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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雍尨     明末夜天子txt下载     明末夜天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1章 战鼓鸣千里焦土,却道谁天生将才(一)

    孙承宗的算盘打的着实不错,可却算错了账。或者说,他只会算自己的账,却不会算魏忠贤的账。

    在孙承宗想来,以魏忠贤多疑的性格,就算纪寻只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投敌叛国他也不会坐视不理的,却无奈在魏忠贤那里,纪寻投敌叛国的可能性连千万分之一都没有,绝对是零。

    为什么是零呢,这都牵扯不到忠君爱国,信任与怀疑,只需算一笔很简单的账就可以了。

    这笔账是这么算的:大明朝什么都有,而努尔哈赤除了有几个漂亮孙女外就是个穷光蛋,若是纪寻在关内不得势还好说,偏偏如今的纪寻在关内权势滔天,兼且自家的产业日进万金堪称富可敌国,你让这样的一个人去投敌叛国,除非他得了失心疯了,可魏忠贤偏偏还知道,谁疯了纪寻都不会疯。

    所以,孙承宗的栽赃陷害挑拨离间对魏忠贤来说就是个笑话。所以,魏忠贤在给纪寻的来信中,着实狠狠的嘲笑了一番,还表示孙承宗这么做说明他已经害怕了,开始不择手段了,让纪寻小心看着他,一旦他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立刻上报,京城那边立刻动手干掉他。

    纪寻也是被气笑了,暗想孙承宗这老狐狸还是不够坏啊,他或许永远无法理解坏蛋的逻辑,所以他注定永远都干不过魏忠贤,扳倒魏忠贤这件事情还是得由小爷来做啊。

    于是乎,纪寻想明白了孙承宗这几日来对他如此热络的情由,站在他现今这个坏蛋的立场上,他认为自己绝对不能忍气吞声,那太不符合自己现今的人设,所以,他当即领着手下的锦衣卫们冲到了山海关总兵祖大寿的府上,不由分说的把祖大寿抓到了孙承宗和高第的面前。

    孙承宗非常镇定,虽明知道自己的算盘打错了可还是不急不躁的问纪寻:“贤侄这是为何啊?”

    纪寻冷笑道:“这混蛋勾结努尔哈赤准备献出山海关,被我抓了来,督师看该如何办?”说着话,将魏忠贤送来的那封努尔哈赤亲笔手书递到了孙承宗的手中。

    孙承宗到底是个绝顶聪明的人物,只一瞬间便清楚了纪寻的算盘,又一瞬间便断定自己的计策彻底失败,再一瞬间又断定来自纪寻的诬陷他无法化解,他能择清自己,却救不下祖大寿。

    此时,纪寻已经问向了祖大寿:“你说吧,这封信是不是努尔哈赤写的。这封信为什么会出现在你手里。是不是你和努尔哈赤暗中勾结想要凭借此信诬陷本官和孙督师,你好坐收渔利将山海间献给努尔哈赤。”这边话还没问完,那边已经有一各锦衣卫走上堂来,手捧着一个盒子,打开来看,具是些珍珠玛瑙,于是纪寻阴笑着纪寻问:“这些就是努尔哈赤送给你的吧,也不多嘛,你的廉耻就这么廉价吗?”

    这还不算,片刻间又有一锦衣卫带着一个军士走了进来,那军士颤颤巍巍的做了人证:“属下曾看见祖将军暗中会见了努尔哈赤的使者。”

    得,人证物证俱全,铁证如山,瞧瞧,什么叫诬陷,这他娘的才叫诬陷。和纪寻相比,孙承宗的手段只是小儿科。

    旁边的高第都看呆了,这才反应过来,立刻嚷嚷道:“好一个狗贼,来呀,给我拿下,我要将他千刀万剐。”

    只是,纪寻不说话,还真没有人敢听高第的命令。纪寻也不看高第,却是注视着孙承宗,等待着孙承宗说话,期待着孙承宗将所有的罪责全部推到祖大寿的身上。

    可纪寻失望了,孙承宗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他竟然是认命了,不再挣扎了,这让纪寻非常的失望,他也终于明白此人明明有一手好牌却为什么每每输给一手烂牌的魏忠贤,无他,不够狠,不够无耻。

    祖大寿也怕了,纪寻诬陷他的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这还了得,于是他着急的辩解,并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孙承宗,期待孙承宗能给他说说好话,却浑然没有想到把孙承宗拉下水会造成怎样严重的后果。

    纪寻气归气,可心里更明白,决不能把孙承宗和祖大寿就这么干掉,否则努尔哈赤来了谁去打,难不成自己上吗,所以,他看着不断为自己辩解的祖大寿,淡淡的说了一句:“哎,也不是本官故意为难你,实在是难办啊。”所谓听话听话音,纪寻这么说,显然是想先放祖大寿一马了,而且说这话时,他隐晦的瞥向了一旁的高第,示意他给祖大寿说情。

    那高第愣了半晌才醒悟过来,这才说:“纪巡按且息怒,依本官看,此事尚还不足以下定论,不如容后再议,看祖将军能否戴罪立功吧。”

    纪寻似乎非常的不愿意,可犹豫了良久后却说:“行吧,先这么着吧,不过,此事本官记下了,哼。”

    说完,竟是一挥袖子走了,高第赶紧跟了上去,独留下孙承宗和祖大寿大眼瞪小眼,浑然想不明白纪寻既然搞出了这么大的阵仗可为何又这么放过他们了。

    这般雷声大雨点下到底是为何,别说他们不明白,高第更不明白,所幸高第能问。

    纪寻像是看傻子般的看向高第,对他说:“把他们都定了罪,谁去打努尔哈赤,你去还是我去。”

    高第赶紧夸赞纪寻深谋远虑,心中却还在疑惑纪寻既然知道要靠他们去打努尔哈赤,又为什么要唱这么一出戏呢。纪寻看出了他的疑惑,却没兴趣解释,暗道此人真是蠢到家了,连这点事情都想不明白,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不搞这么一出,孙承宗和祖大寿还会想办法给纪寻下绊子,而这么一搞,他们的把柄都在纪寻手里了,还敢对纪寻使坏吗,怕是巴结都来不及。

    当然,纪寻绝不会这么肤浅,他这么做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他不想再让孙承宗将精力放在他的身上,他希望能借此事点醒孙承宗:论阴谋,你搞不过我,去干你擅长的事情吧,至于之后的事情,你做不了主,别瞎琢磨了。

第62章 战鼓鸣千里焦土,却道谁天生将才(二)

    接下来孙承宗和祖大寿的反应,让纪寻略微舒心了些,他们终于正视了自己的位置,开始打点军事,积极备战,不再找纪寻的麻烦。

    可是,令纪寻不解的是,孙承宗虽军事操练的紧,可却似乎没有向宁远进兵的迹象,若说先前没有粮草倒还说得过去,可如今熊三已经将第一批二十万石粮草运到了山海关,孙承宗还是不出兵,这就说不通了。

    纪寻一等再等,等到信王都到了山海关了,孙承宗还是不出兵,纪寻等不下去了,对他来说,于公于私他都不能坐视宁远失守,于公,宁远一旦失手,关锦防线便如同虚设,届时大明便只剩下山海关这仅有的一道防线,于私,一旦宁远被攻占,获罪的可不仅仅是他孙承宗,魏忠贤也要被拖累,因为这次是魏忠贤举荐的孙承宗,至于后续的拥兵自重等罪证更是无从说起,对魏忠贤来说,一旦宁远丢失,立刻便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结局。

    所以纪寻直接找到了孙承宗哪里,劈头盖脸的就问:“眼下宁远战局一日不如一日,孙督师为何还不增援,难不成要把宁远拱手让给努尔哈赤吗,难不成孙督师当真要对努尔哈赤俯首称臣。”

    孙承宗却是不愠不火,笑着在沙盘上指点了几下,对纪寻解释了一番,于是乎,纪寻无奈了,有火也发不出来了,最终只能将愤怒的目光盯向了缩着脑袋坐在一旁的高第。

    纪寻怎么都没有想到,罪魁祸首竟然是这个蠢材,这个蠢材竟然早在努尔哈赤进攻之初便下令把关锦防线的所有兵力全部收回到了山海关,且这个命令还是他自作主张下达的,根本就没通知魏忠贤,纪寻来到之后也没有刻意打听,是以一直被瞒到了现在。

    于是乎,纪寻傻眼了,颇有一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荒唐感觉,想来此时的魏忠贤还不知道这件事,要不然早就急的给纪寻来信商量对策了。

    于是乎,眼下的现实就是,宁远成了孤城,城内只有不足一万兵马,却被努尔哈赤的十万大军包围了,而努尔哈赤的用意也很明显,其围而不攻,就是想围点打援,而一旦孙承宗下令驰援宁远,他们便要在旷野上面对努尔哈赤的骑兵,虽说大家兵力差不多,可饶是孙承宗也不敢在平原上跟后金的骑兵硬碰硬。

    纪寻虽气急,却很平静,淡然的说:“哦,是这样啊,倒是下官误会孙督师了,请孙督师见谅。不过,孙督师已然接了手,想来是胜券在握吧。”

    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之后,纪寻确实不怎么担心,他相信孙承宗肯定有办法,要不然他根本就不需要来先前那么一出,且因其敢于和纪寻同归于尽这一点来推断,孙承宗是胜券在握的,有他没他都一样的胜券在握。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果然,孙承宗的办法简单又实用,其说:“不过是笨办法而已。眼下冬日将近,最多两个月努尔哈赤必然撤兵,哦,还要多谢高经略将关锦十余城去基本上都搬空了,努尔哈赤一点补给得不到,想来这个撤兵的时间还要提前许多。”

    闻言,高第尚还恬不知耻的说:“这正是本官的计策啊,我们只需守住山海关,那努尔哈赤又能奈何?”

    纪寻终于忍不住了,跳起来大骂:“你个蠢材废物不要脸的混账东西,人家给你脸你还真往上拱啊。还真是你的计策,你的计策就是将我大明数年来耗费巨大建成的十余城拱手让给了努尔哈赤,我问你,就算努尔哈赤撤兵了,可万一他在撤兵之前把那十余城全部给推平了,这损失谁来陪,你陪吗?”

    高第顿时被骂懵了,孙承宗可懵了,他没想到纪寻竟如此聪明,只这片刻间便瞧出了最根本的隐患,他更知道,纪寻骂的是高第,骂的更是他,显然纪寻并不认可这个方案。

    诚然,孙承宗看到的纪寻都看到了,却无奈,孙承宗没办法,纪寻也没办法,他们似乎只能眼睁睁的等着努尔哈赤将关锦防线夷为平地,进而为年后的大举进攻山海关做准备。

    也是直到这时,纪寻才算是彻底明白了孙承宗为何急于把自己整走,原来他早已预料到,接下来的几年辽东的战局将千变万化,是危机也是机遇,纪寻像跟钉子似的扎在这,实在是太过碍眼,为大局计,必须把纪寻赶走,可是他失败了。

    而对纪寻来说,他绝不能允许辽东的战局拖上几年甚至更久,因为没人比他更清楚眼下的大明到底是个什么局面,如今的大明,或许还能勉强支撑,但距离被彻底压垮只剩下最后一哆嗦了,而今年的河南蝗灾和江北大水更是给纪寻提了个醒,眼下的天灾只是开始,接下来还会有更加严重的持续三年的大灾大难,届时若还是内忧外患的局面,大明朝就真的离灭亡不远了。

    所以,眼见孙承宗和高第都不说话,纪寻拍了桌子,厉声道:“绝对不能坐以待毙,我建议,即刻出兵,和布尔哈赤决一死战。”

    闻言,孙承宗和高第皆骇然的望向纪寻,高第顿时道:“万万不可啊,我们的兵力自保尚且不足,与努尔哈赤平原作战简直是自寻死路啊,万一连山海关都保不住,我等可真就是千古罪人了。”

    孙承宗不说话,可显然意见和高第这蠢材一致。

    见状,纪寻愤而起身,一句话不说转头就走,且走的甚急。

    一个时辰后,几匹快马便驶出了山海关,直奔京城而去,去给魏忠贤送信。

    想来何其可笑,到了这存亡之际,纪寻竟只能求助于魏忠贤。在给魏忠贤的信中纪寻这样写道:“若坐视努尔哈赤将关锦防线付之一炬,则我大明存亡之秋三年之内必侄,望岳丈大人三思,再三思。”

    很荒唐,这么正义凛然,这么忧国忧民的话竟然出现在了当今两个最大的奸臣之间的信件中,更荒唐的是,魏忠贤给纪寻的回信中这样写着:“高第险些误我大明,实该千刀万剐,贤婿放心,现已奏明圣上,不日将调集十五万兵马齐聚山海关,望贤婿以家国为重,定要保住关锦防线。”

    这怕是裤裆里拉二胡,扯蛋谈,真他娘的荒唐,可却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第63章 战鼓鸣千里焦土,却道谁天生将才(三)

    这世间怕是没睡比纪寻更了解魏忠贤了,诚然,魏忠贤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千古第一奸臣,但不得不承认,此人从一个目不识丁的街头无赖混到了当今的九千岁,凭借的绝不是运气,而是其堪称绝世的智慧,只不过他的智慧没有用到正途上,全用在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上,却也正是这私欲,促使他成为当今天下最不愿大明亡国的人,从这一方面说,其或可被称大明第一忠臣。

    纪寻正是因为正视了这一点,所以他坚信魏忠贤不会坐视不理,只需告诉他辽东若失山海关孤木难支早晚得跨这个道理,其必然会比任何人都用心。

    瞧瞧人家这速度,纪寻派去送信的人还没回来,圣旨却先到了。

    在这到圣旨中,皇帝大骂高第愚蠢,着令将其押回京城审理问罪,又大肆批评了孙承宗的不作为,最后,封纪寻为平辽大将军,孙承宗以戴罪之身暂领督师之职辅佐纪寻,更赐纪寻尚方宝剑,可先斩后奏。

    太监读完了圣旨,底下的所有人都懵了,唯有纪寻平静的站起身,淡然的接过了圣旨和宝剑。而后径直走到那原本属于孙承宗的帅台坐下,淡然的下达了第一条军令:“诸位述职。”

    所谓述职,便是逐一上前告诉纪寻自己现在什么职位,负责什么,旁人看像是下马威,纪寻却认为这很重要,所以他听得很认真。

    述职完毕,纪寻一点废话都没有,当即说道:“我欲与努尔哈赤决一死战,诸位可有良策?”

    闻言,大家看向纪寻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着一个疯子,当即有以为参将出列,鼻孔朝天的讽刺道:“将军好大的威风,不过,将军想去送死,某将却想留着这有用之身待他日报国。”

    纪寻笑了一声,干脆的将手中的尚方宝剑递给了身侧的锦衣卫,说:“拖出去,斩了。”

    却见堂中立刻又出来了几人嚷嚷着纪寻滥用权力处事不公,纪寻更干脆的挥了挥手:“全斩喽。”

    这下,连孙承宗也慌了,赶忙说:“万万不可,如此怕要扰了军心,若是引起哗变就大事不妙了。”

    纪寻却阴笑着对他说:“我念你为帝师,这次放过你,再敢扰我军心,你也得被我斩喽。”

    这下,再也没有人敢开口了,因为大家终于明白过来,纪寻不是在开玩笑,那几个明晃晃的头颅怎么也不像是开玩笑,他是认真的,他是个疯子。

    看着满堂众人那愤怒怨恨的眼神,纪寻毫不在意,再下令:“传令下去,今日本将军初上任,甚是高兴,是以今日犒赏三军,虽不得饮酒,但肉管够,另外,步卒赏银三两,伍长赏银五两,什长赏银十两,把总赏银五十两,干总赏银八十两。肉菜银两已经到了,让伙房动起来,各部以营为单位,先去领赏银。”

    孙承宗等人再次懵了,这次懵的更狠,几个算术好的寂静算出了纪寻此次犒赏所需花费的银两,乖乖隆地咚,足足五十万两,这还不算犒赏三军所用的肉食,纵观大明历史,纵观往上千年,还从未有过如此豪爽之统帅。

    而后,大家感受到了极深的恐惧,他们先前还想着暂且忍一下,回去便发动哗变逼迫纪寻下台,可纪寻这犒赏三军的指令已下达,借他们三个胆子他们也不敢了,于是,他们只能对纪寻俯首称臣。

    瞧,这就是金钱的力量,用五十万两银子笼络住十万军士的心,太合算了。

    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唯有孙承宗,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竟是双目放光,火热的盯着纪寻像是在看着宝贝,他甚至呼吸都急促了起来,竟是率先恭维起了纪寻:“将军体恤三军,实乃三军之幸,实乃大明之幸啊。”

    纪寻真想给孙承宗一个白眼,他知道孙承宗看中他的钱了。有自己这么个财神爷在,何愁收复不了辽东,何愁打不垮努尔哈赤。

    孙承宗从未有这一刻般对打垮努尔哈这么有信心,他的信心也给了纪寻信心。

    纪寻比谁都清楚,他的优势是有钱,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却也不尽然,比如打仗他就不擅长,所以仗还是得由孙承宗来打,他只负责善后,只负责提供源源不断的钱粮。更妙的是,在纪寻先前的计划中,提供钱粮还需要暗中进行,现在却不需要了,得到了魏忠贤的首肯,他可以堂而皇之的将钱粮源源不断的运进来。

    这时节,纪寻在京城时对绛芸轩的布局便发挥出了决定性的作用,要不然也不可能紧紧是这送信的几日便筹集到了上百万两银子和如山般的粮草。

    必须要提一下的是,如今的绛芸轩,虽只经历的两年的发展,可其分店却已经开遍了全国各地,更是经由皮岛的纪家商行远销海外,其俨然已经是一个庞然大物,如今纪寻的身家,怕是除了魏忠贤外没人能跟他比了,他们这一对,怕是得占尽天下三成的财富。

    却说诸将被纪寻暂且遣散后,尚还侥幸的想着纪寻不过是在胡说答话,实际上不可能有那么多的银子犒赏三军,可当他们转了一圈后,彻底不淡定了,人家不是没有,而是加倍的有,瞧那白花花的几座山,怕是赏完了这次还能再赏一次。

    再然后,他们陷入了深深的后悔,更是在心中痛骂那几个被纪寻杀了的将领,要不是他们和纪寻对着干,说不定他们这些上层将领也能跟着领赏,干总都八十两了,他们这些中军参将怎么也得二百两啊。

    钱是好东西啊,谁跟钱有仇啊,可现在,他们却硬生生的跟钱站到了对立面。

    于是,不少人已经在沉思,该怎么拉近和纪寻的关系,这么大的一个财神爷怎么也不能放过啊。

    所幸,纪寻当晚就给了他们机会,在纪寻举办的酒宴上,这些下午时还颐气指使的将领们个个低下了高贵的头颅,拍马奉承,连连敬酒,差点把酒量甚好的纪寻喝大了。

    不过,他们的低头是有回报的,等他们回到自己的营房后便会发现,每个人的桌子上都放着一袋金子,最少也有二十两,于是乎,他们第二日见到纪寻时,更加热络了。

第64章 战鼓鸣千里焦土,却道谁天生将才(四)

    第二日一早,纪寻本想立刻升帐商议进攻努尔哈赤诸般事宜,却得报说信王殿下已经在外等候多时。

    对这个未来的崇祯皇帝,纪寻还是很慎重的,于是乎他立刻接见了朱由检,表现的不卑不亢。

    朱由检是来哭穷的,这一点纪寻早有预料,纪寻还知道此时的朱由检是装的,他并不穷,因为熊三派来的人早已经联系上了他,并给他拉来了五十万石粮食,足已解现在的燃眉之急,且熊三派来的人必然已经知会他,现今这五十万石只是第一批,接下来还会有第二批第三批,直到把上百万难民安顿好为止。

    而朱由检之所以哭穷,其心思倒也可以理解,无非是担心纪寻从中作梗而已,纪寻想想也好笑,你现有的粮食都是我给你送来的,你现在还想来瞒我说你没有粮食,岂不可笑。

    不过,纪寻还是要装作自己不知道,所以面对卖力演戏的朱由检只能强行忍住自己心中的笑意,并在最后佯装被朱由检的胡搅蛮缠弄得不耐烦了便象征性的拨给了他一万石,然后便不由分说的送走了他。

    继而,纪寻再次升帐,这一次,可不再有什么不愉快了,大家对纪寻主动进攻努尔哈赤这一决断颇为认同。这时节就该纪寻踌躇了,他犹疑的对诸将说:“打肯定是要打的,只是该怎么打呢,诸位说的也没错,后金的骑兵确实厉害,硬碰硬确实不是上策。是以诸位可有什么高论,畅所欲言吧。”

    还别说,眼下这些人虽然人品各有千秋,可对打仗这一专业性要求很高的行当还都是有一套的,于是接下来,纪寻听到了诸般计策,有的中规中矩,有的另辟蹊径,千奇百怪不一而足,把纪寻都说懵了。

    不过纪寻懵了不要紧,孙承宗不懵就行,最终也是孙承宗定下的计,不过,这计策他只对纪寻说了。

    此计有三步。第一步,纪寻向孙承宗发难,软禁孙承宗,诱使努尔哈赤大意;第二步,由纪寻给努尔哈赤写战书,借用纪寻奸臣之名进一步麻痹努尔哈赤;第三步,传令宁远守将袁崇焕佯装对纪寻软禁孙承宗之事不满,故愤而突围,欲要铲除纪寻;第四步,在山海关下对努尔哈赤前后夹击,全歼来犯之敌。

    这前三步,纪寻都没有异议,但对第四步,纪寻却执意不肯,他坚持要在关外迎敌,且绝对不容更改。

    孙承宗说:“我军之倚仗,无非城坚炮厉尔,若然平原对决,胜负难料,更且,若是平原决战的话,前三步也是可有可无,不当大用。”

    知道孙承宗说的都是大实话,但纪寻仍旧坚持,并说:“胜负难料,却不是必败之局,努尔哈赤号称雄兵十五万,实则探后只有七八万。而我军现在便有十万余,关内尚有十余万军队正火速向这里赶来,届时,我军三倍于敌,还能打不过吗?”

    听纪寻说此话,便知道他确实不会打仗,要是人数多的一方总能获得胜利,那以大明的人口之众,努尔哈赤还敢来抢劫吗。于是,孙承宗不得不给纪寻补补课,他做了半辈子的老师,讲起课来却是有一手,深入检出的让纪寻很快便明白了其中要领。但,纪寻还是不松口,必须得在关外打。

    孙承宗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语气也生硬了起来:“若依我之策,我军可有必胜之把握,然若在关外决战,胜负难料不说,一旦兵败,山海关也很有可能保不住,孰轻孰重,还不明显嘛?”

    纪寻却仍是不愠不火,他说:“嗯,对,你说的都对。但有一点不知你可曾想过,自古以来,久守必失,我军已经守了太多年了,可守住太平了吗,没有吧,我大明真正太平的那些年,怕是唯有太祖成祖在位的那些年吧,那些年,我们从不守,只有进攻,不断的进攻,只有进攻才能让敌人胆寒,只有进攻,才能保我大明永不被欺凌。”

    闻言,孙承宗面色带有羞愧之策,却还是坚持说:“可形势如此,进攻的时机不对啊。”

    纪寻却是提高了音量:“时机不对?现在的时机不对?那什么时候时机才对?等到人家骑到我们头上拉屎的时候时机才对吗?依我看,不是时机不对,时机永远都是对的,错的是我大明的铁骨已化绕指绕,错的是我大明的男儿已入温柔乡,错的是我大明的大丈夫已做小儿郎。”

    孙承宗一个激灵,话语都有些颤抖了,他说:“可是,可是,万一……”

    纪寻站了起来:“没有万一,你我见不到那万一。”

    “万一山海关有失……”

    “自古安有千年王朝,若苟延残喘,我当引颈而死,死后当问太祖,我有何罪?”

    这一刻,孙承宗看向纪寻的目光完全变了,他这一生从未有今日这般困惑,他实在是看不清眼前的纪寻,他不是奸臣吗,他不是阉党吗,他不是祸害大明的罪魁祸首吗,可为什么,为什么他能说出这样的话,为什么他能有这样的决心,为什么他让我有了一种自惭形秽的羞愧感。

    但,不得不承认,孙承宗被纪寻说动了,或者说,纪寻说出了他埋藏在心底多年早已被忘记的话,那句话叫做大丈夫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是啊,此时真的时机不对吗?怎么就不对了呢,论人,己方三倍于敌,论地点,辽东是我大明的疆土,论钱粮,数年来从未有今日这般充足,天时地利人和,皆在己方,此时时机不对那还有时机对的时候吗?

    于是,孙承宗亦是长身站起,朗声道:“好,便依你,关外决战,不死不休。”

    纪寻长啸道:“此战,我军必胜,胜则我大明自此脱胎换骨,胜则我大明再续百年昌盛。”

    两相计定,二人立刻围到了沙盘前开始指指点点,商量着最终决战的时间和地点,多数时都是孙承宗在说纪寻在听,纪寻在努力的学习,而孙承宗也不知报着何种想法,总在有意无意的提点纪寻用兵之道。

    二人一个讲一个学,不知不觉已到深夜,这才意犹未尽的散去。

第65章 战鼓鸣千里焦土,却道谁天生将才(五)

    努尔哈赤已经年近七旬,可他仍有旺盛的精力和强壮的体魄,想想他这一生,二十五岁起兵,统一了女真各部,攻略海西,赢得了萨尔浒战役的胜利后,迁都于盛京,后率军席卷辽东,攻下大明所属七十余城。这个人,堪称大明开国以来最强悍的敌人,带给大明的损失也是最大,或许没有孙承宗的话,大明朝早已覆灭在了他的铁蹄下。

    后世有人说,努尔哈赤一生最强悍的敌人是孙承宗,甚至后来清朝的史书中都将孙承宗列为可以扭转乾坤的关键人物,但,当努尔哈赤接到那封战书后,历史或许将从此改写。

    大帐中,努尔哈赤笑问:“纪寻是谁?”

    大贝勒代善也是笑着回答:“哦,听说是魏忠贤的准女婿,一个二十出头的小白脸。”

    努尔哈赤:“这么年轻嘛,真有气魄啊,他竟然自比成杰思汗,后生可畏。”

    将手中的战书交给下面的人看,上面只写了五个字:尔要战,便战!

    这五个字,乃是成杰思汗进攻花剌子模前写下的战书,纪寻一字未改,原样照抄的就给努尔哈赤送了过来。只这五个字,立刻坐实了纪寻狂妄自大的性格,而自古以来,不切实际的的狂妄乃是兵家大忌取死之道。

    特别是当听完谋臣费英东对纪寻详细的介绍后,几乎所有人都认定纪寻是个狂妄自大的白痴,唯有四贝勒皇太极略有些犹疑的说:“会不会有诈?”

    看努尔哈赤的模样,似乎也有些取舍不定,可终是说:“人家既然来了战书,我等总得做出回应,这样吧,给他回话,问他何时?”

    问何时,却不问何地,这是努尔哈赤的一个小心眼,只要纪寻这次的回执中出现决战的地点,那么努尔哈赤便有理由相信纪寻想耍诈。

    三日后,派去的使者回来了,同时也带来了孙承宗已经被纪寻软禁的消息,而纪寻的回信依然很简短:下月初一。何地?

    于是乎,连努尔哈赤也相信纪寻确实是个白痴了,他竟然要自己选地方,这不是白痴是什么。

    于是乎,努尔哈赤当即选定了一处方圆百里一望无际的平原地带,再次派出使者。

    又三日后,派去的使者回来了,带回了纪寻的一个字:可。

    此时,距离决战的日期便只有七日了。

    努尔哈赤兴奋了,他觉得这是上天对他征战一声的奖赏,他认为自己梦寐以求的大明江山即将唾手可得,他在心底里已然开始将那个叫纪寻的白痴定位了自己的第一大功臣。

    只是他决然想不到,他竟然会被这个白痴打败,用一个荒唐至极的谎言打败。

    也无奈何,若是纪寻的谎言针对的是他还可以防范,可纪寻的谎言却是针对的自己。

    纪寻撒下了一个弥天大谎,一个旷古绝今的弥天大谎。他不骗努尔哈赤,骗的却是自己的兵。

    首先,他抛出了一个疑问:都是爹生娘养的,为啥我大明的兵打不过后金的兵。

    然后,纪寻给出了答案:不是后金兵天生就比我们大明的兵强,后金兵之所以作战强悍勇猛,是因为他们在作战前喝了药了,没看他们每个人的马上都得别着个水囊吗,你以为真是水啊,不是,那是药,只要喝了那药,立刻便会精神百倍,力量和敏捷更会翻翻,所以后金兵才会那么猛。

    最后,纪寻对大家说:现在,经过朝廷数年来的苦心钻研,已经破解了后金兵所用之药的秘方,且已经大批量的生产出来,现在,我们再也不用怕后金的那帮王八羔子了。

    少数人信了,多数人是不信的,但当纪寻真的将他所说的药搬出来后,当由大家选出的代表亲自服药作了示范后,大家都信了,因为大家亲眼见到了那些平日里并不怎么勇猛的兵士在服了药后,竟然能对打军中的佼佼者,他们的力气和敏捷确实提高了不知凡几。亲眼所见,还能不信吗。

    于是乎,大家的热情瞬间高涨,怯战之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斗志,巴不得现在就冲出去干翻努尔哈赤。这时节,纪寻还不罢休,他开始煽情,将这几年来大明朝所受的欺负一件件一桩桩的说出来,再把大家这几年来所受的苦全部归咎到了努尔哈赤身上。

    于是乎,大家的眼睛红了,一个个卯着劲的请战。这时节,纪寻才说出了决战的日期,再然后,整个山海关开始了夜以继日的磨刀立马,大家伙盼日出盼日落,判的就是那初一。

    这一切在孙承宗的眼皮子底下悄然发生着,这一切让孙承宗陷入了无限的困惑,原来,谎言和欺骗还能这么用,原来,战争还能这么打,原来,纪寻竟然有如此鬼神神功的本事。

    而在孙承宗看来鬼斧神工的本事,在纪寻来看却并不是太过稀奇,无非是一些违禁药物而已,这东西等几百年后多的是,这个时代虽然少,却也不是没有,比如说周三药那里便有几个配方,都能将人的潜力激发到极致,纪寻还只是选了个后遗症并不是很大的而已。

    或许有人会问,既然有,为什么早不用呢?一来嘛,这种药物不论出于哪个时代都是违禁品,知道配方的人少之又少更不敢公开售卖。二来嘛,这种药物都是有副作用的,用的多了怕是得出人命。三来嘛,这种药物可不是大白菜,都是用真金白银换来的,普天下怕是除了纪寻,谁也没有那么大的财力能如此大范围的普及使用。

    仅这一次,纪寻花了上百万两白银,要不是提前准备好的大部分药材,怕是一百万两银子还不够。足足一百万两啊,饶是纪寻的财大气粗,也是差点把牙咬碎了才堪堪下定的决心。

    所幸,只需这么用一次就够了,之后再用嘛,可就不是今日这个分量了,有个百分之一的药量能让人振奋些精神也就足够了,那点钱纪寻还是出的起的。

    而当撒完这个弥天大谎后,纪寻在这一天深夜问同样睡不着的孙承宗:“胜负几何?”

    孙承宗答:“我军必胜也。”

第66章 战鼓鸣千里焦土,却道谁天生将才(六)

    天启六年,十一月初一,山海关外二百里肃宁原,天阴未雨。

    两相距离五里列阵,共计二十万。

    努尔哈赤自称用兵二十万,实则只有七万,纪寻自称用兵四十万,实则只有十三万,正好二十万。

    纪寻骑马立在战阵的最前端,孙承宗不在这里,他在战阵的最后放统掌大局。

    纪寻本以为自己会害怕,但当此时,他的心里只有平静,像是一汪深潭,更像是那能够吞噬一切的深渊,他的眼睛深邃而悠远,他握剑的手坚定而有力。

    夏八在纪寻的身边,他年纪还小,很害怕,不自觉的靠近纪寻,于是乎再也不害怕了,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亢奋。和他一样的亢奋的还有身后的十三万大军,他们已经喝下了纪寻配给他们的要,他们等待这一日已经太久。

    对面,一骑呼啸而来,带来的努尔哈赤的话:“纪寻小儿何在,我家可汗要见你,速速出阵拜见。”

    纪寻不急不恼,他说:“好的,你先回去,我这便去。”

    来人煞是错愕,此来本是羞辱,却奈何纪寻的回话竟如此懦弱,他一时间也想不清楚,连接下来的话也不会说了,是以只能打马回去。

    看着此人的背景越来越小,纪寻拔出了剑,指向前方,飒然下令:“开战。”

    一道令箭冲天而起,轰隆隆巨响爆珠似的响起,一颗颗炮弹就这么飞过己方十三万大军的脑袋,朝着努尔哈赤砸了过去。

    平原作战,罕见用大炮的,因为大炮太笨重,更因为它最多在两相碰触之前那极短的时间内能发挥点作用,所以孙承宗本来是不愿意用大炮的,可纪寻却说:“我军两倍于敌,能一股脑的派上用场吗,难道前面的人先打,后面的先看热闹吗。”

    于是,孙承宗立刻分出了两万兵马,从山海关拉来了三百门大炮摆在了战阵的最后方。

    三百门大炮,每门十颗炮弹,一共三千颗炮弹便是纪寻送给努尔哈赤的第一份大礼。这直接就将努尔哈赤打的措手不及,当此时,他有两个选择,一是暂避锋芒,二是迎难而上。

    努尔哈赤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迎难而上,他下令全军冲锋的时候尚还以为,那些炮弹已经是纪寻最大的依仗了,只要他的军队冲进了纪寻的战阵,炮弹便不再是威胁,介时,他的骑兵将像屠杀猪狗般的屠杀大明的懦夫。

    以往无数次的战斗,都是这样的,没有任何一支队伍能抵挡后金的骑兵冲锋,他们后金是狼,在他们眼里,其他所有都是羊。努尔哈赤绝对的相信,这一次也不会例外。对面虽有十三万人,但努尔哈赤认为他只需要一个冲锋就可以把他们击垮,然后追击二百里,直接追进山海关,甚至直接追进京城。

    但,这世上永远不会有只胜不败的战法,纵是千百次的胜利也不代表不会失败,便如这次,努尔哈赤下令冲锋的那一刻便已经注定了他的失败。

    炮声停止的那一霎那,纪寻再次举起了手中的剑,无须言语,长剑劈向长空的刹那,战马嘶鸣声划破天际,这是大明上百年来第一次在和外敌的对战中展开了冲锋。

    这一刻的大明将士,一改往年的颓废懦弱,他们像是睡醒的雄师,终于亮出了爪牙,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纪寻,却驻马不前。他也有热血,他也想血洒疆场,但他更知道,热血打不了胜仗,只有绝对的冷静才能于那千变万化的战机中嗅到决胜之机。

    高达三丈的瞭望帅台被数百名将士推到了纪寻这里,孙承宗和祖大寿也随之到来。

    纪寻下了马,和孙承宗并肩而上,而后一窥全貌。

    战局,自一开始便进入了白热化,两道钢铁洪流碰撞在一起,火花四溅,一时半会却也看不出谁更炽烈一些。此时的纪寻,表现出了令孙承宗和祖大寿骇然的素质,战场上的纪寻,像是一块坚冰,没有任何事物能让其动容。

    台下,杀生震天,台上,压抑的杀意凝若实质,令人喘不过气来。

    努尔哈赤在不断的变幻队形,可纪寻却一直动也未动,对自己的军队放任自由,由的他们凭借本能去冲去杀。这并不是纪寻不想作为,而是他知道,论军队的速度,论指挥的艺术,不论是他还是孙承宗都不是努尔哈赤的对手,孙承宗的长处在守,而若论攻,他也不敢和努尔哈赤正面相对。

    孙承宗不敢,但纪寻敢,他不但敢,还能忍,异常能忍。

    半个时辰后,己方已露败象,祖大寿便在此时建议说可以派出那三万尚在蛰伏的精兵了。

    但纪寻没有答应,他说:“我们有精兵,努尔哈赤没有吗。等。”

    又等了半个时辰,己方已经势穷了,孙承宗也等不下去了,他坚持派出那三万精锐,可纪寻却斩钉截铁的说:“继续等。”

    孙承宗怒声道:“努尔哈赤必然已无伏兵,为何还要等?”

    纪寻头也不回,语气冰寒刺骨:“因为我想看到的还未出现。”

    “你想看到什么?”

    “血性,我大明将士骨子里的血性。”

    “眼下已然十去一二,还不能彰显血性吗?”

    “不能,他们现有的,是我给的,终究不是他们自己的。”

    “你可知道这有多冒险?你可知道要枉死多少将士?”

    “为百年计,冒这险值得。至于枉死,战场杀伐,何来枉死?”

    “你在赌?”

    “不错,我在赌。”

    ……

    纪寻赌赢了,他赢得了这场豪赌,他亲眼见证了己方从失势到溃败,从溃败到亡命,他们到了绝境,他们终于死而后生,当他们发现自己已然无处可逃时,甚至跪地投降都免不了一死时,他们终于开始拼死。

    直到现在,孙承宗才看出纪寻之所以执意要在平原作战的另外一层深意,这里太空旷了,没有任何可以躲藏的地方,在这种地方,只要逃亡便会成为敌人的靶子,所以,将士们只能选择搏命。

    三个时辰,整整三个时辰,己方十万大军已然死伤过半,孙承宗和祖大寿的眼睛都红了,可纪寻仍旧冷冰冰的没有丝毫温度,似是万年的冰山。

    可当孙承宗和祖大寿已然绝望时,他们眼中的那座万年冰山却在转瞬之间融化了,那一刻的纪寻,神情炽热,似是万丈骄阳,其忽的长啸:“雄狮觉醒,天佑大明。祖大寿,着你即刻领兵三万,直冲努尔哈赤中军,把努尔哈赤的人头给我带回来。”

    可不是吗,此时的战场,竟然奇迹般的恢复成势均力敌之势,甚至,胜算已现,此时不出兵,更待何时。

第67章 战鼓鸣千里焦土,却道谁天生将才(七)

    三万生力军的加入,终于压垮了努尔哈赤强悍的神经,于是,日暮黄昏时,他做出了今日第二个错误的决定,撤兵,暂避锋芒。

    和大明军阵的结构不同,后金的兵全是骑兵,所以,他们若想退,不管是纪寻还是孙承宗,都拦不住他们。也无需阻拦,因为在纪寻和孙承宗的计划中,只要努尔哈赤一退,其败亡的结局便已注定。因为,孙承宗早已在其退路上设下埋伏,而设伏的人,乃是孙承宗的得意门生,坚守宁远城月余的宁前道袁崇焕。他手上还有万余兵马,足够在努尔哈赤的退路上给与其致命一击。

    所以,纪寻并没有急着下令追击,而是和孙承宗一起即刻开始安排打扫战场,救助伤员,这一夜,平原上尸横遍野,却是死一般的空寂,将士们的脸上麻木,但身板却挺得笔直,他们心有余悸,但他们骄傲。因为他们在正面战场上战胜了欺压了他们数年的后金骑兵,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孙承宗对身侧的纪寻说:“自此后,我大明军队将所向披靡。纪将军功在千秋,当受老夫一拜。”

    如今,孙承宗越来越看不懂纪寻了,他甚至不知道纪寻是人是鬼,但,此一战,不管纪寻是人是鬼,他对大明所做的贡献却足以得到任何人的尊敬,所以,孙承宗甘愿对眼前这个奸贼垂下自己高傲的头颅。

    纪寻无所谓孙承宗怎么想,他要做的事情他自己知道就可以了,是非功过,留给后人评说吧。于是,他随意客套了两句,便纪寻开始忙碌。直到后半夜,诸多事宜才算是安排妥当,纪寻和孙承宗这才得空入账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可这饭好还没吃完,一则战报宛若晴天霹雳般的打消了二人的食欲,那哨探禀报:“禀将军,努尔哈赤已过宁远,现向盛京而去。”

    闻报,纪寻和孙承宗大惊失色,忙问:“不可能,努尔哈赤怎么可能这么快瓦解袁崇焕的埋伏。”

    其人回禀:“袁将军并未设伏,其在今日开战不久便摔兵离开了宁远城,长途奔袭,现已抵达了山海关。”

    孙承宗站不稳了,一屁股摊在了椅子上,长呼道:“袁崇焕误我大明,该死啊。”

    纪寻同样激愤莫名,将袁崇焕千刀万剐的心都有了,可现在却不是解决袁崇焕的时候,是以当即指向沙盘,冷声问:“努尔哈赤现在何处,速报我知。”

    哨探当即在沙盘上指出一个点,纪寻看过,略微送了口气,所幸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一步。

    这时节,孙承宗急不可耐的说:“或许还追的上,应该立刻派祖大寿率领五万骑兵前往追杀。”

    纪寻却摇头说:“孙大人,你慌了神了,此时再追,已经太晚了,且,当务之急已然不是努尔哈赤的人头,而是关锦防线的那些城池。孙大人,我且问你,若然努尔哈赤醒悟过来,摔兵进城,凭城坚守,你我该如何抗衡?”

    天见可怜,大明军队已经多少年没有攻打过城池了,若然真让努尔哈赤进了城,那辽东就真的是人家努尔哈赤的了,凭己方现有的这点人马,是绝对不可能收复回来的。

    于是乎,孙承宗骇然失色,脸都僵了,立刻道:“不错,不错,当务之急是立即派兵赶往各城驻扎,刻不容缓。”

    纪寻点头:“希望还来得及吧。”是以当即下令升帐,将全部兵马分作一十八路,分别赶往各城,纪寻更是亲自率领一路,星夜赶往宁远城。

    万幸,纪寻赶到宁远城时,宁远城还未失守,看起来,努尔哈赤醒悟的还是太晚了,他要是早两个时辰打,宁远城绝对守不住,也就是这两个时辰,让努尔哈赤丧失了反败为胜的希望。

    祖大寿率兵又是一番冲击,两相交锋,胜负难分,终是各自退回安营扎寨。

    纪寻登上宁远城头,立刻被震撼了,他本以为宁远既然能坚守这两个时辰,怎么着也得有数千兵马,却未料到,他只看见了几百具尸体,还能站着的,更是仅有十余人了。所谓千钧一发,不外如是。

    在这十余人里,纪寻还见到了一个熟人,其人竟是去年和纪寻同来宁远茅元仪。此时的茅元仪,浑身染血却依旧屹立不倒,见是纪寻竟是一声大喝:“奸贼,吾错看了你。”

    纪寻心里松了口气,知道这家伙还死不了,心里又觉得好笑,这家伙这才死里逃生,转眼就敢骂自己,真是嫌命长啊。不过,纪寻自然不会找茅元仪的麻烦,要骂便让他骂吧,左右又不能少二两肉。

    是以根本就不理他,自顾自的走开,任由孙承宗赶上前亲自扶着他,安排军医给他疗伤。

    此时,天色初晴,城头上的纪寻放眼瞭望,见努尔哈赤的军营竟距离宁远城不足十里,便知努尔哈赤仍旧没有丧失信心,也是应该,他虽经败退,但实际上兵力之损失了三成有余,还不到伤筋动骨的时候。

    哎,怨只怨那袁崇焕阵前抗命,白白丧失了剿灭努尔哈赤的大好良机。

    现而今,纪寻知道,自己的兵力已经分散到了关锦防线,凭自己现有的这三万兵马想要彻底打垮努尔哈赤是不可能的了,现今唯有固守关锦防线,等待冬日到来时努尔哈赤退兵。

    而对于守住宁远城,纪寻是有百分百自信的,没看到茅元仪仅凭几百人便守了宁远两个时辰,现今城内有三万兵马,且是经历过前日大战的三万敢站之兵,还有必要担心吗,完全没有。

    所以,纪寻打算羞辱一下努尔哈赤,于是他叫来了几十个大嗓门的军士,交待了一番,而后城头上便传出了声震数十里的嚎叫:“努尔哈赤,老匹夫,攻又不攻,退又不退,等着老子赏饭吗,你他娘的,老子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这句话被反反复复的叫了几百遍,饶是纪寻也没有想到,这不过是他一时玩闹之举,却是硬生生的将后金军帐中的努尔哈赤气得一口老血喷溅而出,竟是被气昏过去了。

    天见可怜,努尔哈赤一声征战从无败绩,何时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第68章 战鼓鸣千里焦土,却道谁天生将才(八)

    像雄鹰般强壮的努尔哈赤终归是病了,他已年近七十,这一病立刻引起了恐慌。

    努尔哈赤有五个大臣:费英东、额亦都、何和里、扈尔汉、安费扬古。他膝下有四大贝勒:代善、阿敏、莽古尔泰、皇太极。他膝下还有四小贝勒:阿济格、多尔衮、济尔哈朗、多铎。

    不好搞的是,这次来辽东抢劫,他好巧不巧的将这这些人全带来了。

    老爷子快不行了,这可怎么办,可不得抓紧夺权吗,于是乎一时间那叫一个热闹。

    后金营寨中发生的这些争权夺利,纪寻其实都知道,但他却权当是看戏,丝毫不以为意,也并不觉得这是个打垮后金的良机,孙承宗也是这样,他两人虽没有交流,可谁都清楚,这不过是努尔哈赤的计,对外的计,也是对内的计。

    纪寻和孙承宗都很清楚,今年辽东的战事已经结束了,为什么这么说呢,一来,努尔哈赤没本事攻占由纪寻和孙承宗亲自坐镇的宁远城,二来,纪寻和孙承宗也没有丝毫的把握凭宁远城内这三万兵马干掉努尔哈赤,哪怕努尔哈赤真的一病不起。

    所以,大家都在等,纪寻在等第一场雪,努尔哈赤则在等纪寻会不会出现破绽。

    无奈和,纪寻虽整日派人在城头上辱骂努尔哈赤,可就是不出城,于是乎,第一场雪到来之际,努尔哈赤的病终于好了,他上了马,在一对人的保护下来到了宁远城下。

    这日,初雪纷飞,老迈却依旧生猛的努尔哈赤再城下亲自喊道:“某,努尔哈赤,请见纪将军和孙将军,忘不吝一见。”

    城门终是大开,先是出来了一伙军士,在城外百丈处打扫出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后摆上了桌椅及酒食。

    纪寻和孙承宗并肩出来,没有带任何的护卫,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向努尔哈赤走进。

    努尔哈赤扬天大笑,吩咐道:“皇太极留下,余者后退百丈。”

    四人相见,各自坐下,努尔哈赤倒也爽快,亲自倒了两碗酒,说:“这碗酒,某想和打败我的勇士对饮,不知可否如愿。”

    孙承宗面色如常,不见动静,于是纪寻便知道了孙承宗的意思,便不造作,大方的端起酒碗,和努尔哈赤对饮。放下酒碗时,纪寻说:“哎,能和可汗执手共赴黄泉,实乃人生一大幸事。”

    扯这慌,纪寻针对的却不是努尔哈赤,而是坐在努尔哈赤身边沉默不语的皇太极,他知道,这个三十出头的皇太极才是大明最大的敌人,所以,纪寻似有些急迫的想要试试此时的皇太极已经成长到了什么地步。却无奈,他什么都没有看到,这家伙和他爹一样,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努尔哈赤更是笑着说:“小将军战场杀伐果断,不成想倒是个有趣的人。”

    纪寻也笑着说:“可汗大病初愈便如此痛饮,切莫伤了身体。”

    努尔哈赤:“哎,某戎马大半生,全靠这酒肉撑着,莫说只是小恙,便是今夜便要死喽,死前也得喝个痛快。”说着话,其又倒了两碗酒,却是敬向孙承宗:“某一生所敬之人屈指可数,孙将军可为首位。你我征战数年,却无缘对坐痛饮,今朝可遂此愿。”

    孙承宗端起酒,与之共同饮下,说:“可汗亦是孙某此生敬仰之人。”

    第三碗酒,四人共同饮下,这时,皇太极终于开口:“我后金愿与大明重修盟好,不知可否如愿。”

    闻言,孙承宗目露喜色,刚想答应时却听纪寻抢先说:“如此自然最好,这样吧,可汗不必回去了,随我等进京面圣可好。”

    闻言,努尔哈赤和皇太极的眼睛同时咪了起来,进京面圣还叫重修盟好吗,那叫臣服。

    皇太极说:“纪兄说笑了。”

    纪寻亦是本起了脸:“哦?那是你误会了,纪某并不是在说笑。”

    努尔哈赤再次端起了酒碗:“最后一碗酒,来,且干了它。”

    喝下这碗酒,努尔哈赤和皇太极当即起身,信步便往回走去,天知道此时的纪寻多么想下令放箭射杀此二人,却终归认为此举太过冒险,万一没杀死他们俩,自己和孙承宗倒是被他们带来的兵给杀了,那就不合算了,且,纪寻也不希望在横生事端。

    努尔哈赤终是在这初雪之日开始了撤兵,纪寻和孙承宗在城头上眺望着,如释重负。

    孙承宗说:“今年的战事终于结束了,却不知努尔哈赤何时会卷土重来。”

    纪寻笑道:“我们该考虑的不是他们什么时候来,而应该是我们什么时候能打过去。”

    孙承宗亦笑:“希望我有生之年能看到这一天,虽死无憾。”

    ……

    不论是孙承宗还是纪寻,都认定今年的战事已经结束了,可当夜来自山海关的急报却把二人惊的晕头转向,霎时间竟觉得天旋地转,纪寻怒骂孙承宗曰:“我早说把那厮砍了,你非要保他,出事了吧,出事了吧,这下怎么办,我问你,这下怎么办?”

    原是袁崇焕那厮又闹幺蛾子了,他当日不听军令骤然从宁远撤兵回到山海关,致使围剿努尔哈赤的计划失败,纪寻当时便想杀了那厮,却奈何孙承宗以性命保全,纪寻为了大局计,便决定暂时不杀他,只是下令将他暂时软禁在山海关。

    然而不知中间出现了什么差错,这家伙竟不知什么时候用了什么手段竟然接管了山海关内的军权,今日竟趁着这漫天大雪突然率领纪寻留在山海关守城的将士们全军出击,绕道锦州城,直扑正在撤兵的努尔哈赤。

    纪寻怎么都想不通袁崇焕的逻辑,他到底要干什么啊,这不是去送死吗,真把纪寻气得直咬牙。

    孙承宗也是惊愕了,他不相信的说:“不可能,此时绝不可能。”

    但再不可能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纪寻当即下令:“速传祖大寿、满桂、赵率教三人各率本城五千兵马赶去增援,告诉他们,不可恋战,救出袁崇焕所部后立刻回撤,若敢恋战,本将军灭他们九族。”

    继而,不待孙承宗反应过来,再度下令:“速传孙祖寿点兵五千,半个时辰后出发,随我赶回山海关。”

    再令:“把茅元仪给老子从床上拽起来,让他总领宁远防务,不得我令,不得出城。”

    最后,他看向孙承宗:“被愣着了,快和祖大寿一块去啊,你要是劝不会你那得意门生,你也不用回来了。”

第69章 战鼓鸣千里焦土,却道谁天生将才(九)

    努尔哈赤是十一月初九那天撤兵的,本来他和纪寻一样以为今年的战事已经结束了,且他已经做好了今年的冬天将非常难熬的准备,却不料,这样的忧心之持续了不到两日,当他得知自己竟然被敌人伏击了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极度的兴奋。

    他多么希望此举是纪寻昏了头所为啊,虽然最后得知不是,可他还是很兴奋,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个冬天应该不会这么难熬了。

    十一月十二这一天,经过几番碰撞后,努尔哈赤将来犯的三万大明将士包围了,后虽有三路援军前来增援却也已经于事无补,只能在外面匆匆兜一圈便回去了。

    值得一提的是,努尔哈赤完全有把握活捉袁崇焕,可他偏偏将袁崇焕放了,这让纪寻恨的牙根痒痒。

    ……

    袁崇焕今年四十岁,他早年并不得志,直到他遇到了孙承宗,他的人生发生了质变。

    在孙承宗的眼里,袁崇焕有卓越的军事天赋,将是他孙承宗死后关锦防线的守护者。

    袁崇焕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且这个认知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根深蒂固。

    不错,他确实有卓越的军事天赋,他也确实愿意承担家国大业,所以他才会在高第下令全线撤退时抵死不从,坚持拒收宁远城,相信当时的他,是抱定和宁远共存亡的决心的。

    但,纪寻的横空出世,打乱了他的心,他的心蒙了尘。纪寻才二十二岁,他袁崇焕已经四十岁;纪寻那么有钱,他袁崇焕却身无分文;纪寻已经是平辽大将军,他袁崇焕还只是个宁前道。

    他不平衡,他鄙视纪寻,所以,纪寻的一切作为在他看来都是错的。

    当得知纪寻要和努尔哈赤正面决战时,他认定纪寻必败无疑,而一旦纪寻战败,山海关便会被攻破,所以,他决定其充当大明最后一道屏障,纵使身死也要保山海关无恙,所以,他义无反顾的离开了宁远,赶到了山海关。

    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纪寻竟然真的打败了努尔哈赤,他坚定的认为这纯属运气,却浑然没有想到因为自己的临阵抗命致使剿灭布尔哈赤的计划破产。当时的他,仍然坚定的认为努尔哈赤会打败纪寻,会卷土重来,而他袁崇焕会在那时候挺身而出,为大明的基业粉身碎骨。

    可是,努尔哈赤怎么没动静了呢,怎么偃旗息鼓了呢?哦,对了,努尔哈赤一定是粮草不济了,他这么劝着自己,且他很容易的便相信了自己的判断。于是,他立刻想到,这是千载难逢的剿灭努尔哈赤的良机啊,纪寻你这个蠢材,怎么还不进攻。

    当时的他,必然早已忘记了要不是他的临阵抗命,努尔哈赤早就被剿灭了。但他本能的忽略了这一点,且没有任何人提醒他。

    眼见着天气越来越冷,他知道努尔哈赤要撤兵了,他心急如焚,他觉得自己有责任去拨乱反正,有责任去给与努尔哈赤致命一击,且他一如既往的坚定认为,能给予努尔哈赤致命一击的人非他袁崇焕莫属。

    可他已经被纪寻软禁了,怎么办呢?无妨,像他这般忠君爱国的人士,向来是很容易得到敬仰的,在这些敬仰的人中,有一个人是信王殿下。

    我们的信王殿下对袁崇焕孤守宁远城的气魄颇为推崇,对袁崇焕忧国忧民的气节亦是感同身受,于是他们一拍即合,结成了同盟。

    纪寻确实疏忽了,他没想到向来本分的朱由检会插手军事,他虽然没有军职,但他是信王殿下啊,纪寻和孙承宗都不在山海关,谁不得卖他面子,于是乎,对袁崇焕的软禁形同虚设,使得袁崇焕有大把的时间走进留守山海关的将士们中间,去抒发他远大的理想和抱负,去构建一幅波澜壮阔的功业。

    有的人,天生就有极强的号召力,他们的身上似乎有一种无形的磁场,总能让人无来由的靠近他,亲近他,愿意为他付出生命。可悲的是,纪寻没有这种能力,可袁崇焕有。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的赢得了关内将士的衷心,他甚至赢得了百姓的爱戴。

    当然,无与伦比的号召力自然是很重要的,而更重要的是纪寻留在山海关的钱粮,瞧瞧这位仁兄做的事情,他像是散财童子般的将纪寻留下来的钱粮在短短半个月内耗尽了,他太大方了,大方到让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上天派下来拯救天下百姓的,于是乎,他的声望达到了巅峰。

    借用他最为鄙视的纪寻之钱粮,成就了他自己的威望,可他却觉得理所应当。怎么不是理所应当呢,难道纪寻的钱粮不是靠搜刮民脂民膏得来的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有何不妥。

    他终于准备妥当了,他认为自己已经有了和努尔哈赤一较短长的能力,所以,他在漫天大雪时率领山海关内的全部将士冲出了山海关,他要扭转乾坤,他要彻底的消灭努尔哈赤。

    他制定了全盘的计划,且他坚定的相信只要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便一定能大获成功,而在这个计划中,纪寻也是一环,他在出兵之后庀派人急报纪寻,说自己出兵去堵截努尔哈赤了,你抓紧调动关锦防线的全部兵力来和我会和。

    瞧瞧,他的算盘打的多么响亮啊,他仅是一个宁前道而已,可他却认为自己可以指挥纪寻这个平辽大将军,却他还理所当然的认为纪寻必须配合他,否则纪寻就是千古罪人。

    只能说,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他袁崇焕自己的臆想,他浑然没有认识到纪寻之所以能够打败努尔哈赤与运气毫无关联,他浑然没有认识到努尔哈赤之所以偃旗息鼓并不是因为粮草耗尽而只是单纯的不想做无用之功而已,他更是浑然没有认识到努尔哈赤虽经大败却并未伤筋动骨,他手下的骑兵仍然是天下第一。

    他只以为既然纪寻能够打败努尔哈赤,那么他袁崇焕必然也可以。

    诚然,他是一个极有军士天赋的人,诚然,他是一个极有号召力的人,诚然,他是一个极为爱国的人,诚然,他是一个有担当不怕死的人,但,他自负,自私,他太善于感动自己,欺骗自己,所以,他的眼光必定只是鼠目,所以,他终归会酿成大错。

第70章 战鼓鸣千里焦土,却道谁天生将才(十)

    纪寻星夜兼程回到山海关后,当夜便查清了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事情。于是,纪寻愤怒了。他愤怒于熊三派来的人竟然眼睁睁的瞧着袁崇焕像是散财童子般的撒着他的钱粮却知情不报,竟还觉得理所应当;他愤怒于此时山海关内满是难民,而这些难民尽然对袁崇焕感恩戴德;他愤怒于信王自来请罪可言语间却是对袁崇焕此举的无限推崇。

    纪寻的怒火滔天,他想杀人,可他环视左右,却发现无人可杀。

    杀了熊三派来的主事吗,凭什么杀人家,人家又不知道你纪寻是谁,再者说,人家接到的命令就是赈济灾民,只是钱粮耗费有些快而已,只是交给了袁崇焕而已,目的不是同样达到了,有何不妥。

    杀了信王吗?信王要是死了,谁来做下一任皇帝,你纪寻亲自做吗?

    杀了这满城的难民吗?你不就是来救济他们的吗?

    窝囊,太窝囊了,这是纪寻此生从未有过的窝囊。确实啊,钱粮是他出的,胜仗是他打的,辽东是他收复的,可到头来,所有的功劳竟然全是袁崇焕和信王的,能不窝囊吗。

    当夜的纪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让夏八守在门口,并告诉夏八:“周遭百丈,谁他娘的敢靠近,不论是谁,全杀了。”

    于是,当夜夏八独自一人见证了纪寻的愤怒,整个房间的东西被纪寻砸的稀巴烂,一件完好的都没有,他听见纪寻在房间里咆哮了大半宿,骂天骂地骂自己,将所有人所有事都骂了个遍,终是砸累了骂累了这才睡去,可在梦中还是在骂。

    就这般发泄了一夜,第二日纪寻起床后,他已经恢复如常,只是眼睛里的阴霾也怎么也挥之不去。

    他派人把信王请来,连曲意逢迎的客套话都没心情说了,直接了当的对信王说:“眼下辽东已经收复,却是百废待兴,殿下应当趁早行动起来,将关内难民安排前往各城垦荒定居,此事刻不容缓。”

    我们的信王殿下却仍旧推脱说:“哎呀,我也想办啊,可钱粮不足啊。”

    闻言,纪寻差点脱口大骂:还钱粮不够,老子的家底都快要被你和袁崇焕掏空了,别说这百万难民,就是再来一百万也是绝对绰绰有余了,你他娘的还跟老子哭穷。

    不过这话也只能在心里骂骂,嘴上却只能说:“既然这样,请殿下和我一同上书吧,把我们的困难和皇上说一说,实在不行,我与殿下一道回京请罪可好?”

    朱由检才不会回去呢,天见可怜,他这一辈子都没有如这两月般舒适过。在这里,他得到了一股神秘势力的倾囊相助,在这里,他得到了百姓们真心的爱戴,在这里,他结识了袁崇焕等许多志同道合之人,这里是他的天堂啊,这里是他宏图霸业的开端啊,他怎么舍得就这么放下回去呢。

    于是乎,我们的信王殿下当即转换了话头,说:“哎,朝廷也很困难啊,我们还是自己克服克服吧,纪兄放心吧,虽然钱粮不足,但总归是能先动起来,我这就去安排。”

    眼看着要走,却又说了句话:“想来这几日袁将军的捷报便会传回来,倒是我定要上书为纪兄和袁将军请功。有纪兄和袁将军在,真乃我大明之福啊。”

    还捷报?还请功?纪寻真想问问他哪里来的自信,可话到嘴边却换成了:“希望如此吧。”

    实则,在纪寻看来,袁崇焕能把带出去的兵马带回来一半就很好了,可事实是,袁崇焕这厮连一成的兵都没有给纪寻带回来。

    这一日,孙承宗押着袁崇焕回到山海关时,来自努尔哈赤的书信也到了山海关,信中的内容简明扼要:纪老弟啊,你不厚道啊,不是说好了暂且罢战的吗,你怎么还派人埋伏呢。不过,本可汗还是很厚道的,虽然纪老弟的伏击给我军造成了不小的损失,但我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便不追究了,纪老弟表示表示,这事情也就罢了,我擒住的这三万兵马也可以给纪老弟送回去,你看这么处理可好啊。

    纪寻甩手便将努尔哈赤的信扔到了袁崇焕的脸上,冰冷的问他:“这封信本将军不知道该怎么回,你袁大将军这么大能耐,便替我回了吧。”

    未成想,纪寻还没发难呢,袁崇焕这厮倒是先发难了:“纪寻,你为何不听我之计全军出击,你为何平白放过了这大好战机,你误国误民,你乃千古罪人。”

    孙承宗立刻呵斥道:“住嘴。”

    纪寻却是被骂楞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却被气得连解释的话都说不利索了,所幸便也不说了,直接拔出了尚方宝剑,劈头盖脸的就往袁崇焕的脑袋上招呼过去。

    这时,旁边的祖大寿眼疾手快,急上前两步抱住了纪寻,死也不撒手,而账内包括信王和孙承宗在内的大部分人当即跪下,口呼:“大将军开恩啊。”

    纪寻怒声狂吼:“你们反了天了,老子今日必杀此人,谁也别想拦。”

    偏生袁崇焕这厮竟是比纪寻还要嚣张:“诸位不必替我求情,袁某死得其所,问心无愧。”又对着纪寻怒吼:“奸贼,今朝死于你手,乃我平生奇耻大辱,死后必化厉鬼,与尔不死不休。”再对祖大寿说:“祖兄,不必阻拦,放这贼子杀了我。”

    纪寻被气得肝都颤了,却见祖大寿还不松手,是以更怒,便索性将手中剑抛给了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夏八,对他吼道:“给老子杀了这王八蛋。”

    夏八才不管这些呢,拿到剑就往袁崇焕刺去,旁人拦得住纪寻,却是拦不住他,眼见着袁崇焕即将死于当下,却不料老迈的孙承宗竟是一个虎跃,堪堪挡在了袁崇焕面前,此举太过突然,饶是夏八想收手可无奈修为还是不足,那剑还是刺入了孙承宗的肩膀,入肉三分。

    纪寻当即被吓了一跳,这老头可不能死,于是乎当即喝道:“还他娘的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请军医,夏八,快去把周三药叫来。”

    眼见夏八疾驰火燎的离去,祖大寿这才放心的将纪寻放开,可还是对纪寻严防死守,那边孙承宗也在虚弱的说:“望大将军看在老夫这些年为我大明任劳任怨的份上,饶了袁崇焕这次吧。”

    事到如今,纪寻倒是冷静下来了,他知道,今天想杀了袁崇焕似乎不大可能了,很明显,眼下这些人已经被袁崇焕糊弄了,他们已然从心底里认为袁崇焕是正确的,那么他们必然会认为是自己不听从袁崇焕的劝告这才酿成了此番大祸。

    这里面,怕是只有孙承宗明白他不出兵的理由,但想来孙承宗也动摇了,由此可见,袁崇焕对于蛊惑人心这一套,着实炉火纯青了,若是此时杀他,怕是要引起哗变。

    于是,纪寻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怒吼一声“暂时收押”后,扬长而去。

第71章 最无奈苍生无辜,岂惧那几个阎王(一)

    当此时,袁崇焕已经高居纪寻必杀排行榜第二高位,除了魏忠贤就是他这个杀才了。

    纪寻对魏忠贤暂时还没有什么办法,可对袁崇焕,想整死他他容易了,很快,他便在心里构思好了整死袁崇焕的计划,正自酝酿着狠心思量着何时动手时,却忽的意识到一件事,当思及这件事情后,纪寻立刻对整死袁崇焕没什么兴趣了。

    不对啊,经袁崇焕在这么一闹,事情竟然完全偏离了纪寻的计划。

    还记得纪寻当初对魏忠贤说,只要将孙承宗和朱由检派来辽东,那么一来可以解决难民的事情,二来可以诬陷二人相互勾结拥兵自重,继而彻底整垮他们。

    纪寻的本意确实是想要孙承宗和朱由检为那上百万难民做出些牺牲,只不过他会在最后搜集证据的时候想办法周旋,总归要保住二人的命。但现在不一样了,都不需要伪造证据了,那证据竟然已经不知不觉间实打实的存在了。

    可不是吗?铁证如山啊。第一,辽东百姓只知朱由检只知袁崇焕,偏生在百姓们心里,这两人还是知己好朋友,这是什么吗,这叫结党营私,这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罪过。第二,朱由检暗中放了被纪寻这个大将军软禁的袁崇焕,且任由袁崇焕以戴罪之身领兵,这基本上等同于大逆不道了,因为这是皇帝才有的权利。第三,在纪寻这个大将军要行使天子所赐之权时,当纪寻手握尚方宝剑时,朱由检和孙承宗等人竟敢动手阻拦,这基本上已经等同于造反了。第四,在万众的口口相传中,此番收复辽东击退努尔哈赤竟然全成了朱由检和孙承宗袁崇焕等人的功劳,而纪寻这个天子亲派的大将军竟然成了反面人物,这不是等于说天子昏庸识人不明,而信王贤德,任人唯贤吗,这让皇帝怎么想。

    有此四点,哪还要伪造什么证据,早就够朱由检孙承宗等人死上千百次了。

    相信几日后魏忠贤便会知道这里发生的所有事,届时他只需振臂一挥,手下的那些言官们用唾沫都能把朱由检孙承宗等人淹死,我们的天启皇帝虽然在百姓们的口中是个低能儿,可他不可能真是个低能儿,一个低能儿能在建筑上拥有登峰造极的造诣吗,显然是不可能的,人家只是懒的管事而已,可要是他知道有人已经可以威胁自己的地位了,那他还能做的住了,怕是得第一个举起刀拨乱反正。

    纪寻阴着脸想了许久,竟发现摆在朱由检孙承宗等人眼前的,只剩下两条路了。第一,主动认罪伏法,被皇帝杀几个然后再软禁几个这事情便算了。第二,造反,他们手上有兵有将,纪寻剩下的那些钱粮也在他们手里,山海关离京城又不远,只要他们想造反,成功的可能性还是极大的,更妙的是,努尔哈赤已经走了,现在是冬日,连外患都暂时没有了,实在是个天载难逢的好机会。

    但,这两条路是朱由检和孙承宗等人的,却不是纪寻的,他既不能伤了朱由检和孙承宗的性命,又不能让他们真的造反,于是乎摆在纪寻眼前的便是一条死路。更恐怖的是,摆在大明朝眼前的也是一条死路。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首先,朱由检要是死了,大明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便没有了,那么天启皇帝死后谁当皇帝就是魏忠贤说的算了,那时可就是真的暗无天日了。而若朱由检选择造反,那更糟,且不说其会遭到魏忠贤强烈的抵抗,就算他侥幸造反成功,届时大明朝也已经分崩离析名存实亡了,努尔哈赤只要骑马兜一圈,大明朝就是他的了。

    所以,纪寻难啊,难的直揪头发,这几个月来虽然遇到了数不清的困难,但纪寻都一一解决了,这让他甚至有些自满,可现在,他却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智商上的不足,他彻底抓瞎了。

    纪寻不想放弃,却终究心灰意冷,他只能无奈的承认,自己并没有解决这件事情的能力。

    更可悲的是,他环顾四周,竟没有一个可以商量对策的人,在这山海关,他唯一信的过的便是夏八,可和夏八商量,无异于对牛弹琴。这一刻,纪寻感受到了此生从未有过的孤独,他开始怀念许靖,那家伙虽然也什么好主意,却好歹能明白纪寻的的为难,而现在,纪寻只能一人独自忍受。

    许是老天爷感觉到了纪寻的孤独吧,他给纪寻派来了一个人,这个人叫柯行之。

    初见柯行之时,这家伙一副奸诈小人的模样,他向纪寻举报了一个个周浪的人,说他是地下帮会乾门的首脑人物,现已经和信王勾结在一起图谋不轨,说他愿意作证,指认信王有造反之嫌。

    纪寻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因为熊三派来的人确实叫周浪,周浪也确实和信王勾结在一起了,于是他笑呵呵的问柯行之:“哦,是吗,只是此事干系重大,只你一人的指认怕是不够,可还有其他人能够作证啊。”

    柯行之有些为难的说:“此事也是小人偶然间发现的,第一时间便来禀报大将军了,不过,大将军当心,小人这就去查实,一定会掌握铁证如山的证据的。”

    纪寻点了点头,起身亲自给他倒了杯茶,对他说:“如此甚好,喝茶,喝茶。”

    而在柯行之喝茶的这个空档,纪寻却渡到门边将房门关上了。转过身来时,却发现柯行之已经发下了茶盏,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大将军似有杀意啊。”

    此人前后反差太大,让纪寻颇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他也不慌,用眼神制止了正想要动手的夏八,笑问:“我为什么要杀你呢?”

    柯行之:“因为大将军就是乾门的老板啊。”

    纪寻的眼睛眯了起来:“哦?是吗?”

    柯行之笃定的回答:“是的。”

    纪寻:“为何如此笃定呢?”

    柯行之:“先前并不确定,现在倒是确定了。”

    纪寻:“你有恃无恐啊。”

    柯行之点头:“是的,这位小兄弟的剑法虽然颇有造诣,可柯谋不才,自信还是能逃命的。”

    纪寻:“那这么说。我是被你捏住小辫子了。”

    柯行之不置可否:“似乎是的。”

    夏八拔出了剑,纪寻掏出了枪,一前一后指向他,纪寻再问:“你能避开子弹吗?”

第72章 最无奈苍生无辜,岂惧那几个阎王(二)

    柯行之终于变了颜色,可他依然镇定:“没试过,可能避得开,也可能避不开,不过,不管避得开避不开,临死前拉上大将军还是做的到的。”

    纪寻更镇定,他笑呵呵的说:“好吧,那我们试试。这样,我数到三,一块动手。”说罢,也不待其答话,当先数了个一。

    柯行之浑然没有料到纪寻竟如此决绝,终于大惊失色,大叫:“且慢。”

    可他还是晚了,纪寻数到二的时候直接扣下了扳机,那边的夏八也在这一刻直刺柯行之。

    未成想,这一前一后的袭杀竟然都被此人躲过去了,更没想到,此人明明有可能在躲过去的下一刻便突击到纪寻身前结果掉纪寻的性命,可他并没有,而是选择躲到了柱子后。

    夏八紧追其上,纪寻毫不犹豫的扣响了第二枪,当此之时,纪寻听到了一句话:“某有一策,可解你当下困局。”

    纪寻的第三枪终未响起,阴恻恻的声音响起:“你可以说三句话。”说这话时,纪寻已经打开了房门,却制止了因枪响赶来的护卫,并让他们暂且退后。

    此时的局势便很明了了,柯行之清楚,他已经失去了杀掉纪寻的机会,而纪寻杀他之心丝毫未减,一旦他说服不了纪寻,纪寻便会毫不犹豫的调动兵马将他砍成肉泥。

    柯行之自负聪慧远胜常人,但这般局面却是他始料未及的,来之前,他坚定的认为所有的一切都将在他的掌控之内,但似乎自从纪寻关上房门开始,主动权便完全不在他手里了。

    纪寻的果断和狠辣,让柯行之明白,在纪寻面前,永远不要耍聪明,因为你很有可能聪明还没耍完便被干掉了。

    于是,柯行之紧张的深吸了两口气,说出了第一句话:“某敬佩大将军委身事贼的气魄。”

    没有回音,柯行之说了第二句话:“信王既不能死,更不可使其造反。”

    闻言,纪寻握枪的手握的更紧,他的呼吸亦是略有些急促,这句话,让纪寻感觉到了危险,因为此人似乎看透的所有,这样的一个人,是恐怖的。

    然而,当他听完第三句话后,他却放下了枪,并对远在身后数丈的锦衣卫说:“都退下吧,无事了。”

    那第三句话是:“可使信王孙承宗袁崇焕三人入后金为质。”

    好办法啊,绝妙啊。此举另辟蹊径,既能打消皇帝和魏忠贤的戒心又能保住三人的命,且去后金做人质的借口也是现成的,努尔哈赤不是俘虏了三万大明将士吗,好,便拿他们三人去换。

    于是,纪寻慢悠悠的坐回了椅子上,吩咐夏八:“看茶。”

    柯行之心有余悸的从柱子后走出来,坐回了原先的位子上,苦笑道:“大将军好手段。”

    纪寻却没有跟他扯皮的闲心,直接了当的问:“魏忠贤能同意吗?”

    柯行之说:“对魏忠贤来说,将三人送去后金为质和杀了他们三人的效果一样,可后者的难度极高,毕竟一个是天子的亲弟弟,一个是天子的老师。”

    纪寻点头,再问:“他们三个能同意吗?”

    柯行之:“柯谋愿亲去劝说,对他们说明厉害,想来应该会答应的。”

    纪寻第三问:“努尔哈赤能同意吗?”

    柯行之:“对努尔哈赤来说,他更希望魏忠贤执政而不是信王和孙承宗,所以,他必然会同意。”

    纪寻沉默半响,就在柯行之认为大事已定时,却不料他再次看见了纪寻的枪口,纪寻说:“没有一二三喽,纪某谢谢你的计策,我会安排人按照你的计策行事的,你放心走吧。”

    闻言,柯行之惊骇莫名,刚想起身反抗却突然发现自己竟四肢无力,随后便瘫在了椅子上,其愤而骂曰:“狗贼,某错看了你。”

    纪寻站起身,给了夏八一个表扬的眼神,这小家伙跟在纪寻身边的日子久了,总算能略微理解纪寻的心思了,是以方才纪寻让看茶时的一个眼神,立即让夏八心领神会,在柯行之的茶里下了蒙汗药。

    迈步到柯行之身前,枪管子顶住了他的脑门,纪寻慢悠悠的说:“我藏的这么深都被你发现了,真难得啊。可是,你说你有如此妙计去做就是了,为什么非要来试探我呢,又为什么非要揭穿我呢,装不知道岂不更好。你揭穿了我,我就会觉得自己的命被你攥在了掌心里,就算你现在不揭穿我,难保日后不会揭穿我,你说我要是不杀你,我今后能睡得着吗?”

    闻言,柯行之苦笑,他知道纪寻说的都是大实话,在他的计策里,纪寻起不到任何实质性的作用,有没有纪寻参与都一样,可他却自作聪明自作多情的想要和纪寻达成某种共鸣,甚至期待着能和纪寻成为知己,可他却浑然没有认识到纪寻早已处在深渊和恶龙对峙,所走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他不会信任任何人,更不会将自己的命运交到任何一个人手里。

    所以,纪寻要杀他,他表示理解,此刻的他,陷入的深深的后悔,想到自己的小命就要这么荒唐的丢了,他只能暗骂自己一声糊涂。

    柯行之认命了,可纪寻却不知为何忽的收回了手中的火枪,对他说:“怎么?怕了?刚才不是挺生猛的吗?哈哈,不要担心,跟你开个玩笑罢了,你又找不到实证,我为什么要杀你呢?”继而对夏八说:“行了,把他扶下去休息吧。”

    柯行之明白,纪寻这是在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归根结底,他心软了,归根结底,他还不够狠,归根结底,他还不能挣脱人性的束缚,归根结底,他还是个人而不是神。

    实际上,纪寻也知道自己心软了,亦或是惜才舍不得杀掉柯行之,他明知道放过柯行之始终都是个隐患,却无奈,他终归不是一个坏蛋,他终归还是一个有底线的人。

    呆坐在椅子上,纪寻明白,自己在辽东的使命完成了,剩下的事情将交由柯行之去做,而他要做的,只是做壁上观而已,顶多适时的插上一脚,推波助澜而已。

第73章 最无奈苍生无辜,岂惧那几个阎王(三)

    接下来月旬的时间,纪寻确实做起了壁上观,他虽不动也不问,却也知道时局的全部发展过程。

    首先,信王、孙承宗、袁崇焕三人联名上书,表示那三万将士被俘虏全是他们三人的罪过,所以他们三个愿意入后金为质,换回那三万被俘的将士。

    几日后,纪寻收到了魏忠贤的来信,心中将纪寻大大夸赞了一番,并象征性的问了问纪寻的意见,可纪寻的回信还没到京城呢,皇帝的圣旨已经到了山海关。圣旨中皇帝宽恕了信王三人的罪过,然后对他们三个说,你们放心去吧,大明不会忘记你们的,朕不会忘记你们的。

    然后,大明的使者团开赴盛京,敦促和谈相关事宜。双方达成协议,大明朝支援后金粮草百万石,并开放互市,为结永世之盟好,双方互换人质,大明这边便由信王孙承宗袁崇焕三人去,而后金方面也送来了一个质子,竟是皇太极。

    皇太极竟然被当做质子送了过来,这大大出乎了纪寻的预料,他立刻认识到,努尔哈赤所谋甚大,怕是朝中局势很快便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却无奈,此时的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皇太极经由山海关往京城而去。

    天启六年腊月初八,山海关内外人潮涌动,万千将士和数十万百姓自发的在这寒冬腊月走出房门,去悲送他们眼中的英雄。纪寻非常不愿意出来送这三个家伙,却无奈他作为平辽大将军现任的辽东经略,他必须出面。

    信王的随行人员里,柯行之也在其中,这人并不起眼,可纪寻却知道,此人或许是前往盛京的这帮人中唯一一个能够力挽狂澜的人。

    不管万众如何的不甘不愿,他们几个人终归是走了,但他们换回了大明三万将士的回归,亦换得了辽东十数万将士的忠心。

    想想何其好笑,纪寻呕心沥血,承受着无限的压力,耗费了无限的钱粮,可到头来所有的功劳名望都被信王他们这伙人带走了,留给纪寻的只剩下千夫所指,万众唾骂。

    夏八颇为不忿,纪寻却是平常心,他知道,自己在辽东也待不了多久了,魏忠贤肯定是不会让他在辽东待太长时间的,所以在离开之前,纪寻还有许多事要做,他没有自怜的时间。

    很快,纪寻颁布了军屯制度,其中诸般细节不必论述,却有一点非常的不近人情,纪寻规定,即刻断掉所有难民之补给,想要吃饭,你就得干活,去给我修建城池建造民舍,想要不劳而获,绝不可能。

    难民们本不以为意,毕竟自出关以来也没得过朝廷的什么补救,所有的救灾钱粮都是信王和乾门所出。这也是让纪寻极为生气的一点,因为他突然发现这几个月来钱粮虽耗费了无数,可垦荒的相关事宜竟然进展的相当缓慢,相当于纪寻白养了这百万难民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还他娘的把这群人养刁了,竟理所当然的觉得吃白食是应该的。

    可把纪寻气坏了,这和他的初衷完全不符,所以他把心一横,所幸直接带兵断了乾门的补给线,将乾门在辽东所留的钱粮全部没收了,并抓了一大批的乾门之人。

    几日后,熊三来信了,问纪寻为何这么做,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于是纪寻更气,回信大骂熊三是个猪脑袋,却也因此认识到了乾门缺少谋士的不足,将之暗暗记在心底。

    不管怎么说,在纪寻的铁腕之下,难民们度日的口粮立刻断了,于是他们只能一边在心里痛骂纪寻的祖宗十八代,一边无奈的拿起铁锹榔头,在这寒冬腊月挥汗如雨去换得那点可怜的口粮。

    军中也不太平,将士们虽然得过纪寻的赏赐,可那点钱的用作并不足以让将士们爱戴他,且后来又出了个比纪寻更大方的袁崇焕,于是乎将士们对纪寻更不待见了。对此,纪寻的应对一日既往的狠辣,先是威逼利诱拉拢了几个人,再找点借口砍了几个人,然后,军中平静了。

    总的来说,信王等人入后金为质后,辽东便处于纪寻的魔爪之下,整个辽东一片阴霾,百姓们怨声载道,将士们度日如年。可他们一叶障目却没有看到,在纪寻这般铁血的管制下,偌大个辽东堪称日新月异,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各城池焕然一新,各军镇豁然耸立,并且开垦出了三百万亩农田。

    这肯定是一个奇迹,可这个奇迹却少有人能看到,亦没有任何人感激纪寻的付出。

    但纪寻无所谓了,当他看到初春之时那三百万亩农田中劳作的百姓时,他知道自己的付出是值得的,因为此时的辽东若无天灾人祸,是足以自给自足的。

    天启七年三月三日,纪寻在万众的期待中离开了山海关,往京城而去。那一日的辽东万众皆欢呼雀跃,鞭炮声此起彼伏,比过年还要热闹,可他们却从不会想想,他们的鞭炮是从哪里来的,他们只记得纪寻对他们的压榨和欺压,却浑然想不到自己之所能活着度过这个冬天,到底是谁在位他们报价护航。

    是信王朱由检吗,不是,朱由检的能力并足以让他们活过这个寒冬,是袁崇焕吗,更不是,他只是单纯的拿着纪寻的钱粮拉拢民心而已,是孙承宗吗,也不是,孙承宗或许有能力,但他没钱。

    而纪寻得到了什么呢,在老百姓眼中,纪寻得到的太多了,他才不过二十三岁,他已是平辽大将军,他已是正二品兵部尚书,圣赐尚方宝剑,荣耀加身。可这些东西纪寻在意吗,他并不在意。那么他失去了什么呢,他失去了千万民心,他失去了大半的身家。

    饶是绛芸轩和纪家商行日进千金,也不够纪寻这般挥霍啊,他在回去的路上算了算,仅这几个月的时间,他姜然耗费了白银上千万两,孙庆阳和芸娘早已不止一次的来信告诉他,若是再这么花下去,用不了多久绛芸轩和纪家商行都得破产了,可他却义无反顾的支撑了下。

    他几乎以一人之力让荒废的辽东获得了新生,但,他被万众唾骂。

第74章 最无奈苍生无辜,岂惧那几个阎王(四)

    回到京城的当日,魏忠贤在府中设宴为纪寻接风洗尘,与会者皆为鹰犬,却有一人本不该出现在这里,这个人是皇太极。

    观皇太极言行,此人这三个月来可没有虚度,便看这满堂鹰犬拒接对此人毕恭毕敬颇为热络便可见一斑。连魏忠贤都对皇太极和颜悦色,想来收了皇太极不少的钱财。

    纪寻非常清楚,皇太极根本就没有必要来大明为质,他既然来了,那么必定是有所图谋的,其所谋在纪寻看来也是显而易见的,无非是想尽办法的加剧大明黑暗的官场,为大明的动荡推波助澜,其所谋,无非是从内部瓦解大明江山罢了。

    纪寻清楚,皇太极也知道纪寻清楚,且他更清楚的是纪寻绝不是世人口中的奸贼,他从心底里相信纪寻将是唯一一个有可能将大明江山拨乱反正的人,可他不清楚的是,纪寻根本就不在意皇太极那自认高明的谋划,因为他更清楚,此时的大明朝政根本就无需推波助澜,归根结底,只要大明的天启皇帝不睁眼,大明便将永远处于魏忠贤的统治下,而以魏忠贤那么自私自利的性格,早晚得把大明朝搞得支离破碎。

    所以,纪寻的最终目标自始至终一直很纯碎,诚然,他最终的目标是干掉魏忠贤,但在干掉魏忠贤之前,要先干掉天启皇帝朱由校。若是有人知晓了纪寻这个决心,怕是肯定会认为纪寻疯了。

    但纪寻疯了吗,他没有,他比任何都清楚,罪魁祸首并不是魏忠贤,而是天启皇帝,天启皇帝不死,大明永远暗无天日。而至于怎么才能干掉天启皇帝,纪寻却是没有任何办法的,或者说并不需要想什么办法,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天启活不了几个月了,老天爷会替纪寻收了他。

    而在这之前,纪寻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为大明朝续命保存势力,比如说保住信王孙承宗等人的命,比如说收复辽东,比如说给了那上百万难民一条生路。接下里,他要做的还有很多,他要尽力的保护那些即将被魏忠贤迫害的忠臣良将,他要竭尽所能的为大明朝攒家底,更重要的是,他要在天启皇帝死之前想办法把信王朱由检从后金赎回来。

    想想也没几个月了,任重而道远,所以纪寻对皇太极在京城的左右逢源推波助澜一点兴趣也没有,由的他去闹,纪寻无所谓,反正现今和皇太极勾结的都是魏忠贤的鹰犬,而这些人,早已被纪寻判了死刑。

    对注定要死的人,纪寻还是很有宽容心的。

    所以,当皇太极主动来找纪寻攀谈时,纪寻表现的和堂内鹰犬一般无二,对皇太极极尽奉承,再无半点辽东时军阵相对的气节。

    皇太极笑着说:“纪兄藏的可累啊?”

    纪寻亦笑道:“不累,习惯了。倒是四贝勒连日奔波,着实辛苦了。”

    两句话后,二人相识一笑,具结知晓了对方埋在暗处的险恶用心,只是,他们谁也奈何不了对方,纪寻知道他阻止不了拿钱开道的皇太极,皇太极也知道纵使他说出纪寻要除掉阉党也不会有人信,因为此时的纪寻就是除魏忠贤外最大的阉党。

    所以,这僵局短时间内没人能够打破,除非出现石破惊天的重大事故,不过那就要凭天意了。

    于是乎,二人立刻将对方的险恶心机抛诸脑后,像是两个老朋友似的交谈起来,他们谈话的声音并不大,也不敢打,因为他们谈的每一句话都足以放他们万劫不复。

    皇太极:“纪兄借我后金之势保住了信王,难道不该表示表示吗?”

    纪寻:“唉,四贝勒此言差矣,大家各取所需嘛,你难道愿意看到我大明朝存在能和魏公公对抗的势力?”

    皇太极:“其实我离开时曾劝父汗,应该把信王和孙承宗全部杀了,永绝后患?”

    纪寻:“想来你的建议并没有被采纳,要不然你不会出现在这里。”

    皇太极:“是啊,他们还是担心杀了信王会引起两国的灭国之战,纪兄认为会吗?”

    纪寻:“自然不会,你也看到了,这朝中有谁会放着这纸醉金迷的大好日子不过跑去和你们拼命。”

    皇太极:“那纪寻的意思是支持我们这么做喽。”

    纪寻:“当然,我认为你们越早杀了他们越好。”

    皇太极:“和纪兄说话真的小心啊,稍不注意就被要被纪兄卖了。要是杀了信王和孙承宗,我军纵使入了关也永远无法得到民心,届时民心向背,动乱四起,得不偿失啊。”

    纪寻:“所以嘛,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继续搞你的,我继续搞我的,咱们比比看谁快。”

    皇太极:“可是,这不公平啊,纪兄你知道我要搞什么甚至怎么搞,可我却不知道纪兄到底要搞什么,怎么搞,这怎么办呢?”

    纪寻:“难不成你还指望我为你解惑吗?”

    皇太极:“可以吗?”

    纪寻:“当然不可以啊。”

    皇太极:“那让我猜猜可好?”

    纪寻:“请便。”

    皇太极:“你说,魏公公要是得了个外孙,那孩子会不会是下一任皇帝呢。那孩子要是纪兄的骨肉,纪兄可就一步登天了,届时以纪兄的韬略,谁还能挡的住纪兄啊。”

    闻言,纪寻的心里咯噔一下,却又松了口气,咯噔一下是震惊于皇太极竟然有如此远见,且其一语中的,不得不说,这个念头曾经在纪寻的脑海中闪过几下,只不过被他坚定的否决了而已,他绝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去承担这如山的责任,去经历这险恶的世道,这是纪寻的底线。而其松了口气却也是因为皇太极这卓越的远见,他必然想过了所有的可能性之后才推断出来的这一点,但他却永远不会知道,纪寻是有天助的人,他知道历史的发展轨迹,所以他便能占到先机,并于那不能中找到另一条出路。

    于是,纪寻当即露出了阴险的表情:“哦?纪某不得不敬佩四贝勒的远见卓识。”

    杀机一闪而逝,却足以让皇太极感受到,这自然是纪寻有意为之,他必须让皇太极坚定这个推断,而这个推断将在日后把朱由检弄回来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皇太极自然感受到了纪寻的杀意,可他征战沙场数年,自然不可能被纪寻的这点杀机吓到,而且,他确实如纪寻预料的那般坚定了自己的推断,并随之阴恻恻的说:“纪兄可要小心了。”

    小心什么?自然是小心皇太极杀了自己,但纪寻却说:“你可能没这个本事。”

    “总得试试嘛。”

第75章 最无奈苍生无辜,岂惧那几个阎王(五)

    内阁大学士魏广微走了过来,打断了二人暗潮汹涌的交谈,其笑说:“四贝勒和纪侍郎在聊什么呢,可否让老夫也参与参与啊。”

    纪寻还没回话,皇太极却已经热络的说:“辽东一别已经数月,我与纪兄却是有说不完的话啊。”

    魏广微却以为两人在战场上结了仇,于是打了个圆场:“疆场之上各为其主,往事不提也罢,如今两国修好,实乃一大幸事,两位都是人中龙凤,还是要化干戈于玉帛啊。”

    或许此时纪寻和皇太极都在心中鄙视着魏广微,但谁都没有表现出来,嘻哈两句后便揭过了这话茬。

    随意说了几句话,忽听场中略有骚动,举目望去,却是一群莺莺燕燕飘飘然走入场中,琴声响起,歌舞艳丽,瞬时间吸引了大家的眼球,皇太极眼睛都放光了,由衷的感叹:“大明绝色,动人心弦啊。”

    也不知皇太极的好色是不是装出来的,纪寻并不在意,可场中的两个绝色美女却让纪寻颇为在意,他们一个是简大家,一个是叶知秋,他们都是京城名妓,被魏忠贤请来这里歌舞助兴似乎并不稀奇,但纪寻却知道她们都是信王朱由检的心腹,她们出现在这里,很可能会出现什么乱子。

    纪寻的第一反应便是她们是为刺杀魏忠贤而来,继而他断定她们不可能成功,可他又生了恻隐之心不愿意这两个千娇百媚的美娇娘就此香消玉殒,于是乎眼珠子一转,当即顺着皇太极的话说:“四贝勒可是喜欢啊,行,纪某这点主还是能做的,魏大人,还愣着作甚,去把她们请过来陪四贝勒饮酒啊。”

    魏广微不疑有他,当即笑哈哈的说:“且莫心急嘛,等这一曲舞完,这些美娇娘还能不来敬二位的酒。”

    纪寻虽心急,却也知道不可操之过急,否则引人怀疑就得不偿失了,这两个女人的命还远没有重要到让纪寻为其涉险的地步。

    未想到皇太极竟然连这一刻都等不下去了,竟是径直的就往那群歌舞伎中走,纪寻一瞧,顿时乐了,暗想这皇太极要是装的,那这戏做的可真是炉火纯青了。

    纪寻乐见其成,是以也跟着皇太极往前走,心里尚还思量着等靠近二女便隐晦的提醒她们一下让她们不要冒险。却未想到,还不等他开口提醒呢,两女竟先是等不及了。

    叶知秋的短剑刺到纪寻胸膛时,纪寻终于想起了这女人是谁,原竟是当年夜袭杭州府衙营救夏之令的那女人,当夜,此女重伤落入纪寻院中,纪寻还为她杀了个锦衣卫,可当时她浑身血污,是以纪寻当时虽给她包扎时将她的身子看了个遍,却偏偏没记住他长得什么样。

    这一刻,叶知秋一剑刺来的身影和当年浑身血污却执剑威胁纪寻的身影重合起来,纪寻终于明白了为何这女人曾问自己:“你当真不认识我吗。”

    好嘛,原来人家不是冲着魏忠贤去的,而是冲着他纪寻来的,还死不死的,纪寻还自己送上门来了。

    然而万幸的是,此时的纪寻早已养成了出门就穿金丝软甲的习惯,今夜也不例外,是以那短剑虽然带给了纪寻强烈的疼痛,却要不了纪寻的命。

    可也不能大意,万一被抹了脖子那可真是完蛋了,于是乎纪寻立刻就着那一剑的力道顺势几个懒驴打滚,自觉滚出老远后方才心有余悸的停下,再抬起那晕头转向的脑袋时,发现此时夏八已经和叶知秋交上了手。

    纪寻翻身站起,一个锒铛差点没站住,却被魏广微扶住,且其已经在大叫:“大胆,来人啊,把她们格杀勿论。”

    此番变故骤起,实在是出人意料,堂内立刻一片乱象,却见这十余个歌舞伎竟全是携带短剑入场,且都有不俗的武艺,而在堂中的这些人,大多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官僚,这还不是羊入虎口,不片刻便被连杀数人。

    所幸堂外的锦衣卫都是训练有素的佼佼者,他们冲进来后,很快便压制住了这些人的势头,不片刻间便连杀了十余人,唯有叶知秋和简大家尚还能支撑。

    此时,夏八已经退到了纪寻的身边,关切的问纪寻伤势如何。纪寻摆了摆手,示意无妨,心里却有些急,叶知秋虽然是来杀他的,可他还是不想叶知秋死,于是乎,他当即寒声喝道:“捉活的,老子倒要问问谁是幕后主使。”

    如今在魏府中,纪寻的话语权仅此于魏忠贤,所以,那群锦衣卫在听到此话后当即不敢下杀手了,饶是自己被伤了也不敢往两女的要害上招呼。

    两女困兽犹斗,可锦衣卫抓人,方法想来是千奇百怪的,却见两张大网像是兜鱼般兜住了两女,不管他们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了,只能恨恨的盯着纪寻。

    纪寻却不管她们,因为此时魏忠贤已经姗姗来迟,关切的问:“哎呀,贤婿,你没事吧。”

    纪寻先开衣服一脚,露出了里面的金丝软甲,心有余悸的说:“所幸小婿怕死,出门都穿着金丝软甲,这才免过此劫,岳丈大人不必担心。”顿了下说:“请岳丈大人将此二人交给小婿,由小婿亲自审问。”

    魏忠贤不疑有他,当即说:“好,就交给你,把幕后之人审出来后一定要告知咱家,咱家非得灭了他九族不可,反了天了。”继而对皇太极道:“让四贝勒见笑了,没惊着四贝勒吧。”

    此时,皇太极的眼中略有些复杂却被他掩饰的很好,他经此事终于明白,想要让魏忠贤相信纪寻是忠臣并且杀了纪寻是不可能的了,因为纪寻是奸贼这件事,有无数的证人,此时如果有人说纪寻是忠臣,是对大明朝有贡献的人,是想除掉魏忠贤的人,那么这个人怕是立刻就得被万千唾沫淹死。

    于是乎,对皇太极不得不承认,想要除掉纪寻只有两条路,一者是如今日这般安排暗杀,二者是要让魏忠贤相信纪寻欲要取他而代之,而显然,这两者的难度都很大,难如登天。

    带着这样让人不爽的认知,皇太极客套两句后告辞离开,这场接风宴也随之散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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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夜天子介绍:
晚年时,纪寻常常思念这些人。
夏之令,毛文龙,孔晨,魏忠贤,孙承宗,袁崇焕,光启,崇祯,努尔哈赤,皇太极,吴三桂……、
感谢你们,让我这一生丰富多彩……
憎恨你们,让我这一生多舛……明末夜天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末夜天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末夜天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