北而去。

    其后五日,云隐一直处于封山闭寺的状态,该修整的修整,需重建的重建,一切事物都在逐步恢复常态,到第十日,重开山门,山岭间梵香四溢,偶尔传来游人香客之声。然而,能恢复的也只有事务,人心恒在变化。自泽云法师于永明被魔教徒戕害,短短数月云隐又遭魔袭,山体被毁,同门受害,数日过去也历历在目。

    连续的不幸让生于盛世成于安乐的弟子忽然意识到,好像天下太平只是时光一隙,难得且易逝,只有纷争和危机才是永恒的真相。由此,虽然大荒山上空的沙尘被风吹散了,笼罩在各自心头的阴霾却难以化解。

第二十五章 山雨欲来 壮哉天下观澜(下)

    大荒山南峰山腰,除卢子俊外四明会一众都已聚在水月轩中。午家兄弟俩一身伤好了不到一半就耐不住性子要酒要肉,周祺怎么拦也拦不住,若非哥俩身上还缠着绷带恐怕早就动上家伙什了。由于廉宇没能进入十方界心感遗憾,袁能则跟他摆谈其中的遭遇,遇到的奇怪妖兽,勉励他下次一定能进入十方界。而寒凌江因为不日就要和雪儿随卢子俊前往圣城,兴奋之余一直与女孩儿聊着以前的江湖趣事。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小跑,紧接出现一风流倜傥的白衣少年,兴奋道:“兄弟们,子俊回来了!”

    午家兄弟不满道:“大当家你可真磨叽,咱哥俩肚子都要饿扁了。”

    卢子俊道:“就你哥俩急,子俊我还不是一路上肚子咕咕地叫。”

    周祺道:“想必大当家有什么事耽搁了?”

    卢子俊笑道:“嘿嘿,你们不知道吧,消息都已经传开了。”

    午家兄弟问道:“什么消息?”

    卢子俊道:“就是袭击咱们云隐的魔教徒。据说都来自一个叫降世神教的组织,之前在永明城被慧净长老一剑斩了的蛇妖就是这个神教的一员。这个组织啊在几年前一直由除魔司的几条暗线盯着,十天前袭击咱们后双方都摆上明面了,朝廷下令九州各地的除魔司和镇妖司联手彻查该教,势必连根拔起。几天前造访云长老的两人就是坐镇檀州的三品除魔天师和三品镇妖天师。”

    寒凌江思忖道:“镇妖司也加入进来了……那他们可有弄清楚石复荣的真身?”那日众长老召集寒凌江等人详细了解事情经过时便从其口中得知石复荣妖化时喝的“渊影天魔蛟”之名讳。彼时众长老面面相觑,也未曾听说过该类妖兽。

    卢子俊神秘道:“嘿嘿,奇怪就奇怪在这里。那日来的是镇妖司的三品天师,可谓是跟妖兽打交道的行家,谈论起六地的妖兽说是如数家珍也不为过,可唯独就是没听过那渊影天魔蛟。而且你们可知,我们认识的石复荣并非是石复荣,真的石复荣在入寺之前就已经连着他们海石州全族五十七人全被暗杀,然后掉包替换,几年来一直未走漏风声。”

    廉宇惊道:“五十七口性命……全遭杀害?”

    卢子俊道:“那可不,还有更狠的呢。他们逃走后慧能长老同达摩院首座御霖神僧星夜赶往海石州,昨夜刚才返寺。等他们赶到石家所在临海镇时,整个镇子火光滔天,全镇百姓无一幸免。”

    众人闻言惊骇,周祺喃喃道:“这些魔教妖人的手段未免太残忍了……”

    袁能道:“可那妖兽乔装成人类在云隐寺潜藏这么多年,难道从未有人发现么,莫非亦被其杀之灭口?可这如何又能不被发现?”

    卢子俊叹道:“这就要说到他师父积印,永明城出事后他便领了寺里任务外出。这次事后长老们一直联系不上,猜测那人早已背叛云隐,逃之夭夭了。”

    寒凌江道:“那降世魔教布局之久恐怕没人能够料到,只是不知他们如此处心积虑为的究竟是什么?”

    卢子俊道:“谁知道呢?据说就连长老们到现在也不知道他们闯入十方界为的是啥,更不知道这个降世神教背后有多大阴谋。”摊手道:“哎,这些事情咱们也管不了,还是由朝廷和三司头疼去吧。”

    大家不由得一阵沉默,然后聊到其他事去。今日聚会是为他们四明会大当家和二当家饯行,再想下次再聚不知何日,几杯烈酒下肚,都又有说有笑起来。于一片欢声笑语中结束了时光。

    翌日清晨,寒凌江收拾完所有家当与哑巴师兄和玄慧告别。因为苦竹不在,山上的师傅只与慧真长老告别,在之前他已经向其请求过,事关镇远将军长老自然不会拒绝,只是让其少惹是非,并早点回山。

    自入寺后慧真长老一直都对寒凌江关爱有加,此次临行前特意叫他过去传授了云叶真经第五层无我的功法和一门三十六大技,特意嘱咐其在外好生修炼,不要随卢子俊只知玩乐忘了修行,等其归来便可参与新弟子凝练金身的试炼。

    而后又给了他一门飞行功技法,说向来为防意外这类功法本该由师傅在寺里教导,眼下苦竹不在,自己又要忙于寺里事务,只好由寒凌江自行修炼。为其安全还赐了一件精金软甲,后者自然喜不胜收。

    说回玄慧这里,早在两年前寒凌江就把他抠门吝啬的性格摸透了,此次分别万没想到还能从他手上拿到三枚救命丹药,一时感激涕零无以言表。

    那丹药叫做回仙,正如其名,制作此丹最主要的药材便是寒凌江从十方界取回来的三株回仙草。至于到底能不能救命,他可不想有尝试的一天。到临别前一刻,玄慧又与他强调天阳源灵和夺心莲两事,寒凌江默默记在心里。老和尚对他的好,早在两年前他也摸透了。

    最后与哑巴师兄告了别,寒凌江一人前往山门,那里卢子俊、雪儿,以及一段新的经历正等着他……

    ……

    不知名地,不知名山。一只雄健的鹰鸟依着陡峭的崖壁如箭矢般垂直上飞没入云端,而后伴随一记清唳的尖叫破云而出,停在一座山巅阁楼前。这阁楼立在山巅,放眼四望全无遮拦,唯有一轮曜日与莽莽云海。阁上挂有一块匾额,书着四个大字:天下观澜。

    一个身着莲花黑袍,头戴凤鸟面具的长发男子斜靠着阁楼围栏,前方是无边云海,下方无尽深渊。鹰鸟停在他伸出的手背上,男子取下绑在它叫脚上的卷条,略过一眼后回身对众人笑道:“有消息了。”

    那些人各个黑袍加身,头戴面具,有的坐在桌前,有的斜靠柱子。其中一人问道:“哪里?”

    回道:“辰州。”

    那人哼道:“果然。”

    阁楼里长出许多藤曼,它们交织在一起并逐渐升高,然后在晶莹的青光中幻化成一黑衣女子,长发及腰,头戴繁华纹路的面具。盈盈作礼:“各位叔伯,侄女来晚了。”

    有人道:“你父亲没来?”

    女子道:“家父尚有要务,侄女代劳也是一样的。”

    有人笑道:“乖侄女,我听说这次要是没你出手,咱们这儿某位兄弟差点没命回来。”边说边向阁楼一角看去,那里正有一粗壮男子专心喝茶。

    只听那人淡淡说道:“我可是成功拿到了界壁秘匙,不像某人,这么多年了一枚都没找到。”

    女子上前打了个圆场:“两位伯父别伤了和气,侄女此次特地带了几坛陈年好酒为石伯父庆功,别处可喝不到了。”挥手间变出两坛酒和数个碗,为在场之人都斟上一碗,众人也都坐到桌前。

    正在这时,楼里燃起一团黑火,从中走出一头戴面具的白发老人,抢先落座并拿过一碗饮下,至始至终也不说话。

    女子又为他呈上一碗,笑道:“血伯父幸苦了。”

    头戴凤纹面具的男子见人都到齐,从女子手中结过一碗酒,问道:“侄女那里的事办得如何了?”

    女子道:“都在计划之中。”

    他又看向另一个戴着骷髅面具的男子,问道:“尸呢?”

    那男子一副沙哑的声音:“随时可以开始。”

    男子道:“那就开始吧。”

    说完他高举酒碗,众人也随之高举:“为了女皇,为了天下。”一饮而尽。

    阁楼里忽而狂风骤起,云海波涛怒卷,壮哉天下观澜。

    ……

    云隐大荒山东峦侧峰,祖师祠堂前。

    玄觉方丈在寒凌江走后半旬游方归来,敬完祖师祠堂后立在崖前看夕阳缓缓落下染红了半边天,今日清晨山间刚下了场小雨,空气清新透亮,干净得像新生儿的眼睛。其后立着慧真、慧能、慧明三位长老,他们已经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及心中的疑惑统统抛了出去来。并决心一定要弄清原委,不再让方丈打哈哈了去。

    “你们……可曾在雨后的黄昏登上山巅瞧一眼云隐的日落?”

    众长老互望一眼,没想到方丈一开口说的竟是这个。正思考如何回话时,又听他缓缓说:

    “我一直以为云隐的落日是世间最美的景色,可丹霞宗的道尘子偏说他那里的朝霞才是最美。我想让他来看看,可他就是不愿意,好像生怕将他比下去了。其实瞻星宫夜晚的星斗也十分漂亮,世间美丽的景色实在太多,你们说呢?”

    《大荒尘衍》第三卷.山雨欲来.终

第一章 深山鬼话.上

    寒凌江又来到那片秋冬萧索的世界,天上是一动不动的薄云,地上是一柄柄废弃的断刀残剑,胡乱地插进贫瘠的土地。和刀剑混在一起的还有风干的白骨,而在他身前,一座白骨垒起的高坡,顶端的王座斜躺着身盖龙纹袈裟的少年,面貌和寒凌江别无二致。

    好似感受到寒凌江投来的诧异目光,他渐渐睁开惺忪的睡眼对面前的少年微笑说:“看来我又梦到你了。”言语轻软柔和。

    寒凌江茫然地指着他:“你是谁?为什么和我长得一样?为什么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少年道:“当然见过我了,因为……我就是你啊。想想,在你看镜子的时候,在你过河的时候,当然,还有另外一些时候,只是你不记得了。”

    寒凌江惊恐地摇头,不住地摇头:“不是、不是、你不是我。”

    少年站起身,边说边慢慢转了一圈:“你看,我们生的一模一样,同胞胎兄弟都不会有我们这样相像。难道我还不是你吗,或者你还不是我吗?我们从来都是一个人啊。”他的言语仍旧保持着轻软柔和的语调,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利刃刮在寒凌江的心口上。

    寒凌江转身逃跑,疯了似地逃跑,边跑边喊:“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忽然眼前景物一变,脚下的地面消失,他径直掉落下去。

    满心惊恐中他怎么也施展不出近日修习的飞行技法,背后的灵炁也没法贯通十二翼穴,就好像自己从来没有修行过一样。眼看地面越来越来,越来越近,忽然哇的一声大叫,他垂直坐了起来。

    寒凌江从噩梦中猛地惊醒,大口大口地喘气,额头上沁出一颗颗豆大的汗珠。夜空下篝火温暖的光芒融入他的眼中,林子里昆虫的叫声似乎也在告诉他这不再是梦境。

    身旁原本熟睡的女孩儿也从睡梦中醒来,用衣袖为寒凌江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哥哥做噩梦了吗?”

    寒凌江两手掩着面,粗喘声逐渐平缓:“是呀,梦见从天上掉下来,差点以为要被摔死了。”

    雪儿温柔道:“哥哥是最近修行多了,在天上飞啊飞啊太劳累了,才会做的噩梦。”

    寒凌江长吐出一口气,仰头倒下不一会儿又坐起来,叹道:“也许是吧。”

    他回想最近一直修炼飞行技法,确有几次没掌控好灵炁差点从空中摔下来。看来还是没有完全克服心理障碍,也许之后习惯了就好,心下想道。

    “什么太劳累了,我看分明是寒兄瞒着我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亏心事吧,要不然也不会做梦时还喊着什么:不是我、不是我。”篝火一侧的卢子俊也坐起了身,揉了揉没睡醒的双眼,幽幽道。

    雪儿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净说些风凉话,冤枉好人。”

    寒凌江则道:“大当家的也没有睡呀。”

    卢子俊气道:“什么叫也没有睡呀?还不是被你那一声声“不是我,不是我”给吵醒了,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寒凌江印象中自己不曾说过梦话呀,有些窘道:“我真说这梦话了?”

    卢子俊道:“欸,你别问我,问你乖妹子去,免得又说我冤枉好人。”

    寒凌江带着疑问望向雪儿,雪儿只好点了点头,然后急忙加了句:“哥哥只是修炼劳累了,多休息休息就好。”

    寒凌江挠了挠头,仔细回想梦境,只记得自己从天上掉下再没有其他,不禁泛起疑虑:难道自己真做什么亏心事了?

    众人半夜醒来都不怎么睡得着了,卢子俊瞧这四下情景心中一机灵,挪到寒凌江与雪儿中间,笑道:“既然大家都睡不着,不如子俊讲个故事吧。”

    雪儿最喜欢听故事了,忙说好呀好呀,问是什么故事。卢子俊邪邪一笑:“一个寒门书生远走他乡进城赶考的故事。”

    只听卢子俊压低声音悄声讲道:“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位出生寒门的书生叫做王名,父母给他取这名字是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博取功名,为家族增光添彩。而他果真没有辜负父母的期盼,从小刻苦读书,长大后诗词歌赋文章样样精通。

    那一年州城举行科考,王民到了年龄自然在父母的支持下远赴他乡参加考试。路上他经过一家村庄,见路上并无一二行人,家家户户都闭门关窗,还以为这地方百姓这么早便休息了。

    进了村,找到唯一一家客栈,名叫如归,里面只有一个面容清癯苍白的小老儿守着柜台。问说客房都已租了出去,只有间马料房子还有乘床铺,一夜只收他十文钱。

    那时太阳已落下山头,王民心想错过这村子恐又要露宿野外,况且他身上盘缠不多,虽然是马料房却只要十文钱,如此还能留些银子以备后用,没怎么思量便同意了。

    王民住进马料房,放下行李,里面除了霉味稍重了些倒也干净。整理了下床铺后便点燃油灯,看起书来。时间一晃便过去两时辰,主人家给的油灯忽然熄了。王民从行囊里摸出两块打火石,正要打火,一阵呼啦啦的大风直接将屋门吹开。

    风里肯定点不燃灯,王民只好先摸黑把门关上。他走了几步,听见身边铛铛响了两声,也没在意,以为是大风吹倒了什么东西。等他把门栓上,以往一打就亮的火石却像受潮了一般怎么都擦不亮。

    好不容易擦亮一次,恍惚间他好像看见房间角落里一动不动站着位披头散发,看不见脸的女人,两只手笔直地向他伸着。王民吓了一跳,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心想一定是幻觉。他再次擦亮火石,一瞬间又看见了白衣女人,披头散发地站着,这次她站立离自己更近,细长的指甲几乎快到脸颊,本来埋着的头好像抬高了几分。

    那书生吓得不行,什么都顾不上,拔了门栓就往外跑,也不辨方向,只是使了命地跑,跑呀跑呀一口气竟跑出两三里地,眼看前方有些灯火,原是又到了一个村子。

    他跑得更加卖力,冲进一家客栈后即撑着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那掌柜问道:‘客官你怎么了呀?’

    王民断断续续道:‘我、我闯见鬼了,就在,就在隔壁村子。’

    掌柜幽幽道:‘那村子前些年闹了瘟疫,村名全都死光了,你一个大活人闯进死人堆,不看见鬼才怪嘞。’

    那书生擦完额上的汗才慢慢抬起头,也不知瞧见了什么,登时吓得几乎晕倒过去……你们可知他看见了什么?”

第一章 深山鬼话.下

    卢子俊问向雪儿,此时她已害怕得缩成一团,直摇头表示不知道。

    前者继续讲道:“他看到那掌柜的面容清癯苍白,不正是刚才那家客栈的小老儿嘛!正在这时,客栈的门咿呀一声好像被谁打开了,那王民吓得不敢回头,直感觉自己心脏都快要跳出来。然后,突然两只手臂搭在了他的肩上!”

    讲到这里卢子俊语调陡然转高,两手搭在雪儿肩上,登时吓得女孩儿一声尖声躲到寒凌江那里去,引得卢子俊哈哈大笑。

    笑完看向旁边表情木讷的寒凌江,挥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喂,寒兄,你不会吓得说不出话了吧。”

    寒凌江回过神白了他一眼,真想跟他说自己以前没少时间就是和他描述的那披头散发的白衣女子一起睡觉的。话到嘴边想到旁边的女孩儿只说:“大当家还是早点休息吧。”

    卢子俊顿时索然无味,打了个哈欠回窝睡觉。躺下没多久,不知是不是也被自己讲的故事吓着了,学雪儿挪到寒凌江旁边才睡下。

    而寒凌江则因为之前地噩梦无心睡觉,干脆打坐修炼直至天明。

    此地除了寒凌江三人外还有一位身穿青布长衫,面容四方端正的中年男子,名唤罗云。其长相普通,身材一般,身上一袭青衫洗得发白,寻常得一旦融入人群就再难发现。可就是这么毫不起眼的一号人物,腰间居然缀着块黑玉。仔细瞧去,正面刻的是数字陆,反面是两字狂草,正是除魔。

    话说一个月前,在卢子俊的邀约下寒凌江与雪儿一起前往神华,即当今皇城圣都。神华位于辰州,而云隐坐落檀州,两地之间相距数万里不说,中间更隔着一个地广人稀、祸乱频出的木州。

    卢子俊贵为皇朝四世家的万金宝贝,就算有心与同伴一路游山玩水,家里人也决计不会允许。特地雇了位老练的六品除魔师并一头四翼金鹏鸟,希望他能早日平安到家。

    朝廷管辖的三司,除祈天司外,人员编制都按九品划分,一品最强,九品最次。作为朝廷组织,吸纳招收的都是各门各派最优秀的子第,即使是最次的九品,以云叶真经算修为也该有五层境。而卢家雇的这位六品除魔师更是难得的老手,以他护送卢子俊一行人完全不成问题。

    再说那四翼金鹏鸟,由四世家中的长孙家豢养,专为皇家或四世家这样的显贵所用。其飞行速度不说一日三千,两千里总是有的。本说最多半月便可抵达,哪知卢子俊一路尽显折腾本领,一会儿闹着身体不舒服不肯出发,一会又说某地有名胜古迹必得参拜,总之就是不肯好好上路。

    罗云看在眼里也知在心里,但碍于自身只是个护卫,大小事不便阻难,这不一个月过去众人才刚刚到了木州与辰州交界。想来若仍是按之前速度,少了十天半月难以抵达圣都。

    对此卢子俊不急寒凌江也没什么急的,按前者所说将军在这两月都会停留都城处理公务,自己能及时赶到就行。再者花点时间陪卢子俊和雪儿游玩他也乐的开心。

    同样,这一月里他也用了不少时间在修行上,尤其是其钦慕已久的飞行技法。回想那日在十方界,若非于临危之际打通十二翼穴,自己早就魂下九泉,哪里等得到那妖僧夺舍,再回想人生中一幕幕落崖经历和被妖兽追击而不得逃脱的悲惨往事,直恨不得下一刻就告别双腿与天上鸟儿共翱翔。

    其实,打通十二翼穴后单靠奇魔典中灵炁外化的功夫就能帮寒凌江完成此愿,可相比专门的飞行技法此法却又显得有些粗气笨拙、不得要领。长老传给他的功法名叫流云诀,位列云隐七十二小技,是倚仗云叶真经无我境的功法运转操控周身风流动向,从而达到飞行之效果,相比前者事半功倍。

    流云诀通常为云隐寺修为达到无我层弟子的第一门飞行功法,施展起来身浮于上,大有风起云流之态,是故以流云名之。其简单易行,于灵炁消耗不大,凭借无我层的修为连续飞上七八天也无大碍。只是其速度极慢,别说与一般空禽相比,就是寒凌江自己全力奔行的速度,流云诀也比过。

    这曾一度让他大感鸡肋,想起十方界中方晴、明归、离霄三人的飞行功法明明要迅猛得多,自己修炼的却是这么个货色,不禁埋汰起长老原也是个抠门藏私的主。直到一天他突发奇想,何不将十二翼穴得灵炁物化和流云诀结合起来。

    背后施展木灵炁外化出的碧绿叶翼,再乘上流云诀引起的风流,就如满帆起航速度顿时快上不止一倍。如此施展原先可飞行七天降为三天,速度却从一日百里升为千里……

    除流云诀外,慧真另授寒凌江的一门三十六技,名为禅心净灵身。该功法共由三部,分别是悬明心法、琉璃身法与焚莲灵法。其中悬明心法的作用是能在一段时间内提高修行者自身灵识及五观感知,如孤空悬月,明见秋毫。琉璃身法则能够在一段时间内使身体四肢百骸灵炁冲荡,刀枪难入,并且能形成一层光若琉璃的护罩抵御伤害。

    最后的焚莲灵法只有在悬明心法及琉璃身法俱功至大乘后方能修炼。其能够将体内灵炁极力堆积压缩再如洪水泄闸一齐释放,在短时间内提升一切运用灵炁的功法威力,无论是如云叶真经这样的心法还是其他绝学神通。

    传授禅心净莲身前长老也有过疑虑,因为这门功法绝没有表面描述看去那么美好,一切能力获取的背后都有相应的代价。那三部功法:悬明心法、琉璃身法,尤其焚莲灵法,一旦施术时间耗尽,身体就会呈现或轻或重的症状,可能只是一时精神疲惫,也可能是经脉损伤,还可能是本元灵炁消耗,修为跌落甚至油尽灯枯……

    如果要问既然有生命危险,为何还要传授与他?

    答曰,万事万物皆有度量,权衡只在一心,唯怕有心无力到头恨恨而终。

    当然,于戒律长老而言,更多的是希望若寒凌江当真遇到凶险,能凭此争得一丝转机。

第二章 死人出殡.上

    翌日清晨,寒凌江、卢子俊、雪儿以及罗云四人再次乘上金鹏鸟起航圣都。几日来他们一直飞行在木州上空,除了无尽森林还是无尽森林,卢子俊没了可玩的自然无从逗留,短短四五日飞行路程赶得上以往半个月。按罗云估计,今日太阳落山前便能达到两州交界。

    此番他被卢家雇来护送卢子俊,路上走走停停由着后者性子玩乐,实际早已通知卢家得到首肯,只须务必护其安全,万千注意。责任在身罗云自不会大意,尤其是离开檀州进了木州地界,更时刻不敢掉以轻心。

    自古以来木州便不是什么平安福地,少不得许多山林精怪,三千年、甚至五千的大妖兽都有踪迹,虽不是渊雪天脉那般妖物国度,但也不属于寻常百姓的安居之所。

    除却妖兽,依着这里深山峡谷、万顷古林的隐蔽地貌,还有许多抬不上明面的教派藏身此地。不知多少商贾车队或是修为抵浅的行者惨遭其害,留下一堆无人问津的枯骨。

    这些或妖或人不好惹的势力,在罗云规划的行进路线上都被一一避去,若非如此寒凌江一众也难以如此顺利地跨过木州。眼见即将抵达圣都所在的辰州,他也可稍放下些心来……

    日渐西移,一行人飞出崇山峻岭,远远望见前方数十缕袅袅炊烟和刚收割过的稻田,清澈的河水流进一群群白墙黑瓦的楼房屋舍间,俨然一座人烟兴旺的小镇。四人连续数日驻脚在山郊野外,一路风尘仆仆,就算寒凌江和罗云受得,卢子俊与雪儿也需要好生休息。

    为不惊扰镇中百姓,四人在距离小镇一里多的地方停下,步行进镇,金鹏鸟自行飞走觅食,无用他们操心。待到下次起身,用特制的音哨呼唤即可。

    几日枯燥的飞行和露宿确把卢子俊给折腾得够呛,整个人看去都消瘦了几分。今日见到人烟当着说不出的快活,未进到镇里就已经想着如何大快朵颐和美美地泡上一顿热水澡了。他们路过一块块水田,见田里并没有劳作的农夫和牲畜,心想应是该收的作物已被收完,没什么活计了。

    到了镇门口,路边的石碑上写着南安二字,是此地镇名。前方一条通衢大道直贯东西抬眼便可望穿,却见街上空空如也,行者没有一个。眼下日薄西山,残阳斜照,几只老鸦立在不知哪里的瓦头上嘎嘎的叫,为此景凭添几分寒意。

    卢子俊三人互望一眼,说难道镇里的人都归家休息了?再往前行,便可看见一栋二层屋楼挂着客栈的幌子,等三人靠近,见其牌匾,赫然正是如归二字,好大的一个巧合!

    寒凌江和雪儿齐刷刷看像卢子俊,卢子俊自己也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天下竟有如此巧合之事?昨晚随口编了个故事,今日自己却成主人公了?

    他没的一激灵,拨浪鼓似地摇头:“如归如归,视死如归,还真有没眼力见的人开店取这名字。走走,赶紧换一家。”边说边推着寒凌江往前。

    四人正街走完,又往各四支叉路转了个遍,路上倒也见到了些行人,无不急于归家,一个话茬儿都没接上。小半个时辰过去,还真没见着第二家客栈。

    眼见天色快黑,卢子俊没得办法只好回到头一家客栈,这会子到了门口又犹豫起来。

    “嘿,外乡人,见你们溜达好一歇了,这镇里除了我这家客栈没其他的了,你们要住店就赶紧进来,晚了就不好了。”客栈大门本是关上的,一个胖头掌柜推开半边朝寒凌江他们小声吆喝。

    卢子俊见那掌柜圆圆的身子圆圆的脑袋,十分和蔼可亲,和故事中乱编的完全不一样,畏惧心小去一半。心想世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于是两手抱着寒凌江手臂一步步挪进店去。还问道:“掌柜的你这里不会只剩下马料房了吧。”

    胖掌柜一面关上店门一面说道:“客官哪里话,小镇平日不来外人,房间都空着呢。”

    卢子俊听后沉下一气,突然想起什么又小心问道:“这镇子,应该没有闹过瘟疫吧?”

    掌柜叹了口气:“瘟疫倒是没有,只是……”

    他话没说完,街上传来铛铛的敲锣声,由远及近,连忙去将窗户关好。

    众人从一条小逢中窥见,走来的是一队出殡的人马,最前方是四个散纸元和敲锣的仆从,接着是四五个披麻戴孝,捧着排位的家人,而后是一手持拂尘的道士,朗声道:“死人出殡,生人远离。”与其并排的还有一个敲打木鱼的和尚。然后是四个抬棺的杂役,棺盖和四壁各贴着黄符,最后仍是俩散纸元和俩敲锣的仆从。

    “难怪大街上一个人影都没见着,感情是赶上哪家人出丧了。不过哪有这个时候才出丧的,真是奇怪,还说什么死人出殡,生人远离。寒兄你说,那出殡的不是死人还能是活人么?虽说避讳,也不至于挨家挨户都关上门来生意都不做了吧。”

    寒凌江下意识耸耸肩,没有一时回复卢子俊,后者没注意到棺材上的黄符不代表他没注意到。还有那护送的和尚与道士,这哪里像送葬,更像是做法事。

    卢子俊又道:“掌柜的,刚才你话还没说完呢,只是什么?”

    掌柜的道:“客官问了,小店也不该隐瞒。各位来的确不是时候,最近小镇,闹尸了!”

    “什么,闹尸?!”掌柜的短短一句话让卢子俊本来沉到肚子里的小心脏又被提到嗓子眼,两腿一软就倒在寒凌江身上。而后者和罗云也略吃了一惊。

    掌柜的见状赶紧道:“客官莫怕,那邪尸已经被收了,不会出来闹事。”

    卢子俊听后稍喘了口气,重新站稳对掌柜恳求道:“我说掌柜的,麻烦您以后能一次把话说完吗。要是哪天真吓倒客人就等着上衙门吧。你好生说清楚,你们这到底发生什么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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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异变突临渊雪天脉,一对寻宝师徒闯入千年冥海,离奇梦境到底兆显何意,不经意的回眸又埋藏了多少前话后事。冥海巨塔号为亘古,业火红莲实为夺心,万丝千缕交织一系,前尘幽明谁能辨清。悠悠万载好似天地一盘大棋,命运沉浮是否皆已落定?大荒尘衍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荒尘衍,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荒尘衍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