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三)
隔日,魏忠贤又来看望纪寻,言语间对纪寻诸多感谢关怀,却对纪寻杀了侯国兴这件事情只字不提。纪寻心里清楚:杀了侯国兴肯定是会有麻烦的,且这麻烦绝不会小,因为这等于和客氏撕破了脸再无缓和的余地,双方已成死仇。而客氏虽然眼下因为魏忠贤暗中使坏而暂时受到冷落,但保不准什么时候皇帝就会想起她,毕竟她才不到四十岁,保养的又好,远不到人来珠黄的地步,而一旦她被皇帝想起,那么谁也无法阻止她去见皇帝,一旦她见到了皇帝,那么结果是好是坏便无法预料了。所以,魏忠贤心里必然是责怪纪寻的,但他却没有表达出来,许是爱屋及乌,但纪寻更相信其之所以只字不提是因为他心里清楚责怪处罚纪寻一点用都没有,只会让纪寻心生嫌隙,而此时的魏忠贤,打心眼里不希望和纪寻有任何不愉快。
连魏忠贤自己都没有认识到,不知不觉间,其已经将纪寻当成了他的左膀右臂,当成了他最为倚重的对象,而这个认知,宣示着纪寻的成功,便也注定了魏忠贤的失败。
纪寻难道真的是全然因为怒气和憎恨才杀了侯国兴的吗,是的,但不全面,在这看似合情合理的背后尚还隐藏着一层深意,他就是要客氏和魏忠贤彻底决裂,进而使得魏忠贤对客氏处处提防,加快其彻底解决客氏的决心,而想要彻底解决客氏,唯一的办法就是扶植另一个客氏,而这个过程便是纪寻的机会所在。
所以,见魏忠贤对侯国兴被杀的事情只字不提,纪寻自然不会自找没趣,这一大一小两个老狐狸足足说了半个时辰的废话,魏忠贤这才不情不愿的离开。
魏忠贤走后两个时辰,皇太极又来了。夏八请示纪寻问见是不见,纪寻莞尔一笑,道:“人家来送钱,当然要见了。”
果然,皇太极确实是来送钱的,不过他送的那点钱纪寻根本就看不上眼,心里还在鄙视皇太极真他娘的穷,这才黄金千两,打发叫法子呢。所以,纪寻对皇太极爱答不理的,神色颇为不耐烦。
按理说,皇太极并不需要巴结纪寻,但那毕竟只是按理说而已,他虽明白纪寻不敢杀他,但他更明白,纪寻可以毫无节制的找他麻烦,毕竟芸娘被劫的幕后主使大家都心知肚明,以纪寻前日的表现来看,其肯定在心里将皇太极恨死了,日后必然会竭尽所能的找他麻烦,甚至完全有可能让他度日如年。
皇太极并不怕苦,这是事实,可他怕自己在京城寸步难行,这样的话,他入大明之质的意义就彻底没有了,而一旦他对后金没用了,他便失去了成为继位的资格,这对他而言,是绝对无法承受的,他宁愿死,也不想失去前程。
所以当务之急便是缓解和纪寻的关系,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为什么晓之以情在动之以理前面呢,老道理告诉我们,不先平息对方的怒火,是无法动之以理的,而想要平息纪寻的怒火,皇太极除了送钱外实在想不出第二个办法。
天见可怜,黄金千两已经是皇太极最大的诚意了,后金可远没有大明富有,却无奈,纪寻本身富可敌国,他根本就看不上皇太极这点钱。
看着纪寻不耐烦的神情,皇太极无奈,只得把心一横,又送给了纪寻一件宝贝,这宝贝便是他骑来的马。纪寻虽不懂马,但常识是有的,此地是山涧深谷,皇太极竟然是骑着这马来的,窥一斑而见全豹,可想而知皇太极的马有多罕见多珍贵。
可是,纪寻却不是爱马之人,本想在刁难皇太极一会,却忽的瞥见身边的夏八双眼放光,呼吸都略微急促起来,于是,纪寻便问:“怎么,小子,你喜欢?”
夏八是个实诚的好孩子,喜欢就是喜欢,是以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于是,纪寻便对皇太极道:“哎呀,四贝勒盛情难却,这马纪某就收下了。”顿了一下,纪寻又说:“对了,这马是公的还是母的啊?”
皇太极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便如实说是公的。未料纪寻却说:“哦,公的啊,似此等良驹,必然瞧不上寻常驽马,哎,形单影只,是不是太孤单了些?”
天见可怜,皇太极这辈子都没有见过如此不要脸的人,好嘛,这是觉得一匹不够,还要多要一匹喽。
皇太极想死的心的都有了,可既然已经送了一匹了,要是不再送一匹,纪寻指不定还要闹什么幺蛾子呢,于是乎只能再度把心一横,对纪寻说:“贤弟真是爱马之人啊,愚兄自愧不如。不过,能匹配此马的母驹尚未寻到,可它却有位一母同胞的兄弟,品相和此马也在伯仲之间,既然贤弟是爱马之人,愚兄自然要成人之美,这边谴人回盛京将那匹马牵来,望贤弟万万不要推辞。”
闻言,纪寻呵呵一笑,假模假式的推辞:“那怎么好意思呢。”却不待皇太极再说两句客套话,转之便吩咐夏八:“怎么不给四贝勒看茶呢,太没有眼力见了。”
这意思就是生受了呗,皇太极的心在滴血,可脸上却是与有荣焉的表情,这无耻的劲头和纪寻也有的一比。
夏八端上茶,眼睛却直往外瞥,皇太极多精明的人啊,一眼就看穿了夏八的心思,是以虽心里仍在滴血,可还是当即吩咐随从道:“快带这位小兄弟去看马啊。”
夏八很是意动,可还是瞥向了纪寻,见纪寻轻轻点头后这才满心欢喜的跑了出去。
纪寻看的直摇头,对皇太极说:“纪某这侄儿终归还是年纪小,冒犯之处请四贝勒见谅。”
皇太极连道哪里哪里,继而和纪寻说了些闲话,纪寻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他一点也不急,因为他知道急的应该是皇太极,大家都是聪明人,自然都知道仅是这两匹马是不顶用的,皇太极必然还有杀手锏没有拿出来,而纪寻也在等着。
皇太极的杀手锏到底是什么,纪寻想过很多种可能,可当皇太极真正说出来后,纪寻却不得不称赞一声,此人真是聪明至极,手段远飞常人能及。
第92章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四)
只听得皇太极不知不觉间说起了后金的民生疾苦,继而引出两国虽然已经开通的互市但还远远不足,虽然便自然而然的扯出了纪寻的纪家商行,于是其最终的用意便不言而喻了,这是想和纪寻做生意。纪寻不得不承认,这点子太好了,只要纪寻答应,那么一来确实可以缓解一直困扰后金的物资匮乏问题,二来可以握住纪寻资敌的把柄,三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既然是合作关系了,纪寻怎么也不好再对付皇太极了吧。瞧这点子,一举三得,太好了。
而皇太极既然敢提出来,其自然已经料定纪寻会答应。诚然,皇太极心里清楚因为芸娘的事情纪寻是不可能放过他的,且在事发之初皇太极便非常清楚,他搞掉纪寻的机会只有这么一次,一旦失败,他将再无机会且会被纪寻百般刁难并且寸步难行。如他这般精明的人,自然是会给自己留后路的,所以,今日之会面早在他的意料之中,能一举搞定纪寻最好,若是不能,那便与纪寻合作。
皇太极既然早有后手,那么其自然不会无的放矢,他敢提出来,便料定纪寻会答应,因为在他眼中的纪寻,有谋略,有决断,他残暴,更贪婪,总的来说,除了纪寻对后金的有绝大的威胁性外皇太极对纪寻的看法和大多数人并没有太多的不同,更妙的是,他自以为看透了纪寻最终会利用他和芸娘的孩子取代魏忠贤的计划,所以,他理所应当的认定纪寻是需要后金的势力扶持的,要不然他绝对不可能有足够的力量去对付魏忠贤,取而代之。所以,他笃定纪寻会答应。
殊不知,此时纪寻虽表面沉默,实则心里早就乐开花了,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他正愁找不到机会把手伸进盛京呢,这边皇太极竟来找他合作了,而只要答应了皇太极,纪家商行必然会得到后金的特权进而在后金境内畅通无阻,这对日后营救信王等人的计划至关重要。
皇太极又怎么会想到,纪寻是要搞掉魏忠贤不错,但他依仗的却绝不会是他自己的孩子,而是现今身处盛京为质的信王,只要成功的将信王扶上皇位,那么魏忠贤的灭亡便会是必然,并不需要任何的外力扶持。瞧,这一念之差,或许便将是二人之间成败的关键。
于是,在经历了声色俱厉,严词拒绝,几经哀求,几经推脱,几番迟疑,敲诈勒索,讨价还价等等这一系列必须的假模假样后,纪寻同意了皇太极的合作意向,并相约纪家商行的第一批货物会在一个月后经海路抵达金州,介时,后金方面自然会派人前去接洽。
皇太极终于松了口气,他自以为又将纪寻往深渊里面退了一下,却不知纪寻是真真的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所谓资敌这等谋逆大罪,他根本就不在乎,再者说,就凭他一个纪家商行,就算全力资助后金又能怎的,于大局上无关痛痒,而如今的纪寻所考虑的所有事情,都是从大局出发的,若是被小节所累,他根本就走不到这一步。
接着,二人又是一顿云里雾里的相互寒暄试探,当二人都感觉从对方嘴里套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之后,戏便也到了散场的时候。
接下来三五日,纪寻得到了难得的休闲时光,在这煤山的山涧小院里,纪寻的心得到了难得的平静,躺在病榻上,他做不了任何事情,所以,他终于有时间去仔细的回味他这一生。
二十岁时意外穿越,那年是天启三年的雨季,那一年,他救了夏之令也救了他自己,他有了小青璇和芸娘的陪伴,他创建了绛芸轩,日子从一贫如洗渐至富足。同样也是那一年,夏之令被阉党迫害押送京城,当时的纪寻,除了敢暗中救了叶知秋一命外,什么都不敢做。
天启四年初,尚七夏八许靖林凰他们住进了纪寻的家,那几个月,或许是纪寻重生以来最快乐的时光了,但因为孔晨,他不得不攀附袁可立,不得不创建乾门,未想一入深渊再难回头。那一年,他自杭州达辽东,又自辽东辗转皮岛,在那里,他滋生了野心,所以他创建了纪家商行。
天启五年,他和许靖入京赶考,却入诏狱,出诏狱,本想浪迹天涯,却无奈委身阉党。这一年,他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杀了太多太多的无辜,他做了太多太多的恶事,但他不悔且庆幸,因为他在这一年中拥有了解救上百万难民的能力。在这一年,他和努尔哈赤第一次交锋并取得了胜利,他万夫所指,但他心安理得。
天启六年,他才二十四岁,已经是正二品兵部尚书,平辽大将军,遍观朝野,算上天启皇帝他已然稳坐第三把交椅,他付出的代价是他的名字已被天下唾弃,他的恶名,可止小儿夜啼。但无所谓,他问心无愧,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明年就是天启七年了,纪寻心里清楚,按照历史的发展轨迹,明年天启年就该结束了,所以,纪寻认为自己只要再坚守一年,在这一年中竭尽所能的为大明朝保存实力,在这一年中将信王朱由检接回来并把他扶上皇位,到那时,他的使命就该结束了,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到那时他将何去何从,他甚至已然开始憧憬那之后的日子将何等美妙。
可终归,他还是要坚守一年,所以,他强行把自己从美梦中拉回来,将目光转回眼下,虽只有一年,但他却深知,路慢慢儿修远兮,唯上下而求索。
那么眼下最迫切的事情是什么呢,自然是养好身体,五月初六,是他的大婚之期,皇帝的圣旨已经下达,除非纪寻死了,否则断无更改的可能,所以,他必须尽快的站起来,必须尽快的养足精神,如此,他才能在大婚之期从容的面对各种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
五月初六那天,会出事吗?纪寻这么问自己,且很快便给了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一定会。
第93章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五)
天启六年五月初六,偌大个京城张灯结彩,鞭炮声响了一整天,偏生街上一个百姓也无,诡异的紧。
因纪寻是入赘,婚礼自然要在魏府办,这一天,偌大个魏府,宾客云集人满为患,史称千禽宴,又名千鹤宴。何为千禽宴?顾名思义,禽兽之宴也。何为千鹤宴?鹤者,清也,高也,雅也。
那么,一场婚礼,为什么会有这么两种截然不同的别称呢?让我们来看看都来了些什么人就清楚了。
顾秉谦魏广微这两位内阁的老兄就不必说了,史书中罄竹难书的所谓五虎,五彪,十狗,十孩儿,四十孙,一个不拉,全来了,光这些人,就有上百之数了,而这些人又都各有门下走狗,主子都来了,他们哪敢不来?不仅要来,还得背着厚礼来。所以,说是千禽,倒也不算夸大。
而至于千鹤,确实有些夸大了。纪寻让文之柄特意留意了下,发现也不过百多人而已,可当纪寻见到这百多人的名单后,纪寻却有些心慌了。因为他在这份名单中看到了三个名字,分别是袁可立,徐光启,叶向高。袁可立是纪寻的老相识,至于徐光启更不必说,他和纪寻的关系说请道不明,算是亦师亦友,再者叶向高,纪寻虽没有见过他,但这个名字对纪寻来说却是如雷贯耳,这个老头,是三朝元老,两朝首辅,他的名声功绩,比之孙承宗也不遑多让。
至于名单中其他的名字,有的纪寻眼熟,有的纪寻从没听说过,不过这些名字既然出现在了名单上,那么就代表他们都是仇视阉党的,他们在今日出现在这里,很显然不是为了给纪寻贺喜。
纪寻在意预料到要出乱子,可当他到那三个名特别是徐光启的名字时,他仍是不免唏嘘,还有些忐忑。
可是,来者是客,饶是魏忠贤也不能不让这些人进,是以纪寻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暂且听之任之,采取随机应变的策略。不过在纪寻想来,应该不至于出什么大事,了不起丢点面子罢了,因为他早已经堵死了事态闹大可能。之所以如此自信,是因为他今日早间给皇帝送去了一件船模,看皇帝那爱不释手的模样,今日睡觉怕是都得抱着那船模睡了,怎么可能有闲心理会纪寻成婚这等小事。
不过,若是纪寻知道此刻乾清宫正在发生什么的话,怕是就不能这么淡定了。
……
乾清宫,皇帝正聚精会神的研究着纪寻今早送来的巨舰模型,确实如纪寻所预料的那样,我们的天启皇帝对一切的奇淫技巧都有极其浓厚的兴趣,是以自从见了这模型,他这大半日来的全部精神便都放在了上面,连口水都没心思喝。
这时,张皇后张嫣施施然走进来,这个入选中国历史五大艳后之一的女人,确实风华绝代,可却并不能让我们的天启皇帝分心,直到张皇后温言细语的说:“听闻皇帝还未用午膳,真可怎么行,皇帝要保重身体啊。”
皇帝这才抬起头,见是皇后这才没有发货,继而向得了宝贝的孩子般向皇后炫耀:“皇后快来看看,这巨舰模型真是巧夺天工啊,纪卿竟能搞到如此神物,真是不负朕之重托。”
皇后想来对这些东西是没有兴趣的,但她却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是以不但饶有兴趣和皇帝一起参详,尚还附和着皇帝:“真的呢,这模型真是雄伟,却不知可否造成?”
皇帝意气风发:“朕未曾见过便也罢了,既然这模型落到了朕的手里,朕自然要将他建好。想来也是惭愧,当年成祖在位时,郑成功七下西洋,我大明之舰队何其雄壮,子孙不才,一直未能重现祖宗之雄风,实乃憾事。所以,朕一定要造成此船,再行成祖当年之壮举。皇后可有兴趣,与朕一起扬帆出海可好?”
这话要是对纪寻说,纪寻还会兴奋些,但对皇后说却引不起共鸣了,不过其表现欣喜的答应,却不着痕迹的说:“哦,对了,纪大人今日迎娶安国公主,皇帝你看臣妾要不要亲自前去贺喜?”
皇帝不疑有他,无所谓的说:“没事,纪卿今早进宫时朕已经恭喜他了,赏赐也已经下了,去与不去都成,不过皇后若想去,自去便是。”
皇后点了点头,却又不痛不痒的说了句:“这模型是谁造的啊,要是能把此人找来和陛下共同探讨,说不定能够事半功倍,不会是纪大人造的吧?”
闻言,皇帝竟一拍脑门,后悔的道:“瞧朕这脑袋,真是昏了头了,是啊,今早却是忘记问了,如此大才,肯定要见一面啊。”继而断然道:“摆驾,朕要和皇后一起去为纪卿贺喜。”
……
饶是钱青在第一时间便谴人将皇帝要亲临婚礼的消息通知了纪寻,可纪寻直到时,皇帝和皇后已经起驾了,最多一个时辰便会到这里,且再想阻拦无疑是痴人说梦。
于是,纪寻第一时间找到了魏忠贤,而此时,魏忠贤阴沉着脸,显然也已经知道了,且知道的比纪寻还要全面,是以埋怨纪寻说:“你说你送什么不好,偏生要送那东西,现在倒好,皇帝一刻也等不及,要来问那东西出自何人之手,这可怎么办?”
纪寻也抓瞎了,他也没有想到皇帝竟然会只因为想知道那巨剑模型出自何人之手便来参加婚礼,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堪称这几年来办的少有的糊涂事。不过事情已经出了,当下多做辩解已是无用,当务之急是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
要知道,叶向高袁可立徐光启这三人,可不是当初殿试时的纪寻,那时,魏忠贤可以朝廷旧例为借口阻止纪寻进言,可那个旧例却显然不能用在叶向高三个人身上,也没有谁敢用在他们的身上,因为他们都曾是朝廷重臣,就算现在没了官职,可他们的威望在那里摆着,就算是皇帝也要好言好语的说话。
而几乎可以断定,只要他们见到皇帝,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届时,两相对质,事实自然水落石出。
第94章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六)
这事情要是放在两年前,纪寻不仅不会阻拦反而会想办法推波助澜,但现在,他却决不能任由这等事情发生,不是他贪图权力富贵,也不是因为他怕受牵连,仅仅是因为此时纪寻的眼界已然上升到了家国天下,他早就不在意一时一地,一胜一败,他在意的是大局的走向。
魏忠贤现在不能倒,这就是大局观。叶向高袁可立徐光启三人都是三朝元老,纪寻绝不相信他们想不到现在扳倒魏忠贤会引发怎样恶劣的后果,但他们依然选择这么做,归根结底是因为他们看不到希望,所以他们只能选择孤注一掷舍命一搏,说白了就是破罐子破摔。
可纪寻却知道,朱由校再过一年多就要死了,届时只要把朱由检扶上皇位,再用温水煮青蛙的法子慢慢架空魏忠贤,如此大明朝还有救。可这话他却不能对任何一个人讲,说了也不会有任何一个人相信,而这,也正是纪寻选择孤军奋战的最根本原因。
对纪寻来说,叶向高三人就是在瞎捣乱,于是,纪寻不得不站在他们三人的对立面,开始想办法搞定他们。可是,这办法哪有这么好想的。
魏忠贤咬牙道:“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来人,把他们全部请进后院,关起来。”
魏忠贤的办法,是不是办法的办法,纪寻虽然同意照办可心里却清楚,这事情并不容易办,果然,清除行动刚一开始便遭到了强硬的反抗,当文之柄不耐烦的想要动粗之时,一个被纪寻忽略的人率兵进了魏府。这个人,是上个月在煤山脚下阻止纪寻搜查的庄伟,魏忠贤给他安了个藏污纳垢的罪名,可纪寻却只是当时缴了他的械,事后并未对其追究。
现在想来,纪寻真是后悔啊。要知道,庄伟是禁军统领,皇帝出行,自然要由禁军保护,其接管魏府的防护之权是理所当然的,谁也无法阻止的,偏生这人还是个忠臣,对魏忠贤和纪寻恨之入骨,想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赶人,基本上是痴人说梦了。
而庄伟的到来,也清楚的让纪寻明白,今日之事,是一场行事周密,早有预谋的阴谋,在这个针对纪寻和魏忠贤的阴谋中,叶向高等人是先锋,庄伟等禁军是后卫,中场掌控着显然是张皇后,不得不承认,这阴谋环环相扣,杀机即出,纪寻和魏忠贤的生理渺茫。
纪寻能看出的东西,魏忠贤又怎会看不出,眼下,皇帝很快便要到了,禁军出现的时机恰到好处,出现的晚了,文之柄便已经将叶向高等人清场了,出现的早了,魏忠贤便有时间调动锦衣卫将庄伟所带来的的禁军全部取代,可偏偏这不早不晚的,立刻让纪寻和魏忠贤为难了。
先是纪寻找到庄伟,对其威逼利诱,无果,而后魏忠贤亲自上场,仍然无果,能让当朝两个权势顶天的人物铩羽而归,庄伟也足以自傲了。
侧室里,魏忠贤急的团团转,脸上都带有哭意了,可见他已经穷途末路,感觉到自己即将有杀身之祸了。而纪寻却依旧沉稳,如山岳般不动声色,他思索了许久,终是定下了一个胆大包天,骇人听闻的对策,他对魏忠贤说:“当下,唯有一策可行。”
魏忠贤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的握紧了纪寻的手,急声问策,可当纪寻说出何策之后,其却被吓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久久回不过神来。
纪寻说:“唯一可行之策,刺杀皇帝。若成,我父子坐拥天下,若败,皇帝心胆俱丧,必然回宫,谁也没有理由阻拦。”
我的个乖乖,这已经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的问题了,不是胆大包天能够形容的了,只能说,疯了。
可,魏忠贤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所以他虽然心胆俱丧可却不得不承认,纪寻的办法确实是现今唯一的对策,于是,他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意味莫名的瞧了纪寻一眼,而后,颤巍巍的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其虽一句话也没说,可纪寻却对他的意思心知肚明:“你要刺杀就刺杀吧,我可什么都没听见,出了事也不要找我。”
纪寻心里冷笑:你他娘的想得美,不出事还好,要是真出了事,老子能放过你?
不过,眼下还是要抓紧安排刺杀事宜,首先,谁去刺杀?首先,这个人必须是心腹,必须是绝不可能出卖自己的人,其次,这个人要敢死,因为基本上可以断定,不论成功还是失败,这个行刺的人都必死无疑,再者,这个人还要有勇有谋,否则他根本就干不成这件事情反而会误事。
纪寻想来想去,却悲催的发现除了尚七和杨怀谷外他想不出第三个人选,可杨怀谷早就前往皮岛了,又绝对不能让尚七去,让尚七去,还不如他自己去呢。于是乎,纪寻呆愣当场,踌躇不定。
偏巧此时,尚七走进来,对纪寻说:“你刚才的话,我在门外都听见了。别想了,我去吧。”
纪寻斥道:“你去?傻了吗?你终日跟在我身边,谁不认识你?你去跟我去有什么区别?”
尚七:“我可以带面具?只要我不被擒,谁知道?”
纪寻:“你说的轻巧?这可是刺杀皇帝,不论成功还是失败,绝无生理?”
尚七还想说什么,纪寻却低喝道:“住嘴,不要再说了,你绝对不能去?有这瞎扯的功夫,不如替我想想还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哪还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就算有,以尚七的性子也绝不会说出来,纪寻也没抱什么希望,只能独自一人死命的想。却无奈,他实在想不出个合适的人,于是乎,纪寻只能令寻他路,却无奈,没有一条路行得通。当此时,纪寻已然无能为力,正思索该如何向魏忠贤开口求助时,房门被敲响,开门却见是个小太监。
小太监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年纪虽小,可尚七却立刻咪起了眼睛,不着痕迹的挡在了纪寻身前,并低声对尚七说:“此人武艺不俗。”
纪寻明白,尚七眼界颇高,能让他称之不俗,想来这小太监必然是个高手中的高手了。
不用问也知道,这小太监是魏忠贤派来的,纪寻在松了口气时却又立刻警惕起来:看来魏忠贤不想让皇帝死,要不然他自己就安排刺杀了,如此不是更周密。既然让纪寻来安排,那意思便很明白,让这小太监去刺杀皇帝,纪寻的任务是确保皇帝的安全,并在当场将这小太监弄死,决不能留下活口给人留下钻空子的机会。
不得不说,虽然纪寻和魏忠贤的出发点不同,但目的是一样的,他们都不想让皇帝死,之所以安排刺杀,纯碎只是想要皇帝离开而已。
只是可怜这小太监,武艺虽高,却没有相匹配的脑袋,他已经被魏忠贤给他勾勒出的远大前途洗脑了,如此便也注定了他的死亡。
第95章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七)
皇帝来的不快也不慢,可他终是来了,他来的悠悠然,可却牵动了所有人的心。如纪寻和魏忠贤,更是心惊胆战,只是这一大一小两个坏家伙都有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出色定力,是以在接待皇帝的过程中具皆表现的毫无异样。
虽然因为庄伟的突然到场而无法对即来宾客如叶向高等人进行驱逐,但在迎驾的过程中不给开口的机会却是能做到的。却见魏忠贤早已换下特意为今日准备的华贵衣衫,穿上了往日朴素的太监装,对皇帝嘘寒问暖并着重表达了自己的受宠若惊。
皇帝宽勉了几句,继而便问纪寻在哪。于是乎,纪寻紧接着钻了上去,和魏忠贤一左一右挡住了悠悠众口,根本就不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
许是认为纪寻和魏忠贤是在困兽犹斗吧,叶向高等人的杀机暂时没有显露,便让纪寻有机会将皇帝请入内堂为其详细说明那巨舰模型的种种。
皇帝兴致颇高,当听闻这巨舰模型竟是纪家商行所出,且纪家船厂已经开始建造此船时,其意气风发,接连夸赞纪寻劳苦功高,隐隐然已经将纪寻当成当朝第一重臣对待。纪寻多精明的人啊,当先顺着这巨舰模型说起,拍胸脯保证有生之年一定要建成此船,圆了皇帝扬帆出海的愿望,重现大明国威,而在这话里话外的却多次提及现今的技术还有诸多难关需要攻破,并随之点出了几处难关,而后,皇帝用其自身巧夺天工的技艺轻易的便解决了纪寻所说的难题,看着纪寻那惊为天人的目光,皇帝太受用了。
瞧人家这马屁拍的,真是登峰造极啊,于是乎,皇帝对纪寻的态度立马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亲切的劲头让魏忠贤看见,都险些嫉妒了。不过,魏忠贤何等人啊,哪容得被人在他面前争宠,是以当即建议皇帝说:“陛下见识卓越,远非常人能及,若能有陛下亲自监工建造,想来必然神速,只是,小婿的船厂远在皮岛多有不便,不如在天津再建一座船厂吧,这样一来,陛下只需在百忙之中抽些空前去亲自指导之下,必能势如破竹,建成此巨舰指日可待。”
瞧瞧,纪寻只是满足了皇帝的虚荣心,人家直接来个实惠的,要给皇帝建船厂,姜还是老的辣啊。
看着他们三个那兴致盎然的模样,旁边的张皇后有些沉不住气了,哎,她毕竟还是年轻,总说些扫兴的话:“陛下,建船厂要花费不少银子吧,国库中有这么多银子吗?”继而没好气的问魏忠贤:“魏公公,你知道国库还有多少银子吗?”
瞧这话问的,真没水平。国库中有没有银子关魏忠贤什么事,魏忠贤就算知道也不能回答啊,这不是白问吗,果不其然,魏忠贤当即回答:“奴才不清楚啊,哦,户部尚书巧在这里,陛下,要不要叫来问问。”
正因为此话,让纪寻断定幕后统筹者绝非张皇后,她没有这个智慧,她只是别人的棋子而已。
皇帝明显的不悦道:“有什么好问的,国库中当然有银子,我大明难道建个船厂的银子都没有吗,笑话。再者,造船乃功在千秋的事情,不管花多少银子都值得,当年成祖皇帝七下西洋,花了多少银子,永乐大典又花了多少银子,朕虽远不如成祖,但有生之年,一定要重现成祖当年之辉煌,这银子必须话。”
皇帝这话显然是在责怪张皇后说了不合时宜的话扫了他的性了,于是,张皇后语塞,魏忠贤却在这时说:“哎呀,陛下不用动怒,皇后忧心国事也是好心。再者,在天津建船厂无需国库出银啊。小婿家里颇有资产,只是多在外地,前些日子还和老奴说想要将重心牵来京都,船厂也得牵来,现在已经在物色地方了。是不是,贤婿。”
闻言,纪寻心里暗骂,他娘的,老子什么什么时候说过要把产业牵来京城了,不过,他必须顺坡下驴的道:“是的,是的,臣竟与陛下的抱负不谋而合,真是臣之荣幸。陛下放心,臣必加快进度,尽快谈妥船厂落址,建船厂之时,还的请陛下多加指导啊。”
皇帝太高兴了,直觉得自己能有魏忠贤和纪寻这两个善解人意的忠臣辅佐,真是太幸运了,于是乎当下就船厂落址的问题进行探讨,兴致勃勃的让魏忠贤取出了地图,指指点点,说哪里合适哪里更好,最后大手一挥,当即选定了地方,手指向一处地方,说:“就是这里了,就在这里建。”
纪寻定睛一瞧,好家伙,那地方好巧不巧的正是记忆中的天津港所在地,这地理位置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只是,此时这地方,却是民居,于是,纪寻为难的提了一下。而后皇帝当即拍板,说:“为千秋功业,牵几个村庄有什么,给顺天府下旨,让他们立刻去办,半个月内给朕办好。”
被小瞧这几句话,就这几句话就给纪寻省了上百万两银子,因为这地是皇帝送给他的,不收钱也不收税,相当于白捡的。于是乎,纪寻也没有怨气了,当下对皇帝千恩万谢百般推崇,魏忠贤在旁边添油加醋,把皇帝哄的呦,晕头转向。
就这般,这一大一小两个老狐狸愣是把皇帝拖在这房间里两个时辰,可把旁边的张皇后急坏了,可她又插不上嘴,只能独自忍耐。
不过,张皇后还是胜券在握的,你们不是能拉能扯吗,可今日是你们大喜的日子,拜堂成亲这件事总得做吧,皇帝既然来了,自然得亲临现场吧,皇帝既然亲临现场,自然得和诸公对饮吧,既然得和诸公对饮,像叶向高三人这等的三朝元老自然不能不理不睬吧,是以,总是能对得上话的,而只要对上话,你们的死期也就到了。
张皇后是这么认为的,几乎所有所谓的有识之士都是这么认为的,可他们就是没想想,纪寻和魏忠贤是束手就擒的人嘛,显然不是,既然敢让皇帝来,就必然留了后手。而现如今,他们的阴谋已然被纪寻和魏忠贤看透,可魏忠贤和纪寻的后手,他们却浑然不知,那么所谓的胜利,便只能是空中楼阁了。
第96章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八)
吉时已到,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后,纪寻和芸娘终于修成正果,成为了合法的夫妻。想来红盖头下的芸娘是满脸幸福的,只是她却体会不到身边郎君心里的急迫。
纪寻明白,接下来,正戏要上场了。
皇帝居高做,提了三杯酒,而后便到了推杯换盏畅所欲言的过程。
魏广微顾秉谦等狗腿子早就得到了纪寻的授意,走马换灯般的去敬皇帝酒,尽可能的拖延时间。纪寻这时想,对呀,这也是个法子啊,可以先把皇帝灌醉啊。却不料,皇帝的酒量奇佳,喝了这么多久竟然还一点酒意也没有,是以无奈,纪寻只能继续推进刺杀的计划。
饶是诸般堵截,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叶向高袁可立徐光启三人带头走了出来,他们身后,又陆陆续续的走出了上百人,他们慢慢的汇聚,慢慢的向皇帝所在逼近。
身周乱糟糟的,纪寻的却似乎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他的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叶向高等人,他知道,不能再等了,而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手中的酒杯忽的落地,在这嘈杂的环境中引不起丝毫的注意,他捡起酒杯时,惊变已起,起的突然,结束的也突然,因正值在捡酒杯,纪寻甚至没有看清具体发生了些什么。
电光火石间,小太监手持匕首向皇帝冲去,彼时,皇帝身边只有两个护卫,他们反应虽快,却被武艺高强的小太监片刻间解决,于是,小太监的眼前再无阻碍,他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远大前程。
但,他的匕首却没有刺进皇帝的身体,反而刺进了张皇后的身体,原是张皇后跃向皇帝,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替皇帝挡了一剑,也就是这个空当,使得皇帝逃出生天,因为此时庄伟已经站在了皇帝身前,因为此时,尚七已经刺穿了小太监的胸膛。
看起来真的很险,可只有纪寻和尚七知道,并不险,不管张皇后去不去挡这一剑,小太监都不可能伤了皇帝,因为尚七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小太监,他有十足的把握在小太监刺杀皇帝之前结果小太监的命。再者,皇帝的身边还有魏忠贤这层保险,少有人知道,魏忠贤的武艺也是极高的。不过,也正因为张皇后这本能的一跃,使得事态更加逼真。
魏忠贤尖锐的声音冲天而起:“护驾,护驾……”
魏府顷刻间乱了,这一切基本上都在纪寻的预料之内,唯一出乎意料的却是皇帝。纪寻敏锐的发现,无能的皇帝在这一刻出奇的镇定,他自始至终甚至都没有颤抖哪怕一下,这镇定是由内而外的,绝不是装出来的,由此可见,我们的天启皇帝虽然荒唐,但他却继承了老朱家骨子里的强悍,不得不承认,自朱重八开始,大明朝历任皇帝确实没有一个孬种,天家的威严他们与生俱来。
这一刻,朱由校的威严令纪寻侧目,其抱着张皇后站起身来,平稳的说:“速传太医。纪寻何在,此事交由你查办,务必找出罪魁祸首,否则,提头来见。”
纪寻跪地领命,余者山呼万岁。很快,太医来了,对皇帝说皇后虽受一件却未伤要害,应无大碍。后,皇帝下旨,摆驾回宫,自始至终,叶向高等人皆跪俯于地,一句话也不说不出口。还能说什么呢,皇帝遇刺,这是国之头等大事,其他所有都得靠边站,谁敢在此时开口。
于是乎,攻击魏忠贤和纪寻的计划被迫搁浅,怕是再没有机会了,而成功脱险的魏忠贤和纪寻,却必须面对接下来的麻烦,小太监虽然死了,但必须得揪出幕后主使,否则,皇帝不会善罢甘休,便不会有纪寻和魏忠贤的好果子吃。
当夜,纪寻也没时间入洞房了,彻底待在了老丈人的屋子里,不断的接收着来自东西厂的情报。掌控着东西厂这两个强悍的特务机构,想要追查什么事情确实非常简单,而且,针对纪寻和魏忠贤的这场阴谋牵扯太广,有太多人参与,查起来更是简单,于是乎只是一夜,事情已经水落石出。
实际情况大概和纪寻预测的差不多,参与的人员也大都出现在了婚宴上,除了那个幕后主使。纪寻本以为那个幕后主使应该是朝中某位大臣,不料其人虽是贵胄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官职,这个人是张皇后的父亲,当朝国舅张国纪。
这可就有些难办了,因为纪寻和魏忠贤原本是想将刺杀皇帝的罪名强扣在那幕后之人的脑袋上的,本来是张国纪也挺好,正好借机扳倒张皇后再立新后,可偏偏张皇后替皇帝挡了一剑,如此一来,再想对张国纪下手就有些牵强了。
不过,栽赃陷害这种事,魏忠贤还是很有经验的,张国纪可以暂时放过,其他人却决不能放过,于是他说:“袁可立和孙承宗沆瀣一气,都是信王的死党,你说这事情要是信王暗中安排的,是不是可信度挺高的。”
确实可信度挺高的,但纪寻却坚决表示不同意,他决不能坐视叶向高等人被迫害,要知道,此次共谋的这些人或许是大明朝最后的忠臣良将了,所以他必须要保,可这个理由却显然不能用,于是,在斟酌几番后纪寻慎重的否决:“不可。风险太大。袁可立毕竟是三朝元老,想诬陷他必须要有真凭实据,且似此等谋逆大事,皇帝必然是要亲自过问的,届时只要发生当庭对峙这种情况,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故而依小婿看,此事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这个回答,显然得不到魏忠贤的认同,想想也是,自天启元年来,魏忠贤开始逐步执掌超纲,而至天启四年,其已然消灭了几乎全部的敌人,独掌朝纲唯他独尊,这三年来,除了当初殿试时的纪寻,再也无人对他造成过威胁,他已然习惯了所有人对他俯首帖耳,自然无法忍受有人胆敢威胁他。
可是,纪寻的担心又不是无的放矢,是有理有据的,是以魏忠贤虽然心有不甘,可还是勉为其难的表示同意,这时,纪寻适时的接了一句:“不过,既然有人胆敢和我们为敌,这口气却是忍不得的,岳丈放心,此事交给小婿去办,哼,一个也不能放过。反了天了。”
于是乎,魏忠贤当即眉开眼笑,堪称老怀大慰。
第97章 天道有情却无情,人间正道是沧桑(一)
只三天,纪寻给了皇帝一个尽善尽美的交待。
纪寻编造了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首先,他从如山的卷宗中找了一桩和魏忠贤没有任何牵扯的冤案,那是一桩灭门惨案,发生在天启三年,发生在南京杨府。杨府中有个千金,年方二八,小太监当时是杨府的仆人,对小姐暗生情愫。后,杨府突变,满门遭斩,小太监怨恨滔天却没有能力报仇,便净身入宫打算走捷径获得权势后报仇,熟料天公不作美,小太监虽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决心,可他却得了绝症,即将不久于人世,无奈,其只能铤而走险刺杀皇帝,打算已自己的死亡触动皇帝,使其为杨府翻案。
有这条主线在,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纪寻轻而易举的在小太监的住处找到了小太监的绝命书,并随之找到了当初陷害杨府之人的名单,然后,一股脑的把这些人全抓了起来严刑拷打,很快便得了如山的铁证。将这伙人拉到皇帝的身边,得,事情水落石出了。杨府沉冤昭雪,坏蛋被依法严惩,小太监含笑九泉。
于是,皆大欢喜,一场风波就这么过去了,且这账谁也别想再翻,也没法翻,因为在这个故事中,所有的一切都是货真价实的,只有小太监的身份是假的,偏生这又是个无父无母无任何牵挂的小太监,他的过往根本就无从查起,于是乎,刺杀案水落石出,铁案如山。
皇帝那个后悔自责啊,痛心疾首啊,非要颁罪己诏,被魏忠贤纪寻顾秉谦等人死命的拦下。
然而事情很显然不会这么结束,正如纪寻先前对魏忠贤承诺的那样,这场风波才过去没几天,纪寻就开始对叶向高徐光启袁可立下手了,而当纪寻真正亮出獠牙之后,连魏忠贤都不得不对其侧目,甚至有些庆幸自己比纪寻早生了几十年,要不然怕是就没他魏忠贤什么事了。
瞧瞧入冬前这半年纪寻都干了些什么事情,他当先就将矛头指向了三朝元老,两朝首辅叶向高,从他的外甥林汝翥霸占田产入手,进而指向叶向高贪污受贿,这还是小事,他进而指挥朝中那些吃饱了没事干的言官们使命的上书攻讦叶向高,将叶向高在任期间所做的任何事情拆开了揉碎了的研究,是个人都会犯错的,叶向高也是必然,有些错可大可小,但若是遇到纪寻这种人,那就没有小错了,于是乎,叶向高先是被勒令出京回家养老,还没回到家呢就又接到了圣旨,罚抄一切家产,永世不得入京。
叶向高的事情还没有尘埃落定呢,纪寻又对袁可立下手了。其给远在盛京的柯行之写了封信,想办法在盛京想办法诬陷袁可立勾结后金,意图将信王赎回然后图谋造反。柯行之很快便给纪寻送来了一箩筐证据,于是乎,袁可立一家老小当下被打入了死牢,袁可立更是被投入了诏狱,只是纪寻以证据齐全无需口供为借口免去了袁可立的刑讯而已。
针对徐光启,纪寻做的更绝,其从徐光启的往来书信诗词传唱中找到一首诗,而后大兴文字狱,直接将朝中仅剩的那一小撮清流一锅端了,全部发配宁古塔为奴。
在这半年中,纪寻将一个奸臣做到了极致,于是,他理所应当的被冠以八千岁的名号。皇帝是万岁,魏忠贤是九千岁,他纪寻是八千岁,不得不说,纪寻在奸臣这条路上已经走到了极致,再往前,基本上无路可走了。可却很少有人看见,大明朝的国计民生在这半年中得到了一丝喘息,归根结底,纪寻对所谓的清流狠,对手下的这帮鹰犬更狠,他针对清流,或抄家,或流放,或关起来,可却一个人命都没要,可对手下的这众多鹰犬就不一样了,仅这半年,他便杀了数百。而这数百人,还只是前两个月杀了,他杀了两个月后,所有人便都明白了一个道理:在八千岁手下干活,可以贪污受贿,可以欺男霸女,甚至可以杀人放火,但,你必须得完成八千岁交待下来的任务,但有不力甚至是延迟,那说明你对八千岁没用,八千岁手下不养闲人,你不行,换行的人上,想上的人多的是,且,你不跟八千岁干了,那就是八千岁潜在的敌人,不杀你杀谁。
于是乎,鹰犬们开始了痛并快乐着的官场生涯,他们不用再担心自己有一天会被皇帝摘了脑袋,他们只需要完成纪寻交待下来的每一件事情,其他的什么都不用去担心,而且因为自己的能力不足而无法胜任这等事是不存在的,自己不行,行的人有的是,花点银子找别人来干嘛,自己仍是只需要躺在家里娇妻美妾,金银环绕,醉生梦死。
于是乎,一个恒古未有的诡异局面产生在了当下,这应该是自古以来朝堂最黑暗的时期,可于庙堂之外,光明却开始迸发。
纪寻做了这么多,其目的也正是如此,甚至可以说,自纪寻攀附魏忠贤开始,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这一天,为了早一天遏制住大明朝的衰败,使得大明朝能够早一天开始积攒力量,他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绝不可能长久,但他所需要的也正是这权宜之计。万幸,他做到了,在魏忠贤醒悟过来之前,他已经做完了所有事。
天启六年初雪时,纪寻坐在自家的廊庭下,身上盖着厚重的毛毯,芸娘在身后一边给他按摩头部,一边埋怨道:“烧的这么厉害,让你在屋里歇着你偏不,非得在这吹风。”
纪寻呵呵笑着,不答话,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尚七走过来,看着明显瘦了几圈的纪寻,轻声说:“昨日,皇太极去了魏府。今日,顾秉谦和魏广微联袂上书,以山东白莲复兴为由,谏言皇帝出兵平叛。你料的不错,功高盖主,他对你下手了。”
尚七口中的他,自然是魏忠贤,身后,芸娘的手忽的一顿,被纪寻坚定的握住,后看向尚七,笑道:“好事啊,这京城我正巧待的烦了,去山东也挺好,煎饼卷大葱,也是别有一番风味的,去准备一下吧,想来圣旨很快便会到了。”
尚七沉默许久,终是不甘心的说道:“这半年来,好不容易有了起色,你此时出局,岂不是前功尽弃。”
纪寻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说:“无需忧虑,我虽出局,但我的政策却绝不会出局,相反,有人可能会比我做的更好。”
尚七问为什么,纪寻答:“你想想,是太平盛世来钱快还是烽烟四起来钱快?我要的,是太平,他要的,也是太平,而想要太平,除了沿用我的政策还有其他的方法嘛。他已经尝到了甜头,必然会趋之若鹜。所以,无需忧虑。”
尚七又问:“可是,没有你在朝,谁能接替你?”
纪寻哈哈大笑道:“你又错了,这朝中能人多的是,我纪寻能做的,人家自然也能做,或许能比我做的更好。”
第98章 天道有情却无情,人间正道是沧桑(二)
却说,魏忠贤看着尽在掌中绝无遗漏的朝局,着实兴奋了好些天,可当有一天皇太极来访之后,魏忠贤忽然醒悟,他害怕了:我的乖乖,这还了得,这女婿太他娘的狠了。偏生这女婿做什么事情都是滴水不漏,一旦进攻就根本不给任何人反抗的机会。瞧这女婿半年来的成就,已经和他魏忠贤这四年来迫害的人数伯仲之间了。这还了得,这女婿要是把矛头对准了我这个岳丈,鹿死谁手还不好说呢。不行,不能放任他这么下去。
于是乎,在魏忠贤的授意下,顾秉谦哭丧着脸找到了皇帝,大呼小叫说:“陛下啊,白莲教又在山东造反了,还请陛下快点出兵平叛啊。”
皇帝陛下正在参详舰船图纸,这半年来,他已经攻克了一个又一个难关,他这一生,从未有过这么大的大成就感,可以说,他已然疯魔,全部精神都寄在了那正在建造的巨舰身上,所以,他那会管白莲教这等小事,于是乎不耐烦的说:“纪寻不是兵部尚书吗,让他处理就行了。”
依皇帝的意思,是要让纪寻派兵平叛,并不需要纪寻亲自去,可圣旨到了纪府,却变成了责成纪寻即日出兵前往山东平叛。圣旨下达的当夜,魏忠贤亲自来纪府嘘寒问暖,见纪寻着实是病了,便假惺惺的非要去向皇帝陈情,让陛下另换他人去。
纪寻心里冷笑,面上却是坚定的道:“小婿只是小恙而已,岳丈无需担心。为国分忧乃是小婿的分内事,山东平叛自然当仁不让。小婿这两日准备一下就出发。”顿了一下又说:“哦,对了,听闻皇太极昨日去拜见岳丈了啊。小婿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岳丈一句,皇太极此人狼子野心,来我大明必有图谋,岳丈不可不防啊,再者,他日我大明和后金必有一战,岳丈更得小心此人。”
魏忠贤多精明的人啊,闻言立刻明白了纪寻的意思,无非是在告诉他:我已经知道了皇太极在暗中使坏,可为了让你安心,我愿意顺从你的心意前往山东平叛,由此可证我衷心。但,你得想想,皇太极为什么要使坏,他是何居心,他把我挤走了,下一步是不是会对你动手。
若然让皇太极知道了纪寻今日这翻话,怕是连肠子都得悔青喽,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纪寻几乎可以断定,等自己走后,以魏忠贤多疑的性格,一定会对皇太极进行全天候无差别的监视和限制,其今后的日子怕是的水深火热。
而魏忠贤在听了纪寻的这翻话后,却是有些后悔了,想想也是,此时的纪寻虽然已经有些对他魏忠贤产生威胁的能力,却没有与他作对的动机,如纪寻之聪慧,很显然不会做那等鹬蚌相争让渔人得利的傻事,再者,以纪寻施行的暴政而论,他绝计得不到任何人的忠诚,他的暴政,只会让越来越多的人更加紧密的团结在自己身边,以自己马首是瞻。从这个点出发,纪寻可以算是他魏忠贤的挡箭牌,恶事坏事都由纪寻去做,他只需安安稳稳的当他的九千岁就好了。
哎呀,怎么就听信了皇太极的挑唆呢,后悔啊,可圣旨已经宣了,再收回去怕是得闹笑话,于是乎,魏忠贤当即说:“贤婿的话,咱家心里有数。皇太极确实居心叵测啊,不得不防,对比之下,山东白莲教只是小患而已,这样吧,小婿速去速回,朝局可少不了贤婿啊。”
这话却让出乎的纪寻的预料,可略一深思便也明白了过来,看来魏忠贤在这件事情上想的比他还是深邃些,自己只需想到功高盖主怀璧其罪,可魏忠贤在这片刻间却已然想透了二人之间的关系和定位,他应该已经想透,自己施行的暴政对他有百利而无一害,他需要自己这个挡箭牌,这个护身符。
纪寻心里冷笑,面上却情真意切的感激魏忠贤的关怀和知遇,不过,他的初衷却没有因此而有丝毫改变,他已经打定主意,此去山东,短时间内绝不会回来,如魏忠贤所言,山东白莲教只是小患,可纪寻去山东还有更加重要更加紧迫的事情要干呢,在京城束手束脚,哪里有在外来的自在随心。
于是,纪寻郑重的答应魏忠贤,最多一个月,他就会从山东回来。
末了,芸娘走进来,对魏忠贤说他不放心纪寻的身体,要和纪寻一起去山东。魏忠贤自然不愿意,找了好些个理由劝说却无果,不得已只能答应。实则纪寻和芸娘都清楚,就算他们不要求,魏忠贤自己也会想法子让他们一起去的,毕竟他日盼夜盼,盼的就是芸娘怀孕生子,不和纪寻在一起,还能有什么盼头。
却说魏忠贤告辞离去,有一仆人代为相送,魏忠贤边走边问:“小两口生活的怎么样啊?”
仆人低眉顺眼的答:“挺好的,奴才没发现什么异样。”
魏忠贤明显的不悦:“那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动静?”
仆人胆寒道:“是呀,也是怪了,这几日接着老爷生病,宫里的御医也来看过了,不仅给老爷把了脉,给夫人也把了脉,都没问题啊,怎么就没动静呢?”
魏忠贤这个急啊,不过他也清楚,这事情急是急不来的,于是乎只能叮嘱道:“那方子没用,换个方子,咱家下午就派人送来。”
哎,魏忠贤也算是煞费苦心了,不过他的苦心却注定只能是白费,因为饶是他想破脑袋也绝不会想到,纪寻绝不会让他的孩子卷入这场是非,所以,在彻底扳倒他魏忠贤之前,他绝不会生子。夫妻生活嘛,自然得有,还得经常有,也没办法,整天补这补那的,不解决一下谁也受不了,但,怀还是不怀,做主的只能是纪寻,作为一个成熟的成年人,没有措施就不能避孕了吗,当然能……
而在魏忠贤想来,纪寻应该是和他一样迫切想要孩子的,许是受了传统观念的影响,这个想法根深蒂固,他从未想过纪寻会故意不要孩子,因为他还未想过等孩子出世就对纪寻下手,这是一个摆脱不掉的思维误区,饶是以魏忠贤的精明也没有跳出来。
或许,皇太极心里清楚这个思维漏洞,但他不能说也不敢说,因为他清楚,他就算说了也不会有人信,反而会让纪寻对他下杀手。
归根结底,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和判断,但那一切都得建立在不出意外的情况下,而却只有纪寻清楚,意外一定会发生,且很快了。这便是纪寻所占的先机。
第99章 天道有情却无情,人间正道是沧桑(三)
天启六年的初雪渐成鹅毛之势,所谓瑞雪兆丰年,想来是个好兆头。
冬至这天,纪寻一家离开了京城,本意轻装简行,可想了想后还是足足带了上千兵马护送,没办法,虽然有尚七和夏八随声保护,可现今想杀纪寻的遍地都是,保不齐从哪里冲出几十上百号人,那可就危险了,所以还是保险一些为好。
可饶是如此,此去济南府这一路上千里,纪寻还是遇到了六次刺杀,最险的一次差点要了纪寻的小命。
本来呢,纪寻觉得时间很充足,是以想带着芸娘和小青璇一路游山玩水的,他计划用一个月的时间赶到济南,可因为这接连的刺杀,纪寻的兴致被搅的一点也没有了,不得已只能加快赶路,只用了七天的时间便赶到了济南府。
时任山东巡抚吴淳夫是魏忠贤的铁杆走狗,位列五虎五彪之一,纪寻成婚时见过他一次,没有多大的影响,而通过其这半年来的执行力来看,此人实在是个草包。纪寻早就想杀他立威了,只是顾及此人乃魏忠贤的义子,一直没有动手罢了。
且看吴淳夫迎接纪寻的阵仗,上千百姓夹道欢迎,数千官兵护卫,城门处,山东境内凡是入了品的官员竟然全跪在城门前,这架势,迎接皇帝尚且无需如此,用来迎接纪寻,完全是逾矩,大逆不道。
不过,人家既然来都来了,当下便让他们回去也是徒劳,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对他们亲自考核一下,也能起到树立威信的作用。是以纪寻虽一肚子的恼火,可下了马车后却脸色如常,让他们起身,而后在众人拥簇中信步走进城门。
吴淳夫早就给纪寻准备好了一座美轮美奂的大宅子,纪寻便也当仁不让的住了进去,略一安顿,那边已经有人来请纪寻去赴接风宴。
纪寻自然要去,不去怎么给这群混蛋下马威。于是乎,他让尚七留在了家里,自己带着夏八和几十个官兵前往赴宴。此宴,酒池肉林,奢华至极,不必多论,却说纪寻三两杯酒下肚后,就在气氛逐渐热烈之时,就在吴淳夫等大小官员觉得纪寻对他们的招待很满意时,纪寻忽的摔下了酒杯,于这歌舞升平中,他阴恻恻的声音传出:“尔等可知罪?”
纪寻的声音并不大,在这鼓乐齐鸣中更是细微,可是,在场的所有人此刻都像是长了一对顺风耳般清清楚楚的听到了纪寻的问罪,于是乎,鼓乐止,歌舞歇,百官们打着寒颤从自己的坐席中走出来,跪在了地上,大气也不敢喘。
吴淳夫同样跪在地下,颤巍巍的求饶:“八千岁息怒,不知可有什么不妥,八千岁尽管吩咐。”
纪寻巍巍然坐着:“我问,你可知罪?”
吴淳夫冷汗刷的一下就下来了:“下官不知啊,下官对八千岁和九千岁忠心耿耿啊。”
见吴淳夫已经被吓的失了分寸,纪寻暗骂其蠢材,却也只能不紧不慢的挑明道:“我朝礼法森严,各级官员所用仪仗自有定数,你等你日迎我所用之仪仗,天子尚不可为,莫不是想陷我于不忠不义吗。再者,尔等各有其职,辽阔山东有多少政事等这你们处理,可尔等呢,未经允许擅自离职,此罪当诛。”
渎职嘛倒是说的通的,可为了这点事情就把人家杀了可就说不过去了,不过,眼下纪寻的残暴之名已然深入众人的骨髓,他们丝毫不怀疑纪寻会真的把他们杀了,于是乎,只听眼前磕头的砰砰声不绝于耳,连呼大人饶命之类的怂话。
纪寻又不只是疯子,自然不可能将眼下这些人都杀了,那样的话还不得乱了套了,于是乎,眼见立威的目的已经达到,纪寻终于放缓了语气,说:“尔等虽罪当诛,但念尔等乃是初犯,或是无心之举,所以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都起来吧。”顿了一下,见众官相继起身,他接着说:“尔等也应该知晓,纪某做事,向来是只问结果不问过程的,纪某眼下,绝不养闲人庸人,所以,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以品阶从小到大,挨个向我述职,尔等是生是死,让政绩决定吧。”
这话一说出来,众官的表情顿时发生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变化,有的信誓旦旦,更多的是脸色发白浑身发抖。纪寻才不管这些,直接开始点名。
第一个被他点到名的不过是个九品县令,语气虽有些哆嗦,可毕竟只是一个小县嘛,也没有多少事情,总算把自己县里的情况说了个七七八八。他说的时候,纪寻拿着笔,时不时的在纸上记上两笔,他说完了,纪寻也只是记了几十个字而已。
既没有夸赞,也没有表扬,小县令说完,纪寻挥挥手便让他下去了。
如是十余个县令述职完毕,纪寻除了点名外一句话也没说,可也没出什么事情,于是乎,大家略微松了口气,感觉这关似乎也并不是那么难过,左右也不过是些钱粮账目的事情,糊弄过去也就罢了。
这个想法随着述职之人的增加而逐渐根深蒂固,大家的心也终于放进了肚子,甚至有些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纪寻也没有管,于是他们更加放心。
却不料,当又一个知州述职完毕之后,纪寻忽的连点了几个已经述职完毕的官员名字,对他们说:“今年青州府和莱州府交界处十余县雨水稀少,收成不足往年三成,尔等为何不报?再者,尔等钱粮账数为何比之去年还要多出不少。莫非是期纪某眼瞎吗?”
继而,还不等人家解释,纪寻已经断然下令道:“来人,青州莱州两府知府杖责五十,余下九人就地斩决,立刻行刑。”
好家伙,此令一下,莫说被处罚的这十余人被吓的尿了裤子,余者也是面色煞白,瞪大着眼睛干咽唾沫,已被吓的魂不附体。
吴淳夫当下跪下求情,余者一股脑的全跪倒了,口中悲呼的全是八千岁饶命。
纪寻确实是想把这些糊弄他的人全杀了的,但还是顾及一下子杀的太多怕是会累了民生,是以当下借坡下驴的道:“哼,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各自杖责五十,戴罪留任。”见吴淳夫还想说情,纪寻当下瞪眼,寒身道:“若再由求情者,同罪论处。”
于是乎,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十余位官员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下被打了板子,当场疼昏过去的大有人在,余者虽是看了热闹,可心里却很难有幸灾乐祸的情绪,毕竟谁也不知道等会那板子会不会落到他们的身上。
第100章 天道有情却无情,人间正道是沧桑(四)
纪寻之所以要借这个机会让各级官员述职,自然不是单纯的想要给他们个小马为这么简单,其主要的目的乃是详细的了解山东境内的民生,进而达到窥一斑而见全豹的目的,他迫切的想要知道自己这半年来的暴政达到了什么效果。
这么一番盘问下来,虽然有诸多不如意之初,甚至发现了诸多其罪当诛的事情,但总体而言,纪寻还是满意的,毕竟来之前纪寻特意看过了今年的财政,对比了钱税的盈亏,总体而言,国计民生确实得到了一些缓冲和增益。
反而是白莲教的事态之严重超出了纪寻的预料,来之前,纪寻从兵部的军报中得知山东只不过有一两万人作乱,可当他详细盘问了各级官员所属境内的军情后,情况却大不尽然,纪寻粗略估计,白莲教的势头竟已经蔓延到了山东全境甚至已经延伸到了周边各省,其教众竟已达十数万。
这场突如其来的述职,持续了整整一夜,在这一夜中,纪寻打了三十余位官员的屁股,忍无可忍时甚至当场杀了一个,晨光初露时,纪寻揉了揉酸疼的太阳穴,又闭目养神了一会,方才睁开眼睛道:“早饭,本官就不请你们吃了,尔等即刻回职,纪某不管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又多远的路程,今日之内回不到自己所属的,一律杀无赦。”顿了一下,又说:“尔等回去之后,各府县即刻张贴招兵告示,上书济南府招兵,若能通过考核入伍,最低年俸二十两。三日之内,纪某要此告示在山东境内随处可见。”
经过这一夜的折磨,众官对纪寻的恐惧早已深入骨髓,对他们而言,纪寻就像是悬在头顶上的一把刀,且这把刀阴晴不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落下,于是乎,众官胆战心惊,哪敢多言,当下各自领命而去。
吴淳夫的冷汗这一夜就没停过,今夜的这些官,说实在的都是他的直系下属,纪寻在处罚他们的同时,无疑也是在不断的打他的脸,他没有羞辱的情绪,却生怕纪寻的屠刀落到他的脑袋上,他随时魏忠贤的义子,却无奈,纪寻已经杀了不止一个如他这般的义子了,如孔晨,如许显纯。
所幸,纪寻并没有对他动手,甚至没有要求他述职,反而在最后交给他一个任务。
纪寻对吴淳夫说:“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众官述职吗?”
吴淳夫谄媚的回:“大人高瞻远瞩,心思哪是属下能猜的透的。”
纪寻眯着眼睛:“白莲教已经发展了十余万教众,可不是你上报的小患啊。”
吴淳夫心里一个咯噔,暗想纪寻莫不是打算现在问罪了,是以当即就跪下来,悲呼道:“大人,不是下官故意隐瞒不报啊,是各府县故意隐瞒不报啊,下官冤枉啊。”
纪寻才不管这些,却也不打算追究,他这么吓唬吴淳夫只是想讹诈他罢了,是以说:“纪某自然知道你是冤枉的,但我岳丈知道吗,皇帝知道吗,哎,不好办啊。”
吴淳夫都快哭出来了,重重的磕了个响头,哀求:“大人救我啊。”
纪寻心里冷笑,面上却不痛不痒的说:“也不是没有戴罪立功的机会。”
“大人教我。”
纪寻:“其实也简单,白莲教匪患虽众,但只要朝廷不出兵镇压这事情就永远是小事,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招兵了吧。”
吴淳夫愣了一下,终于明白了,脸色却由悲转苦,在小命和钱财之间盘旋不定,终是咬了咬牙,觉得还是小命要紧,于是乎道:“是的,是的,大人是为下官着想啊,下官愚昧,先前竟不自知。大人放心,下官还是有些家资的,招兵一应所需全由下官承担,不劳大人和朝廷费心。”
闻言,纪寻笑了两声,露出一幅孺子可教的表情,后起身便打算离开,这时,吴淳夫诺诺的问:“不知大人打算招多少兵马,下官好做准备。”
纪寻无所谓的答:“白莲教匪患虽众,但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所以不需招多少兵马,两三万足够。”
闻言,吴淳夫倒吸一口冷气,两三万人,没人十两,那可就是二三十万两银子啊,这还不算其他杂七杂八的开销,吴淳夫当即就后悔了,可又不敢反悔,于是乎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硬生生的做出了承诺。
说实话,纪寻并不缺这几十万两银子,别说几十万,几百万两他也拿的出来,不说绛芸轩日和纪家商行日进斗金,单单后金这条商线,纪寻这半年的盈利就不下百万两。
可纪寻虽有钱,却也不能无节制的花。
这一来,毕竟纪寻现今已经和魏忠贤是一家人,魏忠贤的钱纪寻不想要,但纪寻的钱魏忠贤确实百分百想要的,其虽还没有伸手,却必然早已在心底里将纪寻的钱视为己有,所以,纪寻平日里怎么花都无所谓,可一旦有大量钱财用于他处,纪寻几乎可以断定,魏忠贤一定会过问并且阻止的。
二来,纪寻用钱的地方太多太多,乾门本来就不怎么赚钱,又因纪寻的军事布局导致早已入不敷出,一直以来都是纪寻暗中调集银两扶持的。而绛芸轩虽然赚钱但如今市场已趋饱和,上升的势头一旦截止必然有所回落,所以必须留有足够的资金用于扩宽市场。再者,纪家商行的产业已然硕大,赚的钱也多,却无奈自家养了两个船厂,还是因纪寻的军事布局,这两个船厂都不赚钱,耗费更是比乾门还多。
有此两者,所以此时的纪寻虽然看着富可敌国,他也确实能在短时间内调集上千万两白银,但真实情况却是他能动用的银两并不多,最多上百万两而已。所以,放着吴淳夫这个大贪官不讹诈,纪寻自己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至于为什么不从他处调兵反而就地招兵买马,纪寻也是有自己的考虑的。一者,山东境内所驻扎的兵甲早已是形同虚设,十不存三且各个贪生怕死,根本就指望不上,想要调兵,只能从边境调兵,可以眼下的局势看,白莲教所造成的乱局不是短时间内可以解决的,若从他处调兵必然会引起他处的防备虚弱,容易让敌人趁虚而入。二者,以纪寻的本性而言,他绝不会将自己所有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一个人身上,所以他迫切需要直属于他自己的部队,来山东之前,这个想法还只是萌芽,可当这一夜过后,他立刻认识到这是自己的一个绝佳的机会,决不能放过。
第101章 天道有情却无情,人间正道是沧桑(五)
纪寻做事,向来是雷厉风行的,兼且在这山东,他拥有只手遮天的权势,故而做起事来更是毫无忌惮。他清晨时说要招兵,一上午的时间便派人从吴淳夫那里先要了十万两银子,并已经在济南城郊选了一处荒地开始搭建军营。
下午时,他给魏忠贤写了封八百里加急。外臣擅自招兵可是有谋逆之嫌的大忌,且如此大张旗鼓,瞒是可定瞒不住的,所以,必须得请旨,也必须得告知魏忠贤。在信中,纪寻将白莲教的情势进行了一番添油加醋夸大其词,直接归咎到了若是处理不好必然动摇国本的地步,又为魏忠贤详细的分析了为什么要招兵以及成军之后将会对他们产生怎样有力的影响。虚虚实实的一通下来,纪寻相信魏忠贤纵然会有他自己的考虑,却也必然会同意他招兵的计划,因为归根结底,魏忠贤也希望天下太平,最重要的是,招兵还不需要他花钱,他又怎么会不同意。
同时,纪寻在信中以山东匪患甚众为借口,对魏忠贤说自己怕是短时间回不去了,客套的说请魏忠贤不必挂怀各自珍重。此举倒是存了试探的心思,饶是他也无法判定魏忠贤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七日后,在夜以继日的赶工下,军营初具规模大体建成,纪寻当即率领自己带来的上千兵马入驻其内,随之便展开了招兵的工作,彼时,山东各府县皆以按照纪寻的指示将招兵告示贴所谓随处可见,是以纪寻这边刚铺开台子,那边马上就已经有人来应招入伍了。
别说,来的人还真不少,看起来倒是相当顺利,可当纪寻在报名处站了一会后,却发现事情远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看看来的这些人,大多是些混蛋二流子,他们来这里,怕是都是存着报完名领完上前就逃之夭夭的心思,就算他们不逃,把这样的人往自家兵营里收,能管好就不错了,哪还能指望他们去上阵杀敌。
于是乎,纪寻当下就下令暂停,而后将负责征兵的一伙人拉进了自己的军帐,对他们说:“对于征兵,本将军有几点要求,尔等要牢记,有任何一点不符合的,绝不录用,若有插科打诨从中作梗者,本将军全尔等想想纪某是谁?”
且看纪寻对所招之兵的要求:在市井里混过的人不能用,喜欢花拳绣腿的人不能用,年纪过四十的人不能用,在政府机关干过的人不能用。喜欢吹牛的不能用,高谈阔论的人不能用,胆子小的人不能用,长得白的人不能用,为保证队伍的心理健康,性格偏激的人也不能用。
以上是个不能用,基本上就已经淘汰掉绝大多数人了,可这还不算,纪寻好要求被录取者必须具备以下特征: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为人老实,遵纪守法服从政府,敢打硬仗,敢冲锋不怕死。
说白了,纪寻要的兵必须是具备二愣子精神的肌肉男。
手下的一听,顿时楞了,我的天,这样的人道哪里找去,你还要三万,这不是痴人说梦吗,可大家心里虽这么想,面上却谁也不敢说,而纪寻也不管这会有多大的难度,当下就要他们先死记硬背,背下后更是片刻不得歇息,立刻出去纪寻招兵。
有纪寻这些要求在,可想而知淘汰率会有多高,一个时辰后竟然就招了不到十个兵,且刚开始招进来还全部被赶走了,如此一来,哪还能不出乱子,来这里的又很多都是些二流子小混混,当下被煽动起来说纪寻在糊弄他们,有甚者已经撸起袖子准备干仗了。
以纪寻的心性,对此等事情他想来是零容忍的,是以当下就登台高喝道:“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谁他娘的敢找事,老子弄死你。”这么一吼完,还真有不怕死的继续叫嚣,于是乎,纪寻拿手点了几下,喝道:“捉出来,砍了。”
几个人头落地之后,顿时没人敢叫嚣了,而这几个人头带来的结果却是前来报名的一哄而散,这么一个阎王,谁敢跟他当兵。
见状,负责招兵的顿时苦了脸,纪寻却乐呵呵的着实高兴,他看着已经被招进来的那几个二愣子肌肉男,怎么看怎么喜欢,把他们拉到一边,聊聊这个聊聊那个,越聊越高兴,越聊却觉得自己所定下的那些苛刻要求实在是太有必要太高明了。瞧瞧这些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为人老实,懂得服从,还不怕死,更妙的是,他们脑子一根筋,心里更是单纯的很,所以他们不会人云亦云,便也不会对纪寻有一种先入为主的恶感,在他们的内心世界里,有一条简单至极的法则,谁对他们好他们就给谁卖命,至于别人说什么,他们没有分辨的能力所以便不在意。这样的兵,千金难求啊。
于是乎,纪寻当即下定决心,这样的二愣子有多少他要多少,多多益善,不过,照今日这般局势和淘汰率来算,三万是不要想了,能招到一万就得烧高香了。
果然,第二日第三日,纪寻总共没招满一百人,且因为淘汰率太高的缘故,前来应征者还在急剧减少。纪寻一瞧这可不行啊,于是乎咬咬牙跺跺脚,硬生生的把军饷从一年十两提到了一年三十两,这还不算,纪寻还规定,只要成功入伍,当场就可先领取半年的军饷拿回家。
要知道,现今一个县令一年明面上的俸禄也才不到三十两,可想而知这个数字对寻常百姓来说是多么大的诱惑,于是乎这个提响的告示一发出去,前来应征者顿时数倍激增,虽说是沙海淘金,可毕竟金子还是有的不是,于是乎在接下来的几日中,符合纪寻要求成功入伍者的数量不断的增加,很快便达到了三百之数。
纪寻瞧瞧也差不多了,于是让手下纪寻招兵,他则开始对三百老实巴交的新兵蛋子进行军训。
如是两日,纪寻却急眼了,因为他发现了这些人虽然符合他的要求,可却绕不开一个难题,那就是这些人实在是脑子不开窍,说白了就是笨,他娘的怎么教都教不会。
第102章 天道有情却无情,人间正道是沧桑(六)
晚饭时,纪寻发起了牢骚,骂这个骂那个,尚七和夏八一个置之不理一个幸灾乐祸,芸娘白了纪寻一眼,说:“孩子在这里呢,好好说话。”见纪寻闭嘴了,却又说:“你也是的,总说别人笨,怎么不想想你自己是不是有问题呢,再说了,你又没练过兵,你怎么知道你的方法就是对的。”
说着无心,听者倒是有意,纪寻当下一拍脑门,暗讨:对啊,所谓术业有专攻,我又不是万能的,还能什么都会吗,嗯对,得抓紧找个人来帮我,这样下去可不行。
而后,纪寻一声不吭的干吃饭,脑子里却在急速的思考着谁能来帮他练兵,不想还好,想着想着他又燥了,因为他发现他竟然找不到任何一个人来帮他,不是不认识,而是认识的都不可能来帮他,就算他仗着自己的权势将人家调过来,人家也不可能给他出力。
纪寻心里这个悲催啊,可又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乎当下把碗一推,急赤白脸的进了自己的书房,拿起兵书就看,也算是临阵抱佛脚了,只是效果却甚微。且只是一夜,他便放弃了,转而用出了自己百试不爽的绝招,他娘的,不就是找人吗,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老子拿钱砸,还砸不出个把人来,反正老子有的是钱。
于是乎,招兵告示的旁边又多了一张告示,招将军,年俸二百两。而后,纪寻一边赶鸭子上架般的继续亲自训练越来越多的新兵,一边对还未到来的那个将军翘首以盼。
可翘首以盼的能人久久没有等到,却是先等到了一个饭桶外加两个麻烦。
这个饭桶名字叫魏良卿,魏忠贤的亲侄子,肃宁候。两个麻烦分别是倪文焕和孙云鹤。
这其中,魏良卿虽说是魏忠贤的亲侄子,但魏忠贤却不怎么待见他,其给他一个侯爷的爵位,纯碎是给他魏忠贤自己脸上贴金而已,至于要说有什么感情,那纯碎是扯淡。所以,纪寻并不在意这个饭桶,可是,他却不得不在意倪文焕和孙云鹤。据纪寻所知,倪文焕很聪明,很有谋略,气节虽有亏,却是个实打实的有本事的人,而孙云鹤也是个了不得的,其堪称能文能武且英勇善战,而且,其和被纪寻弄死的许显纯是对好兄弟,所以其一直和纪寻不对付。纪寻总就想弄死他了,可却一直找不到机会,归根结底还是魏忠贤舍不得他死。
而这三个人组团来到了山东,又给纪寻传递了一个不大妙的信号,那就是魏忠贤始终还是一个气量太小的人,他纵使不怀疑纪寻的忠心却也无法坐视纪寻做大,所以其派了这三个人来,很明显是来跟纪寻分权的。魏忠贤那点小心思,纪寻一眼就看透了,其虽知倪文焕和孙云鹤都是有真本事的,却也知道她们两个根本就在纪寻这里讨不到半点好,且以纪寻的脾气秉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找个机会把他们俩干掉了,所以他把魏良卿这个饭桶派来当了挡箭牌,等于是明着告诉纪寻,不要胡来,你杀别人我不管,可你总不能把我的亲侄子给杀了吧。
于是,纪寻当下就已经断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倪文焕和孙云鹤必然会紧紧团绕在魏良卿身边,怕是恨不得连睡觉都挤在一个被窝。
说实话,魏忠贤的这点心思,倒也算的上帝王心术,却着实不怎么高明,连尚七这等不谋权谋的人都看的清清楚楚,于是乎,尚七问纪寻:“怎么办,眼下这三人来了,打不得,骂不得,更杀不得,今日岂不是处处掣肘。”
纪寻揶揄尚七道:“呦,看不出来,你还有这等远见卓识。”
旁边的芸娘捏了纪寻一下,说:“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纪寻笑呵呵的拍了芸娘一下,无所谓的道:“这点小伎俩,没啥了不起的,不是什么大事。不就是想要分权嘛,给他不就行了。”
尚七:“那岂不是全给他人做了嫁衣。”
纪寻摆了摆手道:“无所谓,左右都是我大明朝的兵,现在归谁有什么要紧。”
芸娘:“那你招的那些兵呢,你当他们是宝贝,人家可不见得这么想。这不是害了那些老实人吗?”
纪寻终于正了颜色,话说的狂妄更是阴寒刺骨:“老子给他们的,他们才能要,老子不给,谁也夺不走,谁他娘的敢伸手,老子剁了他。”
听了这话,尚七和芸娘都放心,终于知道纪寻心里早有定数,根本不需要他们担心。
说话间,日头渐西,纪寻眯着眼睛问芸娘:“算算时间,他们进济南府也有两个时辰了吧,咦,怎么还不见那饭桶来拜见你呢。”
芸娘嗤笑道:“按理说,人家是兄我是妹,怎么就该兄长来拜见妹妹了。”
纪寻却说:“怎么能这么算呢,天地君亲师,这君总要排在亲的前面,你是公主,他不过一个侯爷,他敢不来,还反了天了。”
魏良卿还真就没来,反倒是送来了一张请帖,请帖冠的还是吴淳夫的名字,说今晚要给魏良卿三人接风洗尘,邀请纪寻赴宴。
纪寻接过请帖瞧了瞧,当即笑了,说:“都说倪文焕城府极深,看样子也不过如此嘛,连这么点小事情都做不好,实在是名不副实。得,正想着怎么摆弄摆弄他们一下呢,瞧,这机会不就来了。”
芸娘问:“你想干嘛啊?”
纪寻理所当然的说:“当然是去抽他们大耳巴子啊。”
尚七问什么时候去,可要准备些什么,纪寻摆了摆手说:“对付他们哪还要准备。至于什么时候去嘛,吃饱喝足再去,让他们等着,我倒不信了,我不到场,他们敢开席?”
见纪寻主意已定,尚七和芸娘也不劝,芸娘当下起身就去准备晚饭了,尚七瞧时间还早,便趁着这个功夫去考量夏八的功夫了。而见左右无人后的纪寻,却眯起了眼睛,可见他虽说的轻巧,可心里还是很慎重的。
第103章 天道无情却有情,人间正道是沧桑(七)
在家里吃饱饭,已经是戌时一刻,在慢悠悠的换了身衣服收拾妥当,纪寻来到吴淳夫府上时已经是戌时末,果不其然,宴席还没开始,一个个正满脸愤怒的等着。而纪寻却没有任何迟到的羞愧感,他对倪文焕孙云鹤和吴淳夫等人视而不见,笑呵呵的走到了主位,看着坐在那里吊了郎当的魏良卿,一巴掌就抽到了魏良卿的脸上,直接把他抽的从椅子上跌落地上,随之阴恻恻的说:“你是个什么东西,这位子是你能坐的。”这还不算完,魏良卿本能的想先起来时,纪寻随之一脚又踢在了他的脸上,又说:“你不过是个侯爵,公主殿下在城里,你到了济南竟然敢托大,是不是找打。”继而转过头面对其他人,继续说:“还有你们,本官还在府中等你们来述职呢,你们竟然敢弃纪某这个兵部尚书于不顾在这里开宴,怎的,无法无天惯了,连最基本的利益都不知道了。”
这一巴掌加一脚,外加这几句话,直接把在场所有人都吓懵了,魏良卿跌跌撞撞的还想起来,又被纪寻在屁股上踹了一脚,一个咧咧差点又摔在地上,却听纪寻随之说:“没有礼数的东西,自己找地方坐去。”随之,他自己大大咧咧的坐上了主位,尚还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杯酒。
直到这时,他人才回过未来,倪文焕率先起身,刚想说些什么时却见孙云鹤已经拍了桌子,大吼:“岂有此理,纪寻,你要怎的?”
纪寻顿时乐了,毫不犹豫的挥了挥手,对身后的尚七说:“拿下,杖责三十。”
所有人都懵了,谁也想不出纪寻到底实在发什么疯,他难道不知道自己等人是魏忠贤派来分他权的吗,打了自己等人,无异于打魏忠贤本人啊,谁给的纪寻这么大的胆子啊。
而尚七却不管这些,当下三两步就来到了孙云鹤身边,张手就不由分说的抓了上去。
孙云鹤武艺不俗,却显然不可能是尚七的对手,基本上毫无还手之力的就被尚七扣住了脉门顿时动弹不得,只能大吼:“纪寻,你敢。”他这么一吼,其带来的护卫顿时待不住了,立刻抽刀上前。
见状,纪寻阴恻恻的声音当即响起:“来呀,持械者就地处决。”
谁都清楚,纪寻这话不是开玩笑的,也不是吓唬人的,他真敢这么做,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敢,但却绝不鞥让纪寻这么做,于是乎,倪文焕终于感应过来,当下大喊道:“都住手。”继而快步走到纪寻身边,双膝跪地,口中求饶道:“我等初来一身疲惫,这才忘却了去拜见大人,实乃我等的罪过,却请大人念在我等为九千岁鞍前马后多年的份上,绕过我等一次吧。”
这话,一来是服了软,二来却是在提点纪寻他们毕竟是魏忠贤的心腹,不要太过分。
纪寻淡淡的瞧着倪文焕,直到把倪文焕瞧的心里发毛,这才挥了挥手说:“好吧,这次就算了,若敢有下次,可就休怪纪某不讲情面了。尚七,放了孙将军吧。诸位,都坐吧。”
各人再次坐下后,先前的愤怒和诸般情绪尽皆没有了,剩下的,仅有方寸大乱,纪寻见状,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这么做,说白了无非是在向魏忠贤传达自己的不满而已,他断定魏忠贤肯定会知道今夜发生的所有事情,其会清晰的领会到自己的不满,继而或许会有那么一丝丝的愧疚,但仅有这么一丝愧疚是远远不够的,纪寻必须要让魏忠贤彻底打消对自己的戒心,于是乎便有了接下来的对话。
纪寻自顾自的喝了杯酒,便在这诸人方寸大乱时直截了当的说道:“你们的来意,纪某知晓,但,纪某那老岳丈的心意,你们却是会错了,所以,不要存任何挑战我的心思,如果有,须得想想是尔等的脖子硬还是纪某的刀快。”
闻言,诸人神情恍惚,根本不知纪寻如此开门见山是什么意思,那倪文焕自诩智谋,可此时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说起了场面话:“八千岁哪里话,羞煞我等,我等前来,自然以八千岁马首是瞻。”
纪寻却是一点情面也不留:“纪某无才无德,可当不得尔等的效力。但,你们既然来了,自然得给我大明出份力。这样吧,我许尔等独自建军,便用陛下所赐的虎啸军号,望尔等不负重托。”
什么意思,纪寻是要让他们独自建军,他不参与,那么,还分什么权,哪还有权好分。
如此一来,莫说孙云鹤等人了,就连素有谋略的倪文焕也彻底迷惑了,如坠云雾般的不知纪寻到底是个什么心思。而纪寻的真实心思却非常之简单:他初到山东时本意确实是建立一只属于他自己的庞大军队,但在进行这项事业的这半个月中,他却改变了想法,一来是因为他发现建军很困难,而建成一只铁血雄师更是难如登天,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建成的,他之前想的太理所当然了。二来,魏忠贤的态度也告诉他,他这么做已经引起了魏忠贤的戒心。而正当骑虎难下之时,魏忠贤正巧派人来分权了,既如此,何不就坡下驴的把那子虚乌有的所谓军权全扔出去。
如此一来,魏忠贤那因纪寻不满而或有或无的愧疚感必然会急剧增强,其对纪寻的戒心也定然会消失殆尽,试想一下,一个毫不贪权的人对自己又能有什么威胁呢。可以预见,来自魏忠贤的补偿很快就会到山东,至于会给纪寻一些什么补偿,纪寻不知道也不关心,他只知道,只要消除了魏忠贤对自己的戒心,自己便能继续在山东为所欲为,建军虽是不可能了,但组建一只自己的护卫队这等算是大逆不道意图谋反的事情应该就不算是什么大事了。
看起来是捡了个芝麻丢了个西瓜,但换个方向想,是锋利匕首好用还是锈迹斑斑的长剑好用呢,呵呵,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第104章 天道无情却有情,人间正道是沧桑(八)
在接下来几天的时间里,事态的发展大概和纪寻预料的差不多。魏忠贤来信了,信中对魏良卿三人大肆批评教育,严令他们一切事宜必须要以纪寻马首是瞻,又对纪寻多加宽勉,言语中甚至有似讨好的意思,而对纪寻自行建立护卫队的事情,信中只字未提,算是默认了,并且在最后,驳回了纪寻要让魏良卿三人独自建军的提议,说还是要让纪寻掌握大局。
这信中虚虚实实的不好分辨,其实也无需分辨,因为纪寻早就打定主意不去管建立虎啸军的事情了,他不管,也没人敢强迫他,再者,魏良卿三人还巴不得纪寻不管呢。
可以说,基本上一切都在纪寻的预料之内,除了魏良卿三人建军的速度。
不得不承认,有些人虽然气节人品有亏,但却是有真本事的,比如倪文焕和孙云鹤,这两个人就是有真本事的人,特别当他们亲密无间的配合起来时,其效率之高饶是纪寻都不得不暗自咋舌。
瞧瞧人家,这才不到七天的时间,人家便已经招到了上万兵员,且已经开始操练起来,那有板有眼的模样和规模令纪寻非常羡慕,再对比一下自己,那就是羡慕嫉妒恨了。这时节,他虽依旧严格按照自己的标准来招兵,可人数也已经达到了八百,却无奈,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进行训练。哎,这时节纪寻深刻的体会到,什么事情都是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于治兵方面没有任何的经验,之前想当然,现在却是彻底抓瞎了。
眼瞅着人家的虎啸军日益成型,而纪寻自己这边却进展缓慢,兼且魏良卿三人那若有若无的揶揄神情,纪寻着急了,这是真着急了。于是乎,他再度加大了力度,出到了一千两的年俸来招揽人才。
应征者络绎不绝,可纪寻虽没有太多的经验,可有实力的将军却见过不少,他自然能看出一个人到底有没有真本事,不巧的很,都他娘的没有,直到一个年近三十的俏公子拿着杨怀谷的信找到了纪寻,事情这才有了转机。
公子哥很俏,俏的像个女人,从杨怀谷的信中得知,她还真是个女人。她叫刘金水,杨怀谷说她是刘伯温的后人,纪寻也不知是真是假,他也不在意,他甚至不在意她是个女人,他只在意这女人是不是如杨怀谷所说有韩信之能。
说真的,纪寻真没有看出来刘金水有什么本事,初见第一眼,他只觉得这女人长的虽俏却目光呆滞,身上一点灵气也没有,似这个样子的人,要不是其拿着杨怀谷的推荐信,只怕当下就被纪寻赶出门了。
刘金水不仅目光呆滞,还不善言谈,往往纪寻问十句她也不见得答一句,于是乎,纪寻更加失望,却不料此女倒是先不耐烦了,见纪寻问东问西的东拉西扯,脸上虽一点表情也没有,语气却生硬起来,说出的话更是让纪寻大跌眼镜:“杨大哥说你有钱,我来帮你打仗,你给我钱,这么简单的事情,你怎么废话这么多。”
说实话,出了家里这几个人,已经两三年没人敢跟纪寻这么说话了,是以纪寻一时间愣了一下,继而生起了浓厚的好奇心,当下也不扯了,直接把她带到了后院。
早几日,他便把自己招来的兵全部带回了自己的家,在后院建了营房,左右他的住的地方大,别说这八百人,就是三千人也完全能够容纳。只是,地方虽够大,却没有用武之地,纪寻能做的,只是让他们持续的锻炼身体而已,充其量让尚七教他们些武艺,这还是纪寻百般哀求才请动的。
随后,刘金水用一个时辰的时间向纪寻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只见她让眼下的这八百人排成队,然后只是简短的问了名字籍贯年龄,而后对这个说,你当骑兵,你当斥候,你当补兵,你当炮兵,你当火枪手……
很快,八百来人被分成了十余个小分队,然后,统一去库房领取了各自兵种的装备,再然后,训练体能,再然后,操练队形,再然后,训练各兵种的各项技能,再然后,简单的调整了几个人。
一个时辰,就这么一个时辰,这些诸多繁杂的事情就都办完了,纪寻如坠云里雾里,因为刘金水的很多做法他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可他一句话也没问,一句话也没说,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瞧着,而后在刘金水再次来到他身边时张口问:“你说,你想要多少钱?”
刘金水伸出了三根手指头,纪寻当即点头:“三万两?行,走,给你拿银子去。”
闻言,刘金水那呆滞的眼神略有涟漪,可仍是待不动脸上丝毫,她实实在在的说:“不是三万,是三千,三千就够了。”
未成想纪寻却坚持:“啥?三千?开什么玩笑,你是看不起我吗。三万,就三万,而且这三万只是你的零花钱,银子嘛,你想要多少我给你多少。”
纪寻本不是这个慷慨的人,更别说他和刘金水只是初见,但,看着那仅隔一个时辰便恍若天壤之别的八百壮士,纪寻除了用慷慨来表达自己的兴奋,实在找不到第二条发泄的途径。
既如此,刘金水也就生受了,而在领银子的过程中,他也从旁敲侧击中知晓了刘金水的身世以及她为什么这么缺钱。原来,其本是一寻常富足人家的一个小姐,因自小喜爱军事,故嫁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军官。小军官没什么大本事,为人却忠肝义胆,算的上个英雄。那几年,夫妻俩相敬如宾,同心互助,在辽东战场上纵横驰骋意气风发,她的军事素养也在那几年中突飞猛进,却碍于丈夫的自尊一直有所隐藏。她是天生的帅才,却为了自己的夫君藏起了自己的锋芒,却不料,正是因为她的故意藏拙致使她的丈夫对她的意见并不如何在意,于是在一次战役中,她的丈夫中了后金兵的圈套导致全军覆没。
她不恨后金,却恨大明的朝廷,更恨她自己,她恨大明的朝廷对战死者的遗孀不问不顾,她更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放任丈夫去执行那孤军深入的愚蠢命令。
所以,她需要钱,她需要钱去照顾丈夫那些同袍的遗孀,这是一笔很大的开销,所以这些年来她辗转各处,用尽一切的努力赚钱,可依然入不敷出,直到她于一个偶然的机会来到了皮岛,加入了熊三组织起来的护送船队,数度扬帆出海,数度遭遇海盗,数度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让熊三对她敬佩有加,后,杨怀谷赶到皮岛,经由熊三和她结识,相比于熊三,杨怀谷更知道她的能力,于是乎当收到纪寻的来信时,杨怀谷第一时间想到了她,把她介绍了过来。
第105章 天道有情却无情,人间正道是沧桑(九)
正所谓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杨怀谷送来的这份大礼,令纪寻欣喜若狂。对刘金水,纪寻给了极高的礼遇,他不仅许诺今后将全权接管其丈夫同袍遗孀的所有一应所需,更坚持让芸娘和其义结金兰,以姐妹想称。
令纪寻没想到的是,刘金水竟然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按理说,刘金水不可能不知道纪寻的恶名,杨怀谷也不可能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其显然也不是那种能为五斗米折腰的人,其既然能毫不犹豫的答应,那么便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个女人,凭借蛛丝马迹已经看透的纪寻的本心。想想何其可怖。
纪寻思虑再三后,终是问:“于当今大局而言,阿姐有何高论?”
这是试探,试探刘金水到底知道多少,试探她的心意到底为何。
刘金水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呆滞,却是平淡的道出了石破天惊:“当今乱局,罪在天子,除天子,立新君,斩奸逆,如此,大明方有一线生机。”
闻言,纪寻倒吸一口冷气,旁边的尚七神色不动,手却已经搭在了剑上。
纪寻终是吐出口气,将手按在尚七搭剑的手臂上,双目直视刘金水,缓缓而坚定的道:“自今日起,又多一同道之人,可喜可贺,当大醉一场。”
……
天启六年的冬季格外的冷,却也格外的平静,这平静对大明王朝来说已经阔别数年乃至数十年。
于山东而言,白莲教匪患虽日益加剧,却因是冬季难以行军故而一直在蛰伏没有闹出什么太大的动静,而朝廷想要剿灭他们也只能等到来年开春,正好给了魏良卿倪文焕吴淳夫等人建军的时间,也给了纪寻和刘金水训练护卫队的时间。
于大明朝而言,这平静更是难得,百姓们的生活虽然同样的水深火热,但他们有了最基本的保障,因为在纪寻施行的暴政之中有一条硬性规定,那就是个府县必须保证辖内百姓的温饱,若然因温饱问题出现成规模的集体骚乱,所有与职官员定斩不饶。而正如纪寻预料的那样,虽然他离开了京城,可魏忠贤仍旧严格执行了纪寻留下的政策。
于魏忠贤而言,他已经没有敌人了,在这一年中,纪寻为他扫清了所有的障碍,所以,他终于安生了,终于不再搞事情了,终于平静的开始享受了。
于纪寻而言,这一年的冬季同样的平静,可是他心里清楚,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压抑随着积雪越深,他不断的思考着还有什么事情没做,拾遗补缺之后,他终于确定能做的该做的事情基本上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唯有蛰伏等待,等待明年八月天启皇帝驾崩,等待明年的天翻地覆。
当然,在明年八月之前,必须解决白莲教的问题,要不然怕有后患。
所幸,倪文焕和孙云鹤虽然和纪寻不对付,但在这一点上却和纪寻不谋而合,因为他们迫切的需要军功来稳固自己的地位,甚至去威胁纪寻的地位。对此,纪寻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去过问他们虎啸军的任何事宜,且纪寻还在暗自欣喜,因为从情报看来,倪文焕和孙云鹤确实用心了,照此发展下去,白莲教绝对逃不过他们的魔掌。
对纪寻来说,天启六年如果就这么过去,其实也挺好,可却偏有人要搞事情,这搞事情的人表面上看起来是魏良卿,暗地里确实刘金水搞的鬼。
腊月初八这一天,刘金水给纪寻招来的两千壮士放了一天假,让他们在济南府转转休息休息,本来,纪寻也觉得是应有之意没什么,却不料当日下午刘金水就找到纪寻,说他们的兵被虎啸军的人欺负了,这口气不能忍,所以她要带兵冲进虎啸军,将欺负他们的人全部砍喽。
纪寻初听,脑袋还没有转过来,他认为没有必要,一点小事情嘛,那需要带兵冲进去,他自己一个人过去还不是想砍谁就砍谁,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可刘金水却坚决不同意,认为这么做有失血性。
这哪跟哪啊,纪寻多精明的人,他立刻就察觉到这里面有猫腻,于是对刘金水说:“我的呆阿姐呦,你这到底打的是什么鬼算盘,对了,倪文焕孙云鹤他们敢来惹我?不大可能吧。”
刘金水这才解释道:“闭门造车是打不了胜仗的,不见血的兵在战场是只能是软脚虾。”
得,纪寻这就明白了,挑事的一定是刘金水,他这是要在明年和白莲教开战之前拿虎啸军练胆,然后再拿白莲教炼开刀,从而迅速的将这两千兵甲锻炼成一只铁血强军。
说实话,纪寻本没有打算跟白莲教开战的时候让自家这点兵上战场,可听了刘金水这两句话后,他却当即改变了注意,立刻说:“行,就这么办,召集人马,我亲自去。”
不想,刘金水却说:“你不能去,你去了,这场仗就打不起来了。”
纪寻想想也是,可又不想错过这场好戏,于是乎答应刘金水自己不露面,自己却悄悄的带着尚七夏八跑到了虎啸军营旁边的山上,拿着个望远镜聚精会神的看。
因距离太远,刘金水率领两千兵马堵在虎啸军营前和对方说了些,纪寻自然不知道,却清楚的看见刘金水翻身上马,对虎啸军营发起了冲锋。
好家伙,这两千兵马从头冲到了尾,立刻将虎啸军营冲的个七零八落,又从尾冲回来,搅的整个虎啸军人仰马翻,就在纪寻以为该结束了的时候,刘金水竟然在虎啸军营前面一里处整军了,看样子是训斥了一会。这时节,孙云鹤终于反应过来,带着五千兵马追了过来,随后,刘金水再度发起了冲锋。
这就是实打实的硬碰了,纪寻在山上瞧的直撇嘴,深深的为孙云鹤感到悲哀,心中又生气了一股浓浓的自豪感,他娘的,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嘛,两千对五千,反倒是两千人把五千人打的人仰马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被给打垮了。
这该结束了吧,还没有,刘金水又带兵冲进了已经做好防备的虎啸军营,又来了个一进一出,这才意犹未尽的凯旋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