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最无奈苍生无辜,岂惧那几个阎王(五)
纪寻走进诏狱时,文之柄正打算对二女用刑。
饶是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年的时间,纪寻每次走进诏狱看到那些千奇百怪的刑具时仍是不免心悸,他不是个怜花惜玉的人,却也不愿对这两个美娇娘行此畜生行径,于是,他制止了文之柄即将开始的刑讯,将文之柄叫到偏僻处问他:“你说,这两个贱人自称清倌人,会不会还是个雏?”
文之柄眼睛一亮,顿时兴致盎然,他说:“别说还真有可能,这两个贱人入京也快两年了,却是没听说过谁成为过他们的入幕之宾,嘿嘿,大人可要亲自检验一下,属下这就去给大人安排。”
纪寻同样露出一幅色中饿鬼的嘴脸,却又佯装为难的说:“哎,还是罢了吧,毕竟让我那准岳丈知道了可不大好。”
文之柄太了解纪寻此话的言外之意了,于是乎立刻拍着胸脯保证:“大人放心,在这诏狱里,大人不开口谁敢传闲话,好办,诏狱里面有几件专门关押皇亲国戚的牢房,说是牢房,可里面的布置却也不差,属下这就把她们洗干净喽送过去,大人想什么时候去审问都可以嘛。”
纪寻赞赏的对文之柄点了点头,又扔给他一瓶药,对他说:“这是软骨散,也不要用的太多,药效太强就没意思了。”
文之柄立刻崇拜的看向纪寻,由衷的敬佩道:“哎呀,确实是属下疏忽了,竟忘了这两个贱人武艺不俗,还是大人想的周到啊。”
纪寻赞赏的拍了拍文之柄的肩膀,尚还道了声辛苦了,这立刻让文之柄备受鼓舞,干劲十足,连声说:“大人放心,此时属下必然办的妥当。”
于是乎,纪寻施施然的离开了。文之柄则当即返回牢房,对正在摆弄刑具的手下说:“行了,别忙活了,对这两个女人也不能用刑了。”
手下问:“怎么了大人,不用刑怎么逼供啊?”
文之柄却不理他,拿眼睛肆无忌惮的在两女的身上扫,对她们说:“你们有福气啊,纪大人看上你们了,嘿嘿,只要你们把纪大人服侍好了,说不定不但能免死,还能给纪大人做小呢,可得抓住这个机会哦,以后飞黄腾达了可得念我的好哦。”
闻言,刚才还面无惧色的两女立刻面色大变,简大家尖声叫道:“狗贼,够胆杀了我。”
叶知秋更是干脆,当即就想咬舌自尽,却被早有防范的文之柄一把捏住下巴,并阴恻恻对她说:“你这女人,是不是听书听得太多了,真以为咬断舌头就会死啊,别胡闹嘛。”继而掏出药瓶扔给了手下,对他们说:“兑点水给他们灌下去。”
不片刻,两女无法挣扎了,只是严重的恐惧却更加浓郁,这是,简大家虚弱的说:“我要举报纪寻和我等早有勾结,去岁科考前发生的风波皆是此人暗中策划,我们从旁协助的。”
可真是病急乱投医了,他们寄希望于此话可以引发对纪寻的怀疑,却不料文之柄哈哈大笑说:“你这女人的脑袋莫非是被门挤了,都到了这个地步了,竟还想要污蔑纪大人。哼,要不是纪大人看上了你,老子非得赏你几个大嘴巴子不可。”继而吩咐说:“行了,别墨迹了,去,找几个弄婆来,把他们洗干净了送去地字号牢房。”
一个手下淫笑着说:“找什么弄婆嘛,我们几个不就给洗喽,肯定给洗的白白净净的。”
文之柄骂了一声:“不想活啦,要是让纪大人知道了,你有几个脑袋够砍。这两个你们就别指望了,不过,八大胡同里面虽然少有这样上等的货色,可也不差嘛,只要为纪大人将这件事情办好了,纪大人的赏金还能少喽,放心,少不了你们的快活。”
二女绝望了,他们服用了软骨散,此时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所以他们只能任人摆布,被几个弄婆里外里洗的都快秃噜皮了,然后被子一包,连件衣服都没穿就被抬进了那所谓的地字号牢房,而后生不如死的等待她们的噩梦。
夜半三分时,纪寻终于姗姗来迟,文之柄还在小心的等候着,见是纪寻来,立刻屁颠颠的迎上去,谄媚的道:“大人真能沉的住气啊。”
纪寻抬手就是一袋沉甸甸的金子扔过去,对他说:“给兄弟们分分。”
文之柄立刻喜笑颜开,忙不迭的说:“都给大人安排好了,大人随我来。”
七拐八绕一圈后,终于来到了地字号牢房门口,纪寻在推门进去前,尚还不放心的问了一句:“药喂下去了。”
文之柄淫笑说:“大人放心,妥妥的。”
纪寻同样淫笑说:“那就好,行了,你们退下吧,别他娘的听老子的墙根。”
文之柄当即点头:“自然不敢,不敢,我等这便退下,大人请便。”说罢,递给纪寻一把钥匙,而后领着两个手下一路小跑的离开了。
纪寻左右看了看,发现这地方确实偏僻,但他仍是不放心,所以从怀中取出一小袋碳灰铺在了门前,这才推门进去。
好家伙,这是牢房吗,这陈设怕是上等的客栈也有所不如啊,这诏狱还真是应有尽有啊。
靠近床边,首先听到两声惊呼:“奸贼,不许过来。”
纪寻能听她们的吗,脚步一点也不停,终于看到了两个露在被褥外的娇羞绝色。
咂咂嘴,纪寻伸手就把被子掀开了,口中尚还说着:“这天气也不怎么凉嘛,盖的这么厚作甚……”
然后,纪寻说不下去了,他呆立当场,因为他看见了一幅组人让任何男人血脉喷张的画面,这画面太美,太刺激了,饶是已纪寻此时的心境,一时间也难免晕头转向,心都快跳出来了。
“奸贼,我必杀你,奸贼,无耻奸贼……”
一连串的咒骂终于把纪寻拉回了现实,他的第一反应是把被子再盖上去,可他却生生止住了这个想法,反而开始肆无忌惮的扫视二女,口中尚还喋喋不休的说着些淫秽的话,那恶心的模样纪寻虽自己看不到却也能感觉到,连他自己都鄙视自己了。
但不得不承认,做一个彻头彻尾的坏蛋确实能得到常人难以想象的快感。
第77章 最无奈苍生无辜,岂惧那几个阎王(七)
但,纪寻毕竟不是一个坏蛋,虽然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个好人,但无奈,他就是一个好人,他有崇高的道德底线,他有无双的气节胆魄,他有堪比神佛的慈悲心肠,这些东西,或是与生俱来,或是后天养成,但这就是现在的纪寻,也正是这些该死的东西支撑着他走到了现在,使他虽身处黑暗,却能俯瞰光明。
所以,他愧疚于将两女的尊严践踏的粉碎,却又执着于自己心中的理想,他矛盾,却坚定,他心动,却能保证自己的身体不动。最后,他对两女说:“现在嘛,给你们两条路,要么你们供出你们的幕后主使,要么等我享用完了之后便把你们赏给这里的弟兄们,想来他们会对我感恩戴德的。”
叶知秋的声音早已颤抖,无双的恐惧已然压垮了她的神经,她只能悲呼:“奸贼,杀了我吧。”
相比之下,简大家毕竟年长两岁,是以勉强还算镇定,其说:“你已经知道了,又何必再问呢?”
纪寻点点头,说:“哦,这么说你们是来为信王报仇的喽,信王殿下知不知道?也无所谓,反正他是回不来了。好吧,我信了。不过,你们还得告诉我你们还有没有其他的同伙。”
二女的沉默早在纪寻的意料之内,他并不是很在意,只是随口问问而已,随后,他开始脱衣服。
这举动令二女万念俱灰,却只能绝望的喊:“不要,不要……”
喊着喊着却是昏了过去,倒不是吓的,而是被纪寻迷晕的。想想也是荒唐,纪寻既不能让两个女人知晓他的虚实又不能真的突破自己的底线去玷污两女的清白,是以只能行此下策把两女迷晕。
两女醒来后必然会认为自己已经被纪寻玷污,他们对纪寻滔天的恨意亦必然瞒不过别人,如此,纪寻就可在接下来的计划中脱身事外,不留痕迹。
二女昏迷后,纪寻立刻恢复了君子之风,他用莫大的意志力将目光从两女身上挪开,然后隔着被子这里掐一下,那里掐一下,做戏嘛,自然得做全套。
继而又单独运动了一个时辰,把自己搞得满头大汗快要虚脱了这才作罢,略微休息一下后这才打开牢门走了出去。
纪寻这边刚走出去,文之柄便闻声赶了过来,见纪寻这副虚脱的模样,立刻由衷的敬佩道:“大人的精力真好啊。”
都是男人,自然明白文之柄的意思,是以哈哈大笑,洋洋得意的说:“那是自然,只不过嘛,还是觉得少了点刺激,嗯,这样吧,我在城郊有一处别院,把她们送过去,在派几个人严加看管,哼,就是两头倔鹰,我也得把她们驯服喽。”
想来文之柄心里是鄙视兼且嫉妒的,可他不敢表现出来,能表现出来的只能是犹疑。纪寻当然明白文之柄的意思,无非是怕擅自将两女放出去会担责任,便道:“无妨,幕后主使已经问出来了,我自会去向魏公公交待的,你不用担心。”
于是,文之柄再不迟疑,当即点头哈腰的表示会照办,而后纪寻叮嘱说:“不用我教你怎么做了吧。”
文之柄:“当然,大人放心,此事绝不会外传。”
纪寻才不会放心呢,他料定此事必然会传到魏忠贤的耳朵里,不过他不在意,魏忠贤知道了也好,正好可以借机提醒一下魏忠贤该将他和芸娘的婚期提上日程了。且,纪寻断定魏忠贤不会将这件事告知芸娘,他最多训斥纪寻两句,毕竟这是任何一个男人都有可能犯的一个错误,魏忠贤虽是个太监,可他没当太监之前必然也是这个熊样,所以是可以容忍的。更重要的是,此时的纪寻对魏忠贤来说早已不是一个准女婿那么简单,纪寻这一年来的所作所为早已让魏忠贤明白,纪寻对他来说是一个有用的人,一个能堪大用的人,且还是一个身家富可敌国的人,所以,只要纪寻没有反魏忠贤的迹象,做什么都是可以容忍的。
至于芸娘那边,纪寻认为没有主动交待的必要,他不想让芸娘参与到这些龌龊的事情中来。
此间事了,纪寻施施然回到了自己府中,尚七从黑暗中钻出来,对纪寻说:“都安排好了,明晚就能动手。只是,将她们救出来后怎么安置?”
纪寻揉了揉头,思量一会后才说:“把她们带去皮岛吧,告诉熊三,没我的命令,决不可让她们离开皮岛,万一再来今晚这么一下,我可吃不消。”
尚七点头,又说了另外一件事情:“你还记得那个东直门守将杨怀谷吗?”
纪寻怎么会不记得杨怀谷,这是他的恩人,犹记得当初纪寻越狱时在东直门受阻,此人只凭纪寻的名声便为纪寻打开了东直门大门,让纪寻逃之夭夭。
后来纪寻回到京城后,得知此人因私自将他放走之故被魏忠贤问责,此人倒也干脆,所幸连夜带着手下的的兄弟们跑了,不知去了何方。
纪寻问:“怎么,你知道他在哪里了?”
尚七答:“他来京城了,我昨日正巧碰见了他,本想跟到他住处后与他相见,不料却听到了他的密谋。”
闻言,纪寻仰天长叹,颓废的问:“不用问了,也是来杀我的吧。”
尚七不置可否,直接问:“怎么办?”
纪寻彻底无语了,他这才回到京城不足十二个时辰啊,竟已经有两拨人要杀自己了,后续还不知道多少呢,哎,当一个坏蛋也不容易啊。
不过,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纪寻也是虱子多了不愁了,不过,杨怀谷的出现,却让纪寻生出了一个想法,犹疑半晌后,纪寻下定决心,对尚七慎重的道:“安排一下,我要见他。”
尚七:“什么时候?”
纪寻:“越快越好。”
尚七:“那就今晚吧,我这就去把他绑来。”说罢便要走,可还是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你今晚去夏八房里住吧,万一今夜另有他们来行刺,夏八还能替你挡一挡。”
纪寻想想也是,否则睡觉还要睁着一只眼睛也睡不好,于是乎施施然跑进了夏八的房间,拉过夏八的被子倒头就睡。
夏八嘟囔着起床,虽困意汹涌可还是强打精神给纪寻盖好了被子,而后执剑站在了门外。
第78章 最无奈苍生无辜,岂惧那几个阎王(八)
尚七办事太利索了,这让纪寻很不爽,因为他仅仅睡了不足一个时辰就被夏八叫醒了,并告诉他人已经抓来了。
纪寻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起床,羡慕的看着夏八跳到了床上,蒙头就睡着了。
纪寻见到杨怀谷时,其被蒙着眼塞着嘴五花大绑的绑在柱子上,纪寻便笑着对尚七说:“怎么这么对待我们的恩人啊,快给送了吧。”
尚七却摇头说:“我也困了,得睡一会,松了他我还能睡着吗?就这么聊吧,聊好了你自己松,聊不好你自己杀,我先睡会。”
纪寻目瞪口呆,却见尚七竟真的瘫坐在椅子上闭上了眼,于是乎他只能听从尚七的建议,就这么聊吧。
松开杨怀谷的眼罩,拔出塞在嘴里的布条,迎面来的就是一口唾沫,纪寻险些没躲过,此时,杨怀谷已经骂开了,不过骂的很没有新意,纪寻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所以他也不还嘴,由得他去骂,想着等他骂累了再说。
却不想尚七不愿意,其虽然依旧闭着眼睛,可话却依然冰寒刺骨:“骂两句就得了,别吵我。”
杨怀谷这时才看见尚七,不知为何竟是立刻不骂了,纪寻便笑问:“呦,怎的了,怎么不骂了,怕啥,继续骂嘛。”
杨怀谷哼了一声,低吼道:“无耻小人,只是可惜了这位英雄。”
呵,原是敬佩尚七的武艺啊。
纪寻打开了话头:“听说你要杀我?”
杨怀谷:“恨只恨行事不密,天道不公。”
纪寻:“行了,大老爷们别跟个似的怨天尤人,说说吧,为什么要杀我。”
杨怀谷鄙夷的看着纪寻,理所应当的说:“你这奸贼,天下人人得而诛之,还有脸问?”
纪寻:“这就怪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杨怀谷:“你助纣为虐,坑害无辜百姓,还不自知吗?”
纪寻:“那你到说说,我坑害谁了?”
杨怀谷:“周顺昌大人是不是你杀的?”
纪寻:“不是啊,他是那个叫文之柄的混蛋杀的,不过命令是我下的,可我也得听魏忠贤的命令啊。你要杀去杀魏忠贤啊。”
杨怀谷:“无耻,那你说,苏州五位壮士可是你杀的?”
纪寻:“不是啊,他们是被刽子手杀的,我只是监斩而已,命令还是魏忠贤下的啊。你要杀去杀魏忠贤啊。”
杨怀谷:“厚颜无耻。我再问你,信王孙承宗袁崇焕三人可是受你迫害这才入后金为质的?”
纪寻:“太冤枉了,请罪书是他们自愿写的,入后金为质也是他们自愿提的,于我何干?对了,这事情你连魏忠贤都怨不得。”
杨怀谷:“小人啊,某此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纪寻:“别急吗,继续说。”
杨怀谷:“你大可将全部罪责推到魏老狗身上,可你在辽东的所作所为,难道也是魏忠贤指使的吗?”
纪寻:“咦,我在辽东做了什么啊?你说来我听听。”
杨怀谷:“你为何不听袁崇焕谏言全军进攻努尔哈赤?”
纪寻:“你看啊,起先是袁崇焕阵前抗命,再者是信王私放袁崇焕,三者袁崇焕自作主张出击致使三万将士被俘,这罪责都应该加到袁崇焕身上啊,怎么要怨起我来了呢,是我打败努尔哈赤的啊,没有功劳也就罢了,怎么还有罪呢?”
杨怀谷:“那你为何不停袁将军的建议。”
纪寻:“你看哈,我是平辽大将军,军中之事本应由我决断,他袁崇焕区区一个宁前道,凭什么认定我这个大将军必须得听他的呢,他难道就不该想想,要是我不听他的呢,他难道没想过这个后果吗?你说他想没想过。”
杨怀谷第一次哑口无言,纪寻便继续说:“你也是领兵的,想来心里也明白。要是把你放在袁崇焕的位置上,你会这么自作主张吗?”
杨怀谷再一次哑口无言,继而困兽犹斗的说:“信王三人入质后金之后,你于寒冬之际大兴土木,置百姓生死于不顾,此事你又怎么说?”
纪寻:“信王入辽东,担的就是安置难民的差事,可他白白浪费了三个月的时间一点事情都没做,反倒把救灾的钱粮耗费的七七八八。咱大明朝穷啊,哪来的这么多粮食去养上百万混吃等死的百姓啊,你说,我要是不逼着他们去垦荒,朝廷不是要再白养他们一年,你觉得咱大明有这么多粮食吗。”
杨怀谷又又一次哑口无言,最后硬是挤出了一句:“这难道就是施行暴政致使上万无辜百姓惨死的理由吗?”
纪寻:“这上万的数字你听谁说的,没有这么多,我特意统计过,在那三个月里,冻死的饿死的病死的还有被我处死的加在一起一共是六千三百五十一人,这其中嘛,冻死的饿死的有三百二十一人,这些人的死是我的罪过,病死的有七百九十三人,我也可以认,但剩下那五千多个被我杀了的,我可不后悔。他们该杀,不想干活还想吃香的喝辣的,有的还他娘的敢拉帮结伙欺负别人,你说他们该不该杀。”
杨怀谷再再再一次哑口无言,他震惊了,震惊于纪寻竟然将辽东死亡的难民人数统计的这么清楚,他多么希望纪寻实在信口胡诌啊,可心里却不得不承认,纪寻信口胡诌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他并不需要如此,他想杀了自己易如反掌,又何必蒙骗呢。
于是乎,一句话在嘴边翻来覆去了好多次,终是吐出:“你到底想说什么?”
纪寻轻轻的舒了口气:“知道乾门吗?”
杨怀谷:“天下第一义帮,怎能不知?”
纪寻:“乾门需要一个能统兵的人,你可愿意?”
杨怀谷大惊失色:“乾门的幕后之人竟是你?”
纪寻的沉默让杨怀谷一时间呆若木鸡,这一瞬间,脑中似有雷霆闪耀,又像是闪电划过天际,劈开了那乱麻般的思绪,纪寻的脸在他的眼中越来越模糊却又越来越清晰,最终定格在了那日东直门前。
原来,此人一直未变,变的是这浑浊人心。
第79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一)
杨怀谷的效忠誓言令纪寻动容,他在纪寻松开他后的第一时间嚼指为誓,让纪寻体验到了这个时代所谓极致的忠义,在血腥之余却又带给纪寻意思温暖,原来自己的所作所为终究还是可以被人理解的。
为杨怀谷进行简单包扎的过程中,纪寻向杨怀谷解释了他为什么要对杨怀谷推心置腹。
现如今,纪寻看起来已然站在了大明朝的权力巅峰,能够与他抗衡者寥寥无几,但他自己却知道,他的底蕴太浅,现而今所有的一切权利基本上都是来自魏忠贤,而他本身除了有钱外堪称一无所有,所谓独木难支,必然诸多掣肘。所以,纪寻迫切需要武装自己的牙齿,以期在机会到来时可一举定乾坤。
但,若在朝中发展势力必然会引起魏忠贤的不悦乃至疑心,若然魏忠贤发难,纪寻绝无胜理,所以,他只能暗中发展,积攒力量。而发展的对象自然非乾门莫属。
倒要感谢一下那个死的微不足道的孔晨,当初为了对付孔晨的压迫组建了乾门,谁承想为成为纪寻如今最大的一张底牌,有乾门在,有皮岛的根基在,他便进可攻退可守,可谋大业。但,经过辽东赈灾诸事纪寻也认清了乾门的诸多不足,简而言之,一群乌合之众。
倒也怪不得熊三,他本省就是个莽汉,能把乾门带出现今这等规模已然是意外之喜了。
现而今,乾门在皮岛已经聚集了八千余众,更于福建广州江浙等沿海地区皆有据点,汇聚帮众数万,这还不算那数不清的码头苦力,如今的乾门,已然堪称一个庞然大物。可这个庞然大物却发挥不出他应有的实力。所以纪寻要让杨怀谷担当的是乾门总教头,对乾门进行军事化管理,令行禁止方能无往而不利。
而在对乾门进行军事化管理之余,纪寻还不满足,他要杨怀谷从乾门中抽调三千个佼佼者自成一营,好曰三千营,纪寻对此营的要求是,上马能戮虎,下水能屠龙,聚能横扫八方,散能独当一面,精锐中的精锐,王牌中的王牌。
为了这个目标,纪寻对杨怀谷说:“自此后,绛芸轩,纪家商行,乾门,所有资源随你调动,不要怕花钱,你放心大胆的去花。”
杨怀谷听得心驰神往,激动的双目充血,连断指直通都顾不上了,当即就想要动身赶往皮岛。
不过,在去皮岛前,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他去做,纪寻说:“昨夜刺杀我的那两个女人今日会被暗中转往我在城郊的别院,走之前把他们劫走吧,她们都是受过特别训练的人,或许还能给你提供点帮助,但要注意,虽然不必限制她们的自由,但不可让她们离开皮岛再来给我捣乱。还有,不要让她们知道我的身份。”
杨怀谷离去时,天刚蒙蒙亮,纪寻的头昏沉沉的,这一夜的事情实在是劳心劳力,不过却也没时间睡了,洗漱一下吃点早饭便该去见魏忠贤了。这时节,尚七悠悠转醒,这练武的就是不一样,这才睡了不到一个时辰,醒来时竟已经龙精虎猛了。
尚七:“你让杨怀谷去劫别院,凭他带来的那几个人怕是不够用。”
纪寻呵呵一笑:“如果他连一个别院都劫不下来,那他也没必要去皮岛了。”
尚七:“现如今,嚼指为誓都不能让你放心了吗?”
知道尚七是在提点自己的心机太多,有违君子之风,但纪寻却已然坚定:“你啊,还是太心软了,而我们要做的事情,决不能有一丝一毫的侥幸心理,凡事谋定而后动,动再三思而后行,如此才有机会。”
尚七不语,也不知认不认可,只是自顾自的走出了房门,招呼已经起床的夏八开始练剑。
纪寻嘟囔着从他们面前走过:“也不知谁是老爷,老子可是堂堂正二品兵部尚书,平辽大将军,竟然还要给你们准备早饭,还有天理吗?”
夏八似是轻笑了一声,紧接着就是一声惨叫,随之传来尚七严厉的训斥:“不可分心。”
纪寻忙不迭的窜了,一头钻进了厨房,生起火,烧好水,将一大包早已归置好的大补之物一股脑的倒了进去,而后自己慢悠悠的走到街角买了点包子油条,再回来时,给尚七和夏八做的早饭也好了。
一大盆端上了着,纪寻瞥一眼就丧失了食欲,心里却开始幸灾乐祸,暗想:别看你们吃的都是好东西,但没有我这才几文钱的东西好吃。
可不是吗,此时的夏八眼睛睁直勾勾的盯着纪寻手中的包子,恨不得一把抢过来吞掉,却无奈,尚七在这里,纪寻想给夏八开个小灶都不敢。照尚七的说法,习武之人练的是气血,亏的也是气血,所以必须得食补,且要大补特补,绝不能用自己有限的肚子去装那些气血没什么太大价值的东西。所谓好钢要用在刀刃上,或许说的就是他们这对师徒。
记得初见这对师徒时,他们一日不过吃掉纪寻七八十两银子,当时纪寻就觉得是天价了,可现在想来,却不得不承认当时人家还是顾及纪寻不是很有钱的,瞧现在,只拿一锅乱炖里面切碎的半截人参都价值一百两了,他们这一锅,怕是三百两都拿不下来,再瞧瞧纪寻吃的,才他娘的三文钱。
于是乎,纪寻越想越觉得不平衡,是以不由自主的将筷子伸向了桌子中央的那大盆,这时尚七无所谓的吃:“想吃可以,不过我建议你先把周三药叫过来再吃,要不然我怕救不了你。”
闻言,纪寻立刻想起了第一次忍不住所付出的惨痛代价,手便本能的缩了回去,可还是满怀希望的问:“你说我一天吃一点,就算不能成为你们这样的高手,最起码身体能强壮点吧。”
尚七还没说话,夏八先开口了:“不是早跟叔说过了吗,过尤不足,叔没练过,吃了有害无益。”
纪寻想起自己昨夜才差点被人干掉,是以再次起了习武的念头,可刚想开口,尚七便说:“早就跟你说了,你没有习武的天赋,强行练武只会对你的身体造成损害,绝了这个念头吧。”
纪寻不服气的说:“有损害补回来不久行了,你们不也在补?”
尚七:“关键在于我们的身体能吸收,你却吸收不了。”顿了下,似乎觉得这么说太伤人了,便说了个折中的法子:“练武你就不用想了,不过你这身子骨是太弱了些,是得炼强壮一些,这样吧,我这有一套拳法,等你空下来我教你。”
闻言,纪寻顿时大喜过望,兴奋地问:“你那套拳法威力怎么样?”
尚七:“威力?什么威力?只是能让你少生病,多活些年罢了,别想这么多。”
第80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二)
魏府门前,纪寻正巧遇到了准备取宫里的魏忠贤。
魏忠贤亲切的将纪寻叫上了车辇,把周围数位鹰犬羡慕的要死。
这哪还是马车啊,在里面跑马都可以,真是奢侈啊。
许是瞧出了纪寻的震惊,魏忠贤笑着说:“贤婿喜欢这马车吗,不过这是皇帝亲手打造送给咱家的,可不能转送你,不过,府中还有一辆,虽比这辆小些可也能用,回头自己去取吧。”
纪寻心里嘟囔:老子要想要自己不会造啊,用的着你送。不过说出的却是:“长者赐不敢辞,既如此小婿就却之不恭了。”
又说了几句闲话,纪寻便将审讯的结果告知了魏忠贤,也没有说谎,直言是信王朱由检指使的。
魏忠贤不置可否,却轻飘飘的说了句:“听说你跟那两个行刺的女子是旧识啊?”
纪寻一点也不惊讶,他知道魏忠贤早就对他进行了详细的调查,要是连这些都查不到才是怪事,而且纪寻还相信,不仅自己认识叶知秋二女的事情魏忠贤知道,自己和朱由检见过面的事情其必然也知道,且对这些他早就打好了腹稿,是以直接说道:“说来也是好笑,小婿自打入京便被信王盯上了,也不知他看中了小婿什么,非要拉着小婿和岳丈大人作对。小婿能上当吗,能被人当枪使吗,当然不能,所以那次在众目睽睽之下大骂那两个贱人,哼,岳丈大人你说怎样,他们竟然还不罢休,尚还搞出了一场聚众游行围住国子监的勾当,真是作死。小婿本想置身事外的,却不料我那好友许靖傻不愣登的被当诓骗了进去,在国子监门口被抓了。哎,怨只怨小婿当时在京城举目无亲啊,小婿又是个不能眼见自己好友被捕而无动于衷的人,是以不得已,再次找上了他们,嘿,巧的是当时信王也在,小婿一瞧,原来幕后主使是信王啊,这还了得,小婿既然装上了,怕是要有杀身之祸啊,万幸小人急中生智,当场扯住了岳丈大人的虎皮,借岳丈大人的虎威将他们吓退,这才全身而退。现今想想,还是险之又险。”
魏忠贤似笑非笑的问:“哦?贤婿是怎么把他们吓退的啊?”
纪寻同样似笑非笑的回答:“也没什么,小婿只是说,他们所作所为岳丈大人早就知道了而已。”
魏忠贤:“可咱家当时并不知道啊。”
纪寻:“岳丈大人知不知道,只在乎想不想知道而已,小婿说的对吧?”
话说到这里,就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这两个人精相视一笑,就此打住。
魏忠贤并没有问纪寻为何后来从未提及和信王的交集,因为纪寻最后一句话的言外之意已经非常明显:我知道你都知道,你既然知道了我自然不必再说,都是聪明人,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说话做事还是留三分最好,看透不说透,没必要追根问底。
普天之下,怕是也唯有纪寻有如此底气这般和魏忠贤对话了,想想也真是奇妙,这才一年的时间,魏忠贤竟已经很难对纪寻生出疑心,而这,便注定了他的灭亡。
说着话,快到宫门前了,纪寻本想下车打道回府,却不料魏忠贤忽的说:“既然来都来了,别急着回去了,左右皇帝这几日就要召见你,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
这倒是纪寻始料未及的,他有些搞不准魏忠贤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试探着说:“不好吧,皇帝并无召见,再说小婿未穿朝服。”
魏忠贤却坚持:“你现在已经是当朝二品大员,回京第一件事自然是来向皇帝复命,不必等皇帝召见,至于朝服嘛,宫里有的是,换上不就行了。”
事已至此,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于是纪寻坐着魏忠贤的马车直接进了皇宫。
这是纪寻第二次来这里,第一次时颤颤巍巍,险些命丧黄泉,这一次却是堂而皇之,以当朝二品大员的身份。这前后,竟不足一年。一年不到的时间,他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秀才成了当朝二品,遍观古今,怕是除了那个少年宰相甘罗和那个十七岁的冠军侯霍去病外,无人能出纪寻之右了。
纪寻第二次见到天启皇帝朱由校时,这位荒唐皇帝身穿常服,正挽着袖子聚精会神的坐着木工活。纪寻打眼一扫,不得不叹为观止,被眼前这足有九层的楼阁模型震惊的心悦诚服。
哎,他要是生在平民之家该多好啊,那样的话,这世间必然会再出一个鲁班,他将成为万古不朽的盖世名匠,可他为什么偏偏要是皇帝啊,这个皇帝的宝座,误了他一生,误了天下百姓七年,误了大明朝的三百年基业。天道,何其荒唐啊。
纪寻和魏忠贤等候了许久之后,朱由校终于敲定了最后一道横梁,这才将目光放到了魏忠贤和纪寻身上。便见魏忠贤立刻上赶两步,对皇帝的杰作赞不绝口,要说拍马屁,纪寻对魏忠贤是非常服气的,瞧瞧人家这个马屁拍的,简直是登峰造极啊。
纪寻心服口服甘拜下风,识趣的跪在地上一声不出,作为人精的他,自然不可能做出在魏忠贤面前拍皇帝马屁的糊涂事,那基本上等同于想和魏忠贤争宠啊,怕是得比掘了魏忠贤的祖坟还要让他怨恨。
所幸皇帝听奉承话听得太多了,所以几句之后就摆了摆手示意魏忠贤不要再拍马屁了,转而对纪寻不痛不痒的说了句话:“你这人不大地道啊,去年看着和孙承宗是一伙的,怎么没过多久就开始挑孙承宗的不是了呢?”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皇帝问出这句话时,纪寻明显感觉魏忠贤的呼吸停顿了一下,他知道,关键性的节点出现了,此刻,摆在他眼前的又两条路,一条是纪寻和魏忠贤站在一起,说些含糊其辞的话糊弄过去了事,令一条便是当着皇帝的面指认魏忠贤,当此时,他已无掣肘,他可以畅所欲言,在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他,魏忠贤也不能。
第81章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三)
纪寻几乎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和魏忠贤站在一起,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此时此刻的魏忠贤固然是古今第一大奸贼,但悲哀的是,此时的大明离不开魏忠贤,魏忠贤只要一死,门下鹰犬必然作鸟兽散开始各自为政朋党纠结,立刻便会导致天下分崩离析进而彻底的压垮大明。
没有人比纪寻更清楚:想要杀死魏忠贤必须满足两个先决条件。其一,有明君圣主,一个有能力有魄力面对惊涛骇浪的雄主。其二,必须用温水煮青蛙的法子,必须要逐步蚕食魏忠贤的势力,任何所谓的一蹴而就都是在将大明朝推向深渊的莽夫行径。
此二者,缺一不可,可悲的是,现而今一点也不具备。所以,纪寻当即将头颅深深的垂下,垂到了地下,口中曰:“臣惶恐,请陛下治罪。”
魏忠贤似乎松了口气,皇帝却饶有兴趣的问:“请罪?请什么罪?”
似这般景象,纪寻早有预案,是以张口就来:“臣坐视袁可立和孙承宗公然向臣索贿而知情不报,是为同流合污之罪;臣于殿试之时为求自保污蔑魏公公,是为构陷之罪;臣身为平辽大将军却没有统御好部下,致使三万将士被俘,是为失职之罪;信王殿下和袁崇焕在臣的眼皮子底下勾结朋党而臣竟不知,是为失察之罪。臣惶恐,臣死罪。”
这番话说的,实在是太无耻了,这都不是颠倒黑白这么简单的事情了,真是要诛尽天下人心。
这番话怕是连鬼都不信,偏生我们的天启皇帝竟然信了,再加上魏忠贤当即哇的一声哭将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下来说:“陛下啊,纪寻虽有诸般罪责,但请陛下念在其平辽有功的份上宽恕他吧,所有罪责,老奴愿意替他承担,纪寻是我大明的忠臣良将啊,他可保我大明江山永固啊,老奴愿意用自己这条老命换取纪寻平安,请陛下成全啊。”
他娘的,一个比一个无耻。偏生我们的天启皇帝就是瞧不出来,尚还疑惑的问:“朕到时奇怪了,纪寻诬陷你在前,你先是保举他,这又想为他顶嘴,这不像你的为人嘛。”
这不是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嘛,人家就等着这句话呢,于是乎,魏忠贤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将芸娘的一番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那情真意切啊,连纪寻都差点敢动了,更别说我们的天启皇帝了,其眼睛都红了,亲自扶起魏忠贤说:“哎,生活所迫致使你早年妻离子散后入宫求生,是朕的罪过啊。哎,你怎么早不与朕说呢,朕要补偿你,说罢,你想要什么?”
这倒是纪寻没有想到的,他震惊了,心头像是有一万只马在泥草地上践踏而过,这他娘的是什么跟什么,你他娘的竟然还自怜自爱上了,还能再荒谬点吗。
魏忠贤继续情真意切的说:“小女能回到老奴的身边,已经是得了莫大的圣眷了,万不敢再得恩宠。”
皇帝却打定了注意要补偿魏忠贤,是以脱口便说:“不行,必须的补偿,这样吧,赏黄金百两,绸缎千匹,另外,朕要认个妹妹,择日册封,这事情你去通知礼部抓紧去办。”
闻言,纪寻再次被震惊了,应该说是被惊呆了,他实在是想不通事情为什么发展成了这样,几句话间,芸娘竟成公主了,这还了得,这不是主动在给魏忠贤铺路吗。
更没想到的是,皇帝转过头对仍跪在地上的纪寻说:“你先起来吧。说起来你和我那妹妹的年纪都不小了,也相濡以沫的这些年,怎么还不完婚呢,这事情也要抓紧啊。”
纪寻的脑袋一时间转不过弯,魏忠贤却已然接口:“陛下赐婚,还不跪谢,傻愣着干什么呢?”
于是乎,纪寻这才站起来就接着跪了下去,口呼万岁稀里糊涂的领了恩旨。
……
万没想到,与芸娘的婚事竟然就这么戏剧性的定下了,皇帝下了赐婚的圣旨,这事情也算是板上钉钉绝无更改的可能了,时间还挺紧,就在半个月后的五月初六。
出了皇宫后,纪寻这才回过神来,看见魏忠贤正满心欢喜的盯着自己,纪寻当即跪倒在魏忠贤面前,情真意切的感恩。魏忠贤赶紧扶起纪寻,同样情真意切的说:“哎,你我父子不必客套,成婚后对囡囡可要好些,若是让囡囡受了委屈,为父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找你算账。”顿了一下,又意有所指的说:“你快当驸马了,生活上还是要谨慎一些,有些事情不做最好,实在忍不住做了,也不能留下把柄,不用为父教你了吧。”
不用问,这肯定是在点纪寻昨夜去诏狱做的那点事情了,纪寻本来并不意外,打算继续今晚的计划,却忽的想到,魏忠贤就算知道了似乎也无需特意提出来,特别是在这个刚刚赐婚的关口,一个念头立刻蹦了出来,纪寻心中一紧,立刻诚惶诚恐的说:“岳丈大人放心,小婿知道,绝无下次。”
什么叫不留把柄,把柄是什么,睡几个女人是把柄吗,不是,留了根才是把柄。
魏忠贤终于满意了,亲自将纪寻送到了家门口才折返回自己府中,而进府之后的纪寻第一时间拉下了脸,当即找到了尚七,对他慎重的说:“事情有变,速去通知杨怀谷今夜不要行动了,另外再去找周三药,问他有没有那种可以让人陷入假死状态的毒药,有的话尽快带回来,你有两个时辰的时间。”
尚七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是以当即便要走,却又折返回来凝重的问:“若是没有那种药怎么办?”
纪寻阴冷的说:“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是她们先要杀我的。”
言外之意便是,若是没有那种药,叶知秋二女就得真死了,纪寻不可能用自己的命去换她们的命,这已经是最后一哆嗦了,只要过了这一关,纪寻将得到魏忠贤完全的信任,这对之后的计划至关重要,容不得有半点差错,就算明知杀了二女后自己一生都将自责,但必须要这么做。
尚七顿住了脚步,欲言又止,如此反复再三,终还是止不住自己的恻隐之心:“按照原定计划其实也无妨吧,还能怀疑到你身上不成。”
纪寻阴狠的道:“不,我想漏了一层。魏忠贤不是怕我在外面沾花惹草,他是怕我在外面留根,万幸青璇是个女娃,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尚七不是笨人,跟了纪寻这么久,他自然也清楚魏忠贤对芸娘最大的索求,于是乎不得不承认纪寻是对的,魏忠贤绝不会允许纪寻在外面有孩子去和他的外孙挣权,其必然要把所有的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所以,所有和纪寻有染的女人都必须死,不论你逃到天涯海角。
第82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四)
很无奈,尚七并没有给纪寻带来他想要的东西。周三药显然并不是纪寻想象中的那种神医,他即没有那种可以让人假死的药,也没有那种可以让人假死的法子,但,他却让尚七转告了一种救人的法门。
这救人的法门原理很简单,无非是用银针刺穴已达到暂缓毒素发作的效果,说白了就是吊住最后一口气,给后来者一丝施救的机会。
说起来简单,可学会却并不简单,尚七是高手,他对于劲道和穴位的把握或许比周三药还要高明,所以他很容易就学会了,但纪寻不同,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拿针的手都在颤抖,更遑论精准无误了。却无奈,尚七不能跟他进诏狱,周三药也不能跟他进诏狱,他只能自己去,只能自己动手。
纪寻却是尽力了,他练习了上百次,终于阴差阳错的成功了一次,他甚至不知道是怎么成功的,但没时间了,彼时已经快要黄昏,他晚间的时候还得去魏府和魏忠贤商讨成婚的事宜,而在去之前,他必须解决掉叶知秋二女。所以,尽管他仍旧是一点把握也没有,可还是不得不动身赶往诏狱。
原定的计划是文之柄趁着天黑把叶知秋二女送到纪寻在城郊的别院。文之柄已经准备妥当了,却不料天还没黑呢纪寻就阴沉着脸来到了诏狱,更令文之柄胆寒的是纪寻看着他的目光,似是要生吃了他。
纪寻的前后反差令文之柄一头雾水,但他怕啊,对他来说,纪寻和魏忠贤同样的可怕,纪寻甚至更可怕,因为他曾亲眼见到纪寻片刻间诱使周顺昌杀了他的前任许显纯,所以,他虽不明所以,可还是一头撞到了地上,不住的磕头,生怕自己步了许显纯的后尘,他清楚,别看纪寻是个书生,可这个书生若想杀他,简直比捏死只蚂蚁还要简单。
纪寻阴沉着脸让他起来,直接了当的伸出手,寒声道:“拿来?”
豆大的汗滴自头顶滑下,文之柄都快哭出来了,他怎么知道纪寻要什么。可纪寻已经不耐烦了,催促道:“愣着作甚,让你拿来,听见没有?”
文之柄只能颤抖的问:“大人要什么?”
纪寻冷笑两声,杀气显露:“文指挥使何必明知故问,纪某奉命来除掉那两个贱人,文指挥使难道不知道。哦,也是,文指挥使马上就要高升了,自然看不上纪某,也罢,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事情纪某也不是没干过,行,文指挥使去忙吧,纪某自去了断。”
这一口一个文指挥使把文之柄都快吓尿了,他这才醒悟到纪寻要的是毒药,继而腿肚子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了,咣当一下跌坐在地,哭诉道:“小的冤枉啊,小的真没有向厂公告密啊,一定是手下的哪个兔崽子口风不紧,大人给小的点时间,小的一定把那兔崽子揪出来大卸八块给大人泄愤。”
其实纪寻知道此事不是文之柄告的密,文之柄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但纪寻却必须如此恐吓文之柄,要不然他接下来就不能掌握主动权,对纪寻来说,今夜的主动权相当重要。
所以,当感觉把文之柄吓的差不多了的时候,纪寻的语气这才放缓,却仍是面无表情的说:“哦?是吗?哼,行,纪某相信便是了。现在可能吧毒药给纪某了。”
文之柄哪还敢不从,当即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忙不迭的递到了纪寻手中并随之说:“这是鹤顶红,虽然不多了,但毒死两个人还是可以做到的。”
纪寻接过来,当即冷哼一声往里面走去,他生怕文之柄跟过来,更怕文之柄主动请缨由他动手,但所幸方才的恐吓已经将他吓的六神无主,是以此时傻傻愣愣的不敢跟过来,这才让纪寻放下心来。
再次走进地字号牢房,叶知秋两女早已醒来衣衫完整,只是身上还是没有什么力气,对纪寻产生不了威胁,可她们的目光却像是要将纪寻千刀万剐,想来她们必定认为自己已经被纪寻侮辱了。
来到这里,旁边又没人,纪寻也不想装了,所幸直接倒了两杯酒,将小瓷瓶中的鹤顶红参进去,而后在二女的不断咒骂声中在她们面前分别放了一杯,直接了当的对二女说:“喝了吧,喝了就解脱了。”
二女的咒骂截然而至,相视一笑,不约而同的用尽自身最后的力气将酒杯端起一饮而尽。
叶知秋对纪寻说:“我必化作厉鬼,拖你入无边地狱。”
纪寻嗤笑:“这句话听的我耳朵都快起茧了。”
简大家:“早晚有一日,你将被千刀万剐。”
纪寻同样嗤笑:“行了,祝你如愿好了吧。”
这鹤顶红的药效还是挺快的,就这么短短两句话的功夫,鲜血已经相继自二女嘴角流出,继而神志开始了模糊。纪寻的神色立刻认真起来,珍而重之的从怀中取出银针,摸索着在二女的身上各插了七针,天见可怜,纪寻这一生都没有此刻这么认真过,可饶是如此,他仍旧没有一丝一毫的把握,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探了探二女的鼻息,已然是微不可闻,纪寻心里揪着,却也知道此地不能久留,是以当下只能暗自忍耐着打开了牢房的大门走了出去,这时,文之柄才将将赶来,身后还押着一个人。
见纪寻顿在门口等着,文之柄立刻连滚带爬的赶过来,直接跪倒在地,对纪寻说:“大人,告密的兔崽子逮到了,就是他,大人想要怎么处置都可以。”
好笑的是,被押的那人竟还很有底气,对纪寻说:“纪大人位高权重,可想处置小的是不是得先请示下厂公。小的可是厂公的人。”
听他这么一说,文之柄倒是松了口气,当即站起来扬手就是几个大嘴巴子打了上去,口中骂道:“狗奴才,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真真是找死啊。”
不过打归打,文之柄还真不敢杀他,可他不敢,纪寻却是敢的,只见纪寻扬手将文之柄先前给的小瓷瓶丢过去,随意的说:“刚才没注意,这才发现还剩了点,不会用少了吧,嗯,这样,给他喝喽,纪某瞧瞧药性。”
闻言,文之柄咧嘴一笑,知道纪寻这是不打算追究他的责任了,于是乎哪还敢犹豫,当下就捏着此人的下巴将瓶中剩的那点灌了进去,此人挣扎片刻,没气了。
纪寻瞧的心惊胆战,心里立刻后悔了,他没有想到药效竟然这么大,要知道,瓶中剩下的那点还没有纪寻给二女喝的多呢,完了,二女绝无生理了,纪寻不得不这么判断。
浓郁的化不开的愧疚汹涌而至,可纪寻却不能表现出来,他只能随意的说:“把他剁碎喽喂狗。”顿了一下却指着里面说:“她们两个嘛,帮我厚葬。”
文之柄哪敢不从,当即点头哈腰的领命,尚还夸赞纪寻怜香惜玉。
第83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五)
虽不愿意承认,但纪寻的理智却告诉他,叶知秋二女基本上是没有生还的可能了,那一丁点的侥幸心理并不足以平复纪寻的愧疚,是以直到进了魏府见到魏忠贤时,他的神情依旧落寞,所幸他见机的早,很好的掩盖过去了。
当夜,魏府家宴,纪寻第一次列席。芸娘做在他旁边,有些紧张,因为客氏和侯国兴正咬牙切齿的看着他们。纪寻递给芸娘一个安心的眼神,转而扫向客氏和侯国兴时,眼中却满是戏谑。口中竟还关怀的说:“侯兄,身体可是大好了,可喜可贺。”
侯国兴面色大变,当即便想暴起,却被他娘拉住,客氏不愠不火的说:“小儿命薄,万不敢当,倒是要向你们小两口贺喜,陛下赐婚,天大的喜事啊。”
纪寻笑着拱手:“小婿在这里先行谢过岳母了,岳母放心,今后小婿必定像赡养亲生母亲那般侍奉,岳母但有差遣,小婿无所不从。”
似这般不要脸的话,如今的纪寻是张口就来,可这话听到客氏和侯国兴的耳朵里却是相当的刺耳,本来要娶芸娘的应该是侯国兴啊。
侯国兴再也忍不住了,站起身指着纪寻骂道:“我娘自有我侍奉,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纪寻云淡风轻,一点也不生气,说出的话却是诛心:“哎,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侯兄怕是有心无力吧。”
这般放肆的话都说出来了,客氏也忍不住了,是以呵斥道:“放肆,魏忠贤,你管不管。”
魏忠贤眯着眼睛坐在那里,看样子神游天外这才回过神来,打圆场说:“贤婿,你怎么说话呢,还不快给你岳母道歉。”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客氏神色大变,因为她终于认识到此刻在魏忠贤的心里,纪寻的重要性已经超过了他们母子。她了解魏忠贤,正因为了解才更加骇然,因为她实在想不通,如魏忠贤这般多疑的性格为什么会如此信任纪寻,更匪夷所思的是,这信任的建立竟不到一年的时间。如她,和魏忠贤已经相处了十数年,可她清楚,直到现在魏忠贤都是不信任她的。
被冷落,并不足以引起客氏的惊骇,可被冷落所代表的事实却让她不得不恐惧,因为这代表着在魏忠贤看来,她们母子已经不重要了,最起码没有纪寻重要。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她是奉圣夫人,她是皇帝的亲近之人,她理应拥有改变魏忠贤命运的能力,可为什么魏忠贤不怕她了呢。
她猛然想到,皇帝已经快两个月没有召见她了,而她几次进宫面圣都被周皇后用各种理由挡了回来,她本不以为意,但现在却细心极恐。
她又怎么会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还是坐在她对面的纪寻,而达成这件事,纪寻所付出的仅仅是说了一句话罢了。犹记得去年得知信王妃和周皇后多有往来时,魏忠贤是想安排客氏进宫在皇帝面前吹吹风的,可纪寻却对他说:“似这点小事,何必劳动夫人大驾。”
瞧,就这么微不足道寻寻常常的一句话,可进了魏忠贤的耳朵里却变成了:对呀,这不过是件小事嘛,随便安排几个人就干了,何必让客氏去。对呀,现今的宫中哪还有什么大事,上上下下都是我的人,想干什么事情不能干吗,何必舔着脸去求客氏。对呀,不必让客氏去啊,这次不用去,以后也没必要去了嘛。嗯,得想办法让皇帝忘了她,这样咱家就再没有后顾之忧了。
于是乎,客氏的作用就这么云淡风轻的消失了,可悲她竟不自知,直到现在才了然。
这突如其来的巨大打击令客氏如遭雷击,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侯国兴尚不自知,可他刚想开口辱骂纪寻便被魏忠贤一个阴冷的眼神吓的魂不附体,再也不敢开口了。
于是乎,这次家宴便变的异常诡异,客氏不说话,侯国兴不敢说话,芸娘不想说话,纪寻和魏忠贤却旁若无人的不断的说,将大婚之事的诸般细节一一敲定后,算是宾主尽欢。
离开魏府时,纪寻瞧了瞧天边的弯月,长舒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的第一步计划已然完成,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等,等现在的皇帝死,在这等待的过程中,尽量的维持大明朝的国运,为日后的重建积攒力量。哦,对了,还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要想办法把信王接回来,而这个办法纪寻已经想到了,着点便在皇太极身上。
估算着,皇太极这两日就该对自己下手了,只是不知他会用什么手段,不过无妨,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以纪寻今时今日之实力地位,他有足够的能力去应对任何状况。
……
回到家中时已然夜深,尚七和夏八还在练武,纪寻却没有凑热闹的兴趣,他仍旧会不由自主的想到叶知秋二女之死,仍旧不免自责。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又能怎样呢,能做的唯有落寞的坐在角落里,独自神伤。
奇迹发生了,杨怀谷悄无声息的来到纪寻身边,对纪寻说:“公子,那两个女人已经被送往妙峰山,公子还有其他的嘱咐吗。”
纪寻愕然抬头,不可置信的问:“什么?她们还没死吗?”
杨怀谷哪里知晓纪寻的不自信,是以满头雾水的回答:“没死啊,公子不是用银针封了她们的穴道吗,还有口气,只是不知道那妙峰道人能不能解毒。”
闻言,纪寻如坠梦中,万没想到自己竟然阴差阳错的成功了,最后只能归功于上苍保佑。
半晌才平复心境,转而对杨怀谷说:“很好,既如此,也算是尽人事了。你也去妙峰山吧,她们若能活过来就把她们带走,若是救不活,再把她们埋回去吧。”
杨怀谷领命,悄然退去。
纪寻再度仰头望向天边的弯月,呵呵一笑,嘟囔了一句:“老子真他娘的是天才。”对尚七夏八喊道:“别练了,来陪本公子喝酒。”
第84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六)
纪寻确信皇太极必然会对自己出手,但他却想不出皇太极会用什么手段。他清楚,皇太极最大的倚仗是看透了他和魏忠贤之间最根本的矛盾所在。
这个矛盾之关节还是纪寻和芸娘生下的孩子,一旦孩子出世,魏忠贤绝对不会放任纪寻活着和他争权夺势,必然会对纪寻下杀手。对这一点,纪寻清楚,皇太极清楚,魏忠贤也清楚,但都是看透不说透,因为三人都清楚,这一切都要建立在芸娘已经生下男婴的基础上,否则皆是空想。
所以,纪寻基本上可以断定,现阶段的皇太极要想对自己出手,必然不可能走魏忠贤这条线,那是自取灭亡的事情,皇太极必然不会做。可除了皆魏忠贤之手除掉自己,纪寻又实在想不出皇太极还能有什么手段,暗杀自己吗,纠结朝臣弹劾自己吗,都有可能,又都不大可能。
纪寻百思无果,不得已只能用个土办法,他让文之柄派出了上百个锦衣卫,全天候全方位的监视皇太极,基本上做到了皇太极什么时候吃饭拉屎都瞒不过纪寻。
如是几日下来,皇太极安分的紧,偶尔还跑来跟纪寻聊聊天,可他越是这样,纪寻心里就越不踏实,这种不确定性让纪寻寝食难安,真想一刀砍了皇太极了事,可又不能真的杀了他,因为他背靠着后金,杀了他就等于在向努尔哈赤宣战,且是灭国之战。对如今的大明来说,这是绝对无法承受的。
所以纪寻只能被动煎熬的等,等来等去没有等到皇太极对他下手,却等到了一个让纪寻差点崩溃的消息,芸娘和小青璇竟然被劫了。
饶是以纪寻之坚韧,得知这个消息时也不免面无血色,被吓的腿肚子都软了,他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危险竟然应验到了芸娘和小青璇的身上,他后悔自责,他心急如焚,被这招釜底抽薪打的措手不及。
“封城,即刻封城,快,给老子封城……”
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响彻整个兵部,纪寻那欲要择人而噬的眼神令所有人胆寒,当下竟不敢有只言片语提出,几个衙役领命,策马狂奔而去。
“传令五城兵马司,即刻开始清城,所有人等一律不得出门,违令者立斩。”
“传令北镇抚司,所有锦衣卫全员出动,以城西观音庙为中心,给我挨家挨户的搜,有不配合者,不论是谁,抄家灭族。”
纪寻慌了神了,只能把现今能想到的全部吼了出来,浑然不顾及这几个命令会造成怎样的轰动,要知道这三天命令,每一条都是谋逆的大罪,但现在纪寻管不了这么许多了,且这样还不够,他还边往外跑边下令道:“院内兵马,都跟我走。”
此时,纪寻在辽东的行事作风早已传开,他残暴之名已经坐实,比之魏忠贤尚还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他虽只在兵部任职了五日,也没有特意做过什么树立威信的事情,但上上下下却没有一个不怕他,哪怕他一直以来和颜悦色,可在所有人眼里,他就是一个变态杀人狂,所以当下竟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违抗纪寻的命令,如此倒是提高了不少的效率。
却说纪寻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直奔皇太极府邸奔去,当此关节,纪寻除了皇太极想不出第二个人来,自然要先去找皇太极。他的身后,官兵们自兵部大门鱼贯窜出,狼狈至极的向纪寻追去。
直到皇太极府门前,数百官兵这才有时间整齐列队,这还是纪寻特意停下来等待的缘故。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纪寻即将下令破开皇太极的府门将皇太极抓住拷问时,纪寻却忽的手一扬,低声喝道:“尔等听令,火速撤回兵部各司其职。”
下了这道令后,其竟调转马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却说府内,皇太极已然准备逃命了,他已经灰头土脸的钻进了早已准备好的地道,却听手下传信说纪寻又走了。于是他又钻出来,脸色阴沉似水。喃喃道:“纪寻,你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没想到你尽然这么在乎,没想到你既然那么在乎却还能忍住。了不得啊,那么,你更得死了。”
诚然,纪寻确实非常在乎芸娘和小青璇,比之自己的性命还要在乎,可是,在自兵部奔袭到皇太极府邸的这段短暂的时间内,他强悍的神经已然重新取得了主导权,他清楚的知道,就算此事是皇太极所为,他这么大张旗鼓的打上门抓住他也是无济于事的,皇太极必然不会承认,就算杀了皇太极他也不会承认,因为只要他承认了,那么两国的战火必然随之而来,这不是皇太极能够承受的,也不是纪寻能够承受的。
所以,不管是不是皇太极做的,都不能是皇太极做的,所以,纪寻只能退,另寻他法。
很快,纪寻冲进了魏府大门,迎面便看见硕大的前院里跪满了鹰犬,魏忠贤也是慌了神了,他破口大骂,急的不住的转圈。
纪寻跑过去,和魏忠贤对视一眼,具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急迫,不管他们的关系到底是怎样,就当下而言,他们对芸娘的担心都是真情实意的。
没有时间客套了,纪寻喝问:“你们都是精挑细选的,没有内应的话,不可能出现现今这种情况,站出来吧,我保你不死,并且我会赏你黄金万两。”
没有人回应,谁又敢回应,纪寻的话,谁敢信?
见状,纪寻的眼睛眯了起来,扬声喝道:“来啊,全部给我绑了。分成五批。”
很快,数十人全部被五花大绑,分五批被隔开押解着。
纪寻走到第一批人面前,阴冷的问:“纪某没时间一一审问,所以,我给你们半柱香的时间考虑,若是说不出可以换命的情报,休怪纪某心狠。”
没有人怀疑纪寻的决心,所有大家肝胆沮丧,顿时哭天抢地大喊冤枉,可却没一个能说出所以然的,于是,半柱香的时间到时,纪寻手一挥,十余把钢刀砍下,十余颗人头滚落。
来到第二批人面前,纪寻说:“你们没有半柱香的时间了,你们没有只有三句话的时间,从你开始。”
被纪寻手指之人的胆子都快被下破了,支支吾吾的竟是说不话来,纪寻便当即下令道:“斩。”
又是一颗人头,纪寻却是看也未看,当即指向了另一人。如是往复,说不出话的杀,说的话没用的还是杀,一连又杀了十余个,转机终于出现。
第85章 我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七)
纪寻心里清楚的很,那内应十有八九不会在这里,又不是傻子,谁会做了亏心事还回来受罚。但他没办法,手头上一点线索也没有,自然只能在眼下这帮人身上找突破口。
万幸,有价值的信息出现了:“王老三这几日经常不见人影,今日事发时也很快就不见踪影了,大人,王老三必定是内应,小的冤枉啊,大人明察啊。”
纪寻哪知道王老三是哪个,不过此时文之柄早已赶到了,当下立刻接口道:“大人,小的知道。”
纪寻冷声道:“知道还不快去,把他的一家老小全部带过来。”
转过头,纪寻对还剩下的人说:“你们看,他可以不死,所以,说些有用的给我。”转而略过此人,走向了下一个。
也算是开了个好头,接下里,纪寻又收获了几个有用的信息,综合来看,此时并非是蓄谋已久的,更像是仓促而为,或许就是这几日才开始策划的。
而拷问完了这五批人后,纪寻不再亲力亲为了,和魏忠贤坐回了正堂等候,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文之柄去做。短短两个时辰内,文之柄已经抓了数百人,对每一个都言行逼供,于是一条又一条琐碎的信息不间断的送到纪寻和魏忠贤面前。
将这些琐碎的信息一点一滴的拼凑起来,一个人浮出了水面,却不是皇太极,而是侯国兴。
魏忠贤当即拍了桌子,厉声喝道:“侯国兴在哪,速把那兔崽子带来见我。”
却有下人回禀说侯国兴两日前出城游玩,至今未归。闻言,纪寻和魏忠贤当即下定结论,此事侯国兴必然参与其中,而侯国兴并没有这个脑子,所以始作俑者必然是客氏。
于是,魏忠贤喝道:“夫人在哪?让她来。”
客氏倒是在府中,下人刚想去叫,纪寻却道:“且慢。”
魏忠贤疑惑的看向纪寻,纪寻没有解答,直接下令道:“不必去请夫人,将侍奉夫人和侯国兴的所有丫鬟仆人全部抓起来,一个也不准放过。”
魏忠贤当即就明白了,把客氏叫过来一点用都没有,她不会承认,且她有奉圣夫人这个头衔在,谁也不管对她怎么样,可以冷落她,可以孤立她,但,只要现今的皇帝不死,谁也不敢动她一根手指头。
所以,只能将重点放到二人的亲近之人身上,以他们行事如此匆忙推断,他们的亲近之人肯定会有所察觉,消息肯定会有。
果不其然,又是一条又一条的线索汇聚而来,事态逐渐清晰起来。
因大婚将近,客氏于今日邀请芸娘去城西的观音庙祈福,芸娘虽不想去但碍于面子也不好推辞,便带着小青璇一块去了,却未料到观音庙中早有埋伏,地道早已挖好,里应外合之下,芸娘和小青璇竟被轻而易举的劫了去,等剩下的锦衣卫门反应过来时,早已寻不见她们的身影了。至于客氏,其刚到观音庙便借口身体不适先行打道回府了。
此时,基本上可以断定,客氏时幕后主使,侯国兴居中调停,但,必然还有人从旁协助,不然以客氏和侯国兴能调动的势力绝对做不成这件事,而这个人,纪寻断定是皇太极。可问题是,皇太极这几日都处于纪寻的严密监控下,他和他的手下都没有时间和空间去和客氏勾结,所以,纪寻推断出,在他们之间,还有一个中间人,而这个人必然知道全盘计划,他必定知道芸娘和小青璇被掳到了哪里。
于是,纪寻当即吩咐道:“我要知道侯国兴和皇太极这几日来的一切行程,各自去过哪里,各自见过什么人,事无巨细,我全要知道。”
说实话,文之柄办事的效率还是很高的,前后不过半个时辰,两份明细摆到了纪寻和魏忠贤面前。魏忠贤看也不看,直接递给了纪寻。纪寻接过来,细细的扫过,有些惊疑的问:“侯国兴还去逛青楼?”
文之柄如实答:“嗯,是的,经常去,去的最多的是藏香阁。”
藏香阁,又是藏香阁,叶知秋和简大家是藏香阁出来的,信王在藏香阁有眼线,侯国兴经常去,皇太极也经常去,巧了,真他娘的巧了。于是,纪寻当即下令:“围了藏香阁,一只苍蝇也不准放出去。我这就去。”
之所以要亲自去,是因为纪寻发现皇太极几乎和藏香阁里面的几个头牌都有牵扯,而侯国兴竟然也是那几个头牌的入幕之宾,更诡异的是,叶知秋和简大家跟这两个人也有牵扯。
纪寻暗骂自己大意,叶知秋和简大家能进魏府献舞,这本身就是值得怀疑的事情,可他竟然一点也没有认识到,实在是太大意了。
所以,他觉得有必要亲自去一趟,去亲自瞧瞧藏香阁的水到底有多深,对此,魏忠贤是支持的,他也亲自去,可纪寻却对他说:“岳丈大人,小婿去就行了,岳丈大人现在应该去见夫人进行安抚。”
闻言,魏忠贤顿时一拍脑门,骂自己糊涂,可不是吗,可不是得安抚客氏吗,现如今芸娘和小青璇应该还活着,可万一客氏脑门一热做了冲动的事情,那不管纪寻怎么忙活也是无用了。
于是,二人各司其职,分别散去。
且不说魏忠贤用何种方式去安抚客氏,却说纪寻赶到藏香阁时,文之柄早已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纪寻昂首阔步的走了进去,那老鸨诚惶诚恐的迎了过来,陪着笑脸说:“大人呦,这是怎么了啊,发生什么事情了啊,可吓坏我等这般可怜人了。”
老鸨风韵犹存有万种风情,说起话来楚楚可怜实在是惹人心疼,不过纪寻却是个铁石心肠的人,是以直接了当的说:“不管你的幕后老板是谁,半个时辰内让他来见纪某,否则,藏香阁鸡犬不留,再则,他不来,纪某会去找他,届时,屠他三族。”
老鸨也算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大奸大恶之人更是见了不少,但,纪寻只是这几句话便让她寒了脊梁,一股深深的恐惧不可自制的升腾而起,还想过些话却听纪寻说:“从现在开始,我问你答,多说一句话,立死。听明白了点头。”
老鸨的恐惧更加刻骨,只能呆滞的点头已做回应。
第86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八)
当此急迫之际,纪寻不会做一丝一毫的无用功,是以直接切入主题的先问了侯国兴,再问了皇太极。老鸨早就被吓破了胆,不敢有丝毫隐瞒,于是乎,纪寻很快便推算出了几个人有可能是侯国兴和皇太极之间的传递纽带。可一一见过后,却又直觉都不大像。
看着她们一头雾水的模样,纪寻有些恼了,当下一挥手下令将她们全部下了诏狱,另行拷问。
藏香阁内立刻乱了,忽的有一柄利剑刺来,正中纪寻胸口,却没能刺进去。
纪寻被刺的一个翻滚借势跌入了锦衣卫的保护中,揉着胸口却当即喊:“不准杀她,抓活的。”
此时的纪寻,虽再次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可心底里却是欣喜的,这一剑,省却了他大量的询问时间。
此女武艺并不高,是以很快便被捉住,绑了压到纪寻面前。
纪寻阴恻着脸,寒声问惊魂未定的老鸨此女是谁。老鸨惊骇道:“她是云装,大人饶命啊,贱婢真不知这小贱人包藏祸心啊。”
纪寻并不关心老鸨怎么说,他只在意这这叫云装的小丫鬟为什么要杀自己,她是受谁指使的,她和芸娘被劫有没有关系,她知不知道芸娘和小青璇被劫去了哪里?
而想知道这些,除了用刑外纪寻想不出第二种办法,但当他仔细注意了这个小丫鬟的眼睛后,纪寻的心里却忽的咯噔一下,因为他从这小丫鬟的眼睛里看到了平静和从容,他竟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恐惧,这些东西,放在一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身上,实在是太让人难以置信,可却真实发生了。
而虽然明知这小丫鬟将会非常难缠,但纪寻仍旧是欣喜的,因为直觉告诉他,这个小丫鬟将会是他找到芸娘的关键,只要撬开这小丫鬟的嘴,必然能得知芸娘和小青璇现今身在何处。
于是,纪寻深吸口气,将脸埋进云装的脖颈,轻嗅并轻语:“你应该知道我的手段,说真的,你年纪太小了,我不想对你用刑,所以,别逼我好嘛?”
如今之纪寻,非常清楚普通人对自己的恐惧到底有多深,说能止小儿夜啼都不为过,所以,就算是一些尸山血海爬出来的人,往往都经不住纪寻的一个眼神,而像纪寻现在这般举动,等闲人怕是当场就得尿裤子了,但是,眼前这个骨瘦如柴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丫鬟却出奇的平静,纪寻明显感觉到,她的呼吸没有任何的变化,这绝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能够解释的,只能说明,这小丫鬟的神经出奇的强大,至于强大到何种地步,如今的纪寻还不知道。所以,他得试。
所以,纪寻问老鸨:“你阁中谁与她交好?”
老鸨虽不知纪寻是什么意思,可却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是以刚开始时支支吾吾,却很快在纪寻的眼神压迫下败下阵来,哆哆嗦嗦的指向了一人。
纪寻眼睛一撇,连那人的样子都没有看清便问云装:“她与你要好是吗?”
云装不答,纪寻便继续说:“不说话那就不是喽。”朝文之柄挥了挥手:“那就杀了吧。”
其人骇然,反抗,哀求,但都阻止不了文之柄的屠刀,人头滚落时,阁内死一般的寂静。
云装的身体哆嗦了一下,看向纪寻的目光终于不再平静从容,仇恨宣泄而出。纪寻却笑道:“瞧,每个人都是有弱点的,我要是你的话,对她的死眼皮都不会眨一下,但你怕了,知道你表现出了害怕会带来什么后果吗?”纪寻的头颅再次埋进她的脖颈,轻语道:“代表只要你不开口,这里的所有人都会因你而死。想想吧。”
抬起头,纪寻对呆滞的老鸨说:“下一个。”
老鸨终于明白了纪寻的用意,于是她便知道她指向了谁,谁就得死,对任何一个寻常人来说,这都是极大的压力,老鸨虽是见过世面的人,可此时也已经面部血色,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似是连手都抬不起来了。可纪寻却不会放过他,轻声说:“三息之后,你不指,死的就是你。”
说话间,文之柄已然执刀来到了老鸨的身边,那刀尚在滴血,彰示着纪寻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这种压力若是放在一个泯灭人性的坏蛋身上或许还好些,可偏生这老鸨虽做的是卖肉的生意,可还是有些良知的,是以三息时间过去时,其仍是无法指向下一个人。
纪寻呼了口气,递给了文之柄一个眼神,文之柄嗜血的舔了舔嘴唇,手中的钢刀当即砍下。
眼看着又是一颗脑袋落地,却有一只匕首横空射来,正正好好弹开了即将落到老鸨勃颈上的钢刀,继而,异变突起,不知多少人不知自何处钻了出来,二话不说,当即便向纪寻带进来的这二十几个锦衣卫杀来,都是武艺高强之辈,且训练有素的直接分出了一半人封死了所有的出入口。
文之柄大惊失色,能做的唯有护着纪寻退到墙角,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手下这二十余个弟兄在短时间内被屠杀殆尽。
门外,纪寻带来的兵马已然展开了攻势,但短时间内显然是攻不进来的,且已经没有机会攻进来了,因为纪寻的命令传到了门外:“都住手,退后。”
这命令是纪寻主动下达的,所以,匪徒中为首的那个布衣青年同样下达了暂缓进攻的命令。
面对包围自己的数十柄强弩利剑,纪寻面色平常,直视那布衣青年说:“好手段,想来楼上有间密室吧,嗯,应该不大,苦了你们了,为了纪某,你等也算是煞费苦心了。瞧这几位仁兄憋的多辛苦,快去解决下吧,眼下还有点时间。”
布衣青年的眼睛眯着,脸色冰寒,却仍是挥了挥手,是以手下几个实在憋不住的兄弟去解决,没办法,人有三急,饥寒能忍,屎尿却是忍不得的,这一日夜不吃不喝不方便,确实不容易。
而布衣青年还未开口,纪寻却又抢先说:“想来你应该清楚,杀了纪某,这里的所有人都活不了。那么,请告诉纪某,尔等是抱着必死之心来的吗?”
第87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九)
事到如今,纪寻终于醒悟了皇太极的全盘计划,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不外如是,劫走芸娘和小青璇是目的也是表象,伏杀纪寻是碰运气却也是最终的目的。却无奈,纪寻对芸娘和小青璇的担心使他失了方寸,竟是一步步的钻进了这最后的圈套。当此之际,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布衣青年终是开口:“我等既然来了,自然不会想着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纪寻问:“那他们呢。”指的是藏香阁内的其他人。
布衣青年扶起了云装,将之拉到了身后,其不语,云装却说:“哥,欲成大事不拘小节,今日小妹于你同死,放心,九泉之下见到父亲,父亲不会怪罪我们的。”
布衣青年痛心的说:“早让你走了,为什么要回来呢。这让我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父亲。”
云装不语,纪寻却问:“哦?你们的父亲是谁?纪某杀的?”
布衣青年答:“便让你死个明白,我乃汪兴武,我父汪文言。”
强弩利剑当面,纪寻都是泰然自若,可听到汪文言的名字时,纪寻却微不可闻的变了颜色,他想起了那个在诏狱中整日哼着淫词艳曲却能死守气节的老混混,那个老混混和杨涟夏之令是纪寻之所以能活着熬过诏狱酷刑最大的依托,他活下来,他干为鹰犬,承载着的也是三人的理想,却不料如今却是其一双儿女逼到了悬崖边上,何其荒唐无奈。
但,此时显然并不是诉衷肠的好时机,因为就算纪寻说了也不会有人信,所以,纪寻识趣的没有提及汪文言,反而另辟蹊径的说:“尔等没有那个脑袋布此局,那么,让纪某猜猜,应该是皇太极在幕后出谋划策吧。那么,你们有没有想过,皇太极为什么要杀我呢?”
闻言,汪兴武虽沉默却似乎有些意动,纪寻见之当即略微松了口气,因为他发现汪兴武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这或许便是他给纪寻留下这说话空当的缘由。于是,纪寻立即接着说:“你们要杀纪某,想来是为了我大明百姓,可皇太极要杀纪某,难道为的也是大明吗。你是聪明人,也想到了吧,皇太极要杀纪某,只能是因为对他后金有利,所以,你们要是杀了纪某,便是助纣为虐,是这个道理吧。”
汪兴武依旧沉默,可他身后的云装却已然急躁起来,其竟说:“四贝勒行事光明磊落,哥,千万不要信这奸贼谗言,快杀了他。”
纪寻一听,一股无名怒火当即冒了出来,怒斥道:“混账东西,你等卖国投敌还他娘的光明磊落,汪文言响当当的汉子,竟生出你们这对草包,也是该死。”
云装大怒,当即就要下杀手,汪兴武似乎想拦,却不知为何没有伸出手,眼见纪寻很快便要被砍成肉泥,却忽听一句话自门外传来:“汪兴武,让我进去,我乃尚七。”
听到这句话,纪寻顿时屏气凝神不做声了,而汪兴武似有犹疑,可半晌后仍旧下令将门打开了一条缝,将尚七放了进来,于是,纪寻当即大松口气,知道自己的命又保住了,尚七既然来了,凭他的武艺,保自己出去还是大有可为的。
而尚七进来后,则是第一时间站到了纪寻身前,于是纪寻轻轻的拍了下浑身僵硬的文之柄肩膀,示意其放下刀,稍作休息。
前跨一步,纪寻挺身与尚七并肩而立,对汪兴武说:“你这个人,或许聪明,或许有勇气也有胆魄,但你过太妇人之仁,太过自以为是,你自以为自己又决断,但,临机却又生疑虑。所以,你注定成不了大事。所以,你已然失败,而失败的代价便是你们都得死。但,只要你告诉我芸娘和纪某之女现今被藏在哪里,纪某可以向天发誓,绝不追究你等,放任你等离开京城。”
汪兴武言:“尚师叔虽有登峰造极的武艺,但,你认为仅凭他一人便可护你周全吗?”
闻言,纪寻了然,先前还在疑惑这汪兴武为何会糊涂的放尚七进来,原来是有这么一层关系啊。
尚七闷声问:“你师父呢?”
汪文言躬身回答:“师父已于年前仙逝。”
尚七默然许久,终是吐出了口,继而道:“今日我在这里,你杀不了纪寻。但有我在这里,可保你等平安,何去何从,你自己决断。”
汪兴武:“师叔公参造化,为何助纣为虐?”
尚七沉默不答。
汪兴武又言:“皇太极许诺全力助我等有识之士匡扶大明,与我大明永世修好,师叔若有此念,我等当以师叔马首是瞻。”
尚七本来平静,可听了这话,一股滔天的杀意忽的升腾而起,罕见的骂道:“孽障,糊涂,若在执迷不悟,休怪我剑染同门后辈之血。”
不光尚七有怒火,纪寻也差点被气的背过气去,想来汪文言何等聪明的人物,竟然生出了这样两个是非轻重浑然不分的蠢货,真真是虎父犬子。是以接着骂道:“皇太极包藏祸心,似这等拙劣的谎话你竟然也能信,你有脑子吗?”
被尚七和纪寻这接连喝骂,汪兴武终于承受不住,仿若受了莫大屈辱似的脸上青筋暴起,喝道:“师叔,你既然执迷不悟,休怪师侄无情了。上,杀了他们。”
唉,汪兴武蠢蛋的人设立刻被纪寻坐实了,该下手的时候你聊天,该聊天的时候你他娘的又动手了,不是蠢是什么,不过,他倒要真诚的谢谢汪兴武的蠢,要不然他活不到现在。
战斗,一触即发,尚七杀起人来干净利索,几个跨步间已然携着纪寻冲到了正门前,文之柄却被落在了后面。眼见门前十余人虎视眈眈,却在此时门外忽的一生巨大的撞击声,木屑翻飞间,夏八执剑当先冲了进来,师徒二人联手,护着纪寻又是几个跨步冲了大门,而后被带来的官兵瞬间围住保护起来。
这前后,不过十余个呼吸的时间,纪寻尚七夏八三人各自受了几箭却被金丝软甲拦住未伤筋骨,就这么看起来轻而易举逃过了这必杀之局,只是可怜落在后面的文之柄,被砍了几刀后生擒了。
第88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十)
“大人,救我啊。”
纪寻挥了挥手,是以部下暂缓进攻,后对里面喊道:“文大人,不要慌,他们不敢杀你,若是他们真的杀了你,你也不要怕,纪某会把他们全部剁碎了给你陪葬的。”这话,摆明了是告诉里面的人不要拿文之柄的命威胁他,一点用都没有,这还不算罢,纪寻接着说:“里面的听好喽,不管你们来自哪里,都有家小吧,纪某若是死了还好,可现在纪某没死,所以,你们若是不投降,纪某会把你们的家小全部抓起来,一个不留。想想吧,何必呢。不若现在出来,纪某保证不杀你们,还会给你们每人一千两银子做盘缠,何去何从,自己考虑吧。纪某给你们半柱香的时间。”
为什么要给他们半柱香的时间呢,当然不是为了文之柄的命,而是为了最终的决胜做准备,纪寻下令道:“去,把皇太极请来。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粗。”
而眼见一对人马赶去后,纪寻仍不放心,便对尚七说:“我担心皇太极听到动静后逃跑,所以还要辛苦你一趟。”
尚七慎重的点头,当即身形展开,几个呼吸间便不见了踪影。
却说门内,慌乱恐惧的氛围很快的扩散开来,纪寻在他们手里,不管他们杀还是不杀,主动权都在他们手里,所以心里或多或少的有些倚仗,有些活下去的希望,可现在呢,纪寻逃走了,于是,他们不得不想到纪寻那震惊世人的种种恶行,不得不想到纪寻的残暴,不得不为自己的生命担心,不得不为他们的妻儿老小担心,因为他们都很清楚,纪寻说的话绝不仅仅是威胁恐吓那么简单,纪寻完全有能力做到他说的任何事情。
终于有人崩溃了,其神色癫狂的奔出门外,跪倒在地,哀声祈求纪寻饶他性命,却未想到纪寻竟真的兑现了承诺,一个装满银子的大布袋当即就丢在了他的面前,不拿不准走,拿了竟真被放走了。
这还了得,门内之人鱼贯而出,各领赏赐各自离开,在金钱和生死威胁的双重压力下,能坚持住的人还是比较少的,更有甚者,竟是直接压着汪兴武和汪云装走出来了,看着万念俱灰的汪兴武兄妹,纪寻忽的有些心疼汪文言,不是心疼他的死,而是心疼他生了这么两个废物。
当此时,皇太极正巧被尚七亲自领兵押来。纪寻迎了上去,亲切的抓住皇太极的手,将之请进了藏香阁,相对坐定,先不顾跪着的汪兴武兄妹,只是寻常的问皇太极:“四贝勒对此地可熟悉啊。”
皇太极神色如常,笑呵呵的道:“让贤弟见笑了,愚兄在京城外为质,日子无聊的紧,所以这地方嘛,隔三差五的总的来一趟,本还想着邀请贤弟一起来的,不过顾及贤弟大婚将至,不好孟浪。”
纪寻同样笑着说:“有的是机会嘛。哦,对了,听说侯国兴也经常来这里,四贝勒应该见过他把,还请四贝勒下次再见到侯兄时,替纪某劝他一劝,身子已然那样了,还是不要闹笑话的好。”
皇太极多精明的人啊,他当然不会顺着纪寻的思路走,是以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只是说有机会自会劝的。
皇太极不接话,纪寻也没办法,不过也无所谓,无非是撕破脸直接问便是:“堂下这两个,四贝勒可认识啊。”
皇太极自然说不认识,却见汪云装很是诧异,或许这小女孩心里还期望着皇太极给他出头呢。
纪寻笑道:“可他们说认识你啊。还说是受你指使绑架了纪某的未婚妻和小女,四贝勒,你说纪某是信呢还是不信呢?”
皇太极自然矢口否认,这本在纪寻的预料之内,所以他说:“四贝勒既然说没有这等事,纪某自然是信的。事情既然弄清楚了,那边没事了,先前多有唐突,纪某告罪,便请四贝勒看场好戏吧。”
皇太极的眼睛眯了起来,做出了最后的反抗:“愚兄有些累了,戏嘛,改日再看可好?”
纪寻才不管他那一套,是以强硬的道:“今日的戏自然要今日看,隔日再看就没了今日的韵味了。”
皇太极同样强硬的站起身,说:“纪寻,你什么意思?”
他以为纪寻会顾及他的身份不敢太放肆,却哪知他的身份在纪寻眼里虽重要但还没那么重要,只听纪寻阴冷的说:“没什么意思,今日这场戏,你看也得看,不看也得看,要么你现在就在我面前自杀,要么乖乖坐下来看戏,要么纪某把你绑喽定在椅子上看戏,三选一,你自己选。”
“纪寻,你如此辱我,想引起两国死战吗?”
纪寻:“明人不说暗语,你我都心知肚明的事情,拿出来纠缠有什么意思,别让我看不起你。”
皇太极怒气陡增,却终是平静下来,重新做回了椅子上,闭目养神。他清楚,此番和纪寻的交锋,他一败涂地。因为纪寻把分寸拿捏的太准确的,这个分寸便是只要不杀他,怎么侮辱他都可以,只要他不死,两国便不会开战,而他会自杀吗,显然不会,他清楚,纪寻也清楚,所以,他没有任何取胜的机会。
此时的皇太极,只能在心里祈祷侯国兴已经杀了芸娘,那样的话,也算达到这次行动的目的。他清楚,纪寻很快便能知道芸娘现在被藏在哪里,如果侯国兴还没有动手,那今日之事只能是场笑话。
果然,汪兴武终于开口:“皇太极,你当真不认识我兄妹二人吗?”
皇太极眼皮都没抬一下,充耳不闻,便听汪兴武骂道:“无耻小人,枉我兄妹如此信任你。”
皇太极还是那样,纪寻却嘿嘿笑道:“瞧,四贝勒跟你们不认识吧。那么现在,可能告诉我实情了。”
汪云装却低吼道:“皇太极不是好东西,你就是好东西了吗,左右都是死,哥,千万不要告诉他,让他也尝尝丧亲之痛,也算是为我们的父亲报仇了。”
纪寻轻舒口气,转身从身后接过了一瓶药,对皇太极说:“这药倒也平常,是给牲口催情用的,四贝勒,纪某请你看场活春宫可好。”
闻言,皇太极虽仍没有抬眼,可闭着的眼皮却开始急速抖动,这一刻,他竟对纪寻产生了一股恐惧的感觉,同样他也清楚,下一刻纪寻便会知晓芸娘之所在。
果然,汪兴武吼道:“纪寻,你畜生。”可当纪寻将目光放到了汪云装身上时,其却忽的哀求道:“不要这么做,我说,我全都告诉你,只求你能让我兄妹速死。”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对纪寻说:“我不相信你,我师叔呢,让我师叔来。”
尚七走进来后,汪兴武终于放心了,终于说出了芸娘和小青璇之所在。
第89章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一)
赶往煤山的路上,尚七问纪寻:“若是汪兴武拒不招供,你会怎么办?”
此刻虽得知了芸娘之所在,可芸娘和小青璇尚且生死不知,所以此时显然不是问这等话的好时机,可尚七还是问出来了,可想而知纪寻对待汪兴武兄妹的做法对尚七产生了多么大的冲击,如鲠在喉般不吐不快。
纪寻看了尚七一眼,那眼中的落寞令尚七立刻生出了后悔,他知道自己伤了纪寻的心了,本以为纪寻不会回答他,可纪寻却在沉默后字字铿锵的说:“做人还是做鬼,我并不在意,但我永远不会做畜生。天道不公,我自邀天一战,而至人伦,乃我至敬至畏者,故终我一生,绝不会越雷霆一步。此话,我只说一遍。”
尚七沉默,他知道纪寻是真的生气了,真的伤心了,他自责,可在自责之余却又很踏实,他没有告诉纪寻的是,他先前曾检查过纪寻要给汪云装服用的药,那药不是催情的,而是夺命的毒药,沾之则死。
却说煤山,纪寻虽没有去过,但却如雷贯耳,因为历史中的崇祯皇帝就是吊死在煤山上的,其是皇家御苑,选择这个地方藏人确实出乎了纪寻的预料,且会带来极大的麻烦,很显然,皇家御苑不是谁想搜查就能搜查的。
果不其然,纪寻在煤山脚下被禁卫军拦了下来,其统领叫庄伟,是个五大三粗脾气火爆的汉子,这人对纪寻的厌恶毫不掩饰,三言两语谈不拢已然拔剑相向。
纪寻心急如焚,怒气冲天而起,当即便要不管不顾的杀将进去,却此时一个太监急匆匆的跑来,宣读了圣旨,于是这麻烦迎刃而解。纪寻自讨也是糊涂了,竟没有想到圣旨这东西,魏忠贤要多少有多少,想写啥就能写啥,根本就不是个事。
瞧人家魏忠贤做的多绝,圣旨上下令让纪寻搜查煤山还不算,赏给这庄伟定了个藏污纳垢的罪名,叫给纪寻全权处置。于是,纪寻再无顾忌,当下缴了庄伟所部的械,分出一队人马看守后,下令全面搜查煤山。为了提高效率,纪寻将上千兵马分成了上百小队,分各个方向全方位地毯式搜寻,并下令一经发现已响箭为号立刻集结。
天意弄人,旱了两个多月的京城却在这时下起了雨,这雨初时还小,慢慢的越下越大,渐成磅礴之势,为搜查增加了无数的难度。但,纪寻不可能放弃,且随着时间的流逝,纪寻的心里越来越焦急。
自芸娘和小青璇被劫,此时已经过了三个时辰,天色已近傍晚,又因雨大,能见度非常低,许多不必要的伤亡自然多有出现,官兵们怨声载道乃是必然,但纪寻纪寻搜寻之心丝毫未减反而越家强盛,他已经派人前往通知魏忠贤,让魏忠贤调兵增援。而他自己则是带着十几个官兵早已深入煤山深处。
忽现山体滑坡,纪寻虽是躲过了,却无奈一脚踏空跌落深谷,跌跌撞撞的滚下去,也不知滚下了多远,万幸并没有受什么伤。大雨中,纪寻略微缓了一下便当即翻身站起,本想着抓紧爬上去接着找,却于雨幕中忽见一处有烛光若隐若现,于是,纪寻大喜过望,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当此之际,哪还顾得上他自己乃是孤身一人,在那强烈的担忧驱使下,纪寻立刻跌跌撞撞的跑过去,所幸心里还是有些理智的,所以在靠近之后放缓了脚步,隐藏起来慢慢靠近,打算先查看一下再说。
万没想到,在这深谷之中竟有这样一个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的小庭院。纪寻趁着大雨翻墙进去,在柴房中发现了畏畏缩缩的小青璇,他心疼却又松了口气,还活着就好。他没有当即去就小青璇,而是选择暂且离开,打算先查清芸娘在哪里后再做决断。
庭院虽应有尽有却是不大,是以纪寻很快便找到了芸娘,多谢这场大雨,让纪寻找到了芸娘和小青璇,更让纪寻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被发现,却也正因为这场大雨,使得纪寻的信号箭无法发出,所以,他仍旧不能现身,他只能等,等援兵赶来。在他想来,他率领的那个小队官兵在他滚下山坡后必然会追下来并且通知尚七和夏八,再以尚七和夏八的身手,赶来这里并不需要多少时间。
但这次纪寻想错了,他翘首以盼的尚七和夏八久久不至,可他最担心的事情却突如其来。
缩在墙角下,透过窗缝,房间内模糊可见。他看到侯国兴带着两个人走了进来,看到两个人压住芸娘的手脚任由侯国兴去撕扯芸娘的衣衫,他听见侯国兴暴烈狠毒的辱骂嘲笑:“贱人,哈哈,你也有今天,你不是看不上老子吗,老子今晚就让你看得上老子,不错,老子是不行了,可他们行,老子要看着他们蹂躏你这个贱人,等他们完事了,这里还有几十个兄弟,哈哈……”
现身还是不现身,这似乎是个问题,又不应该是个问题,对一个真正的男人来说,这决不能是个问题。
什么理想,什么抱负,当此之际,都他娘的是扯淡。
所以,纪寻没有一丝迟疑的撞破了窗户跌了进去,怀中的匕首险之又险的插进了一人的后背,却被反应过来的另一人一脚踢中了肚子倒飞出去。
侯国兴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纪寻,是纪寻,你怎么找到这的,哈哈,你竟然找到这里了,太好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快,抓住他,上,抓住他。”侯国兴并不傻,他很快便想明白了,纪寻要是带兵来了的话其不可能孤身闯入,这只能说明他是一个人来的,虽然想不通纪寻为什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但,纪寻一个人出现在这里已然是事实,而这个事实,让侯国兴欣喜的快要发狂。
还活着的这人向纪寻逼过来。纪寻虽不会武,但常年见尚七和夏八练剑,眼力还是有的,他立刻看出,此人是个高手,最起码对他来说是个高手,捏死他跟捏死只蚂蚁差不多。
芸娘担忧的尖叫声响起,但眼中却重新焕发出了生机,她本已崩溃,可此刻却重见光明,因为纪寻来救她了,足矣。
第90章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二)
纪寻却对芸娘置若罔闻,他攥紧了手中的匕首,竟是当先冲了过去,那人一脚踹来,纪寻躲不过,却堪堪将之抱紧了他的大腿,死也不松手,其人一掌拍在了纪寻的后背上,那绝大的力道瞬间将纪寻拍的口吐鲜血,仿佛内脏都破裂了,但他仍不松手,他的匕首从此人的股间刺入,直达肠道。他再次奇迹般的杀了此人。
所幸,侯国兴和他一样都不会武艺,所幸,这是个胆小的货,当他发现纪寻竟然又杀了一人后,浑然没有想到纪寻已然被那一掌拍成了重伤,却被吓的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虽哇哇大叫却越跑越远。
纪寻没有力气去追,他只能用仅存的力气解开了芸娘被缚的手脚,然后对芸娘说:“走,我们去找青璇。”
当此之际,任何的言语都将乏味,芸娘的泪水撒面,却没有呜咽声,她将纪寻的手臂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二人一句话也没有,当即便往柴房赶去。
万幸,临近柴房时他们才被发现,万幸,侯国兴并不在意小青璇这个孩子,所以只是把她绑了独自一人丢在柴房并未派人看守。
纪寻在芸娘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进了这间柴房,而后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房门用重物暂时毒堵死,但他明白,这道门撑不了多久。
撞门声紧接着响起,才几下,那门已经颤颤巍巍,此时,芸娘已经给昏迷状态中的小青璇解了绑将之搂在怀里,此时,芸娘的脸上竟出奇的平静,她似乎已经猜到了纪寻要做什么。
果不其然,纪寻踢翻了房门边的火油,从怀中掏出了火捻子,吹出了火星,他走进芸娘和小青璇,将她们揽入怀里,轻声问:“怕吗?”
将头靠在纪寻的胸膛上,芸娘同样轻声说:“有公子在,芸娘什么都不怕。”
轻吻额头,纪寻嘿嘿一笑,骂道:“去他娘的。”
火捻子仍了出去,火势瞬间汹涌,埋没了整间柴房,却埋没不了困在这火笼中浓情蜜意。
在这生命最后的刹那,纪寻并没有说什么我爱你的废话,可他却在头顶的房梁砸下来之时,本能的用自己的身体将芸娘和小青璇抱进自己的怀中,用自己的后背充当起她们最后一道防护。
后悔吗?没什么好后悔的。却有恨,恨这苍天不公,恨这世道无情,这滔天的恨引得苍穹震怒降下雷霆,印的火光外白刷刷一片,于是纪寻看到,尚七和夏八正急迫的向这里冲来,这一刻,无边的力量自四肢百骸升起,宛若野兽般的嘶吼声响起,他竟硬生生的顶翻了后背上的房梁,而后抱起芸娘和小青璇越出了火海,冲进了暴雨。
彼时,尚七和夏八正在被侯国兴的数十手下围攻,情势很是危险,纪寻却在此时仰天长啸:“侯国兴,今日你必死无疑。”
尚七大喝:“夏八,速去保护纪寻,这些人为师来对付。”
夏八闻言,一点楞也没打,当即脱离了战场,几个闪步间已经来到了纪寻身边,接过了纪寻怀中的芸娘和小青璇,略微查探后对纪寻说:“叔放心,婶子和妹妹还活着。”
纪寻大笑:“自然得活着,老子还没死呢。”
所谓劫后余生,更生豪情万丈,不外如是。
却说雨幕中尚七血战八方,竟是被纪寻的豪情所激荡,忽的大喝道:“夏八,看仔细了。”
举目望去,其剑法更加玄妙,似是羚羊挂角,又像是天道昭然,夏八大喜道:“恭喜师父,终参造化。”
纪寻不懂,却清晰的辨别出尚七更厉害了,表现出来的便是杀人更快更了无痕迹了,是以不到短短半柱香的时间,院中这数十人竟然被杀的一个不剩,连一个逃掉的都没有,除了侯国兴。
侯国兴是留给纪寻的,纪寻当然清楚,所以他走到已经被吓的屎尿齐流的侯国兴面前,看了一眼后,先前一肚子的话却突然间不想说了,仅是举起捡来的钢刀,砍下了这孬种的头颅。
纪寻清楚,杀了侯国兴并不明智,但他仍旧这么做了,不杀不足平此刻之心意,故而杀之,杀了也就杀了,没什么了不得的。纪寻现在甚至想直接回去将客氏和皇太极都砍了,但雨势太大,便无奈的熄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接下来,尚七和夏八合力将纪寻这一家三口搬到了屋内,纪寻已经是强弩之末,可他却依然硬撑着,当见芸娘和小青璇的呼吸终于渐渐平稳时,这才彻底的松了口气,随着这口气出来的,还有一大口鲜血。
尚七赶紧将一颗药丸塞进了纪寻的嘴巴里,叮嘱他道:“别强撑着了,你内伤太重,快点休息吧,放心,此地有我。”
闻言,纪寻飒然一笑,终于昏睡了过去,这么一睡,竟是足足睡了一天一夜,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便是脸上梨花带雨的芸娘和缩在他怀里酣睡的小青璇。
举目四望,此地竟还是这处小庭院。
见纪寻醒来,芸娘这才破涕为笑,嘴边私有千言万语可说出来的仅是:“公子饿了吧,我去给你端粥吃。”
捏了下芸娘的手,纪寻轻笑道:“去吧。快去快回,着实饿了。”
尚七紧接着走了进来,对纪寻简短的交待了几句说:“周三药来给你看过了,你的内伤不算太严重,严重的是烧伤,不留疤是不可能的了,还有,你这七天不能见风,所以不能回府,就在这呆着吧,有什么事情告诉我,我去给你办。哦,对了,魏忠贤和皇太极昨日都来看过你,都被芸娘打发走了。”顿了下,又说:“陪你搜查的那队人都查出来了,他们怕惹祸上身这才知情不报致使你只能孤身犯险,你说吧,杀了还是放了。”
纪寻撇了撇嘴,自嘲道:“我说怎么这么久都没人来救援呢,原来是这么回事,瞧我这人缘,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紧接着却没有提及怎么处置那队人,却担心的问:“你刚才说我烧伤严重,我怎么没有感觉啊,对了,哪里烧伤了,不会是脸吧。快拿镜子来。”
尚七根本就不理他,转过头就往外走,只留下一句话:“给你用了麻沸散了,现在不觉得疼,很快就疼了,自己忍着吧,那东西不能常用,伤脑袋。”
纪寻仍不罢休,追问道:“脸没烧着吧,给我拿面镜子来啊。”
尚七置若罔闻,还是贴心的芸娘翻着白眼给纪寻递了面镜子,纪寻左瞧右看,终于放心了,虽然有些擦碰,却没有毁容的风险。这边刚松口气,立刻却又倒吸口凉气,疼啊,真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