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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雍尨     明末夜天子txt下载     明末夜天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6章 天道易兮我何难,弃万乘兮退守藩(二)

    重新走进魏府的钱青心里咯噔咯噔的,他知道自己再次赌对了,小姐的心上人确实是个不同凡响的人。

    他是个极为聪慧的人,也是个极有野心的人,他第一次在芸娘身上赌赢了,所以他由一个不入级的小太监一跃成为了御膳房的管事,但那还不够,他要爬的更高,他要获得更大的权势,他自认找到了攀登的阶梯,那便是芸娘,所以他极尽所能的讨好芸娘,期望她能把自己捧的更高。

    但他这一次却失策了,因为他发现芸娘并不喜欢魏忠贤,甚至是讨厌魏忠贤,所以她一直在尽量的避免和魏忠贤接触,而如此一来,他便再也难以得到魏忠贤的垂青,御膳房管事或许便是他的顶点了。

    就在他心急如焚时,纪寻来到了这里,他立刻认识到纪寻是一个极有魄力的事情,所以他决定再赌一把,赌纪寻能够顺利迎娶芸娘。所以,他干冒风险,自作主张的提醒了纪寻,但他自觉只是给纪寻提了个醒让其早做准备而已,却万料不到,只是这短短片刻间,纪寻竟似乎已经出了手,且观其神色,似乎已然胸有成竹。

    钱青不知道纪寻到底做了什么,但他却知道,不久之后,魏府中必然会爆发滔天大浪,所以,他不敢有片刻的耽搁,急匆匆的来到芸娘所住的小院。

    见到芸娘时,芸娘还在哭,她或许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但遇到如此大事,还是不免慌了手脚不知所措。可她还是担心纪寻的,是以立刻问:“公子怎么样了,还在跪着吗,哎呀,这可怎么办?”

    钱青深吸口气,对芸娘说了这么一段话:“小姐,事态紧急,奴才便大言不惭的说几句话,对与不对请小姐自行思量。”顿了顿,其开门见山的说:“小姐所忧心的,无非是怕坏了纪公子的名声,可是,如今纪公子的名声已经坏了,神仙难救,这已然是事实。所以,小姐此时万不能继续讲纪公子拒之门外,你们要一同担当,如此才有胜算。”

    芸娘诧异的看着钱青,一时间有些捉摸不清钱青所言为何。钱青却不管他,继续说:“小姐,九千岁需要一个亲生的外孙来继承他的霸业,所以小姐注定是要嫁人生子的,且就算小姐抵死不从,九千岁也有一万种办法达成所愿,这一点请小姐一定要知道。”

    闻言,芸娘的小脸顿时煞白,她终于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钱青见状,这才松了口气继续说:“而眼下,来求亲者甚多,但依奴才浅见,九千岁心中只有一个人选,那人便是客氏之子侯国兴,难道小姐想要嫁给侯国兴吗?”

    芸娘想起了张猥琐的脸,立刻恐惧的摇头:“我死也不愿。”

    钱青道:“既然不愿,小姐便只能嫁给纪公子了,虽败了名声,却也得了个两全,所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世间事哪有十全十美啊。”

    这番深入浅出的分析若是让纪寻听见,其一定会给这小太监挑起大拇指,然后一辈子防范他,实在是因为这太监看事情实在太通透了,他有一颗聪明的脑袋,他有一双看透世事的慧眼,更恐怖的是,他有野心有欲望还敢拿命去赌,可以说,他已然具备了一个枭雄应该有的一切素质,他缺的只是机会,而现如今,机会便实实在在的摆在了他的面前,他还紧紧的抓住了。

    这样人,不得不提防,但不可否认的是,此时的纪寻正需要这么一个内应,有了钱青的相助,纪寻的把握硬生生的又增了一成。

    芸娘慌乱的问:“那怎么办啊?”

    见说动了芸娘,钱青终于放心,而后轻松的道:“只要小姐愿意嫁给纪公子,这事情就好办了。”

    接下来,钱青给芸娘详细的分析了眼下的时局,其中着重介绍了客氏和侯国兴,并在最后说:“想来侯国兴很快便会出事,那客氏就算一时想不到小姐,但或早或晚肯定会来寻小姐的霉头,届时,小姐要记住,千万不要怕他,要和他针锋相对,一步也不能让,小姐要让九千岁从这件事情中知道小姐是个烈性的女子,而一旦九千岁明白了这一点,那么不到最后关头万不得已,九千岁绝对不会冒着逼死小姐的危险做那些事情。如此一来,九千岁知道小姐心有所属,届时就算纪公子不来求亲,他也会硬逼着纪公子来娶小姐的。”

    瞧,这偌大的魏府,竟然只有这么一个叫钱青的小太监将所有事情都看透了,不可否认的是,他瞧的丁点不差,往后的事情进展无一不在印证这一点。

    更加难得的是,他说动了芸娘,这更是无形间给纪寻省却了一大半的麻烦。

    却说府门外,尚七在离开两个时辰后终于折返,其没有靠近纪寻,只是隐晦的朝纪寻点了点头。

    纪寻瞧见了,却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只是心里却着实松了口气,他低着头,双目中精光四射,喃喃的自言自语道:“嘿嘿,好戏要开场喽。”

    可不是要开场了吗,半个时辰后,魏府的门前忽的涌过来一大群人,抬着个不住哀嚎的猥琐青年,恶奴大叫着开道:“不好啦,不好啦,公子爷被人伤啦,快来人啊,快叫太医啊。”

    人群中有人问:“咦,这是怎么了。”

    总有好事者说:“你还不知道吗,嘿嘿,客氏的儿子侯国兴被人在青楼阉了。哈哈,魏府现在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太监门喽。”

    “哦,是嘛,真的吗,哈哈,谁他娘的这么大胆子,真真是个大英雄,大快人心啊。”

    “就是就是,瞧瞧人家,再瞧瞧那个跪着的狗东西,真他娘的让人恶心,那大英雄就该过来把这狗东西也给阉喽。”

    “可不是吗,亏的老子前些日子还敬佩这狗东西,没想到也是个没种的主,他娘的,为了活命真是什么都能做出来,呸。”

    ……

    这些话,或多或少的传到了纪寻的耳朵里,纪寻却只是听听,全当个乐子并不理会,他真正在意的,是此刻魏府中在发生些什么。

第47章 天道易兮我何难,弃万乘兮退守藩(三)

    今夜的魏忠贤,真可谓是容光焕发,小人得志,老怀大慰,深觉自己这么多年的拼搏属实没有白费。

    可不是没有白费吗,瞧,他聚集了多少走狗。

    可正当其意气风发之时,却突然得知自己的继子竟然被人阉了,这还了得,这不是在赤裸裸的打他魏忠贤的脸吗,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脸,他如何能够受的了。

    所以,魏忠贤暴怒的摔了酒杯,怒骂道:“哪个王八羔子干的,把他抓回来,咱家要灭他九族,咱家要将他挫骨扬灰。”

    魏忠贤怒归怒,可你要说他痛心疾首,那却纯碎是瞎扯,可他不痛心,痛心的人还是有的。不多时,有个太监小跑着过来,对魏忠贤说:“老爷,夫人请你快去。”

    可以看出,魏忠贤老大的不愿意,可还是对众走狗说:“家里突然出了事,这边不多挽留了,至于求亲的事嘛,今日来的咱家都记住了,不过还要问过小女的意见,诸位先回去吧,等咱家问过小女在行定夺。”

    说罢,立刻丢下了这满堂的走狗,急吼吼的想后院赶去,不过却绝非心急,实乃做态。

    且不说魏忠贤奔向后院后发生了什么,却说此时的纪寻正在被人羞辱,这羞辱他的人还是他的老熟人。

    孔晨带着几个富家子将纪寻围在中间,得意洋洋,颐气指使,对纪寻揶揄道:“我道是谁呢,这不是纪大公子吗,哎呦,这是为何啊,纪大公子不是一直以来羞于我等为伍的吗,前段时间不还以匡扶天下为己任的嘛,怎么这就改弦易张啦,别介啊,你是要名留青史的人物,怎可这么下作啊……”

    纪寻看向他们的目光就像是在看傻子,而事实上,他们就是傻子,傻的让纪寻连多说一句话的闲心都没有,将他们的话权当做是放屁,臭是臭了些,可也只能忍耐。

    不过,纪寻能忍孔晨,却不能忍江勃,自己落的如此下场,全赖此人的无耻卑鄙,所以,他平静的向在旁边添油加醋的江勃道:“你必死,你将被我灭门。”

    纪寻的话,在孔晨江勃他们听来本应是个笑话,可不知为何,他们却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冷战,被吓的心里直突突。其他人还好,孔晨却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屈辱似的,竟抬起手向纪寻打来。

    纪寻冷眼瞧着他,躲也不躲,任由这巴掌落到了自己的脸上,而后,他把孔晨也列入了自己的必杀名单之内。

    纪寻看向孔晨的目光,像是在看着一个死人,这更是孔晨恐惧,表现出来的便是更加的声色俱厉,他抬起脚还想继续殴打,这时节却来了个锦衣中年人,其只是一推一带,便把孔晨掀翻在地,而后说:“你们好大的胆子,九千岁还没发落他,你们就敢对他动手,不想活了吗,好不快滚。”

    看的出来,孔晨江勃等人对此人颇为忌惮,闻言连打起也不敢喘,当即就屁滚尿流的连滚带爬跑开了。

    纪寻仰起头,问这中年人:“阁下怎么称呼?”

    中年人说:“我叫项虎。我问你,那日和你一起夜袭东厂的人在哪里,他武艺不俗,我要和他比试比试。”

    这倒是个武痴,不过纪寻当然不会如他所愿,是以顾左右而言他:“府中可是出了事,可需要我帮忙?”

    项虎说:“无需你管,九千岁说了,你愿意跪便跪,你可以跪到死。”说罢,转身就走,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其时已然夜深,纪寻有些冷更是疼,膝盖已经没有知觉了,体内的力气也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也不知还能坚持到几时,不过,纪寻丝毫打道回府的意思没有,他打定主意,虽然跪到死是不可能的,但跪到昏死过去是有可能的,而只要自己跪到昏死过去,他就能名正言顺的进入魏府,届时,谁也挡不住了。

    果不其然,纪寻这边刚昏死过去,不多时芸娘便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哭的那叫个撕心裂肺,这时节谁还拦的住他,饶是魏忠贤几时赶了过来也无济于事,只能乖乖的吩咐下人将纪寻抬了进去,任由芸娘彻夜不眠的照料纪寻。

    直到此时,魏忠贤终于认识到,想要拆散芸娘和纪寻不大容易,除非用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可是,我们罪大恶极毫无人性的九千岁却真心不愿意在自己的亲生女儿身上使手段,所以他终于冒出了个念头:似乎这小子也不错,虽没有官位,但有钱。且官位算什么,他要是成了我的女婿,想当什么官不能当。至于他在皇帝面前告我黑状的事嘛,其实也没啥,也怨不得他,只是凑巧了把他逼到了那个份上。再者说,要没有那档子事情我还找不到我的囡囡呢。哦,对了,他要是真成了我的女婿的话,在皇帝那里更好解释,嗯,不错。只是,这小子对芸娘或许是真心的,可对我呢?嗯,还是得查上一查,试上一试。

    这般思量着,魏忠贤当即吩咐道:“去通知许显纯,让他查纪寻,咱家要知道纪寻的所有一切。”走出两步后,似乎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个继子的事情没办妥呢,于是乎揉了揉脑袋,不耐烦的再问:“伤了侯国兴的那王八羔子抓到了没有?”

    吓人抹着冷汗,回答:“还没有?”

    魏忠贤怒道:“没用的东西,这都多长时间了,怎么还没有抓到。咱家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还不快去抓,明天要是还抓不到,咱家就把你们全杀了喂狗。”

    说完,气冲冲的走了,本想着再去看看芸娘,可犹豫了会还是奔向了客氏所在,嘴里还在不情不愿的低估着:“该杀的兔崽子,就会给咱家惹事,要不是瞧在你娘的份上,咱家早把你切碎了喂狗了,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也不想想,咱家能把囡囡嫁给你个兔崽子吗,你他娘的也配,嗯,也好,左右也没了命根子,倒也省事了。”

    这想着想着,其竟是乐出声来了,所幸发现的早几时止住,又芸娘了会,这才痛心疾首的走进了客氏的房间,结结实实的装了一把好丈夫好父亲,只是观众是不是能够感受到温暖就说不准了。

第48章 天道易兮我何难,弃万乘兮退守藩(四)

    如是折腾了一个日夜,纪寻在次日晨间醒来,细想一下这些日子以来他着实昏迷了太多次了,浓郁的虚弱感挥之不去,异常的憔悴。但,这一切在见到芸娘时瞬间荡然无存,看着趴在床边熟睡的芸娘,只觉得一切都值了。

    情不自禁的紧握住芸娘的手,却是惊醒了芸娘,二人相顾无言,铁打的汉子亦泪流成河。

    纪寻微笑着说:“好了,一切有我。”

    无需花前月下,无需海誓山盟,一句有我,足矣。

    钱青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见是纪寻醒了,立刻大喜:“公子,您醒啦,可真是太好了。”

    纪寻直勾勾的瞧着他,忽的问:“给我个不杀你的理由。”

    闻言,芸娘大惊失色,可刚想开口却被纪寻生生用眼神止住。再看钱青,忽的满头满脸的冷汗,腿肚子顿时软了,扑通一下跪下来,祈求道:“公子,奴才什么都不知道。”

    纪寻:“可你确实知道。”

    钱青更害怕了,他饶是聪明绝顶,可也浑然没有料到自己刚刚帮助过纪寻,这才过了几个时辰纪寻就要杀人灭口,如此之狠辣,实在是骇人听闻。他更知道,那被锦衣卫始终保护着的侯国兴都被纪寻轻而易举的阉了,想杀了他这个小太监实在是太容易了。

    此时的钱青,看着目光阴狠的纪寻,他知道,纪寻是认真的,如果说自己说不出个能让纪寻放心的理由,那么等待他的必定是屠刀。所幸,他的聪明派上了用场,脑袋一转,还真让他说出了个理由:“公子当知,奴才给公子通风报信,本也似死罪,纵使去揭发公子,九千岁或许会因举报之工放过奴才,可客氏却决然不会放过奴才的,所以,为了奴才自己的小命奴才也决然不敢出卖公子啊。”

    纪寻听了,将阴狠的目光挪开,可却平静的说出了句更让钱青胆战心惊的话:“呵呵,跟你开个玩笑,不要介意。其实没事,客氏总是会猜到的,或早或晚而已,而那所谓的证据其实并不重要。”

    如果说钱青刚才只是害怕的话,现今便是恐惧了。他实在想不通,眼前的纪寻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为什么能有如此深的心机和城府,他似乎将所有的一切都料到了,在他的面前,自己像是个孩子般的天真。但他纵使是个孩子,可还是个聪明的孩子,他即刻领会了纪寻的深意,于是,他毫不犹豫的给纪寻磕了个响头:“公子,奴才此生对公子忠心不二,若有违背,五雷轰顶。”

    纪寻却是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他知道钱青此刻的臣服并不能代表什么,至于其所谓的忠心更是扯淡,但无妨,时间会让其慢慢认识到谁才是他的主子,时间还会让他认识到,他只能攀附在纪寻身边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不过,此时的纪寻虽并不信任钱青,可他迫切的需要帮手也是事实,而钱青的聪明和野心虽然不好控制,但他却绝对是一个优秀的帮手,所以纪寻接受了他的投诚,对他说:“好了,我饿了,去给我找点吃的吧。”如此,便代表纪寻接受了钱青的投诚。

    躬身退出房间的钱青,这才惊觉自己的后背已然被冷汗打湿,诚然正如纪寻预料的那般他的忠心只是笑话,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已经对纪寻产生了极深的恐惧,而他更想不到的是,他恐惧将伴随他一生,

    而在钱青离开房间后,芸娘看向纪寻的目光有些复杂,她直觉纪寻的变化很大,却又不知道那变化到底出在哪里,她又怎能知道呢?纪寻又岂能忍心让他知道呢?

    芸娘的复杂被纪寻瞧在眼里,却也只能在心中叹了口气,他无法解释,也无法深究,只能期待随风去,只能坚守这初心,只能紧握这素手,矢志不渝,不离不弃。

    二人数月未见,自然有太多的话要将,而多数时间都是芸娘在讲,讲的大多也是家里的趣事,纪寻安心的听着,享受着这难得的温存。

    忽听敲门声响起,门外钱青恭敬的声音传进来:“小姐,夫人请你过去。”

    紧接着又传来一句嘶哑难听的催促声:“快点,夫人还等着呢。”

    门内,芸娘的手略微抽搐了一下,纪寻将之握的更紧,对她笑了笑,闻言细语道:“无妨,别怕,我在这里呢。跟他们说,让他们等会。”

    芸娘虽照之做了,只是语气却有些颤抖,不过纪寻也不在意,只要能让门外听见便可以了,纪寻相信门外的钱青能够领会他的意图,他会处理好接下来的事情的。

    果不其然,先前那难听的声音说:“好大的胆子,你敢让夫人等。”继而便听见钱青声色俱厉的声音:“狗奴才,谁给你的狗胆敢这么跟小姐说话,不想活了吗。”

    二人吵了起来,很快便把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门内的纪寻听的有趣,嬉笑一声对芸娘说:“瞧,多热闹。”

    纪寻的沉着很好的缓解了芸娘的情况,可却仍是有些担心的问:“侯国兴出了那等事,客氏不会怀疑我们吧。”

    纪寻无所谓的说:“当然会啊,再说了,本来就是我派人阉了那混账东西,被人怀疑也不冤嘛。”

    芸娘张大了嘴,不可置信,继而慌了,问纪寻该如何是好,纪寻却依旧无所谓的说:“没事,拒不承认便是。你一定要认清一个事实,那就是现如今整个魏府都要求着你,所以你可以为所欲为,莫说阉了侯国兴,就是杀了他,客氏也不能耐你何。”

    芸娘不可置信,纪寻却也不能解释的太详细,便对芸娘说只需照她说的做便行了。

    芸娘又问:“那我什么时候去见她呢?”

    纪寻:“不及,等门外他们吵累了再说吧。哦,对了,我应该是出不了这院子的,所以不能陪你去,可你性子太软我又不放心,这样吧,等会你先去许靖那里一趟,带上林凰和夏八那小子。跟夏八那小子说,若是遇到恶奴欺主,尽管出手教训便是,但要切记,不能出人命。”

第49章 天道易兮我何难,弃万乘兮退守藩(五)

    没想到钱青的战斗力却是超强,在吵架这一块,纪寻还真没见过能出其右者,那客氏派来的奴才早已被骂的败了阵,可钱青却还在喋喋不休的骂,他连续骂了大半个时辰。

    门内的纪寻一本正经的嬉笑道:“还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芸娘却是早就听不下去了,是以问:“还纪寻等吗?”

    纪寻虽颇有些意犹未尽,可也知道凡事都得有个度,于是点了点头说:“好吧,也差不多了,你去吧,千万记住,不要怕,更不能示弱。”

    芸娘慎重的点了点头,可看她神色便知道,其还是有些怕,对此纪寻也只能暗叹,他知道芸娘的性子软,这一点是改变不过来的,所幸还有林凰在,她们俩正好相反,芸娘时外刚内柔,林凰却是外柔内刚,别看林凰平日里文文弱弱,知书达理的,可那都是表象,真正的林凰,内心异常强大,强大到两个月前的纪寻都自愧佛如,所有让林凰陪着去,纪寻还是非常放心的。

    果不其然,当芸娘带着林凰和夏八来到后院见到客氏时,客氏当即冷斥道:“大小姐入府没两日,规矩没学会,架子却是顶了天了。”

    按理说,客氏时芸娘名义上继母,芸娘让她等了这么久却是不应该,于理不合,所以芸娘当先便自觉矮了一截,便想着要不要先行认个错,却听得身旁的林凰说:“夫人多年养尊处优,腿脚利索,我这妹妹却是多年孤苦,受尽磨难,身子又弱,脚步自然慢些。夫人做母亲的,怎的如此不知体谅,尚还要训斥我这可怜的妹妹呢?”

    瞧,纪寻对林凰的认知何其精准,瞧人家这话说的何其漂亮,一个脏字不带,却几句话便把客氏说成了一个不懂规矩欺负继女的恶毒婆娘。

    客氏如何听不出林凰在转弯抹角的骂她,却着实楞了一下,实在是这么些年来还真没有人敢当面数落她,于是乎,客氏当即大怒,原先准备好的说辞顿时被抛诸脑后,骂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林凰却不愠不恼,说:“小女子与芸娘乃是多年姐妹,这到了妹妹家中,怎么也算是个客,难道这就是夫人的待客之道吗,或者说,夫人打心眼里就没把芸娘当成自家人,既如此,妹妹啊,我们还留在这里惹人白眼作甚,回了杭州吧。”

    客氏哪受的了这等气,于是当即抓了狂,怒声吩咐:“哪来的小贱蹄子,来人,给我掌嘴。”

    总有些分不清现实的狗腿子愿意听话的,于是乎两个太监当即走上来想要宣示客氏的主权,可还没动手便被夏八三两下就给废了,是真废了,这辈子怕是只能在床上苟延残喘了。夏八这小子,连日来着实受了太多的气,是以出手太重,所幸念及纪寻的嘱咐没有搞出人命。

    那边客氏见状,即惊且惧,骇的连嗓子都尖了起来:“反了天了,来人啊,来人啊,把他们都给我捉起来,活活打死。”

    门外立刻涌入了不少人,手拿刀枪棍棒虎视汹汹,这时节,芸娘煞是慌乱,林凰却是泰然自若的斥声道:“我看你才是反了天了,你是个什么东西,魏公公可有迎娶你,说到底你不过是魏府的仆人罢了,你敢打魏府千金,你们敢打魏府千金,想造反吗?”

    芸娘终于醒悟过来,立刻接过林凰的话说:“我看你们谁敢动手。”

    林凰的话倒是真给这帮恶奴提了个醒,是的啊,魏忠贤一个太监,自然是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娶亲的,所以说到底客氏只是名义上的夫人却并没有什么实际上的名分,可芸娘就不一样了,那可是魏忠贤实实在在的血亲,当之无愧的魏府大小姐,说到底,芸娘才是主人。

    如此一来,还真没人敢动手了,一帮人进了不是,退也不是,这时节林凰又说了句:“怎的,死不悔改嘛,也罢,夏八啊,教教他们怎么做奴才。”

    夏八应了一声,他早就急不可待了,是以当即冲了过来,眼下这十来人根本就不是夏八的对手,不片刻间便全部被打倒,重蹈了先前两人的覆辙。

    继而,林凰对芸娘说:“妹妹,和这恶妇没什么好说的,你身子弱,别在这受气了,我们回吧。”

    芸娘巴不得早点结束,是以当即点了点头,那边客氏还想说话,却被夏八威胁似的看了一眼,顿时吓的一缩脖子,只能任由芸娘三人颐气指使的离开。

    过了好一会,客氏忽的大哭出声,像是个受了莫大委屈的小媳妇似的哭喊道:“哎呀,反了天啦,没天理啦,来人啊,给我备轿,我要进宫,我要找皇帝说理去。”

    这边话才喊完,还没有奴才应声呢,那边魏忠贤的声音倒是先想起来了:“哎呀,夫人进宫作甚啊,哎呦,这是怎么了,谁惹夫人了,你说,咱家非得把他剁碎了喂狗不成。”

    他来的倒是真巧,话说的也是真假,客氏绝对相信先前发生的一切都被他瞧见听见了,可他先前不出来做主,现在倒是出来阻拦了,于是客氏更是委屈,那委屈来的铺天盖地,化作泪水怎么也止不住,却指着魏忠贤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也不想想你能有今日靠的是谁,好啊,你现在有权有势了,你还自诩九千岁了,你得了势了就想过河拆桥了是吧,你任由那小贱蹄子欺负我们母子是吧,我,我也不再这受你们父女的气,我这边进宫,皇帝会给我做主的。”

    客氏的哭诉是那么的惊天动地,着实令人怜惜,可是,她不是一个值得同情的人,魏忠贤更不是一个会同情他人的人。且,相信此时的魏忠贤心中必然是杀意凛然的,到了他这个地位,能威胁他的人屈指可数,到了他这个地位,总想着除掉所有对他有威胁的人,不巧,眼前的客氏便是他最想除掉的人,更不巧的是,他知道自己除不掉这个女人,也不能除掉这个女人,因为说到底,客氏是奉圣夫人,客氏的靠山不是他魏忠贤,而是当今皇帝。

第50章 天道易兮我何难,弃万乘兮退守藩(六)

    但实际上,魏忠贤心里非常明白,客氏虽然有威胁他的能力,却绝没有胁迫他的胆子,因为他太清楚客氏的为人了,说到底,他们两个是同一类人,他们贪恋世间的所有,更贪恋自己的性命,所以,他们永远不会也不可能自己找死,而他们彼此都明白,他们之间是唇亡齿寒的关系,谁都不敢告谁的黑状,否则大家都得死无葬身之地。

    说白了,魏忠贤做的恶事客氏都知道,她也有能力告知皇帝让皇帝除掉魏忠贤,但客氏永远不会,因为她也有把柄握在魏忠贤的手上,比如说她这几年来暗中搞掉了好几个当今皇帝的龙种。

    所以,客氏的做派在魏忠贤看来是那么的可笑,不过可笑虽可笑,该哄还是得哄,这女人虽然不可能跟皇帝告黑状,但让皇帝给她出出头还是能够做到的,而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魏忠贤立马使出了浑身解数去安抚客氏,终于让客氏平复下来。

    客氏虽平复下来,可还是恨意滔天的给魏忠贤出了个大难题:“你说吧,你那闺女如此欺辱我,该怎么办吧。还有,国兴到底是谁伤的,怎么还没有个说法,难不成就是你那闺女干的,你可以维护?”

    这两桩事都是大难题,饶是魏忠贤都颇为头大,便只能糊弄说:“那是绝不可能的,夫人放心,咱家自有主张,你等等,咱家现在就去训斥囡囡,让她来给你赔礼道歉。”

    说是要训斥芸娘,可当魏忠贤真正见到芸娘时,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对刚才发生的事情竟是只字不提,语气慈善的对芸娘说:“囡囡啊,你看,昨晚来了那么多的青年才俊,可有你喜欢的啊?”

    芸娘从客氏那里离开后,便回了纪寻那里,话还没说完呢便被魏忠贤叫到这,本以为魏忠贤要对她刚才的所作所为发难,却没想到起张口却问出了这么一句话,她立刻想起了纪寻的话:“在魏忠贤眼里,侯国兴不重要,客氏也不重要,是不是我们阉了侯国兴更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你,他需要你,需要你为他诞下一位孙儿,所以,你可以为所欲为。”

    纪寻的话,芸娘本是不愿意相信的,或许她的心中对魏忠贤总还保留着一丝柔软,但现在,她相信了纪寻的话,于是她轻舒了一口气,坚定的说:“我此生非我家公子不嫁,你若强逼于我,无非一死罢了。”

    魏忠贤皱了皱眉头,问:“可你昨日还不愿意嫁给他啊。”

    这却是无需解释,甚至是无需答话,沉默便是态度,于是魏忠贤知道了芸娘的态度。

    这时节,魏忠贤终于开始考虑,或许真的要把芸娘嫁给纪寻了。

    于是乎,送走芸娘后,魏忠贤决定再见纪寻一面,却没有将之叫来,而是亲自前去。

    来到纪寻下榻之处时,早有人把芸娘支走,便也给了纪寻一些时间准备,所以在见到魏忠贤时,纪寻没有丝毫的惊讶,翻身做起,中规中矩的抱拳行了礼。

    魏忠贤的一句‘贤侄’给纪寻拖了底:“贤侄休息的可还好。”

    纪寻心里呵呵一笑,面上却佯装受宠若惊的回话:“劳烦世叔惦念,小侄无碍。”

    和魏忠贤拉家常自然不是那么愉快的事情,不过纪寻的应对还算自如,只是心里早就不耐烦了,所幸魏忠贤终于说到了正题,其说:“贤侄啊,你那天可真是冤枉叔叔我了,坊间谣传的那些话又怎可轻信啊?”

    纪寻自然要给魏忠贤这个台阶:“是的啊,实在是小侄当时鬼迷心窍,悔不当初,给世叔添了不少麻烦吧,小侄诚惶诚恐。”

    闻言,魏忠贤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纪寻得到识时务颇为赞赏,说道:“哎,何止是大麻烦啊,皇帝已经几番问起,叔叔我着实搪塞不过去了,为证清白,思来想去也只有辞官归隐一途了。”

    所谓辞官这等话,连鬼都不信,可纪寻还得强忍着恶心说:“哎呀,小侄真是罪该万死,请世叔带我去面见皇帝吧,小侄自愿承担全部罪责。”

    魏忠贤当然不可能让纪寻见皇帝,要是纪寻再来那么一出,魏忠贤可真是完蛋了,所以他说:“皇帝日理万机,面见皇帝倒也不必,写一封申辩书便行了,至于怎么写,贤侄清楚吗?”

    纪寻当然清楚,且比魏忠贤本人还清楚,而且他早就准备好了,是以当即从怀中取出一份供状,毕恭毕敬的递交给了魏忠贤。

    魏忠贤接过,细看了一遍,表情那叫一个精彩,而看完后的他,对纪寻更加赞赏了,连夸了好几声好。

    能不好吗,纪寻在信中不但说自己当时是为了活命所以诬陷魏忠贤,还承认了自己贿赂孙承宗和袁可立,不仅如此,他还说是孙承宗受益他诬陷魏忠贤的。

    这般睁着眼睛说瞎话实在是令人恶心,天知道纪寻写这封澄清信时用了多大的毅力,内心深处的斗争是多么的激烈。

    魏忠贤看过后却还假惺惺的说:“不大好吧,贤侄可不能承担这么大的罪过,要知道,那孙承宗也不是好惹的啊。惹恼了他,你我可都没好果子吃。”

    纪寻心里痛骂着魏忠贤的无耻,便是却义愤填膺将孙承宗骂的体无完肤,发誓自己当时是收了蒙骗才诬陷魏忠贤,表示自己今后必然擦亮眼睛,紧紧团结在魏忠贤身边,誓与孙承宗等邪恶势力斗争到底。

    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热泪盈眶,魏忠贤感同身受啊,上前紧紧的握住了纪寻的手,说:“贤侄幡然醒悟,尚还为时未晚,你放心,叔叔我就是舍了这条老命也要维护你,绝不会让你受到任何惩罚的。”

    舍了老命这一说,纪寻是决然不会信的,而至于不守罚,纪寻却是深信不疑的,而且,他知道自己不仅不会受罚,反而还会升官,他作为一个进士中垫底的人,将爬的比任何一个人都更快更高。

    说起来,这倒是一个划算的买卖,只是天知道纪寻对这桩买卖是多么的排斥。可无奈,纪寻必须这么做,他必须往孙承宗身上泼污水,也只能让孙承宗身上泼污水,因为他知道,普天下也只有孙承宗能够受的了这污水,换做他人,必死无疑,这是纪寻所不愿意看到的。

第51章 天道易兮我何难,弃万乘兮退守藩(七)

    那之后,纪寻着实清闲了几日,魏忠贤拿着那封澄清书去干了些什么纪寻不知道,也没听说有什么结果,那之后魏忠贤也没有找过他,除了芸娘终日在这里陪伴着他,他谁也没有见到,想瞧瞧小青璇都没有做到。

    这说明魏忠贤还在监管他,并没有对他放松警惕。不过,这早在纪寻的意料之中,他知道,不可能这么容易得到魏忠贤的信任的,前路尚有诸多艰险,他甚至想到魏忠贤应该是趁着这几日去查他的老底了。

    这一日,钱青跑过来告诉纪寻,说许显纯来了,现在正在和魏忠贤密探着什么事,于是纪寻猜测,许显纯应该已经将他查完了,只是不知道其到底查到了什么,说实话,此时的纪寻是有些忐忑的,毕竟,他和夏之令有私交,他还为之杀过锦衣卫,他还是乾门的幕后主使,前两者或许还能搪塞过去,最后一条要是真被查出来了,魏忠贤绝对容不下他,必然要杀他而后快,因为魏忠贤绝不会允许出现有可能脱离自己掌握的事情发生,而乾门的存在,无疑是不好掌握的,其会让纪寻的势力不断的发展壮大,最终甚至能威胁到魏忠贤,所以魏忠贤绝不会坐视。

    所幸,许显纯审犯人屈打成招很有一套,其他的本事倒是泛泛,兼且魏忠贤给他的时间太短,所以他并没有查到纪寻担心的那些事情。

    当晚,下人来请纪寻过去赴宴,纪寻便知道,真正的考验要开始了。

    这次的晚宴被为魏忠贤自称家宴,只是在纪寻看来实在是无稽之谈,这哪有家人,都是些干儿子干孙子罢了。扫视一圈,许显纯在场,孔晨在场,江勃也在场,其他的还有几人,不过纪寻不认识。

    魏忠贤慈眉善目的坐在上首,随意的翻着闲篇,看起来这真是一场极为普通的晚宴,只不过,纪寻知道不可能这么简单,这不,孔晨那厮率先发难:“义父,儿子有一言,不吐不快啊。”

    魏忠贤笑呵呵的说:“有什么说什么嘛,都是自家人,不比忌讳。”

    孔晨指着纪寻说:“此人图谋不轨,义父万万不可信他。”

    纪寻不理他,魏忠贤却饶有兴趣的说:“咱家看纪贤侄就很好嘛,你怎么说他图谋不轨呢。”

    孔晨:“义父可能还不知道,此人救过夏之令的命,后来在夏之令任杭州知府期间,他们多有来往,私下里暗通款曲,私交颇甚,夏之令入狱后,此人更是多次探望,用心叵测,不可不防啊。”

    哦,看来和夏之令有私交的事情还是被查出来了,不过,纪寻并不是那么担心,也是饶有兴趣的看着,这时,许显纯接过话头:“是呀,义父,此人在诏狱中时,和那杨涟,汪文言,夏之令等人多有交流,常以诗文呼和,他们必然是一丘之貉,说不定还有什么密谋,所以请义父让我带走此人,严加审讯。”

    江勃也说:“义父,此人和那许靖乃是生死之交,听说那许靖的花销全是此人赠与的,他却任由许靖在外多次公开挑衅义父的权威,由此可见,他和许靖一般都是对义父居心不良,义父不可不察。须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魏忠贤仍是那副慈眉善目的模样,瞥向纪寻,发现纪寻正自吃着菜喝着酒,像是没听见他们说的话般云淡风轻,于是饶有兴趣的问:“贤侄,你没有什么话说吗?”

    纪寻这才抬起头,却是随意的说:“没有啊,他们说的都对。但,那是以前,以前小侄年轻不懂事,现在却以幡然醒悟了,世叔慧眼如炬,自能明察,多说无益。”

    好嘛,人家费尽心机的这一番唇舌,你这一句轻飘飘的年轻不懂事就想糊弄过去?当然不行,万万不行。于是,孔晨急赤白脸的嚷道:“义父你听,他承认了,快把他抓起来吧。”

    许显纯和江勃皆将希冀的目光看向魏忠贤,他们多么希望魏忠贤能听他们的啊,可是,回应他们的却是魏忠贤的无视。

    纪寻却在此时站了起来,对魏忠贤说:“世叔,小侄与孔公子相识数年,误会颇深,如此才会让孔公子对我多有误解。故请世叔容我二人先行退下说些话,或许能消除孔公子对小侄的误解。”

    闻言,所有人都一头雾水,暗想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们之间乃是不死不休的关系,几句话能说清?简直是荒唐。

    不过,魏忠贤却似乎更有兴致了,其竟说:“孔晨啊,便跟纪贤侄出去一趟吧。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话敞开了聊嘛。”

    孔晨心里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可他更不愿意忤逆魏忠贤,所以他只能无奈的跟着纪寻走了出去。

    纪寻挨着他走,左手自然的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孔晨非常排斥,又顾及魏忠贤还在看,是以一时间也不好挣脱,就这般任由纪寻搭着他的肩膀走到了角落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好兄弟呢。

    纪寻忽的对孔晨说:“你还记得我前几日对你说的话吗?”

    孔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了句:“什么话。”

    纪寻说:“我说要让你死,要灭你满门,不记得了吗?”

    孔晨大惊,立刻想要推开纪寻发难。他是把纪寻推开了,可却没机会发难了,因为纪寻已经把刚才用了切肉的刀子插进了他的肚子,割断了他的肠子。好兄弟嘛,就得两肋插刀。

    孔晨摊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纪寻,继而撕心裂肺的叫,惊的几个下人急不可耐的往这边跑,他们跑到这里时,正巧看见纪寻拔出了孔晨腹部的小刀,而后平静的在其脖子上一划,惨叫声戛然而止,可孔晨还没死,所以他听到了纪寻的话:“小爷我向来是说到做到的,你怎么就不信呢,哎,没事,你先走,小爷很快便送你的家人们去跟你团聚。”

    孔晨的瞳孔瞬间放大,充斥着无尽的恐惧,其人也在这无尽的恐惧中死亡,怕是死也不得超生。

第52章 天道易兮我何难,弃万乘兮退守藩(八)

    怕是任谁都不可能想到纪寻竟然如此的丧心病狂胆大妄为,而对此,纪寻的解释是:“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丧心病狂胆大妄为,他竟要杀我,要不是我躲的还算及时,这可就见不到各位了。”

    好嘛,你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可纪寻尚还看向江勃说:“江兄,你不信吗,这样吧,我们也出去谈谈,谈谈你就信了。”说着话,其竟还向江勃走去。

    这还了得,江勃顿时被吓的魂不附体,像死狗般打着滚疯狂爬向魏忠贤,最终尚还哭嚎着:“义父救我啊,义父救我啊。”

    他终于爬到了魏忠贤的脚下,本以为安全了,可得来的却是更深得恐惧,魏忠贤挑起他的下巴,慈善的问:“纪贤侄问你信不信呢,你怎么不回答他啊,可不能这般无礼。”

    瞧,什么叫丧心病狂,什么叫变态,纪寻与之相比,还是太他娘的嫩了。

    江勃的心里素质着实不过关,这这两个变态这么一吓唬,竟然当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着实难堪。魏忠贤却仍在问:“先别哭啊,乖,先回答纪贤侄的话,回完了再哭。”

    其时,纪寻已然走到了两人身边不足一丈处,只需两步便可结果了江勃的命,可他没有,因为他知道,再往前一步,死的便可能是他了,因为魏忠贤绝不可能让自己的身边出现任何的危险,而一旦发现苗头其必然会立刻拔除,所以这个度必须要把握好。

    所幸,纪寻把握的很好,这一丈的距离,即能纪寻的威胁恐吓江勃,又能让魏忠贤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腾挪,刚刚好。

    江勃被吓破了胆,早已六神无主了,他只能本能的回答:“信,我信,信了……”

    魏忠贤呵呵笑道:“对嘛,好兄弟嘛,自然要相互信任,好啦,别哭了,快回去吧。”可江勃哪还有气力,他已然瘫了,于是魏忠贤对纪寻说:“瞧你把他吓的,成何体统嘛,还不快来把他扶下去。”

    纪寻呵呵一笑,告了个罪,将手中的刀就近放到了桌面上,这才起步上前,扶起了颤抖的更加厉害的江勃,拖拽着他回到了属于他的位子上,可饶是如此,他还是坐不稳,身体哆嗦的不成样子。

    其时哆嗦的又何止江勃一人,在场的每个人都在哆嗦,看向纪寻和魏忠贤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着魔鬼。

    这时节,利用纪寻回到自己位子的空当,魏忠贤又问许显纯和其他人:“你们信吗?”

    呵呵,竟他娘的全信了,且是深信不疑。瞧,这他娘的才叫诬陷,这他娘的才叫指鹿为马。对与错,重要吗,重要,却又不重要,它应该重要,但在此时此地却连狗屁都不是。而能想通这一点的,在场除了纪寻和魏忠贤,再无第三人。

    那么,什么才是重要的呢,是利益,是需求,是底线。纪寻的身家和以后的发展前景符合魏忠贤对利益的憧憬。芸娘心属纪寻那么他二人的结合便能达成魏忠贤报孙子的需求。而只要纪寻忠于魏忠贤并在以后对魏忠贤唯命是从便不会突破魏忠贤的底线。

    有此三者,纪寻确实有肆意妄为的本钱,而纪寻的杀伐果断心狠手辣又极为被魏忠贤所推崇,可以说,杀了一个孔晨后,纪寻已然成为了魏忠贤心中女婿的不二人选。

    但,要想获得魏忠贤全部的信任,这还不够,远远不够,那么怎么才能够呢,其时很简单,只需要和魏忠贤成为一根绳上的蚂蚱便可以了。

    这个机会有很多,只看魏忠贤愿不愿意给,而经此一事,魏忠贤决定不再等了,是以他转换话头说:“哎,咱家苦啊,终日辛劳夜以继日的为国为民,却总有刁民想要谋害我,泼我的污水。实在是令我心痛啊。但痛心归痛心,为了天下百姓的幸福安康,咱家能忍也就忍了,可偏偏就有些杀才自己闹还不够,还要煽动百姓,想要造反,想要覆灭我大明的江山,这咱家决不能忍。”

    比之江勃算是镇定许多的许显纯接道:“义父说的可是那苏州周顺昌,哼,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义父放心,儿子这便派人把他抓来交给义父处置。”

    魏忠贤却说:“乖儿做事咱家当然是放心的,只是此事不同往日,实在是牵扯了太多的无辜百姓,若让你去,以你的性子必然多造杀孽,那岂不是为父的罪过啊。”

    得,纪寻当即领会了,这是在给自己机会啊,于是乎他当即出头道:“那周顺昌尽然如此大胆吗,实在是天人共愤,贤侄不才,虽无官位在身却必要替世叔讨回公道。这样,小侄明日就动身前往苏州除去此人,了却世叔心头之恨。小侄拳拳之心,请世叔千万体谅,给小侄这个聊表寸心的机会吧。”

    间纪寻如此识时务,魏忠贤立即老怀大慰的赞赏:“世侄虽无功名在身,却能以天下为己任,难得啊,当为你们的楷模。”继而顿了一下点了头:“好,世侄既然有报国之心,叔叔我必须给你这个机会。不过也不差这两日,等咱家明日给世侄请个官身再动身不迟。”

    于是乎,这事情就这么爽快的定了下来。

    “来,喝酒,今日咱家高兴,不醉不归。”

    ……

    魏忠贤办事还是非常利索的,第二日傍晚,人家就把许诺给纪寻的事情办好了。

    刑部员外郎,从五品,特派钦差,专查周顺昌聚众造反一案。

    瞧,这世道做官就是这么容易,不过是人家魏忠贤一句话而已。刑部员外郎,从五品,呵呵,这官职没什么实权,从五品也不是什么大官,但要知道,纪寻只是个勉勉强强的同进士出身,还是个倒数第一,若然按照常规派官的话,他侥幸能外放个九品知县就算是烧高香了,可现在呢,他堪称一步登天。

    纪寻看着那封任命书久久不语,芸娘陪在他身边,却觉得自己已然温暖不了眼前这个曾经火热的人儿,只能将之抱的更紧。

    最无奈,世事皆无常,最无奈,天无万年晴,唯愿天凉一个秋,惟愿得那几个夏。

第53章 甘为鹰犬丧心狂,唯守初心卫天道(一)

    第三日,纪寻离开京城前往苏州,直到他离开都没有见到许靖等人一面,这让纪寻心中略有些焦急更是无奈的自责,但没办法,魏忠贤还是不完全信任他,所以他不敢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

    不过,纪寻在心里这样宽慰自己:无妨,等这次从苏州回来,事情便会有转机了。

    此一去,有上百锦衣卫随性,还有两个太监专职伺候纪寻的衣食住行,至于是不是监视,那就说不清了,左右对纪寻而言,是与不是都无所谓,他这次就是去做恶人的,他还巴不得这两个太监把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告诉魏忠贤呢。

    需要提一下的是,此次锦衣卫的领队虽然名义上是纪寻,但实际的统领者是千户文之柄。

    文之柄其人是许显纯的心腹,这一点纪寻知道,但他也更知道此人是个贪得无厌的人,于是乎,出发的当晚,纪寻就送给他一百两黄金,买下了他那廉价的忠心。

    这一路,也让纪寻见识到了什么叫小人物的贪得无厌,文之柄这家伙,也算是刷新了纪寻对混账无赖的认知。这家伙,自打出了京城后似乎便出现了幻觉,似乎已然是天老大地老二他就是老三了,了不起在老三和老二之间再塞个纪寻。

    瞧瞧人家,简直将一个坏蛋演绎到了极致,具体的做法是每到一州一县,必然要在当地的驿馆住一夜,这一夜,当地的贤官要是不送钱过来,他第二天便会直接找上门好一顿找茬,绝不空手而归。

    刚开始几次的时候,文之柄尚还要看看纪寻的眼色,当他发现纪寻对此不闻不问甚至颇有些乐见其成的时候,他便更加变本加厉了,他还算识趣,所得的所有财物都和纪寻三七分账。而对此,纪寻皆是大方的手下,然后大方的将这些所得全部赏给了同来的那上百锦衣卫,当然,文之柄还是占大头。

    相比于纪寻,文之柄着实是个蠢材,瞧瞧人家纪寻的心机,他拿着文之柄耍无赖得来的银子收买着文之柄的手下,前后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天还是老大,地还是老二,老三却不是他文之柄了,而是纪寻。更可笑的,文之柄尚不自知,竟还乐见其成。你说他蠢不蠢。

    于是乎,纪寻只花费了一份银子,却收买了这上百人锦衣卫的心,你说他黑不黑。

    就这般走走停停,讹完这个再讹那个,抵达苏州时,已然是七月底,每个人的腰包都鼓鼓囊囊的,颇有些意犹未尽,于是乎,文之柄打算再讹江苏巡抚毛一鹭一笔大的。所以,在他的极力建议下,纪寻一行人在苏州城外的驿站住下,对那毛一鹭翘首以盼。

    还被说,这次真被文之柄瞎猫碰死耗子般的碰上了,他们一行在驿站歇下不过两个时辰,那毛一鹭便屁颠屁颠的跑来了,这个正二品的封疆大吏,在不过从五品的纪寻面前,像是个孙子似的点头哈腰,让纪寻对之嗤之以鼻。

    毛一鹭带来了五千两银子,这让文之柄等人喜出望外,纪寻虽看不上这点银子可也要装作受用,极为热情的接待了毛一鹭。

    当日,毛一鹭怎么都要请纪寻入城在巡抚府歇息,纪寻盛情难却便半推半就的应了,不应也没办法,没看到文之柄等人那趋之若鹜的表情嘛。

    这一夜,可叫纪寻长见识了,都说苏州城纸醉金迷比之杭州更甚,纪寻几个月前尚还感触不深,毕竟不怎么流连风月场所,不成想今夜却是以钦差的身份着实涨了见识,他甚至突然理解了那群贪官污吏,不得不说,但凡是个正常人,都很难抵抗这金迷纸醉,红粉佳人。

    不过,此时的纪寻已然算不得一个正常人了,他是当之无愧的勇士,所以他能抵挡万般红尘。所以当毛一鹭当晚往他的房间里塞进了几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时,纪寻当即爆发了雷霆之怒:“毛一鹭,你想害我不成。”

    天见可怜,毛一鹭确实是好心啊,苏州瘦马天下闻名,要知道,所谓瘦马可不是妓女,她们都是受过高等训练的,且还都是雏,是属于私人财产,是可以带回家暖床的,每一个都价值千金。

    毛一鹭这次算是下了血本,一次性送了纪寻四个,本以为纪寻做梦都得笑醒喽,却不料竟然引起了纪寻的不悦。其虽不懂,却是害怕,生怕得罪了眼前的纪寻,差点给纪寻跪下了。

    所幸纪寻还是给了他个台阶:“你不知道我心有所属吗,此番要是接了你的瘦马,让魏公公如何想我,有如何肯把千金嫁给我。荒唐,速速把他们带走,以后再由这般荒唐事,休怪我不留情面。”

    闻言,毛一鹭的冷汗刷的就下来了,真想就地给自己几个耳光,暗骂自己蠢,竟然没有想到这一层,于是乎对纪寻百般表达歉意,在得到纪寻的原谅后这才千恩万谢的离开。

    看着毛一鹭这般做派,纪寻心里甚是鄙视,却也清楚了毛一鹭的为人,其人太过胆小,毫无担当,必然是个墙头草,这样的人,根本没有拉拢的必要,对其也无需客气,从某一方面说,其甚至不如文之柄等锦衣卫对纪寻有用。

    而在毛一鹭离开后,纪寻将文之柄叫了来,问他:“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正事办了没有?”

    文之柄喝的七荤八错的,迷糊的问:“什么事?大人你尽管交代便是。”

    闻言,纪寻呵呵笑了两声,起身凑近文之柄,在他耳边说:“你说什么事?”

    这一刻,一路上风轻云淡亲近客人的纪寻变了,变得异常之突兀,变得异常之恐怖,一股莫名的威严在其身上升腾而起,像是崛起的雄狮,像是醒来的恶虎,令人感到恐惧。

    文之柄做锦衣卫这些年也算是杀人无算,可在此时,他却怕了,他竟怕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猛然想起,眼前的这人,是数年来唯一一个经历了诏狱的残酷却活着从诏狱中走出来的人,原来这人是从地狱中走出的魔鬼。

    文之柄知道诏狱的残酷,所以他更知道能从那些酷刑中熬过来的人是多么的可怕,那可怕甚至无须血淋淋的屠刀,他本身的存在就是魔鬼。

    于是,文之柄的酒意当即就醒了大半,腿肚子一软就跪在了地上,俯首道:“请大人示下。”

第54章 甘为鹰犬丧心狂,唯守初心卫天道(二)

    对于操纵人心,魏忠贤先是专家,此时的纪寻却是在摸着石头过河,从魏忠贤的身上一点一滴的汲取着经验。便如此刻利用前后强烈的态度反差一举击垮了文之柄的心防,就是从魏忠贤身上学来的,瞧,效果还不错。人啊,都是有奴性的,而刻意去激发别人内心奴性的人,都是厉害的人,却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可纪寻又何尝想要如此呢,只是时势使然罢了。

    但,不管怎么说,效果达到了,纪寻相信,此时的文之柄在短时间内绝不敢违背自己的命令,于是他下达了指示:“立刻派人去将周顺昌抓来,我们明日一早就启程回京城。”

    文之柄有心想问为何这么急,反正周顺昌早就被控制起来了是绝对跑不掉的,什么时候抓不能抓,为什么非得这三更半夜的去抓呢。可他不敢问,是以只能领命而去。

    而为什么纪寻非要坚持着深更半夜的去抓呢,却是因为他想起了两年前杭州城内夏之令被抓的那一幕,那一日,几万人蜂拥而至,要不是当时的杭州知府景正鬼使神差的长了个心眼,事先调集了大量的官兵,怕是当日得出大乱子。前车之鉴,必须引以为戒。纪寻并不想大张旗鼓的调动官兵,更不想伤及无辜百姓,所以他想要悄无声息把这件事给办了,只让那周顺昌一人倒霉便罢,左右似周顺昌这种人,向来是不怕死却以死为傲的。

    文之柄做事还算利落,这才一个时辰便来禀报说周顺昌已经被抓来了,其时纪寻已经上床,便在床上传出了命令:“传令下去,明日卯时出发。”

    门外恭声应是,纪寻朦胧间睡去,睡的不怎么踏实,是以第一声鸡鸣响起时,便翻身坐起,穿上了衣服,洗漱完毕后推开了房门,正好卯时,天刚微微亮。

    文之柄已经准备好,毛一鹭也在等待,客套的说想请纪寻多留几日却被纪寻婉拒。

    简单的吃了点东西,纪寻一挥手,下令启程回京。

    直到,纪寻都没有觉得事情会出现什么变故,魏忠贤下令抓的人太多了,也没听说出现过什么乱子,且纪寻还是趁夜抓的人,想来此刻知道的人都很少,更不会出什么乱子了。纪寻是这么认为的,可当推开了巡抚府的大门后,他立刻知道自己想错了,错的离谱。

    那天,阴恻恻的,忽的下起了细雨,那雨轻飘飘的本应滋润万物,今日却只能化作百姓们脸上的泪珠,再也落不到大地上。因为那府前的大街上,早已被站的满满当当,连让雨水落下的空隙都不留。

    事后估计,今天一共来了十几万百姓,但此时的纪寻却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自己已然被围的水泄不通,除非他有翅膀,否则他绝对走不了。

    纪寻慌了,饶是面对魏忠贤他都不慌,今日此时却是慌了,他大怒的怒视毛一鹭:“你他娘的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多人围过来,你竟然不知道。”

    毛一鹭被骂的没脾气,脸色煞白,已经开始哆嗦了。

    这时节倒是文之柄面色泰然,挺身而出喝道:“东厂逮人,鼠辈敢尔?”

    纪寻一听,坏了,当世真想把文之柄直接抓过来宰了,可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却见一个人走到了人群的前列,面对文之柄问出了一个问题:“东厂逮人,是魏忠贤的命令吗?”

    纪寻赶紧想说话,可一时间却不知该说什么,却听见文之柄勃然大怒道:“割了你的舌头,是东厂的命令又怎样?”

    闻言,纪寻仰天长叹,暗道完了,可不是完了吗,却见那人竟是比文之柄还怒,其撸起袖子就直奔文之柄而来,口中喊道:“我还以为是天子下令,原来是东厂的走狗。”话未说完,那拳头已然打在了文之柄的脸上,继而拳打脚踢,肆意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文之柄顿时被打蒙了,天见可怜,他堂堂之歌锦衣卫千户,向来都是他打老百姓,何时想过有一天竟然会被老百姓打啊,于是乎,他立刻还手,伸手就把打他的这人推出了老远,继而拔刀出鞘,怒声道:“反了天了,老子杀了你。”

    纪寻终于出声阻止:“住手。”却无奈,他的声音在这嘈杂中是那么的弱小,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数个锦衣卫同样抽出刀冲了过去。

    而后,局势彻底失控,再也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眼见那数不清的人往这边冲来,纪寻知道,事态已然发展到了不可控的地步,当务之急不是平息事端,而是逃命。

    可不是得逃命吗,这么多人,就算一人一口唾沫也把他们淹死了。于是乎纪寻二话不说,当即撒腿就往府内跑,其他人也不笨,自然跟着纪寻跑。

    纪寻怒骂道:“他娘的都是蠢蛋吗,分开跑啊。”

    这一日,事情大发了,堪称大明开朝以来未有之大乱,堂堂的巡抚衙门,竟然被拆了,堂堂的二品大员,竟然被逼的躲在茅坑里才躲过一劫,堂堂的刑部员外郎,竟然被逼的光着膀子混进了乱民中才没有被认出打死,往日向来不把普通百姓当人看的锦衣卫们被打死数人,重伤致残者数十人。

    日暮西山时,江浙总兵率领两千军士赶到,这才终于平息了这场动乱,也知道这时,纪寻才敢再次钻出来,而后在粪坑里找到了臭气熏天的巡抚毛一鹭。

    纪寻粗略清点了下伤亡,发现还完好无损的竟只剩下了三十几人,然后,饶是此时的纪寻再做一个彻头彻尾的坏蛋,亦不免羞的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于是乎,纪寻哪还敢留,也顾不得周顺昌了,当即便想带着剩下的这点人回京城。

    在纪寻想来,周顺昌肯定被救走了,魏忠贤交待的差事肯定是办砸了。不过他无所谓,被救走了才好呢,纪寻正希望他被救走呢。至于办砸了魏忠贤交待的差事,纪寻更无所谓,反正魏忠贤要的只是态度,差事办没办成无伤大雅。至于态度,他娘的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这态度还不明显吗?

    可令纪寻痛心疾首的是,周顺昌这二愣子竟然他娘的跑来自首了,尚还对纪寻正气凛然的说:“今朝大乱,罪责在我,我愿一肩担之,勿要牵连无辜百姓。”

第55章 甘为鹰犬丧心狂,唯守初心卫天道(三)

    纪寻在心里大骂此人迂腐,脑袋里装的浆糊,还他娘的一肩担之,你担的了吗,再者,需要你承担吗,所谓法不责众,魏忠贤就是再胆大包天,还能将今日动乱的这些百姓全杀喽,无非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全当做没发生这档子事情而已。你说你跑了就跑了吧,你回来找死干啥。

    纪寻无奈,却也只能听之任之,总不能去求他赶紧跑吧,于是乎,他只能和剩下的锦衣卫们压着周顺昌在官兵的护送下离开了苏州城,面对数万百姓的冷眼想送,纪寻的心里直打哆嗦,直到出城数十里后这才将一直提在嗓子眼的心放回到肚子里。

    这来时一路坑蒙拐骗个个膀大腰圆,回去的这一路却是个个心惊胆战只恨爹娘少生了两天腿,连纪寻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他们这一趟竟然是差点全部交待进去了。

    可不是差点全交待进去了吗,苏州的那日动乱被打死打伤了数十人,回来的这一路上竟然遇到了七次截杀,要不是尚七始终在暗中保护,怕是连纪寻都不能活着回到京城。

    当他们活着抵达京城时,包括纪寻在内的所有人都差点痛哭流涕,实在是他娘的太惨了,去时上百人,回来的竟不足十个,其他的全交待在路上了。而更令纪寻气氛的是,他娘的周顺昌竟然还在。

    如今的纪寻,对周顺昌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要不是顾忌太多,纪寻怕是早就宰了这个冥顽不化的迂腐书生了。要不是他,怎么会死这么多人,可这么多人都死了还是点不动他,他的脑袋似乎真的只有一根筋,他就得让魏忠贤杀了他,似乎不被魏忠贤杀了的话就彰显不了自己的气节似的。

    有时候纪寻不得不这么想:这些人真的算的忠臣吗,他们或许不贪财,不贪权,可他们贪名,为了他们自己的名,他们可以眼睁睁的看着那么多人为他去死,这难道不是自私吗。

    纪寻想不明白,便也只能暂且放下,如周顺昌所愿的将之投入诏狱后,纪寻立刻赶去向魏忠贤复命。

    此时,苏州城的动乱早已天下皆知了,他纪寻的名字也再次响彻寰宇,其虽没有魏忠贤的权势,可因为其前后反差太大的缘故,他的恶名已然能和魏忠贤并驾齐驱。

    魏忠贤也慌了,实在是这次的事情闹的太大,堪称开朝以来未有之大乱,这事情若然让皇帝听到一点风声,怕是所有牵扯的人都得死,他魏忠贤也不例外,所以,魏忠贤看着纪寻的目光颇为阴冷,似乎在埋怨纪寻将事情做的太糟糕。

    可纪寻却像是没瞧出魏忠贤的怨恨似的,当即给魏忠贤出了个馊主意:“世叔啊,当务之急必须做好两件事,第一,封锁消息,千万不能让皇帝知道。第二,还是得留个后手,万一皇帝还是知道了,得有个人顶上去啊。”

    这两条,还需要纪寻交魏忠贤吗,他早就在找替罪羊了,此时听纪寻提起来,所幸便问:“你觉得谁能顶上去?”

    纪寻当仁不让的答:“此事因小侄而起,本应是该小侄顶上去的,却无奈小侄资历尚浅怕是不能服众,实在令小侄羞愧难当。”这话说的,魏忠贤都得在心里呸一声,太他娘的无耻了,所幸纪寻话锋一转,终于提出了建设性的意见:“依小侄看,当朝首辅顾秉谦大人多年来受世叔照拂,现而今也该为世叔出点力了。”

    由内阁首辅背锅,这自然是最好不过的,可魏忠贤却有些忧心的说:“可顾大人能同意吗?这可是杀头的罪过啊。”

    于是,纪寻理所应当的接过了为魏忠贤第二次考验,去找顾秉谦谈判,让其自愿背这个黑锅。

    说做就做,纪寻当晚就找到了顾府,蛮横的敲响了顾府的大门,将一个无赖演绎到了极致。

    顾秉谦能做首辅,虽全是仰仗魏忠贤可他本人也是个极为聪明的人,他当然知道这时节纪寻找上门来为的是什么,所以当即让门人传话,说自己身体抱恙不能见客。

    遇到这样的情况,若是一个正派人怕是明知道其在搪塞也不好意思继续叫门了,可此时的纪寻不是正派人,他是无赖,是恶棍,是奸臣,所以,他指使锦衣卫一脚踹开了当朝首辅的大门,进去后又将敢于阻拦的人暴打一顿,而后,他非常顺利的见到了正躺在踏上装病的顾秉谦。

    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此时的纪寻就是一个大头兵,偏生他还是个秀才,所以,他说话蛮不讲理却还头头是道:“顾大人,知道你身体有恙,不过没事,我说你听就行。你看,这些年来,厂公将你一路扶上了内阁首辅,对你着实不薄吧,现在嘛,也到顾大人该报恩的时候了,这样吧,你把苏州城里的事情扛下来,写封奏折请辞,由内阁递上去,先押在司礼监,皇帝要是不知道,这奏折就不存在,皇帝要是知道了,这奏折就递上去,你看可好?”

    当然不好,可顾秉谦不答,自然也不会写,纪寻便继续道:“顾大人且莫惊慌,其时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且不说皇帝知道的可能性很低,就算是知道了,了不起治你一个失察之罪,让你回家养老而已。顾大人你放心,只要事态到了这一步,下官可以自掏腰包赠与大人良田千顷,黄金万两,想来应该够大人颐养天年了,若是不够,大人尽管向我提,钱财都是小事。”

    这是利诱,然后就是威逼了:“当然了,顾大人还是可以拒绝的,不过那样的话,厂公就为难了,你看,厂公要是倒了台,顾大人不也得受牵连,更遑论顾大人的子侄家小如今都在受着厂公的庇佑,厂公要是倒了,顾大人一家老少还不得被别人生撕喽。更遑论,内阁可还是有其他几位阁老对顾大人不大服气的,免不了要在背后给顾大人使绊子啊。不可不防啊,顾大人你说是不是。”

    得,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然非常明白了,纪寻就差说你要是不同意,先把你一家老小弄死在说,左右阁老多得是,有的是愿意背黑锅的。

    一番话说完,顾秉谦终于露出了头,咽了口唾沫对纪寻说:“纪贤侄说的哪里话,顾某向来是和厂公同进退的,请回禀厂公,无需忧心,顾某心有有数。”

    闻言,纪寻呵呵一笑,说:“如此甚好。”

第56章 甘为鹰犬丧心狂,唯守初心卫天道(四)

    第二日魏忠贤从宫中回来后,对纪寻恢复了慈眉善目的表情,纪寻便知道,他应该已经收到了顾秉谦得到请辞,而如此一来,背锅有人背了,苏州城的事情也就不关魏忠贤和纪寻什么事了。

    不过,怎么处理周顺昌还得商量一下,魏忠贤问纪寻的意见,纪寻想了想说:“他得死,必须得死,可他却不是我们杀的,他是自杀的。”

    闻言,魏忠贤满意的点了点头,却假惺惺的说:“哎,咱家真的不愿意多造杀孽啊。咱家老了,办事不如你们年轻人利索喽,这样吧,此事你和许显纯商量着办吧。”

    纪寻心中痛骂魏忠贤的无耻,面上却也只能表现出受了用了欣喜:“世叔放心,此事小侄必定处理妥当。”

    魏忠贤却又似有意似无意的点了一句:“贤侄,你觉得许显纯这人怎么样?”

    纪寻心中冷笑,知道魏忠贤还在试探自己,却说:“一蠢材而已,早晚得出大事,世叔还是早做提防的好。”他当然得说许显纯的坏话,也应该说许显纯的坏话,且不但要说其坏话,纪寻这话里还有要整死许显纯的意思,他相信魏忠贤能听出纪寻那话外之意,也相信魏忠贤会支持他这么做,更甚者魏忠贤问此话的言外之意就是为了提醒他整死许显纯。

    不为别的,只因纪寻和许显纯之间已是死仇,而魏忠贤必须在他们两个里面选一个,这活下来的这个人,此时的魏忠贤显然已经开始倾向于纪寻。再者,许显纯这蠢蛋知道魏忠贤太多的秘密,就算没有纪寻的出现,他怕是也活不了多久了。

    所以,纪寻很快便制定了一个杀人计划,一个计划杀两个人,一个该死,一个更该死,该死的是许显纯,更该死的是周顺昌。

    诚然,在大多数人眼中,周顺昌似乎是不该死的,但在纪寻眼中,此人必须得死,此人不死,苏州城的风波便永远平息不下去,此人不死,便会有越来越多的无辜之人因他而死,此人不死,他那愚蠢的以死明志便无法实现,他将生不如死。

    所以,纪寻拿着魏忠贤的厂公令牌再次来到了诏狱,先是见了许显纯,请他喝了顿酒,喝酒的时候纪寻对脸色阴晴不定的许显纯说:“许兄,你我本无私怨,先前的事情不过是事实所迫罢了,兄弟我也不是记仇的人,只希望你我今后能同心协力,为厂公尽忠,安享荣华,你看可好。”

    许显纯当然说好,为表诚心,当即痛饮了三大杯,而后,他便昏死了过去。再醒来时,其已被五花大绑,口被堵住,只能骇然的看着站在他眼前的三个人,纪寻,周顺昌,文之柄。

    纪寻见许显纯醒来,这才对周顺昌说:“这个人叫许显纯,现为锦衣卫指挥使,你知道他吧。我告诉你,杨涟是他杀的,汪文言是他杀的,夏之令也是他杀的,知道杨涟是怎么死的吗,是他把铁钉砸进了杨涟的脑袋生生疼死的,知道汪文言是怎么死的吗,是他用布袋生生压死的,这两人还好,总算留了个全尸,夏之令的运气就不怎么好了,哎,最后被此人生生把脑袋割了下来,也不知被他扔到哪里去了。”

    纪寻一直在平淡的叙述着,许显纯却在这平淡的叙述中开始剧烈的颤抖,和他同样颤抖的还有周顺昌,所不同的是,一个因为恐惧,一个是因为愤怒。

    差不多了,纪寻扔给了周顺昌一把匕首,对他说:“现在,他就在你眼前,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于是,纪寻眼睁睁的看着周顺昌捅了许显纯几十下,这才示意身旁的文之柄夺下了他的匕首,待其情绪稍微平复了些后,对他说:“瞧,你现在杀人了,他虽然该死,但你毕竟杀了他,所以,你认不认。”

    周顺昌怒声道:“认,某为民除害,为何不认。”

    纪寻:“好,你既然认,拿供状来,签字吧。”

    供词上,简明扼要的讲述了周顺昌对许显纯的愤恨以及他怒而杀人的情由,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完完全全的实事求是没有半点弄虚作假,于是乎,周顺昌大义凛然的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大名,尚还与有荣焉志得意满。

    纪寻收起了供词,转身走出了牢门,头也不回的对身后的文之柄说:“此人畏罪自杀了,知道该怎么做吧。”

    文之柄的脑袋上,豆大的汗珠止不住的流,他着实怕了,因恐惧而生敬畏,再也不敢对纪寻的命令又丝毫的违背。于是,他转过身向兀自志得意满的不知状况的周顺昌走去。

    纪寻已经走出了很远,却还是听到了周顺昌的怒吼:“奸贼纪寻,某便化作厉鬼,与你万世不休。”

    纪寻的心在流血,脚步却是不停,施施然走出诏狱,仰头直面这正午的烈阳,心头在怒吼:“老子问心无愧,你便化作厉鬼又能奈我何,殊不知,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淋漓的鲜血,与我而言,你周顺昌不过是个懦夫罢了,匹夫之勇,何足道哉。”

    而后,他泰然自若的找到了魏忠贤复命。

    魏忠贤怎么都没有想到纪寻竟然将事情干的这么干净利索,他们只是早上时简单的说了两句,未成想这才一上午的时间纪寻就把事情办妥了,其不仅将许显纯和周顺昌全部弄死了,更妙的是,他现在手头有人证有物证,虽然瑕疵很多经不起推敲,但这些所谓的瑕疵在魏忠贤绝对的权利面前,微不足道,所以在魏忠贤看来,纪寻这次的事情办的堪称天衣无缝。

    可是,魏忠贤骨子里的多疑奸诈使得他仍是对纪寻有一丝怀疑,所以他还是佯装忧心的问:“周顺昌虽然已死,但苏州城的那些刁民还是大患啊,贤侄,依你看我们要如何应对啊。”

    纪寻明白魏忠贤的意思,无非是想要杀一儆百,震慑作乱的百姓罢了,他的屠刀一旦在苏州城落下,也不知要杀掉多少无辜百姓。纪寻可以说服自己对周顺昌这等人举起屠刀,却绝不鞥说服自己对无辜百姓举刀,这是他最后的底线,所以,虽然明知道这么说会加深魏忠贤的怀疑,甚至会让自己之前的努力大打折扣,可他还是说:“不过一群没头的苍蝇罢了,如今首恶已除,那些刁民想来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了。而如今,小侄认为还是莫要再起事端为宜,请世叔三思。”

    不得不说,纪寻的说辞是有理有据的,也是合乎时宜的,魏忠贤虽也点头算是认了,可其眼中的疑虑确实如纪寻预料的那般又加深了几分,而对此,纪寻也只能无奈。心中只能期待苏州之事因周顺昌已死而彻底结束,至于魏忠贤的疑心,也只能之后再潜心经营了。

第57章 甘为鹰犬丧心狂,唯守初心卫天道(五)

    如是旬月倒是没发生什么大事,归结起来只有四件事。

    其一,纪寻七月份被任命从五品刑部员外郎,到了这十月份,又升了四品,现为正四品左佥都御史。正升官的速度,千古以来第一人或许不是,但也绝对算的上是凤毛麟角了。

    其二,纪寻在这段时间内,详细的了解掌握了魏忠贤的势力结构,和顾秉谦,魏广微,冯栓,施凤来,崔成秀等人也算是混了个脸熟,这些人都可算是魏忠贤的心腹,其他的一些五彪五虎二十孩儿五百义孙之类的狗东西实在是太多,纪寻也记不过来。

    其三,侯国兴被阉的事情总归是要有个了解的,所以,纪寻在魏忠贤的受命下找了个替罪羊杀了后交给客氏和侯国兴看,并且为了增加真实性还找了好几个人证。结果是,客氏和侯国兴根本就不相信,可他们不相信也没办法,如今的纪寻如日中天,他们虽怀疑纪寻也不好明面上在找茬。

    其四,在纪寻和芸娘的共同努力下,魏忠贤终于解除了对许靖林凰等人的软禁,将他们放出了魏府。

    那一日,纪寻满怀期待的在早已置办好了的宅院等着许靖他们回家,可他从日中等到了日落,等来的却只有芸娘,小青璇,尚七,夏八,独不见许靖一家三口。

    小青璇离开了朝夕相伴的小芝山,哭闹个不停,芸娘想要宽慰纪寻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纪寻漠然不语,唯有将小青璇搂的更紧,这时节,铁打的汉子也寒了心肠。

    ……

    城外官道上,一辆马车缓缓而行。

    林凰:“我的夫君,必不是懦夫,那么告诉我,为何要走?”

    许靖:“纵千夫所指泰然往之,我不如他,却要为这可怜人做些事。”

    林凰:“何事?”

    许靖:“我将潜心治学,为他闯出一条退路。”

    林凰:“何学可解天下背心?”

    许靖:“阳明心学,知行合一,或可解世人愚昧。”

    林凰:“往去何方?”

    许靖:“绍兴府,稷山书院。”

    许芝山:“爹娘,我想青璇了,我们去找青璇好不好。”

    许靖:“我又何尝不想?”

    ……

    许靖一声不响的离开了京城,着实令纪寻消沉了几天,不过很快他便没时间消沉了,多事之秋轰然而至。这一切,当从京城突然出现了大量的难民说起。

    难民的突然涌入,起因乃是江北的大水,河南的蝗灾,上百万人流离失所,当属天启年间少有之大难。

    纪寻当即去找魏忠贤,向其详细分析了此次大灾将会酿成何等恐怖的后果,并力劝魏忠贤即刻开始举全国之力救灾。

    魏忠贤说:“你是说那些难民会造反?”

    纪寻:“若是被逼的狠了,必然会造反。”

    魏忠贤:“这帮刁民,好大的胆子,此番大灾是老天爷不给他们饭吃,和朝廷有什么关系,他们为什么要造朝廷的反。不行,得早做准备,咱家这就只会顺天府,将难民赶出去,对了,还得掉些兵回来在京城外驻扎,防止暴民动乱。”说完,其竟还感谢了一下纪寻提醒他,之后竟急吼吼的走掉了。

    真他娘的荒唐。可纪寻还是不死心,他连夜去找了顾秉谦和魏广微,这两人就比魏忠贤明白事理多了,他们也知道此番大灾会造成怎样严重的后果,可他们表现出来的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魏广微说:“我们虽为阁老,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如今,国库空虚,有心无力啊。”

    顾秉谦说:“是啊,国库里面一粒米也没有,那什么救灾呢。”

    纪寻道:“国库没粮食,可从江南急掉啊,若是坐视不管,待得天下大乱,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道理两位大人不可能不懂吧。”

    他们当然懂,于是乎慎重的承诺纪寻这便向江南征粮。

    在纪寻想来,他们一个首辅,一个内阁大学士,这点事情能办不好吗。可事实是,他们还真没有办好,粮食一粒也没有调进京城不说,倒是从苏州城押来了五个人。

    当纪寻直到事情原委之后,恨不得当即拔刀将这两个混账王八蛋砍成肉泥。

    实在是蠢啊,你说你征粮就征粮吧,巧立门目的事情你们也是专家了,找个什么借口不行,你非得扯上几个月前苏州城那场动乱,你非得威胁苏州城的百姓们要是不交粮就把他们全部问罪,你他娘的这不是火上浇油吗。你他娘的竟想治十几万人的罪,这不是明摆着让人家团结起来一致对外吗,而当苏州城的百姓团结起来一粒粮食也不交后,其他的州府还不立刻将之当做榜样有样学样啊。

    更离谱的是,你竟然还抓了几个所谓的典型回来,你要干嘛,还嫌天下不够乱吗,还嫌事情不够大了。

    这倒有些冤枉顾秉谦和魏广微等人了,纪寻也是事后才知道,这五人竟不是被抓来的,而是他们自首的。而当纪寻知道这件事后,立刻仰天长叹:完了,彻底完了,民心全失,回天乏术啊。

    这五人的名字是:颜佩韦、杨念如、沈杨、周文元、马杰。

    这五人中,周文元是周顺昌的轿夫,其他四人都没有见过周顺昌,其中颜佩韦和马杰是商人,沈杨是贸易行中间人,杨念如是卖布的,他们都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人物,可也就是这么几个小人物,却让纪寻陷入了此生从未有过的纠结,因为魏忠贤命令他监斩这五人,且还要在闹市处斩以达到杀一儆百的作用。

    纪寻可以对周顺昌下杀手,但他却实在无法对这五个小人物下杀手,所以,他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拒绝,可他又想,这或许便是来自魏忠贤的最后一个考验了,只需杀了这五人,他纪寻便会被永永远远的钉在耻辱柱上,他便只剩下了一条路,那便是跟住魏忠贤的脚步一条道走到黑。

    于是,纪寻鬼迷心窍的做出了他这一生最后悔的一个决定,杀了这五人。殊不知,天注定,这五人带给纪寻的折磨比之诏狱更甚。

第58章 甘为鹰犬丧心狂,唯守初心卫天道(六)

    处斩这天,偌大个京城万人空巷,甚至有踩死踩伤者。

    临刑前,五人神态自若。

    沈杨说:“无憾。”

    马杰大笑:“吾等为魏奸阉党所害,未必不千载留名,去,去!”

    颜佩韦大笑:“列为请便,学生去了!”

    遂英勇就义。

    纪寻的手从未有今日这般重过,他甚至不知道哪来的力量支撑他举起了手下达的处斩的命令,但这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五人死了,死在的纪寻的手上。

    那一日,城中暴动,那一夜,纪寻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嘶吼着捶打着自己,他不敢出声,所以只能无声的嘶吼,他不敢打脸,故而只能将自己的身体捶打的出处紫青。天知道,这一夜的纪寻经受了怎样的折磨。

    有的时候,悲愤或许真的能够化作力量,便如经历了一夜百感交集后的纪寻,他连早饭都顾不上吃,当即去找魏忠贤了,这一次,他又准备了一套说辞,不管能不能成功,总要为那上百万难民尽一份绵薄之力。

    进了魏府,却得知魏忠贤进宫了,原是我们那低能的天气皇帝今日不知怎么突然来了兴致,竟是把几个内阁大臣都叫了去,而魏忠贤虽不是内阁大臣,但像这么大场面的御前召对,他不在场显然是不放心的。

    找不到魏忠贤,纪寻也不回去,直接便奔向了芸娘的小院。

    如今的纪寻,已经不住在魏府了,芸娘却是在魏府长住的,只不过隔三差五的总往纪寻那里跑而已,又因纪寻事多且杂,所幸便把小青璇也接进魏府长住。她们见了纪寻,甚是欢喜,只是纪寻却没什么兴致,是以只是简单的叮嘱了两句话便让他们自去玩耍,却将钱青留了下来单独问话。

    纪寻问的直接了当:“宫中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钱青斟酌着答:“倒也算是风平浪静,只不过,近来信王妃似乎进宫的频率次数比往常多了些。和张皇后的关系似乎也融洽了许多。”

    闻言,纪寻暗自沉思,这两个女人突然走的近了,莫不是信王又要不知死活的搞什么乱子吗。又想着,这件事情连只是个御膳房管事的钱青都知道了,掌管后宫调度的奉圣夫人客氏能不知道吗,魏忠贤能不知道吗。纪寻直觉这里面肯定有猫腻,却无法深究,只能将思绪拉回眼下,叮嘱钱青去门口等着,魏忠贤一旦回府立刻通知他。继而又开始思考怎么才能更有效的说服魏忠贤救一救这上百万灾民。只是,不管纪寻怎么的绞尽脑汁,还是想不出个万全的借口,最后便也只能想着走一步看一步了。

    纪寻正自沉思时,钱青忽的来报,说魏忠贤回来了,又报说,信王是和魏忠贤一起回来的。

    闻报,纪寻更是怀疑信王的用心到底为何,是以当即起身赶到了正堂,却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在门外听着他们的谈话,下人也知道此时的纪寻在魏府的地位,是以也不加阻拦。

    循着那若有若无的对话,纪寻大致判断出了信王的来意,倒是有些出乎纪寻的预料,其竟也是为了那上百万灾民来的,听听也着实可怜,堂堂皇帝的亲弟弟,竟然对魏忠贤低三下四的恳求,而不过是一个奴才的魏忠贤,竟似还颇为受用,只是不管信王怎么苦苦相求,其就是不松口,总以此事不归他一个太监管做借口。

    于是,信王只能心灰意冷的离开,在门口处见到了早已再次多时的纪寻,二人互相见礼,对视一眼便既离开,信王的眼中满是复杂,纪寻的脑中却在那一刹那灵光一闪,一条计策浮上心头。

    当即进入门内,见过了魏忠贤。

    魏忠贤的态度明显又亲近了几分,想来昨日的那场处斩基本上算是彻底的消除了其对纪寻的戒心,纪寻见状,信心又增了几分。

    两人落座后,纪寻也不废话,直接便问:“世叔,皇帝召见,是不是为了难民的事情?”

    魏忠贤也不藏着掖着,明白的道:“可不是吗,按理说皇帝日理万机,这等小事是不应该劳烦皇帝费心的,只是那信王实在是不识趣,竟指使信王妃去勾连张皇后,呵呵,他可能还以为咱家不知道呢,只是不想理会他罢了。这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吧,事情捅上去了却没有解决的办法,被皇帝好一顿骂。来求咱家,咱家又有什么办法。”

    纪寻没有发表意见,却转而说道:“世叔,听说努尔哈赤又犯境了?”

    提起这事,魏忠贤顿时一肚子火:“可不是吗,那个贪得无厌的混蛋,总惦记着我们这大好河山,真真是恨煞咱家啊。”

    纪寻略微一笑,道:“依小侄看,努尔哈赤此番来势汹汹,可不想以往那般小打小闹,还是得小心提防啊。”

    魏忠贤无所谓的说:“怕什么,辽东那荒蛮之地有什么可在意的,他还能打进山海关不成?”

    纪寻却说:“辽东虽地处偏远,但毕竟是我大明国土,若然丢失,总还是不好的,最起码是世叔的一大败笔,介时,怕是又要多出许多无谓的风波,世叔虽不怕,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魏忠贤想想也是,便问:“哦,你有什么想法吗,说来听听。”

    纪寻:“小侄浅见,世叔姑且一听。依小侄看,世叔或可向皇帝进言,将关内的这些流民全部迁出关外垦荒,这事情吗,交给孙承宗和信王做最好。”

    初听此话,魏忠贤着实楞了一下,可他毕竟是个绝顶聪明的混蛋,是以只一瞬间便醒悟过来,拍手称笑道:“妙啊,如此一来,难民的事情可以很快便解决掉不说,辽东若是有失,那也是信王和孙承宗的罪过,可就牵扯不到咱家了,咱家还可以借机彻底整垮孙承宗那厮,妙,太妙了。”只是,魏忠贤还是犹疑的提出了个疑问:“只是,若是孙承宗守住了辽东甚至安置好了难民又怎么办?”

    纪寻早有准备:“世叔,打仗最重要的是什么,是钱粮,他们是有钱呢还是有粮呢,都没有吧。再者,就算他们成功了,世叔却不要忘了,他们一个是皇帝的亲弟弟,一个是皇帝的老师,这两个人要是勾结在一块且手握重兵,皇帝能安心吗,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嘿嘿,就不用小侄多说了吧。”

    当然不需要纪寻多说了,这种事情对魏忠贤来说绝对是无师自通的,他甚至在这一瞬间便想出了无数种方法,让孙承宗和信王不管成功还是失败都没有好果子吃。

    于是乎,魏忠贤当即拍桌定板,就这么干。

第59章 甘为鹰犬丧心狂,唯守初心卫天道(七)

    纪寻的心里终于松了口气,他知道,此番的上百万难民有奔头了,他们一旦出了关,纪寻便有办法将钱粮源源不断的运过去且还能将自身完全摘出来不引人怀疑。只是却苦了孙承宗和信王了,在他们的问题上纪寻对魏忠贤没有丝毫的扯谎,确实,不管他们成功还是失败,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特别是他们一旦成功,必然功高震主,再加上他们那敏感的身份地位,取死之道昭然若揭。而且,在纪寻的暗中帮助下,他们必然会成功,毕竟关锦防线还在,指挥官又是关锦防线的缔造者,努尔哈赤至多也只能过把抢劫的瘾,只需挺过这两个月,等到冬天,努尔哈赤必然会撤军,到那时,一切便拨开云雾见青天了。

    至于孙承宗和信王该怎么办,其实也好办,现今是天启六年,按照历史的发展轨迹,明年天启皇帝就该死了。要知道,天启皇帝没有儿子,他一旦死了,信王朱由检便是第一顺位继承人,他和孙承宗又手握重兵,介时只需轻轻松松的站出来登基就行了。

    只是到那时,纪寻就该逃命喽。只是不知道,历史还是不是原来的历史,只是不确定,事态到底能不能向纪寻所预料的那般发展。

    管不了那么许多了,先保住这上百万人的命再说吧。

    ……

    在整人这一块,魏忠贤向来是亲力亲为且绝不拖泥带水的,是以仅仅过了两日,皇帝的圣旨就下发了,一道直接送进了信王府,另一道八百里加急送往了此时正赋闲在家的孙承宗家中。却不料,魏忠贤忽的招来纪寻,对纪寻说:“贤侄啊,我思来想去,还是有些不放心,要不你和他们一块去吧。”

    纪寻心中冷笑:不放心,你是不放心孙承宗和信王的罪证收集不全吧。

    不过,魏忠贤的这个要求倒是纪寻喜闻乐见的,他也想亲力亲为的为那上百万难民做些事,且有他居中调度想来效果会更好,只是,他的这番心思却不能让魏忠贤知晓,是以略有些犹疑,继而提出了要求:“世叔有拖,小侄自然应当效犬马之劳,只是,只是……”

    魏忠贤多聪明的人啊,当即看穿了纪寻的小心思,笑道:“唉,大丈夫当以家国为重,怎么痴念于儿女情长呢。不过,你和囡囡的年岁也不小了,这样吧,等你从辽东回来,我们庆功宴和喜宴一块办。你看如何。”

    纪寻当即拜倒:“小婿先行谢过岳丈大人。”

    “贤婿,快快请起。”

    这世上竟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

    只是,信王和孙承宗又不是傻瓜,他们忧心家国天下是忧心家国天下,可魏忠贤的这般作为明显是在坑他们,所以他们自然想挣扎一下。却无奈,他们在耍无赖这方面加在一起都不是魏忠贤的对手,好嘛,你不是不去吗,那行,我一天一道圣旨的催你,反正司礼监就是魏忠贤的后花园,他想写多少道些多少道,左右这命令就是皇帝亲口下达的,你们想告都没地方告去。

    孙承宗远在老家倒还好推脱些,信王就不同了,他就在京城,想缩在家里不露头都不行,装病也不行,他这边才告了病,那边魏忠贤就把整个太医院搬进了信王府,十二个时辰轮番上阵的去给你诊治。

    于是乎,信王被逼的彻底没办法了,不得已只能轻装上阵,确实是轻装,因为他什么都没有,只能空口白牙的去糊弄老百姓。对老百姓说:“大家不要慌,大家不要怕,京城虽没有粮食,可关外有,你们跟着本王,我们一起去关外吃香的喝辣的去。”

    这话,怕是连鬼都不信,老百姓们虽然大字不识,可也知道关外正在打仗呢,那边的军士还吃不饱饭呢,哪来的粮食分给他们,难不成指望努尔哈赤发善心吗。

    结果便显而易见了,我们的信王殿下在难民中苦口婆心的劝了好几日,却是一个都没有劝动,老百姓们打死都不走,摆开了死也要死在天子脚下的决心。

    可把我们的信王殿下愁怀了,此时的他或许已经在后悔,后悔自己愣头青似的非要为难民们出头,这下可真是撞的头破血流了。

    如是几日过去,孙承宗和信王一点进展都没有,这倒是让魏忠贤发了愁,这不行啊,照这个情况,信王和孙承宗是铁定去不成关外了,到时候顶多治他们个办事不利的罪名,与自己的初衷相差太大。于是乎,他赶紧找来纪寻商量对策。

    于是乎,纪寻又出了个让信王和孙承宗牙痒痒的计策:“这事情太好办了,老百姓们不是不相信关外有粮食吗,那我们就拿粮食给他们看嘛。小婿这就去准备,先给信王殿下送去十万石粮食总够了吧。”

    魏忠贤当即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哪有这么多粮食,别说十万,一万也没有啊。”

    瞧他这副抠门的样,纪寻实在是鄙视,却笑着打消了魏忠贤的心疼:“岳丈大人糊涂了吗,十万石粮食我们当然不能拿,可十万石糠麸还不能拿吗,那才几个钱啊。岳丈大人放心,这点钱小婿出了。”

    什么是糠麸呢,说白了就是喂牲口的饲料,照现在的市价,一斤粮食能换三斤糠麸,若是在其中再加点木屑,最后能花个两万石粮食的钱就顶了天了。合成银子,最多也就一万两。

    魏忠贤第一次被纪寻震惊了,他之前一直觉得全天下属他最无耻,但现在,他见到了一个比他更无耻的人,这个人还是他的女婿,于是乎,两人相视一笑,当即拍案定板,就这么干。

    本来,纪寻是要出这钱的,但魏忠贤坚决不让,可他也不想出钱,怎么办呢,先借吧,于是乎,北镇抚司的鹰犬们一日之间横扫了整个京城的饲料厂,硬生生的凑到了十万石糠麸,然后堂而皇之的送到了信王府。

    而后,信王彻底悲催了,他心里明白的紧,死劫将至,躲是躲不过去了,什么都被人家算到了,这十万石糠麸恰恰好好能勉强撑到这上百万难民出了关,届时,也无需魏忠贤给他构陷罪证了,怕是那些知道自己受了诓骗的难民们就得当场生撕了他。

第60章 甘为鹰犬丧心狂,唯守初心卫天道(八)

    我们的信王朱由检殿下终于上路了,他再无他法,手下的那个叫周道登的狗头军师也不足以给他希望,他们在魏忠贤和纪寻面前,被耍弄得像是个无知的孩子。

    这一次倒是顺当了,信王拉着这么多粮食,难民们哪还不趋之若鹜,他们这时对信王的承诺深信不疑,他们相信只要跟着信王出了关,就再也不必饿肚子了。

    难民们奔向了希望,我们的信王殿下却自觉正向鬼门关昂首阔步的狂奔着。

    眼见着京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清净下来,纪寻却又耽搁了几日,实在是因为此一去不知要多场时间,总得把事情安排妥当才行。

    首先,纪寻让尚七亲自赶往了皮岛,去见熊三,让熊三即刻开始准备物资,第一批救援物资必须在半个月内抵达宁远城。并要立刻派出人去宁远接触孙承宗和信王,向他们表示乾门愿意无偿给他们提供物资。这事情太过机密,一旦被人发觉立刻便是杀生之祸,所以,纪寻只放心尚七亲自去。且还着重叮嘱尚七说:熊三和我们的关系还是不能让孙庆阳知道,所以,你到那后要让熊三安排一个信得过的人成为中间人,以我的名义从纪家商行暗中取钱送往乾门,再以乾门的旗号支援关外。自始至终,纪家商行绝不鞥在明面上牵扯其中。

    其次,纪寻找来了当初在诏狱里面将他数次从生死边缘拉回来的周三药,一番威逼利诱后,使其答应随行。并让尚七安排人暗中采购了大量的草药,做好了应对瘟疫的准备。所谓大灾之后必现瘟疫,纪寻深刻的了解这一点,是以不得不防。

    而后,纪寻让芸娘巧妙的在魏忠贤面前题钱青美言了几句,直接将其从御膳房管事提到了司礼监秉笔太监,进入了大明朝的权利中枢。其虽没有拍案定板的权利,但朝中所有大事都得过他的手眼,这对纪寻来说非常重要。而钱青也清楚纪寻这么做的缘由,二人虽见面的次数不多,但每次见面,钱青都会暗中塞给纪寻一张小纸条,里面详细记载了每日朝中发生的大事小情,令纪寻非常满意。

    再者,纪寻对绛芸轩的所有产业进行了一次整合和布局,完成之后的绛芸轩形成了一张颇有玄机的网,这张网最大的作用便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集结大量资源并向关外输出,说白了就是纪寻给自己弄出来的一条强悍的补给线。

    这些事情做完之后,尚七也回来了,那边魏忠贤催的也更紧了,于是乎,纪寻终于头顶着巡按辽东的硕大名头出发了,他带走了夏八,随行的还有文之柄专门给他挑的三十位锦衣卫,各个以一当十,都是难得的好手。

    以纪寻今时今日之地位,面对现在的锦衣卫头头文之柄都已然可以颐气指使了,是以早已不需笼络手下这帮小喽喽的心,只需发号施令便行。于是乎这一路可就没什么油水了,纪寻出了京城之后便像是脱了缰的野马般不知体恤,竟是日行三百里,赶到山海关时,比他早走了十余日的信王信王竟还没到。

    信王没到,孙承宗倒是比他早到了一步,更是和此时的辽东经略高第早早的等在了城下迎接纪寻。

    高第来迎,纪寻一点也不意外,作为魏忠贤忠实的狗腿子,他自然知道此时的纪寻是魏忠贤身边最大的红人,是他绝对得罪不起的存在,所以莫说从宁远跑来迎,就是在天边也得跑来。

    相比之下,孙承宗的出迎就让纪寻颇有些捉摸不透了,要知道,他三个月前才诬陷了他并迫使他此去了所有官职,在老家平白无故的受了这几个月的鸟气。可看孙承宗的样子,似是早已将这事情忘的干干净净,对纪寻这一副笑脸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多年老友。

    纪寻搞不清楚孙承宗到底在耍什么心眼,不过无妨,左右伸手不打笑脸人,你不是会装吗,小爷也会。

    于是乎,纪寻连正眼都不瞧高第一下,反而和孙承宗热络的说起了话,说到动情处,竟是挽起了手,并肩走进了山海关,府邸里,早就准备好了酒菜,山珍海味算不上,倒也是色香味俱全。

    酒席间,高第一直在奉承,孙承宗一直在瞎扯,纪寻便也跟着一直在瞎扯,一点正事都没说,就这么吃喝到了深夜。

    回到住处的纪寻皱起了眉头,他实在是想不通孙承宗这老狐狸葫芦里面到底卖的什么药,他到底想要干什么,难不成也想和高第一般巴结魏忠贤吗。不会吧。

    难不成此人已经摸透了自己的底,他知道自己在对魏忠贤曲意逢迎要谋大事,也不可能吧,纪寻自问已经将一个混账阉党演绎到了极致,要是连孙承宗都骗不过,又怎么骗魏忠贤呢。

    这个疑问困扰了纪寻好几日,直到纪寻收到了魏忠贤的八百里加急信件,这才恍然大悟,好嘛,姜还是老的辣,孙承宗,算你狠。

    纪寻终于知道了孙承宗的算盘,他要和自己同归于尽。

    倒是副好算盘,孙承宗一边和纪寻称兄道弟的热络,一边安排山海关守将祖大寿上书朝廷,说纪寻和孙承宗终日酒宴,却置宁远战火于不顾,后经多方查探,得知孙承宗和纪寻竟已经和努尔哈赤暗通款曲,准备献出山海关,让努尔哈赤直达京城覆灭大明江山。并附上了努尔哈赤亲笔手书一封,信中说明事成之后,孙承宗将成为后金的国师,纪寻将迎娶努尔哈赤的亲孙女。这封信,也被送到了纪寻的手中。

    当得知这些事情后,纪寻不得不感叹一声,孙承宗,你真狠。

    确实狠,也高明,此一举,堪称一炮四响。

    以魏忠贤多疑的性格,其必然宁可信其有不信其无,其虽贪婪,却也清楚若然山海关有失他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所以他必然不敢冒险。所以,他必然会召回孙承宗和纪寻,并重用告密的祖大寿。

    纪寻和孙承宗一旦被召回,纪寻必然会被严查,甚至会被魏忠贤弄死。可他孙承宗却可推脱并未理会努尔哈赤的来信,再倚仗自己是皇帝老师的身份从而全身而退。

    高第等鹰犬不过是个蠢材当不得大用,一旦纪寻被召回,信王在这关外便再无掣肘,只要其能妥善安置好那上百万难民便可功成名就的回到关内,届时将迎得天下民心。更妙的是,祖大寿等人是被魏忠贤重用的,其便不能再诬陷信王拥兵自重。

    努尔哈赤的野心将令魏忠贤胆寒,其必增派钱粮用以抵御努尔哈赤,可解当下燃眉之急。

    瞧,多狠,多高明。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魏忠贤得对纪寻起疑心,可如今的魏忠贤,还会对纪寻起疑心吗。

    答案是,不会,最起码在投敌卖国这件事情上,魏忠贤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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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夜天子介绍:
晚年时,纪寻常常思念这些人。
夏之令,毛文龙,孔晨,魏忠贤,孙承宗,袁崇焕,光启,崇祯,努尔哈赤,皇太极,吴三桂……、
感谢你们,让我这一生丰富多彩……
憎恨你们,让我这一生多舛……明末夜天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末夜天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末夜天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