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无烟炉
尝过一次火锅之后，所有人都爱上了这种简单而又美味的吃法。
在小郡主和乔玄明的推广下，火锅很快就在整个齐王府中都流行起来。
不仅齐王和王妃经常会吃，就连王府的下人也没事就围在铜锅边吃的热火朝天。
火锅无疑是冬天最适合的一种吃法，天气越冷吃起来越爽，若是再配上一点小酒，那滋味实在让人难以忘怀。
齐王在家里用火锅宴请了几次灵江城的达官显贵之后，这个东西立即在圈子里风靡起来。
就连城里的酒楼都纷纷派人来王府拜师学艺。
实际上，说是拜师学艺其实也没什么好学的，只不过是专门来齐王府交一笔使用费而已。
因为火锅很简单，但是这毕竟是从齐王府中传出来的，没有人敢私下直接仿制。
虽说齐王平日里都是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但万一要是追究一下的话，总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通过火锅张谨言竟然还赚了一笔，不得不说这是意外之喜了。
一边读书一边切菜，时间慢慢走到了十一月的末尾。
一天晚上，小郡主邀请张谨言和九九一起来王府吃火锅，这一次是家庭聚餐，齐王和王妃也会一起吃。
涮着肉片，齐王的眉头却始终紧锁，张谨言看到他的表情之后好奇地问道：“王爷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嗯。”齐王点了点头，“近日城中出现了多起命案。”
“哦？”张谨言好奇地问道：“是有贼人混入了灵江城？”
“不是，是因为烧炉子中毒而死的。”说到这里，齐王叹了口气：“唉，每年冬天都会有人因为不愿开窗通风最终死在家里。”
看着齐王忧思的样子，王妃在一旁劝慰道：“知府冯羽已经派人挨家挨户的告诫过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张谨言一听就明白了事情的大概，烧炭取暖确实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到了这个时候，天气已经完全冷了下来。
灵江城的地理位置相对属于南边，这里的气温虽然比北方要高一些，但那种冷依旧沁入骨髓之中。
张谨言上一世就是南方人，对这种号称魔法攻击的湿冷早就有了深刻的体会。
不过那个时候总归是有空调，再不济还有电暖器或者暖风机一类的东西，只要不出门，躲在房间里还是可以感觉到温暖的。
可惜穿越到了这个时代，这些东西都没有，灵江城的人唯一的取暖方式就是在屋子里点起炉子，烧炭取暖。
张谨言记得自己读书的时候还曾经学过一篇关于冬天炭火生意的古文，好像是叫《卖炭翁》。
虽说炭火确实能带来一定的温暖，但如果在密闭的环境中点燃的话，那无疑是在找死。
这是因为炉子里的碳一旦燃烧不充分，就会形成一氧化碳，这种物质一旦聚集就会让人形成一氧化碳中毒，最终死亡。
这也是很多人关上窗户取暖，却在第二天上午被发现死在家里的原因，所以必须保持通风的。
而因为开了窗户的缘故，不管炉火多旺，却总是不能将室温完全提升起来，晚上睡觉的时候，即便盖了好几床被子都依旧会有些瑟瑟发抖。
这种感觉实在让人绝望，他都不知道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在以前到底是怎么熬过冬天的。
不行啊，这样下去想要熬过冬天太困难了，何况即便熬过了今年，还有明年、后年、大后年……
张谨言躺在冰冷的床上，心中胡思乱想着。
得有个人暖被窝……不对，得做一个可以自己通风的炉子出来。
甩了甩头，将脑中不正经的想法抛掉，张谨言在记忆中仔细搜寻着关于那种炉子的信息。
他记得曾经在某个纪录片中看到过，讲的就是旧时代北方百姓取暖的那种炉子构造和详细解析。
若是以前，他只能隐约记起这么个事情，但是穿越之后他的记忆力莫名得到了强化，是故可以让他将那尘封在大脑角落中的事情全部翻出来仔细回忆。
找了一会，张谨言终于翻到了那个纪录片，仔细查阅之后，他终于明白了这种可以自己通风的炉子的做法。
拿起毛笔在纸上画了几张草图，张谨言出门找了一家专门帮人做炉子的店铺。
“掌柜的，这种炉子能做吗？”张谨言走进店铺，将手里的草图递了过去。
“唔，我看看……”仔细研究了一会，这炉子的造型和普通的有点区别，主要是除了顶部的开口之外，在炉子的旁边还专门伸了个“耳朵”出来。
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整个炉子的造型，店铺掌柜抬头看向张谨言：“没问题，明天来拿就行了。”
付过订金，张谨言转身出门又找了一家铁匠铺子。
“帮我打几个这样的圆筒。”张谨言找到掌柜，递过图纸，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是烟囱吧？”铁匠铺掌柜一眼就看出了这东西的用处，“这玩意怎么要用铁来做？”
也难怪掌柜会疑惑，平常屋子里的烟囱都是泥砖糊出来的，从来没人想过用铁片卷起来做成烟囱的形状。
“这个不是烟囱，我觉得应该叫烟管更贴切一些。”张谨言解释了一遍，终于让对方明白了到底应该如何打造这种烟管。
第二天，张谨言将泥炉和烟管都弄了回来，又在王府借了几个下人，指挥着他们按照自己的想法在屋子里安装起来。
“这是要干什么？”小郡主是跟着下人一起过来的，此刻和九九一起在一旁看着下人们在房间的墙上掏了个洞，有些好奇地问道。
“做取暖的炉子啊。”张谨言解释道，“有了这东西，在家里烧炭就不用开窗户了。”
“有用吗？”
“你等着看就知道了。”
将烟管的一头接在炉子伸出来的“耳朵”上，另一头从墙上的开口穿过，然后将接缝处全部封死，一个造型别致的炉子就全部安装好了。
点燃木炭，盖紧炉子顶部的盖子，整个房间中的温度很快便升了起来。
“真的有用！”小郡主和九九都很开心。
她们两人在房间里待了很久，却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往常如果敢这么做的话，很快便会头晕目眩，全身乏力，若是不及时开窗，估计还有可能丧命。
满意地看着屋内的火炉，张谨言站起身，对小郡主和九九说道：“走，咱们去和王爷说说，看看这东西在灵江城中能不能推广起来。”
第七十七章 全城推广
随着年关的临近，天气越发寒冷起来。
赵宝生结束了一天辛勤的工作，从外面回到家里，搓了搓手叹道：“这鬼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
“宝生啊……”屋子的一角传来一声微弱的呼喊：“娘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瞎说什么！”赵宝生急道：“过两日发了工钱，我就和隔壁老刘家的儿子一起去山里猎两个獐子回来，到时候把皮剥了给您做个小袄。”
安抚完老娘，赵宝生的婆娘已经做好了晚饭，一家人围在桌边唏哩呼噜的吃完，却不见体内神奇多少暖意。
“爹，把炉子点起来吧。”赵宝生的儿子鼻子下挂着两条青鼻涕，冷的瑟瑟发抖。
“好好。柱子等一会，爹这就去弄。”赵宝生点了点头，从屋外拿了些木炭进来，丢进炉子里烧着。
夜里，赵宝生睡到一半却被冻醒，用力往自家婆娘身上挤了挤，却发现她的身体也并不温暖。
“爹，好冷啊，把窗子关起来吧。”似乎感觉到了赵宝生醒来的动静，柱子在床的另一边哀哀的叫道。
“你想死么？”赵宝生怒道。
“当家的，就关一会吧，实在是太冷了。”身旁的婆娘劝道。
“儿啊，关一会吧，娘的腿都冻的没知觉了。”
“唉……”赵宝生叹了口气，从褥子里爬了起来，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之后，走到墙边，将呼呼往里灌冷风的窗户紧紧关死。
弄好这些，赵宝生赶紧钻进被窝，推了推自家婆娘说道：“就关一会，等下你起来去开窗户。”
“唔，好……”感受着渐渐上升的温度，婆娘有些迷糊地答应了一声。
……………………
第二天一大早，赵宝生家门口就围了不少人对着里面指指点点。
“抢救过来了吗？”一名看起来像是街坊的老者急急对旁边的年轻人问道。
“嗯。”年轻人点点头，“还好我早上过来叫赵大哥的时候发现不对劲，赶紧把他们家的窗户打破了。”
“唉，官府都说了多少次，屋里点了炉子绝对不能关窗户。”那名老者摇摇头，叹息一声。
“都怪这鬼天气，晚上实在是太冷了，昨晚我都想起来把窗户关上，还好忍住了。”旁边的另一人插话道。
赵宝生愣愣地坐在院子里，仍然没有从濒死的恐惧中缓过神来。
昨晚关上窗户后，屋内很快就暖和了过来，一家人不知不觉全部睡死了过去。
好在今早老刘家的儿子来叫自己一起上工发现了不对劲，这才堪堪将自己一家救了回来。
若是他来的再晚一些，估计他们一家都已经上了奈何桥了。
想到这里，赵宝生身子颤了颤，只感觉一股寒意从心中升起。
以后说什么都不能再关窗户了，这次运气好，下次说不定就真的要死了。
赵宝生在心中暗暗发誓，转过头，却看到儿子、婆娘和老娘三人依旧挤在床上瑟瑟发抖。
唉……
叹了口气，赵宝生无奈地想着：这个冬天怕是不好熬过去啊。
就在此时，屋外的人群后面传来一阵喧哗之声，赵宝生赶忙伸头去看，却见到几个差役扛着一些东西从外面走了进来。
“赵宝生？”差役看了一眼颓然坐着的男人。
“啊……几位官爷有事吗？”赵宝生表情迷茫，不知道这些人跑到自己家来做什么。
“奉灵江城知府冯羽大人之命，来给你家安装无烟炉。”一名差役笑道，“这是好事，官府和王府都补贴了一部分费用，你只要再出一点就好了。”
“无……无烟炉？”赵宝生从来没听过这个词。
无烟的炭他倒是知道，那是一种叫做金丝炭的东西，烧起来不仅没有味道和烟气，反而有一种淡淡的香味。
不过这种东西可不是他一个寻常人家用的起的，那都是大富大贵之家才能用的东西。
可是这无烟炉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看着赵宝生迷茫的表情，那差役耐心解释道：“装了这个，以后在屋里烧炉子就不用开窗了。”
他这一句话说出来，周围的人群立刻哗然起来。
“官爷啊，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可不能乱来啊。”之前围观的那名老者颤颤巍巍地说道。
“对啊，赵大哥一家昨晚就是关了窗户，差点全部都死了。”旁边的青年也赶紧劝说。
“呵呵，这你们就不知道了，这种炉子可是今年的张解元发明的，现在灵江城里已经有很多人都用上了。”那差役笑呵呵地对周围的百姓解释道。
“什么？竟然是解元发明的？”
“那肯定有用，解元可不是一般人，那可是天上的文曲星。”
听到是今年乡试解元发明的东西，赵宝生的眼神也亮了起来，他赶忙起身，将几名差役都让进屋子。
古人就是这么朴实，他们对于读书人有一种天然的崇拜，如果这读书人还是一州之解元，那他们更会无条件的相信。
在周围街坊的帮助下，几名差役很快就将炉子和烟管安装完毕。
赵宝生将炭火点燃，然后关紧门窗，果然发现没有出现任何头晕不适的症状。
他兴奋地冲出房门，对着围观的街坊说道：“真的没事，我已经将门窗都关严实了，一点感觉都没有。”
“真的？”
“咦？那以后取暖不就再也不用开窗户了？”
“这冬天终于有办法熬过去了！”
人群喧哗起来，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喜悦的神情。
“谢谢官爷，谢谢官爷。”赵宝生激动地想要给来他家安装无烟炉的差役磕头。
“不用谢我们。我们也都是奉命行事而已，要谢的话，就谢谢发明这种炉子的张解元还有大力推广它的王爷和知府大人吧。”差役摆了摆手，阻止了赵宝生跪拜的行为。
“对对，要谢就谢张解元，王爷和冯知府。”
“几位官爷，我家也要装这个，请问怎么弄？”
人群激动起来，纷纷围住几名差役，都想第一时间让他们到自己家去把这无烟炉安装起来。
“呜呜……”最开始说话的老者摸了摸眼泪。
“孙大爷，你哭什么？”旁边一人问道。
“唉……我想起了去年在家里烧炉子死掉的小儿子，要是他能活到现在，以后冬天就再也不用挨冻了。”老者叹息一声。
“人死不能复生，孙大爷节哀吧，不过现在好了，有了张解元发明的这个无烟炉，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因为烧炭而死了。”老者身旁的人劝慰道。
接着不知是谁又在人群中喊道：“我看以后这炉子干脆就叫解元炉算了，这可都是张解元的功劳啊。”
“没错没错！”
“解元炉？好名字啊，以后在家点了炉子还能沾沾张解元的文气。”
“哈哈，我决定以后每年冬天都让我儿子在解元炉边上读书，说不定有朝一日也能给我考个解元回来。”
“咦？曹大头，你不是连婆娘都没有吗？”
“老子提前想想不行么？！”
第七十八章 温暖的冬天
“解元炉？”张谨言喝了一口刚炖好的萝卜羊肉汤，有些惊讶。
“是啊是啊。”小郡主在一旁兴奋地说道：“现在灵江城里家家户户都用上了这种炉子，大家都很感谢你的发明，所以自发的将它称为解元炉。”
“小言做了一件让百姓都称道的大好事呢。”九九从炉子上的汤锅里给小郡主盛好汤，坐在一旁笑道。
外面呼呼刮着北风，三人在房间中却感觉温暖如春。
原本九九炖好羊肉汤的时候，张谨言还准备去叫陈田木一起来吃，却发现那家伙一大早就跑到王府中去找乔玄明讨教武艺了。
“我还是觉得无烟炉好听，简单直观。”张谨言摇了摇头，“解元炉，听起来像是修仙炼丹的宝物一样。”
“修仙也不错啊，大家点着炉子，心里想着的都是你，我以前有听说书先生说过，古人成圣都是靠天下百姓的愿力的。”小郡主笑嘻嘻地说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靠愿力应该是成佛吧。”张谨言摇摇头。
炉火的温度烘的整个房间都暖意浓浓，再配上一大碗热滚滚的萝卜羊肉汤，张谨言没多久就有一种要出汗的感觉。
撇了一眼小脸红扑扑的九九和小郡主，张谨言默默地往炉子里又加了一大把木炭。
“你把炉火烧那么旺干嘛？不热吗？”小郡主放下手中的汤碗，有些疑惑地问道。
“嘿嘿。”张谨言坏笑起来。
屋外寒风呼啸，却再也不能让灵江城中的百姓瑟瑟发抖。
因为整个灵江城中，家家户户的墙上都伸出了一个小小的铁烟囱。
有了这无烟炉，今年的冬天也显得不那么寒冷了，老百姓的嘴里也不再经常抱怨这难熬的鬼天气。
齐王派人将这东西的样品送了一份到京城，并且亲自写了封信给皇上，建议他可以向整个武国推广这种无烟炉。
同时，灵江城的知府冯羽完成了府城中的无烟炉推广之后，立即马不停蹄的开始派人前往周边郡县，就是为了能够尽快让那里的百姓也用上这种东西。
除夕这一天，灵江城终于下起了雪。
张谨言早上起来打开房门，看见整个院子中都是白茫茫地一片。
“早啊。”看到张谨言出来，陈田木一边打着拳，一边瓮声瓮气地打了个招呼。
“早……”张谨言走到院中，又撇了一眼衣衫单薄的陈田木，不由担心道：“我说，你真的不冷么？”
“呵呵，习武之人血气旺盛，怎么会怕冷呢？晚上睡觉我都不点炉子的。”
你这也太旺盛了一点吧。
张谨言在心中暗想，现在都已经是冬天了，这家伙还是每天都穿着两件薄衫，自己看着都觉得冷。
“我去王府找乔前辈了。”打完一套拳法，陈田木的脑袋上冒出腾腾白气，他抓了一把雪花在脸上抹了抹之后，朝张谨言说道。
“嗯，去吧。”张谨言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又交待了一句：“别搞太晚，今天除夕，记得回来吃饺子。”
自从第一次吃火锅的时候见识了乔玄的刀法之后，陈田木现在天天都会去王府里找他讨教。
对此张谨言觉得他简直就是不务正业，不是说好了给自己当护卫的吗？怎么整天都不见人影。
不过看在他连过年都没有回家，而是留在灵江城陪自己的份上，也就没有阻拦。
陈田木走后没多久，九九便从另一间房中走了出来，她看了看院中白皑皑的雪花，脸上却并没有露出开心的神色。
“小言，下雪了。”
“怎么了？”张谨言走到九九身边，握住她有些冰凉的小手。
“以前下雪的时候，我都好担心自己被会冻死……”九九的表情似乎在回忆以前的那些事情。
“那些事都过去了。”张谨言安慰道，“以后有我在，不会再让你挨饿受冻了。”
“嗯。”九九脸上露出笑颜，用力地点了点头。
“来，我们堆个雪人吧。”张谨言拉起九九的手，朝院子里走去。
和九九两人堆了几个雪人，张谨言突然玩心大起，直接伸手捏了个小小的雪球朝九九丢去。
“哎呀！”雪球撞散在她的衣服上，几片雪花恰好从脖子处钻了进去，凉的她一声惊叫。
“臭小言！”九九也不甘示弱，立即回敬了一个更大的雪球。
两人嘻嘻哈哈在雪地中玩闹起来，九九的心情也随着打闹逐渐好转。
就在此时，小院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张谨言听到响动，想也不想立即一个雪球砸了过去。
嘭……
啊！
一声痛叫，小郡主抹了抹脸上散开的雪花，愤怒地喊道：“张谨言，你找死！”
说完，门口的人影立即冲进院子，双手翻飞丢出一溜雪球。
“认输了！我认输了！”张谨言一口气吃了七八记雪球骑脸，立即抬手求饶道。
“哼哼，跟我玩这个？！”小郡主一脸骄傲的昂着头。
“你是属机关枪的么？”张谨言拍着身上的雪花，有些无语。
“机关枪是什么？”小郡主疑惑道，不过随即她就放弃了这个问题，“我可是专门跟乔叔练过了的。”
“呃……”张谨言不知道说什么好。
乔玄明啊乔玄明，你可真是一点武林高手的风范都没有，竟然还教小郡主这个？
难道不怕教坏小孩子吗？
小郡主眼看张谨言败下阵来，也没有追击的意思，而是将目光转向院子中的雪人，有些惊讶的问道：“这都是你们堆的？”
“是小言堆的，我就负责铲铲雪。”九九在一旁脸色红红的解释道。
她实在没有堆雪人的天赋。
“看不出来，你堆雪人蛮厉害的嘛。”小郡主赞叹道。
不得不说，张谨言堆的雪人确实有点造诣，院子中一共堆了三个雪人，各个的形态都惟妙惟肖。
实际上，这已经不能称之为堆雪人了，换成冰雕会更贴切一些。
这门手艺张谨言是在大学的时候练就出来的。
作为南方人，张谨言却考取了一所北方的大学，在那个一到冬天就大雪纷飞的城市，张谨言为了追原来的女友，很是苦练了一番冰雕手艺。
三个半人高的雪雕矗立在小院之中，从左到右依次是九九，张谨言自己和小郡主。
三个雪雕手拉着手，似乎感情很好的样子。
满意地看着自己的雪雕，小郡主忽然问道：“你没给陈田木堆一个？”
“在那边。”
张谨言随手一指身后一坨黑白相间的雪堆，这是他之前刚刚从门口铲出来的脏雪。
第七十九章 除夕
“你给他……堆了个坟？”小郡主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
“不是，这不还没来得及嘛。”张谨言解释道，“对了，你来找我干嘛？”
“今天是除夕呀，母妃怕你们两个人有些冷清，特意让我来叫你们一起到王府吃饭。”小郡主笑道。
“多谢王妃挂念了。”张谨言点点头，对九九说道：“那我们晚上就一起去王府吧。”
“嗯。”九九也答应道。
虽然九九并不觉得和张谨言两个人过除夕有什么孤单的，毕竟去年这个时候，她连亲人都没有一个。
不过能在齐王府一起吃个年夜饭，怎么都感觉要更热闹一些，而且和张谨言来到灵江城这么久，齐王府给了他们很多帮助，王爷和王妃对他们的照顾就像亲人一般。
九九在心中很感恩能遇上齐王妃，就算他们不叫自己，她也准备年初一的时候和张谨言一起去拜年的。
……………………
这是张谨言穿越过来之后过的第一个年。
这个世界过年的习俗和他上一世几乎没什么分别，除夕这一晚，大家先是聚在一起吃个饭，然后找些娱乐活动玩到子时四刻，这就是守岁。
到时间之后，将整个王府中所有的灯笼火烛全部都会被点燃，而且通宵不灭，这种习俗称之为“照虚耗”，为的是祈求来年富贵平安。
即便到了齐王这个级别，也和普通的老百姓一样，逢年过节都要讨个喜庆和吉祥。
今夜的齐王府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府中的下人和丫鬟穿梭如织，不停的忙碌。
宴席之上，张谨言郑重其事地拜谢了这一年帮助过自己的齐王等人，大家边吃边聊，气氛火热。
吃过饭，小郡主拉着九九一起去包饺子，陈田木又嚷着要和乔玄明切磋武功，而齐王和费老则把张谨言叫到了身边。
“小言，准备什么时候去京城？”齐王关心地问道。
“过了上元节吧。俗话说，不出十五都是年嘛。”张谨言喝了口刚泡好的茶水。
“嗯，这样也好，到了京城还能有一些时间适应。”齐王点点头。
武国的会试是在二月的月底举行，张谨言若是乘马车走陆路的话，大约只要二十来天就能到达京城。
按照他说的出发时间，预计到了京城之后差不多还有半个月以上的时间去准备。
费老捋着胡须，目光慈祥地看着张谨言：“我所著的那些书，这次你都带过去吧，路上也好多温习一下。”
“这……小子不敢。”张谨言摇了摇头。
费老所著的那些书可都是宝贝，张谨言之前看的时候从中已经感受到了费老想要立德立言的期望，此时却没想到他竟然愿意让自己将这些书都带走。
“无妨，只要小友能够考中进士，那么便无愧于我的这些书籍。”费老笑道。
张谨言能够明显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期望和爱护之心，当下也不再拒绝，只是站起身对着费老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学生谢过老师。”
“好，好。”费老含笑点头，算是认下了张谨言这个学生。
“小言，此次前往京城还需多加小心，上次你得罪了三皇子，虽然本王暂时帮你压住，但离开了灵江城，本王想帮你可就难了。”
“王爷，小子明白。”张谨言点头道。
“好在卫国公将他孙子陈田木放在了你身边，有他这么一道保护，想来即便是三皇子也不能胡来。”
“嗯，陈兄已经告诉过我卫国公的用意，此次去了京城，我有机会一定会好好谢谢他。”张谨言点头道。
“哈哈，那倒不用，你在乡试第三场考卷上所写的马掌制作之法就是最好的谢礼了。”齐王笑的很开心。
在朝堂之中，大部分文臣都站在了魏嵩那一边，剩下的也都是支持三皇子的，张谨言一次无心的行动能获得武将们的好感，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实际上，不论是齐王也好，卫国公也罢，他们能够积极的帮助张谨言，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他身上发现了巨大的潜力。
不过话虽如此，但张谨言还是很感念他们，即便换了他自己，也许出于善心会帮助一些陌生人，但那也只是偶尔为之，却无法长久。
这是人之常情，张谨言很理解。
“对了，小言你现在也是举人了，虽然年龄未满还小，但也应该取个表字。”齐王建议道。
“小子原先是乞丐又是孤儿，确实没有想过这些。”张谨言回答道。
“呵呵，无妨不如今日便让费老帮你参详一下。”
“那太好了。”张谨言开心道：“谢过王爷和老师。”
费老点点头，与齐王对视一眼，似乎早就已经商量好了这个事情，于是开口说道：
“以你的能力，日后必定能够在朝为官，这为官之道无论是钻营逢迎也好，投机取巧也罢，其实都是小道，真正能够获得百姓爱戴，俯仰之间无愧于天地和己心的，还是一个‘仁’字，必须要有仁爱之心，仁慈之心才能够造福一方。”
张谨言作洗耳恭听状，认真说道：“学生谨记老师的教诲。”
“嗯。”费老点点头，继续说道：“既然以‘仁’为安身立命之本，那么老夫觉得，不如取字‘永仁’，希望你心中以天下百姓为己任，拥有保持仁爱之心。”
“学生拜谢老师赐字。”张谨言答应到。
永仁……
他在嘴里喃喃念了几遍，听起来还不错的样子。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些怪怪的，似乎有一种浓浓的违和感。
也许是自己多心了吧，张谨言摇摇头，不去再想这些事情。
三人又聊了一会，就看到王妃亲自端了一盆煮好的饺子出来，对着他们笑道：“好了，马上到时辰了，快来吃点饺子吧。”
“走！”齐王急急说了一声，和费老一起快步离去。
他们也不等张谨言，走到王妃身边后立即用汤勺各自捞了几个便站到一旁不说话了。
张谨言有些奇怪齐王和费老为何如此着急，按说刚才他们也吃的不少，难道一番谈话下来又饿了？
一边想着，张谨言走到饭桌旁，定睛一看，只见此刻汤盆中只剩下七八个造型怪异的饺子漂浮在水面上。
“呃……”张谨言有些疑惑，“这些饺子是煮烂了吗？”
“什么煮烂了？这都是我包的。”小郡主的声音从张谨言身后传来，“你看，这是小兔子，这是小猪，这是小狗……”
小郡主指着饺子一一解释道，“每年包好一煮都有些变形，不过今年已经算最好的了，就剩你没吃了，这些都要吃完哦。”
“……”
张谨言看着这些连馅都已经露在外面的饺子，再看了一眼捧着碗笑的很开心的期望和费老两人，心中不由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第八十章 不正经的中年人
事实证明，张谨言的感觉有时候还是很准的。
这些饺子不仅造型别致，连味道也充满了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小兔子形的是甜味，小狗形的却是苦味，还有其他各种小动物的形状分别代表了各种不同的味道。
也不知道小郡主到底是如何将这些动物和味道对应上的。
怪不得齐王和费老一听饺子来了立即就去抢，看来以前他们是没少经历小郡主饺子的荼毒。
自己这是一不小心着了两人的道啊。
张谨言苦着脸，将饺子全部吃光，这才让小郡主满意地笑了起来。
“好了小言，别那一副表情，吃了我宝贝女儿的饺子，来年可是要交好运的。”齐王在一旁笑着说道。
那你干嘛不吃……
张谨言心中默默吐槽。
“饺子也吃过了，待会我们一起点晚烛火你们便早些回去歇息吧。”齐王将手中的小碗交给下人，对张谨言说道。
接着，他又想起什么一般继续道：“对了，此去京城你不用担心，九九我们都会照顾好的。”
“不劳王爷费心，九九会和我一起去京师的。”
“什么？”齐王有些惊讶，犹豫一下还是劝道：“小言，我知道你舍不得九九，不过读书考试还是需要一个人静心为之，而且有些事情也需要节制一些，你带着九九恐怕会有些影响吧。”
“呃……”张谨言听的云里雾里，不知道齐王到底说的什么意思。
自己在灵江城不也是天天和九九在一起么，还不是照样考到了解元，怎么换了去京城就有影响了？
看着张谨言有些迷茫的神情，齐王想了想还是将话挑明道：“你还年轻，男女之事不宜过度啊。”
噗……
听到齐王这么说，张谨言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顿时喷了出来，他终于明白了齐王云山雾罩的说那么多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爷……”张谨言哭笑不得地说道：“我和九九什么都没有。”
“怎么可能？”齐王脸上露出不信的神色，刚好此时乔玄明和陈田木切磋完回来，齐王立即将他叫了过来：“老乔，你来一下。”
“怎么了？”
“你看看他。”齐王指了指张谨言，随即对乔玄明耳语了几句。
“王爷……”乔玄明听完齐王的话，有些哭笑不得：“你操心的事也太多了吧。”
不过说归说，乔玄明还是仔细扫了张谨言和九九两眼：“一个童子鸡，一个云英之身，确实什么都没有。”
乔玄明说完，张谨言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没想到乔玄明还有这个本事，以前他只听说过，有人似乎能够通过面相看出女子是否依旧是黄花闺女。
但他实在没想到，竟然还有乔玄明这种能看穿男人的变态。
“小子，你那是什么眼神？！”乔玄明察觉到张谨言看向自己的目光似乎有些不正常。
另一边，得到肯定答案的齐王却似乎并没有松一口气，只见他脸色变换几次，似乎又想到什么，担忧地说道：“你不会真像月儿说的那样吧？”
“什么那样？”
“就是那首《菩萨蛮》，难道你真是男儿身女儿心？”
噗……
张谨言又喷了一口茶水出来。
神他妈菩萨蛮！神他妈男儿身女儿心！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张谨言正欲解释，却听到旁边乔玄明突然说道：“你怎么老是喷水？不会患了什么病症吧？”
“……”
张谨言实在架不住这两个不正经的中年人，王府的火烛还没点燃便拉着九九先回了自己的院子。
“小言怎么了？”王妃看到张谨言落荒而逃的背影，朝齐王问了一句。
“呵呵，他说也要回去点灯笼火烛，晚了怕错过了时辰。”齐王编了个理由。
……………………
如果不算小郡主那几个别致的饺子，以及最后齐王和乔玄明联手搞出的事情，张谨言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的第一个除夕过的还算圆满。
回到自家院子，效仿这王府的做法，张谨言找来灯笼和火烛，和九九一起也将家里照的通亮。
不仅是他们，整个灵江城中所有的百姓家中，都是一片灯火通明。
新年初始，百姓们无论手上有什么事，都暂且放在一边，参与到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庆祝当中。
这种节日的喜庆会从初一开始，一直会持续到正月十五的上元节，而在那一天，灵江城中也会迎来最盛大的庆祝场景。
张谨言之前已经从各种书籍以及王府几个大佬的口中了解到，虽然武国的综合实力不如隔壁的云国，但是两国之间已经安定了很长的时间。
而草原上的各部族也因为常年内斗征战不休，一直以来也并没有大举侵犯两国边境的能力。
特别是十多年前，因为云国发生了皇帝的兄弟篡位一事，导致他们那边陷入了长期的混乱之中。
武国趁此机会大力发展国力，原本按照这个剧本走下去的话，说不定有机会和云国一争。
可惜老皇帝也突发疾病暴毙，新皇登基时间又不长，还有魏嵩结党的事情，总之最近十年间，武国虽然国力有很大提升，但却依然无法撼动云国的地位。
不过这些事情都远在庙堂之上，老百姓们却是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国力上升的好处。
特别是齐王治下的宁州，以灵江城为中心，周边郡县的百姓生活水平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随着新年的到来，在京城为官的大小官员们，也得到了一年中最长的一次休沐假期。
宁州也算是人才辈出的州府，随着休沐，不少官员都离开京城回乡省亲。
而齐王作为皇帝的亲兄弟，回到宁州的大小官员无论如何都是必须来王府拜会一下的。
张谨言从初一开始，就跟着齐王接见了无数前来拜年的官员。
虽然据齐王所言，这些官员大部分都是魏嵩的党羽，不过这天下毕竟还是他们萧家的，魏嵩再怎么闹，也不可能旗帜鲜明地公然反对皇帝，那就不是结党而是造反了。
所以齐王安排张谨言和这些官员打个照面的意思也很明显，就是要提前帮他打点一下关系。
虽然只是在王府中简单的见一面，但是以后去了京城指不定就有人愿意卖齐王一个面子，在某些事情上帮一下张谨言。
于是张谨言在这段时间的主要工作，就变成了整天对着许多不认识的人拱手说“久仰久仰”。
第八十一章 猜灯谜
一边在家温书，一边跟着齐王和各个官员混个脸熟。
不知不觉就到了正月十五这一天。
上元节。
据传这个节日是从西汉便已存在，传到现在已经有很悠久的历史了。
张谨言记得，在上一世的现代，这个节日的味道已经不是那么浓厚。
毕竟国家放假一般也只是从除夕到初七，正月十五这一天华夏大部分的公司都已经恢复了正常上班。
但是张谨言曾经在书上看过，在古代，上元节可是最最重要的节日，甚至节日的气氛比之除夕都要浓厚许多。
在这个世界也是一样，从正月十三开始，一直到十五将会是灵江城中最为热闹的日子。
这三天中，灵江城会取消宵禁，百姓们可以通宵达旦地游玩作乐，尽情享受丰富的夜生活。
这天晚上，天色刚暗下去，整个灵江城中的灯火立即就亮了起来。
虽然现在正处于冬季，气温还是很低，但是城中火热的气氛却似乎驱散了大部分的寒冷。
小郡主早早就叫上了张谨言他们，这一次她是光明正大的出来玩，这这个节日，即便是齐王也不想过多的束缚自己的女儿。
几人穿街过市，饱览城中热闹的景象。
摇曳着烛火的花灯，时不时从几人身旁闹哄哄跑过的龙灯，以及一艘艘摇曳在灵江之中歌舞喧闹的画舫，衬托着一轮圆月悬挂当空，却是比后世的车水马龙更多了些独特的韵味。
上一次乞巧节是他们三人出来玩，这一次则多了陈田木，张谨言望着往来的人群，心中却多了一股惆怅。
不过这并不是因为思念上一世的亲人。
“唉……”叹了口气，他回望跟在身后的两人，无奈道：“你们也太能吃了吧。”
陈田木和小郡主两人，每人手上都抓着一大把吃食，嘴里也塞的满满当当。
这些东西自然都是张谨言付账，陈田木是他的护卫，虽然没有工钱，但是吃喝却是管饱，而小郡主身为王室贵胄，却一点也没有权贵的担当，出来玩身上尽然连一两银子都没带。
“这不是有你在嘛。”小郡主又吃下一口丸子，“上次乞巧节卖孔明灯的分润你还没给我呢。”
边吃边逛，小郡主解决完手里的食物后，立即又想起了好玩的事情。
“对了，咱们去猜灯谜吧，若是猜对了，可是有奖励的。”
“快走快走。”她拉起九九的手，快步朝前走去。
两个女孩在人群中扭了几扭便再也看不见身影。
张谨言和陈田木跟在后面，确实一点也不担心，之前小郡主偷跑出来齐王尚且安排了暗中的护卫，这次本来就是让她出来玩的，想来周围的人群中一定已经隐藏了不少保护郡主的侍卫。
慢慢朝着两个女孩消失的方向前进，待走到一个拐弯的地方时，却听到了她们呼喊自己的声音。
“小言，快过来！我们在这边！”小郡主和九九站在一个灯谜摊旁，对着落在后面的张谨言喊道。
张谨言走到近前一看，顿时倒抽一口凉气，整个摊子上有一大半花灯都被取了下来，堆在小郡主的身边。
“这都是你们猜来的花灯？”张谨言惊奇的问道。
“不是。”小郡主把头一低：“我们一个都没猜出来。”
“……”
张谨言有些无语，猜不出来不会放弃吗？
九九在一旁也有些脸红，她们两个女孩被这绚丽迷人的花灯所吸引，所以才跑到这个灯谜摊来。
之前问过摊主，猜一次灯谜需要二十文钱，若是猜中了这个灯谜，便可将花灯拿走。
当然，每盏花灯上面的灯谜原本都是用纸糊着的，这也是为了防止有人预先看好，然后找到答案再回来扫荡。
于是两个女孩便挑选了各自喜欢的花灯，揭开纸条一看。
嗯，不会。
接着她们又各自重新挑了一个，揭开纸条一看。
嗯，还是不会。
如此反复，最终造成了目前这个状况。
摊主看到张谨言过来，赶紧上前解释道：“我已经让她们别买了，可是她们不听……”
张谨言点点头，他明白这倒也不能说是摊主好心，应该是他觉得自己这边看起来像富贵人家出身，万一因为猜不出灯谜，恼羞成怒要找他麻烦就不好了。
因为此时周围已经聚拢一些人，对着他们议论纷纷，言语中似乎有看笑话的意思。
九九红着脸，低声说道：“小言，要不你来看看吧。”
张谨言随意拿起一盏花灯，上面糊着的纸条已经被揭开，只见花灯上写着：
“十字街头路不齐，东南西北四马蹄。深山未见高峰起，花间无人芳草稀。（猜一字）”
咦？有意思。
这个灯谜很难，不过张谨言却有它的记忆，那是在后世带着公司员工团建的时候听人说起的。
那个很生僻的字怎么念来着？
对了，是“鬯”，发音和畅一样，是古代祭祀所用的酒。
张谨言用笔在纸条下面写出这个字，小郡主发出惊奇的呼喊：“我的天，这么难的字你都知道。”
就连九九看向张谨言的眼神中，都充满了崇拜之色。
小言真是太厉害了。
九九在心里想着。
“这个灯谜我们猜出来了！”小郡主将写着答案的纸条拿在手里，向灯谜摊的摊主说道。
“姑娘好生聪慧。”灯谜摊的摊主笑呵呵的赞道：“这个花灯归你啦。”
旋即，张谨言又拿起另外一盏花灯：
“言对青山不是青，二人土上说分明。三人骑牛牛无角，草木之中有一人。（猜四字）”
这个更难一些，四句话就要猜四个字，张谨言想了想，提笔在纸条上写道：“请、坐、奉、茶”
“公子厉害。”摊主伸出大拇指。
一脸猜出两个花灯，周围的人群也露出佩服之色，没想到这位看起来很帅的公子这么有才。
“土地拿根杖，日头不敢上。这是‘者’字。”
摊主有些惊讶，这么厉害的人很少才能碰到。
“上头去下头，下头去上头。两头去中间，中间去两头。嗯，这个是‘至’。”
摊主的眼角抽了抽，发觉事情并不简单。
“瞧左，相右。見上，看下。呵呵，是个‘目’字。”
“……”摊主笑不出来了。
张谨言一连又猜了十几个，到了后面，他每猜出一个，周围的人群变哄然叫好一声。
小郡主和九九兴奋的小脸通红，仿佛这些灯谜都是她们自己猜出来的一样。
“公子……”摊主将张谨言拉到一边，塞了一锭银子到他手里：“这花灯最便宜的一个也要二百文，小人全家都指着这生意吃饭，还望公子手下留情啊。”
“呃……”张谨言摸了摸鼻子：“好吧。”
人家也只是小本生意，再说又没有逼着小郡主和九九花钱，自己这么一弄估计真的会搞的他们一家饿肚子。
最终，张谨言为小郡主和九九每人挑了两个好看的花灯，就拉着她们离开了。
旁边的游人看到张谨言大显神威，纷纷对二女投来了敬佩的神色。
“看看人家。”围观的一名女子语气羡慕地对自己的男伴说道：“要是你有人家相公一半厉害就好了。”
“呵呵。”那男人挠着头憨笑：“人家可是有两个娘子呢……”
第八十二章 谣言
上元节过后，灵江城中的年味逐渐淡了下去，张谨言也开始准备启程出发前往京城了。
穿越之后，他还没有出过远门，一直都是在灵江城周边活动。
不过这一次却是要跋山涉水远行上千里，按照之前估算的时间，等他到了京城估计至少也要二月上旬左右了。
和九九一起在家里收拾着东西，看着她锅碗瓢盆拿了一大堆，张谨言忍不住劝道：
“不用什么都带去吧，这些东西到了京城都可以重新置办的。”
放下一个脸盆，九九拢了拢因为忙碌而有些散乱的发丝：“这些东西都用习惯了，反正也是雇车过去，到时候有人会帮我们搬的。再说要是重新置办还不得再花钱嘛。”
看着九九像个小管家婆一般，张谨言忍不住从怀中拿出一叠银票甩了甩，作出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说道：“小爷现在不是有钱了吗？”
“你呀。”九九白了张谨言一眼：“有钱也要攒着呀，平日里省着点到了要用的时候才能拿的出钱来。”
“你这样勤俭持家，谁要是娶了你那可就有福喽。”张谨言笑道，伸手在九九头上揉了揉。
“咳咳……”两人正说笑间，却从院门处传来一声轻咳。
张谨言转头望去，却看到苏泓和袁立德站在门口，用无语的眼神看向院中的张谨言。
“咦？苏兄，立德兄？你们怎么来了？”张谨言有些惊讶的问道。
“谨言兄啊，你怎么还有心情在家里和夫人说笑？”苏泓和袁立德的语气有些焦急，不过看向张谨言两人的眼神中却充满了羡慕。
“我不是……”九九低下头，喃喃解释了一句，可是她的声音太小，直接被对方给忽略了。
“怎么了？”张谨言问道。
“你不知道吗？外面已经传疯了，说你发明的那个解元炉有大问题！”苏泓解释道。
“嗯？有什么问题？”闻言，张谨言心中一跳。
“他们说你发明的解元炉根本没有用，若是关上窗户的话，一样会死人。”
实际上，任何东西都不可能做到万无一失的，无烟炉这东西当然也是这样。
毕竟古代的工艺水平相对落后，如果用的多了，炉体开裂又或者屋内的烟管有缝隙，一样会发生一氧化碳泄露。
即便是上一世的现代社会，每年一样会有人在家因为烧这种炉子而中毒身亡。
所以张谨言在将无烟炉推荐给官府的时候，已经着重强调过，平常使用过程中，要注意经常检查，一旦发现这炉子有问题就要立即更换。
而且张谨言在设计之初，就已经考虑过这种问题，按照这个时代的技术对炉子进行了一些改进，出问题的几率其实很低。
所以只要平常小心一些，基本都不会出问题的，而若是因为检查不仔细导致中毒身亡的，怎么看也实在怪不到他头上来。
想到这里，张谨言笑道，“我自己天天晚上都在用，要是这么容易就出意外死人的话，现在站在这里和你们说话的难道是我的鬼魂么？”
“我们也不相信。”袁立德摇头说道，“可是外面的谣言已经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你还是赶紧想想办法吧。”
“我想什么办法，谣言自有官府去管，我又做不了什么。”张谨言哭笑不得地说道。
“可是这谣言太厉害了，现在灵江城中很多人都将无烟炉给拆掉了，那些原本感谢你的百姓甚至有人都在背后说你的坏话了。而且散布谣言的人似乎还组织起了一批人，想要过来找你的麻烦呢。”
“到底是什么谣言？”张谨言被他们两人说的有点好奇，听起来这谣言似乎很可怕的样子。
将苏泓和袁立德让进院中，张谨言仔细询问起事情的经过。
从他们的讲述中，张谨言了解到，原本无烟炉推广开来后，很是受到了百姓的欢迎。
整个宁州可以说是家家户户都安装了这个东西。
用的人一多，基数变大，自然就会偶然出现一些意外情况。
从推广开来到现在将近两个月的时间，确实有人因为操作不当导致中毒，甚至死亡的。
原本官府查验过现场之后已经下了定论，可是却不知从何时开始，有一种论调开始出现。
有人认为，张谨言所发明的这个炉子，其实根本不能解决门窗的开关问题，虽然短时间内看起来似乎有用，但是烧炭产生的毒素会慢慢积累在炉中，或早或晚迟早要爆发出来。
若是普通老百姓在冬天经常使用的话，那么总有一日烧这种炉子的人会死在自己的床上。
听完袁立德的讲述，张谨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心中忍不住佩服能够想出这个谣言的人。
造谣最重要的就是模棱两可，按照袁立德所说的，这谣言首先创造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理论，那就是烧这种无烟炉会累积致人死亡的毒素。
古人的化学水平不足，只知道在密闭的空间里烧炭有致死的危险，但却并不能明白烧炭致死的根本原因是一氧化碳中毒。
也就是说，古人是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在这样的背景下，这种无烟炉累积毒素的理论自然也就站得住脚了。
接着，造谣的人又将偶然发生的由于操作不当造成的中毒事件与与该理论联系起来，然后再解释为这种烧无烟炉致死的情况早晚都会发生。
这样一来，先有一个虚无缥缈的理论裹挟，然后又获得了表面上似乎有一些联系的事实，最终再加上一个不定期爆发的时间。
有了这三大元素加持，怪不得这谣言能够迅速传播开来，毕竟谁也不知道到底无烟炉会不会累积毒素，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用着用着就死在了家里。
而且这个谣言最厉害的地方就是根本没办法证伪，即便是张谨言也无法告诉灵江城的百姓，他们用了无烟炉到底会不会出意外。
就好像后世那些盛传在朋友圈之中的谣言一样，这种东西只能靠自己的认知去辨别。
就像如果有人告诉你，喝了白开水的人一定会死，只是早晚而已，你会相信这之间有联系吗？
这人要是放在后世，肯定是微信朋友圈的霸主啊，若是再配上那著名的震惊体，说不定立即就是一篇转发上千万的热门文章。
想到这里，张谨言赞叹道：“这人很会造谣啊。”
“谨言兄，现在不是讨论造谣之人水平的时候吧。”苏泓有些无语。
第八十三章 老狐狸和小狐狸
虽然苏泓和袁立德说的很严重，但是面对这样的谣言，张谨言还真就没有办法去解释。
他总不能告诉灵江城的百姓们，烧木炭中毒是因为一氧化碳，他所做的这个炉子就是为了把这玩意排到室外去的。
所以张谨言摊了摊手对两人说道：“这事只能靠百姓们自己去判断了，我说再多也没用啊。”
“事情没那么简单。”袁立德喝了口水，继续说道：“若只是谣言也就罢了，总归是有明白的人，时间一长自然不攻自破，但是恐怕对方的目的并不仅仅只是这样啊。”
“哦？”闻言，张谨言挑了挑眉头：“你怎么这么肯定？”
“是我爹告诉我的。”袁立德解释道，“我爹是宁县县尉，他跟我说这次谣言恐怕不简单，似乎是有人专门策划的，目的可能是为了彻底将你的无烟炉给搞臭。”
“可是对方专门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张谨言疑惑问道。
袁立德还欲再说，苏泓却在一旁插话道：“立德兄，这事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我看不如咱们一起去你爹那里，直接让他和谨言兄说算了。”
“好好，咱们要不现在就过去？”袁立德点点头，对张谨言询问道。
沉吟了一会，张谨言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如果真像袁立德所说，对方是有目的性的针对他的话，那么散布谣言可能只是第一步动作，对方肯定还有后招。
所以这事必须在离开灵江城之前解决掉，否则如果自己不管，等对方把这谣言愈演愈烈的时候，到时候即便自己在京城说不定都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九九，你在家里等我，这两天我们可能还要暂缓一下出发的时间。”张谨言走到九九身边，交待道。
“不会有什么事吧？”九九有些担忧。
握着九九的手，张谨言温声安慰道：“没事的，放心好了。”
……………………
宁县，袁立德的家中。
“呵呵，这位就是宁州解元张公子吧？”袁立德的父亲看到自己的儿子把张谨言带了回来，立刻起身迎接。
“见过县尉大人。”张谨言赶忙行礼。
“不用客气，我家立德可是很佩服你的，在宁州想考中解元可不简单呐。”
“呵呵，小子只是侥幸而已，立德兄的才华不在小子之下。”张谨言谦虚地说道。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便重新落座。
袁县尉将屋内的下人挥退之后，便直接说道：“想来犬子已经都和张解元说过了吧？”
“没错。”张谨言点点头，“既然县尉大人认为此事是有人专门策划的，那么是不是大人已经发现了对方的一些后续动作？”
听到张谨言的问题，袁县尉心中狠狠一跳，没想到这个年轻的解元竟然如此厉害，只凭自己儿子几句话，就能直接联想到对方的安排。
不过虽然心中惊讶，袁县尉的脸上却并未露出丝毫表情，也没有直接回答张谨言的问题，而是转头对自己的儿子使了个眼色，然后说道：“立德，你去街上切两斤卤味回来，顺便再去醉仙楼买两壶好酒。”
“哦。”听到父亲的话，袁立德点了点头就要往外走，突然他心中一动，反应过来刚才父亲说话前那个眼色的意思，于是又返身拉着苏泓说道：“苏兄，陪我一起去买点东西吧。”
苏泓原本还想听听张谨言和县尉的谈话，奈何袁立德盛情邀请，无奈只能跟着他一起出门而去。
两人走后，袁县尉将房门关好，坐回椅子上笑道：“张解元，此事也只是我个人胡乱猜测而已，都是一些道听途说的消息。”
说完，袁县尉便自顾自地端起茶杯，慢慢喝了起来。
“嗯？”张谨言皱了皱眉头，心中暗道一声老狐狸。
没想到到了此时这位县尉大人依旧如此谨慎，不仅将自己儿子和苏泓打发走，甚至连单独面对自己的时候也不愿说实话。
看来这是要等自己提条件了，不过想想也正常，这位袁县尉如此表现，肯定是手中握着很重要的东西，否则不会这番表现。
张谨言在后世创业的时候，也常常和一些重要位置的人物打交道，袁县尉的表现和他们基本都一样。
虽然出于关系和情面偶尔会给他放出一点模棱两可的风声，但是当张谨言找上门想要直接商谈关键部分的时候，对方立即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而到了此时，就是轮到张谨言表达诚意的时候了。
想到这里，张谨言沉吟一阵便开口问道：“不知县尉大人与本县的郑县丞关系如何？”
“他？”袁县尉眉头挑了挑：“一起同堂共事罢了，平日无甚走动。”
“哦。”张谨言点点头，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小子以前和郑县丞有隙，王爷对此事也有耳闻，不过王爷的意思还是让小子以科举为重。”
明白了，张谨言这么一说袁县尉的心里立即就完全理解了他的意思。
县尉比县丞的官职要低上一层，眼前这年轻人的意思就是告诉自己，若此事自己能够帮忙，说不定能帮自己挪一挪位置。
至于什么齐王跟他说要以科举为重之类的话，那都是张谨言的托词而已，若是自己还是像刚才那样只是捕风捉影般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却不出力的话，那么即便他考了状元，估计齐王都会觉得不满意。
袁县尉忍不住心中感慨，果然是一州之解元，这说话的水平比自家那个只会死读书的傻小子可高明多了。
想到这里，袁县尉也不再准备继续和张谨言打官腔了，人家既然已经说出了这一层意思，那么现在就该轮到自己表现的时候了。
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袁县尉呵呵一笑便起身从背后的书架上摸出一叠看起来像卷宗一样的东西。
“张解元请看。”他将这叠纸摊开：“这是宁县近一个月来所有因烧炭中毒而死之人的详细报告。”
“哦？”接过卷宗，张谨言仔细翻阅起来，良久之后他抬头朝袁县尉笑道：“大人，这卷宗都是正常的记录而已，小子愚钝，实在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小狐狸！
听到张谨言的话，袁县尉心中暗叹一声，没想到到了这个份上竟然还要我将话点明，这是摆明非要自己下水与他统一战线啊。
原先袁县尉想的是，自己将卷宗给张谨言看两眼，以他的聪慧程度，绝对能发现里面的问题，然后自己就可以将他打发走，坐看他与郑县丞等人斗法。
到时候人情也送到了，自己也顺利隐藏在幕后，此事成了，自己自然便能得到好处，万一不成话的，也可以明哲保身，毕竟给人看两眼卷宗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
却没想到张谨言根本不吃这套，非要自己当面表态才行。
不过转念一想，袁县尉又觉得以张谨言刚才的表现来看，此人绝对是有本事的，而且他的身后还有齐王府撑腰，自己押宝在他身上应该不会有错。
主意想定，袁县尉便笑着说道：“张解元再仔细看看，按照卷宗上的记录，这中毒之人家中无烟炉出现问题的位置是不是都太巧合了一些？”
第八十四章 幕后黑手
袁立德带着苏泓买好东西回家的时候，却看见张谨言和自家父亲正在前厅喝着茶，谈笑风生。
“呵呵，张解元果然是人中龙凤，老夫在这里恭祝你在会试之中取得好成绩。”袁县尉站起身，两手握住张谨言的手笑眯眯地说道。
“多谢县尉大人吉言，小子自当全力以赴。”张谨言也在笑，仿佛两人已是相交多年的好友。
“爹……”袁立德叫了一声。
听到声音，袁县尉立即转过头对他说道：“立德，你去送送张解元。”
说完，他又对张谨言交待道：“犬子愚钝，但是平成跑个腿还是不错的，这几天有什么事张解元直接使唤他就成。”
“啊？”袁立德拎着手里的卤菜和酒壶有些茫然，怎么看这样子似乎要送客了？
“啊什么？”袁县尉用教训的口吻对他说道：“叫你平日里不要死读书，买点吃喝都要花这么久的时间，还不快去送送人家？”
“呃……”袁立德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读书和买吃喝花的时间多有难道有什么联系吗？
不过既然张谨言要走，而且看样子父亲也没有挽留的意思，那自己也只能送一下了。
陪着张谨言一起走出家门，袁立德有些担忧地问道：“谨言兄，是不是和家父谈的不好？”
“没有，袁县尉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和我说了。”张谨言摇头道。
“那怎么……”袁立德是想问为何不留下来吃个饭再走，旁边的苏泓却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去过问这些事情了。
袁立德被苏泓一提醒，心中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于是闭口不再谈张谨言和自己父亲之间的事情。
看到苏泓和袁立德两人的神色，张谨言呵呵一笑，并没有隐瞒的意思：“刚才县尉大人给我看了这段时间因为烧无烟炉中毒的记录，他能判断出这个谣言是有心之人特意放出的原因也在这里。”
“哦？”闻言，苏泓和袁立德立刻流露出好奇的神色：“难道这卷宗上有什么蹊跷不成？”
“没错。”张谨言点点头，“近一个月内，宁县之中已经发生了二十起中毒的事情，几乎每天都会有人中毒。”
“这么厉害？”苏泓倒吸一口凉气，平日里他也只是听听周围人的议论，虽然最近他感觉到似乎总能听到关于中毒的事情，但却没想到一个宁县就有这么多人出现问题。
“而且从案卷上的时间来看，越往后似乎越频繁，似乎有一种愈演愈烈的趋势。”
张谨言回忆起之前看过的那些卷宗，每个记录单个拿出来都似乎没什么，但是全部放到一起，问题就一下明显起来。
不仅是越来越频繁的出现问题，而且经过袁县尉的详细描述，所有无烟炉出问题的部位都相差无几。
炉体出现裂缝的位置基本都是距离顶部开口三寸两指左右的位置，而烟管上也都是第二个接口处附近出现泄漏。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因为按照正常情况，即便是炉体和烟管出现裂缝和泄漏的情况，应该都是符合随机分布规则的。
也就是说，除非人为故意在特定的位置偷工减料，否则出问题的地方不会这么整齐。
毕竟这又不是后世那种机械化生产，只有完全机械化的情况才会由于一个参数错误导致整个批次的产品完全出现同样的问题。
不仅如此，最令袁县尉肯定这件事一定有人在背后谋划的一个事实是，郑县丞对于烧无烟炉中毒的事情非常上心。
要知道以郑县丞平常的为人，若是没有好处的事情，他可绝对不会冲在前面，反而这次无烟炉的事情他就像转了性一般，完全就是一名勤恳的官员。
不仅每次出现问题的现场都有他的身影，而且在他的督办下，所有出现问题的炉子和烟管都很快就被销毁了。
特别是在上元节的前几天，郑县丞直接下令将宁县负责生产泥炉和烟管的几个匠人全部抓了起来，关了几天之后又罚了他们每人几十两银子。
这种行为看起来就像是苦肉计一般，在宁县出现了许多中毒事件之后，郑县丞立即出手整治，这就仿佛在给百姓传递一个信号：
看呐，官府已经整治过这些无良的商贩了，以后要是再出问题，那科就跟炉子的质量没有任何关系了。
综合所有的情形来看，张谨言和袁县尉一致判断出，在幕后谋划这件事的人已经至少完成了两步动作。
首先是释放谣言，然后以宁县为中心，与郑县丞勾结销毁出问题的无烟炉并且惩戒生产泥炉和烟管的匠人。
这两件步完成之后，接下来就应该是图穷匕见的时候了。
张谨言敏锐地察觉出，对方下一步的动作将会是继续大量制造中毒事件。
而因为一开始郑县丞已经惩戒过之前的匠人，所以百姓就会自然而然地认为后面出现的中毒事件与炉子的质量无关，到了这时候，百姓就会开始相信谣言的内容，转而将矛头对准发明这炉子的张谨言。
边走边说，张谨言将事情的大概告诉了苏泓和袁立德，同时也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虽然已经明白了对方的谋划，但是我却想不通，到底是谁要如此针对自己。”
按理说，自己发明了这个东西，老百姓首先能够受益，接着生产泥炉和烟管的匠人也能赚钱，同时因为可以毫无顾忌的烧炉子，木炭的消耗与日俱增，卖炭的商人也可以大赚特赚，官府也因为减少了中午致死的案件而清闲下来。
整个事情中所有人都是受益的一方，应该不会有人对自己心怀不满。
难道是三皇子？
张谨言想到这个可能，随即又摇了摇头，以三皇子的身份和性格绝对不会做出如此大费周章的事情来。
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考中了举人的书生而已，如果没有齐王护着，三皇子想干掉自己简直比摁死一直蚂蚁都要简单。
对此袁县尉也是一头雾水，他只能根据事实判断出有人想要暗害张谨言，却也想不到到底是谁。
听完张谨言的话，苏泓和袁立德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可是他们毕竟只是一介书生，既不像张谨言一样是穿越而来，又不像袁县尉那样在官场已经混迹了几十年，所以对于张谨言所说的事情更是两眼一抹黑。
找不到动机，自然就找不到那幕后之人，没有目标的话，张谨言也不知道应该如何下手反击。
这也是他没有留在袁立德家中吃饭的原因，因为事情已经说清楚，他和袁县尉也已经达成了共识，所以再待下去也没了意义，不如早点回家问问其他人，也许能够有所收获。
“到底是谁呢？”张谨言的心中始终想不到答案。
第八十五章 金丝炭商
回到家中，张谨言一推开门便看到小郡主和陈田木正在大呼小叫地抢着火锅里的吃食。
“小言，你回来了，事情还顺利吗？”九九从旁边走过来，脸上露出担忧之色。
“嗯，都弄清楚了。”张谨言不想九九太过担心。
“小言，快来吃火锅啦。”小郡主在一旁招呼了一声，似乎并未注意到什么异样。
不过当张谨言走到饭桌旁的时候，她却突然开口问道：“咦？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啊，就是肚子有点饿。”张谨言笑了笑。
“不可能，之前九九说有人造谣攻击你，现在看你的样子肯定是很大的麻烦。”小郡主笃定地说道。
“还好吧，没什么大事。”张谨言摇了摇头，他不想把外面的烦心事带回家里。
“还说没有，你看你，眼神沉重，眉头微锁，不仅如此，双颊微微下沉，一看就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啊？这么严重？”九九听完小郡主的话，刚刚原本放下了一半的心又立即提了起来。
“你竟然连这都能看出来？”张谨言有些惊讶，他觉得自己已经将情绪隐藏的很好了，进门的时候就连九九都没有发现，没想到小郡主竟然一眼就能看出来。
“厉害不？”小郡主得意洋洋地说道。
张谨言点点头笑道：“确实厉害，你怎么还会看相了？”
“是东林寺的那个疯和尚教我的。”小郡主献宝一般说道：“之前母妃带我去烧香的时候又碰到他了，我想找他要回被骗的银子，他就教了我一套观人之术抵账。”
“呃……”听到小郡主的话，张谨言有些哭笑不得。
他也不知道那和尚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上次解签的时候感觉说的头头是道，但是换了个人立刻就不灵了。
而这次教给小郡主的观人之术估计也是糊弄她，可偏偏却在自己身上又灵验了。
难道老天让自己穿越过来的目的其实是给那疯和尚当托儿的？
不然为何那疯和尚所有的行径只要碰到自己立刻就变得合理了起来？
摇了摇头，张谨言将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驱赶出脑海。
既然小郡主已经看出了自己的忧虑，那么自然也就不好再隐瞒什么。
当下，张谨言就把之前和袁县尉商讨的事情讲了出来。
说到最后，张谨言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疑惑也一起说了出来，本来他并没有想过家里的这三个人能给自己出什么主意，毕竟即便是老辣如袁县尉也搞不清楚到底是谁。
可没料到，小郡主听完之后却突然说道：“这有什么难猜的？你发明的这个无烟炉之后，那些金丝炭商都亏大了。”
“金丝炭商？”张谨言眼睛一亮，立刻追问道：“他们怎么亏大了？”
“大家都用你这炉子了啊，现在连王府都不怎么烧金丝炭了。”小郡主理所当然地说道。
随后，她又将事情仔细解释了一遍，张谨言这才知道，原来在无烟炉尚未出现之前，灵江城以及周边郡县的富贵人家里，到了冬天都是烧一种叫做金丝炭的东西。
这玩意烧起来没有丝毫烟气，即便关上门窗也不会出现危险，不仅如此，这种金丝炭烧起来还有一阵淡淡木香，绝对是木炭中的极品。
可是金丝炭的价格实在是昂贵，除了那些大富大贵的人家之外，普通人根本就用不起。
甚至就连袁县尉这样的宁县三把手家里都不曾使用过。
当然，这也是因为袁县尉相对比较清廉，若换了郑县丞的话，应该早就烧上金丝炭了。
不过虽然金丝炭的价格昂贵，但是富贵人家里依然很喜欢用这种东西，甚至偶尔还会出现供不应求的情况，所以每年冬天，那些专门供应金丝炭的商人都能赚的盆满钵满。
而这种情况到了今年出现了根本性的转变，原因就是张谨言所发明的无烟炉。
有了这炉子，即便是烧一般的木炭也能够关紧门窗不用担心会中毒，而若是想要香气的话，在屋内点上熏香效果会更好，而且各种味道还能按照自己的喜好选购。
以往一个冬天烧金丝炭所消耗的银钱，即便换成木炭从早到晚敞开了烧，也足以连续烧上好几个冬天了。
于是包括齐王府在内，那些有能力烧得起金丝炭的家族立即抛弃了这种昂贵的东西，转而用起了便宜又耐用的无烟炉。
毕竟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就算是贪污受贿、杀人越货也都要担着风险不是，有条件省的话，所有人都还是愿意省着点的。
听完小郡主的话，张谨言在心中暗叹一声：自己果然眼界还是不够啊。
虽然这段时间通过香皂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张谨言也算是攒了上万两银子，可是在那些传承悠久的老牌富贵人家看来，这点银子根本入不了他们的眼。
金丝炭这种东西以张谨言现在的身家来说完全是烧的起的，可是他全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想来一定还有更多的豪奢物品是自己不知道的。
怪不得自己和袁县尉想来想去都想不通到底有谁要害自己，原来是因为自己的层次不够，那些顶级的东西不知道罢了。
没想到困扰了自己一下午的事情竟然就这样被小郡主轻描淡写的给解决了。
张谨言不由在心中感慨道：这才是真正的贵胄之女。
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张谨言的心情不由好了起来，他立即从旁边拿起碗筷，和九九一起加入了争夺火锅吃食的行列中。
夜里，小郡主已经离开，九九也回房休息去了。
张谨言一个人坐在小院之中，思考着应该如何应对这次金丝炭商针对他的行动。
陈田木拎着一壶酒坐到了他的身边，语气阴森道：“要不要我出手帮你？”
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张谨言摇头否决道：“不至于吧，这种事还没到要杀人的地步。”
“想什么呢？！”陈田木瞪起眼睛：“你怎么这么暴力？我的意思是找人警告他们一下。”
“呃……”张谨言有些无语，心道大晚上的你一身黑衣又拎一壶酒，搞的像个杀手一样，我怎么可能不想歪。
不过他还是拒绝了陈田木的提议：“警告他们没用，等我去了京城估计这帮人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所以这次一定要给他们来一此狠的，既然敢伸手，就别怪我砍了他们的爪子。”
“啧……”听到张谨言的话，陈田木摇了摇头：“连手都要给人家砍了，还说你不暴力？”
第八十六章 反击
第二天，张谨言又来到袁县尉的府上。
既然已经找到了目标，也明白了对方的动机，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似乎就好办了。
不过张谨言想要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他即将离开灵江城前往京师，最好一次性就把对方彻底打痛，这样等他走了以后也能够保证不会再出问题。
“这么说，张解元已经知道了是这些人要针对你？”
“没错，小子思来想去只有这群金丝炭商有这个动机。”
闻言，袁县尉皱起眉头：“这就有些难办了，这群人颇有些来头，想要对付他们怕是有点困难啊，而且我们也没有什么证据，就算知道是他们和郑县丞勾结，也没办法采取什么措施。”
说道这里，袁县尉顿了顿，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继续说道：“况且到底是不是那金丝炭商要对你不利都不能确定，毕竟这都只是你的猜测罢了。”
“呵呵。”张谨言笑了起来，“小子有九成把握，而且现阶段小子并没有要直接对付他们的意思。”
“哦？此话怎讲？”袁县尉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我们可以将计就计……”张谨言凑到袁县尉的耳边，将自己的计策全部说了出来。
听完张谨言所说的计策，袁县尉的脸上表情有些复杂，良久，他端起手中的茶杯轻轻喝了一口，叹道：“张解元此计……甚是毒辣。”
……………………
郑县丞这几天的心情很好，因为最近他突然发了一大笔横财。
屋子里烧着昂贵的金丝炭，搂着小妾娇嫩柔滑的身子，虽然已经日上三竿，但是郑县丞却完全没有起床的意思。
这才是人生啊。
他在心里感叹道。
一个多月前，有几名豪商找上门来，愿意出一万两银子，请郑县丞配合做一些事情。
听到这个数字，郑县丞差点连是什么事情都没问，就直接答应了。
不过好在他最后一点理智发挥了作用，于是他有些担心地问道：“几位不会是想要本县丞造反吧？”
“哈哈。”
闻言，这几名豪商都笑了起来：“这太平盛世的造哪门子反？”
“县丞大人无须多虑，这一万两只是辛苦费而已，事成之后还有一万两纹银奉上。”
说着，几名豪商就将自己的安排全部详细讲述了一遍。
郑县丞听完之后立即放下心来。
原来只是让自己查处一批无烟炉，再抓几个匠人罚罚款，最后再按照他们的要求升堂审判一名犯人。
这些事都是自己能够办而且能够办好的，至于办这些事为了什么，郑县丞显然并不关心，他做事的原则就是有银子就办，没银子就不办，非常简单，而且一贯如此。
当即，郑县丞便点头笑道：“这些都是本官分内之事，既然如此，那这两万两白银本官就笑纳了。”
“县丞大人果然深明大义，宁县的知县年事已高，想必很快就能看到县丞大人荣升的那一天。”几名豪商在临走之际，又画了一张大饼。
“哈哈，若是本官有机会向上一步，定然更加努力护佑宁县百姓。”郑县丞开心地说道，他已经听出了这些人的话外之音。
送走豪商之后，郑县丞很快便从自己手下的汇报中，听到了开始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个谣言。
接着，宁县中开始越来越频繁的出现烧炭中毒事件。
直到此刻，郑县丞终于醒悟过来，对方想要对付的人竟然是发明了无烟炉的宁州解元，据说此人的背后站着的可是整个齐王府。
不过现在反应过来已经晚了，他已经收下了对方的银子，若是此时反悔，想必以那些人的手段自己肯定讨不着好果子吃。
不得不说，自古财帛动人心，郑县丞发觉自己当时已经完全被那两万两白银冲昏了头脑，甚至连对方是什么身份，要对付什么人都忘了问，也从没想过这件事到底是不是自己能够参与的。
不过好在从事情发生到现在，郑县丞发现那个宁州解元似乎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于是他也大着胆子开始按照那几名豪商的要求逐步执行起来。
一直到他在上元节前后将生产泥炉和烟管的匠人关起来，似乎对方都没有任何行动，这让郑县丞的心基本完全放了下来。
左右不过是一个读书人罢了，哪里是这些金丝炭商的对手？
郑县丞在床上一边抚摸着小妾娇嫩的肌肤，一边在心中暗想。
他也不是吃干饭的，毕竟在宁县也做了十数年县丞，若手里没点能量又如何敢如此贪赃枉法？
所以在事情发生之后，他已经私下调查清楚，给自己送来银两要对付这位解元的人，其实就是宁州专门做金丝炭生意的那几个商人。
一直赖到中午，郑县丞才磨磨蹭蹭的从床上爬了起来，一开门便发现自己手底下的得力干将有些焦急的等在外面。
“骆老六？什么事这么慌张？”
“启禀大人，宁县之中不知为何突然大量爆发无烟炉中毒案件。”骆老六的脸色有些惶然。
“呵呵。”郑县丞轻笑一声，心道：你当然不知道了，想必那几位安排的后手已经开始了。
想到这里，他不紧不慢地说道：“慌什么，随本官一起去处理就是了，对了，一共有多少人中毒？”
“一……一百二十七人。”
“多少？”听到骆老六说出的数字，郑县丞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了问题。
这帮人简直是丧心病狂，竟然一口气搞出这么大手笔。
“一百二十七人。”
再次确认了一遍数字，郑县丞的语气都有些颤抖地问道：“都……都死了？”
“那倒没有，小人已经查实，这一百二十七名中毒之人中，只有三人死亡。”
“呼……”郑县丞长长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那几人还没有完全丧失人性。
要知道宁县总共也才不到一万户百姓，要是一天时间内死上一百一百多人，那自己也不用想着怎么配合他们了，直接跑路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可惜郑县丞不知道的是，那几名金丝炭商其实只安排了七个中毒的案件，那三个死掉的人就包括在这其中，而剩下的一百二十人全部都是张谨言和袁县尉搞出来的。
当然，张谨言的主要目的只是将事情闹大，为他下一步计划做铺垫，他可不像那几个金丝炭商那样毫无底线。
所以这些人其实都是假中毒，只不过是袁县尉安排好让他们报个案而已，这一百二十人无一例外都在县衙的差役赶到之前，自己“悠悠转醒”了。
第八十七章 交手
一连两三天，宁县中每天烧炭中毒的人数都有上百人。
不过虽然中毒人数很多，也闹的宁县百姓有些人心惶惶，但是绝大部分基本都没什么事，似乎只是稍稍有些不适立即就被人救了出来。
这种情形让郑县丞的心中隐隐感觉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不过他还没来得及作出什么应对，又发生了一件让他始料未及的事情。
“启禀大人，这两天不知为何，宁县中出现了大量的云游和尚和道士，而且这些人都在说……”骆老六有些欲言又止。
“说什么？”郑县丞心中微微一跳，似乎感觉到一丝不妙。
骆老六咬了咬牙，将听来的传言全部说了出来：“那些方外之人都在传，说是宁县之中有妖物入侵，而且这妖物的法力高强，已经附身在某个大人物身上了。”
“一派胡言！”听到骆老六的话，郑县丞气的瞪起了眼睛。
“小人也不相信，本来想派人去抓他们的，可是这些人全是一样的说辞，现在已经有很多百姓相信了他们的话，而且他们都在猜测，这被附身的大人物会不会就是……”
说到这里，骆老六偷偷抬头瞥了一眼坐在上首的郑县丞，因为很多人猜测的被附身之人就是眼前这位县丞大人，骆老六的心中有些惶恐，万一这郑县丞真的被妖物附了身，自己此刻点破会不会惨遭妖物的毒手？
也不怪骆老六会有这种想法，要知道古人是最信鬼神之说的，何况宁县中又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大量和尚和道士，他们众口一致地说郑县丞被妖物附身，根本由不得骆老六不信。
“谣言！全是谣言！”郑县丞气的跳起脚来，“把他们抓起来！全部都抓起来，这些人都是妖言惑众之徒！”
看着骆老六领命而去，郑县丞瘫坐在椅子上，心底隐隐有些发寒。
他知道这些谣言定然是那位解元的反击手段，只是他想不通的是，为何此人竟然将矛头对准了自己，难道他是觉得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在主导的吗？
正在他担忧之时，却见从堂外忽然闪进来一个人影，郑县丞定睛一看，立即迎了上去：
“唐员外……”
他只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就立即被对方打断道：“这位解元好生厉害，他的反击开始了，不过我们已经将事情都安排好了，县丞大人准备升堂吧。”
“升堂？升什么堂？”郑县丞一头雾水。
只是他还没有疑惑多久，就有一名县衙的差役急匆匆跑了过来：“大人，有宁县百姓在县衙外击鼓鸣冤。”
“你……”郑县丞听到下人的禀报，转头看向身边的唐员外。
“县丞大人还是快去吧，这鸣冤鼓一响，总是要升堂问案的。”唐员外拢起双手，笑眯眯地说道。
……………………
宁县县衙门口的那一面鸣冤鼓已经有很长的时间没有被敲响过了。
至少在郑县丞这一任上就从来没有听过鸣冤鼓的响声。
不过按照武国律例，但凡有人敲响鸣冤鼓，那么无论是什么事情什么时间，县衙都必须为击鼓之人升堂。
知县年事已高，早就将手中的权力完全下放，所以平常坐在公堂之上审理案件的都是郑县丞，即便是此刻也不例外。
啪！
郑县丞一拍惊堂木，大声问道：“堂下何人？所告何事？”
“大人！”一名中年男子跪在地上，语气中似乎包含着万般的冤屈。
“草民唐元乃宁县一名普通商贩，今日状告宁州解元，正是因为他所推广的无烟炉，害的草民的弟弟在家中毒身亡！请大人为草民做主。”
“哗……”
这人说完，在外面围观的人群立刻喧哗起来，他们早就听说了关于宁州解元和无烟炉的那些传言，没想到今天竟然真的有人因为这事告官。
瞥了一眼站在后堂门口的唐员外，郑县丞心中立即明白这一切恐怕都是他所安排的。
不过现在原告有了，可是被告却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郑县丞即便想要按照唐员外的指示办案也无能为力。
于是他有些为难地说道：“今日你状告宁州解元，可是被告之人却不在现场，恐怕……”
似乎早就想到了郑县丞会因为这件事而为难，那堂下跪着的唐元开口说道：“草民今日在宁县偶然遇见了那位解元，已经让表兄在暗中盯住他了，大人只需立即派人去将他带来即可。”
“哦？”郑县丞心中暗道：果然是有备而来，想来若不是今天在宁县看到了那位解元，此人应该也不会来击鼓鸣冤吧。
此时他已经明白，今天就是那几名金丝炭商所有手段全部发动的日子，虽然因为张谨言的反击导致他们发动的有些仓促，但是从刚才唐员外自信的表情来看，局面应该还在掌控之中。
想到这里，郑县丞一拍惊堂木，正准备派人去找张谨言过来，却没想到外面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听说有人要告我？”一道声音传了过来，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就看到一个相貌堂堂的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随着他走到公堂之上，围观的百姓也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这人就是宁州解元吗？”
“听他的口气应该是了，想不到此人竟然如此英俊。”
“长的这般好看，想来绝对不可能是坏人。”
“这位姑娘，你怎么能以貌取人呢？”
“哼，你要是长的有他一半好看，我也可以以貌取你。”
郑县丞没有功夫去理会堂外那些无关人员的议论，因为当张谨言走入公堂之时，他的心中立即狠狠颤了一下。
这不是之前宁县牢房之中那个心思毒辣的王府密探吗？后来在收购木瓜的时候还遇见过他，没想到他就是宁州解元。
认出了张谨言，郑县丞脑门上不由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在他看来，张谨言无论心思还是手段都有些可怕，这种人平常躲都来不及，可是此时竟然直接与他对上了，是故郑县丞此刻心中实在有些惴惴不安。
但愿别出什么幺蛾子。
郑县丞在心中祈祷了一句，随即开口问道：“唐元，你要告的可是此人？”
“启禀大人，就是他，正是这位解元发明的狗屁无烟炉，害的草民那可怜的弟弟惨死家中，请大人为草民做主。”唐元看向张谨言的眼神中充满了仇恨。
“呵呵。”郑县丞还没有说话，张谨言却先笑了起来，“这位兄弟，咱们两人的账以后再算，我今天过来可不是来做被告的。”
“哦？那张解元来县衙所为何事啊？”
“我是来通知你。”张谨言看着郑县丞，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知府大人有请。”
第八十八章 对峙公堂
“知府？”郑县丞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张谨言的意思。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从堂外又冲进来一群差役，为首之人手里拿着一张公文大声念道：
“宁县县尉袁尚贤、宁州解元张谨言以妖物附体、为祸州府之名共同状告宁县县丞郑飞，知府大人已经受理此案，特命小人前来请郑大人前往府衙对峙。”
这名差役念完手中的公文，堂外围观的百姓立即爆发出一阵轰然的议论之声。
“不会吧，郑县丞竟然被妖物附体了？”
“怪不得最近两天宁县突然多了好多和尚和道士，他们全都在说宁县有大人物被妖物附了身，没想到真的是郑县丞！”
“是啊是啊，我也听他们说了，我一开始还以为是知县大人呢。”
“呵呵，以知县大人的年纪，那土都快埋到眉毛了，我要是妖物也不会去上这种人的身啊。”
“慎言！慎言！”
“胡说八道！”郑县丞听完立即怒喝一声，“这种妖言惑众的话知府大人也会信？若是因为此事就将我抓捕那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郑县丞稍安勿躁。”那名差役拱手笑道：
“这种鬼神之说冯知府自然是不会相信的，若真的谁都能以此为由诬告他人的话，那这宁州早就乱套了。”
“哼。”郑县丞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
“不过……”那名差役看了看旁边站着的张谨言，继续说道：“这件事若是由宁州解元张谨言和宁县县尉袁尚贤来告，那就不一定了。”
“不错。”张谨言向前走了一步，朗声道：“我以功名作保，县尉大人以官职作保，若是最后对峙发现是我们诬告，那么就知府大人就会上奏朝廷，革去我的功名以及县尉的官职，还郑大人一个清白。”
“嘶……”张谨言说完，外头的人群又是齐齐倒抽一口凉气，此刻所有听到他话的人心中都响起一个声音：这事闹大了啊。
“所以还是请郑大人暂且移步灵江城府衙，咱们先将此事说清楚为妙。”
那差役说完，郑县丞脸上的表情一连数变，他不由自主的转头去看隐在屏风后面的唐员外，却见他的脸色也是一片铁青，显然没料到张谨言会玩这么一出。
看到郑飞依旧坐在堂上没有动弹，那名差役笑了笑又说道：“难道郑县丞是想等知府大人亲自来请吗？”
事已至此，张谨言和袁尚贤已经拿出了自己最重要的筹码，而以他们两人如今的身份和地位，还真就由不得郑飞不去。
唐员外已经离开，他应该是去找人商量对策去了，而郑飞面对这种情况，也只能从堂上站起身，随着府衙的差役一起前往灵江城。
外面围观的百姓此刻内心是激动的，因为他们眼看着今天的事情一波三折已经发展到了他们都不敢想象的地步。
灵江城距离宁县不远不近，大约二十余里的距离，围观的百姓不想错过新年第一场大戏，于是纷纷呼朋唤友成群结队地朝灵江城赶去。
张谨言要的就是这种轰动的效果，人越多越好，只有这样他做的事情才能够在短时间内传遍大街小巷。
原本他也并不想如此急迫，但是此事已经耽误了他前往京城参加会试的时间，所以只能快刀斩乱麻一口气将之解决。
……………………
宁县百姓的速度自然比不上府衙过来的马车，所以当这些人赶到目的地的时候，才发现府衙的堂外已经围满了人群。
“让一让。”
“别挤别挤，嘿！说你呢，怎么还挤？”
“哎呀，人太多，我看不见了。”
九九此时就站在人群最前面，小郡主和陈田木也在她的身边，此刻三人都用不解和担忧的眼神看向公堂之上的张谨言。
赶来的百姓闹哄哄地在堂外挤成一团，其中有后来的人吸了吸鼻子，有些疑惑地问道：“咦？怎么有一股酸不拉几的味道？”
“兄弟你还知道吧？”旁边的先到的人立即七嘴八舌地解释起来：“张解元说米醋有驱邪之用，为了保证待会大家的安全，所以提前在公堂之上撒了一些。”
“哦？难道他真的认为郑县丞已被妖物附体？”
“不清楚，不过既然敢告，他必然有所依仗，咱们看下去就是了。”
一片嗡嗡的议论声中，灵江城的知府冯羽终于从后堂绕了出来。
不得不说，府衙比县衙可气派多了，冯羽坐在上首，背后一副海水朝日图，头顶一块牌匾，上面庄严肃穆地写着“明镜高悬”四个大字。
再配上宽阔大气的堂案以及冯羽一脸严肃的表情，都不用他拍惊堂木或开口说话，就有一股沉沉的压力扑面而来。
“启禀大人，宁州解元、宁县县尉共同状告宁县县丞一案所有人员均已到齐。”之前专门去请郑飞过来的那名带头差役当先出列，对着上首的冯羽禀告道。
“嗯。”冯羽点了点头，看向此刻站在堂下的郑飞询问道：“郑大人，事情的经过你应该已经全部知道了，本官想听听你的看法。”
今天不管原告还是被告，要不就是有功名在身，要不就是有官职在身，所以此刻他们全都不用下跪，再加上冯知府一改往日威严的模样，语气并不像是审问，所以搞的这公堂审案看起来就像是一场辩论一般。
郑飞站在一旁，用怨恨的眼神偷偷看向同样站着的袁县尉。
好你个袁尚贤，平日里看你唯唯诺诺的样子，没想到此时竟然对我重拳出击。
郑飞在心中恨恨想着，他在心中暗暗发誓，若是能挺过这一关，等袁尚贤被革职之后，自己定然要整的他家破人亡。
“郑大人？”冯羽看着郑飞，发现他似乎神游物外一般，于是又喊了一声。
被冯羽这一喊惊醒，郑飞回过神，立即拱手说道：“回禀大人，下官没什么看法，这种鬼神之说向来都是没有真凭实据，下官不知从何说起。”
“嗯。”冯羽点了点头，他其实心里也有些懵，今天一早听到张谨言和袁尚贤状告郑飞之事的时候他感觉这两人都疯了，这种事情竟然也能拿来当成告官的理由吗？
不过毕竟这两人的身份都不一般，所以虽然无奈，但是他也只能开堂受理此案。
此刻听到郑飞的回答，冯羽暗道一声果然不出所料，于是又转头望向张谨言问道：“张解元，本官想听听你的说法。”
第八十九章 油锅
张谨言脸上始终保持着温和的笑容，他已经看到了挤在人群最前面的九九和小郡主，陈田木用他壮硕的身躯为二女隔出了一道相对宽敞的空间。
给了她们一个放心的眼神，在冯羽问完话后，张谨言朗声答道：“此事要从一个多月前灵江城中到处疯传的谣言说起。”
当即，他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又详细解释了一遍。
“事关我的清白，于是我便仔细调查了一番，可越调查越心惊，因为我发现此事的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巨大的阴谋。”
接着，他就将自己是如何调查，如何接触到袁尚贤，又如何在偶然的情形下遇上了同样发觉事情异常而赶来宁县的那些方外之人，并且从他们那里得知了事情真相的过程全部详细讲述了一遍。
最终，张谨言总结道：“经历了这些，我和袁县尉都认为此事与县丞大人脱不了干系，为了还宁州一个朗朗乾坤，所以才斗胆来知府申告。”
张谨言说完，旁边的袁尚贤立即补充道：“启禀知府大人，下人已经探明整个宁州所有郡县之中，唯独宁县出现中毒之人的数量最多，甚至远远超出了其他郡县所有中毒数量的总和。”
听完张谨言和袁尚贤的话，外面围观的人群立即发出了嗡嗡的议论声，他们都是这段时间所有事情的亲身经历者。
此刻他们将自身所见所闻与张谨言所说之事一对照，突然发现还真就是这样，当下很多人都下意识的选择了相信张谨言的说辞。
另一边，郑飞心中也是惴惴，他此刻将前后所有发生的事情全部联系起来一想，眼前这位解元顺着那几名金丝炭商的阴谋，已经将整个事情的因果全部翻转了过来。
想到这里，郑飞有些惶恐不安，张谨言说的头头是道，自己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
他抬起头，想要看看冯羽会不会相信张谨言所说的事情，却在此时发现冯羽身旁的同知对自己眨了眨眼睛。
郑飞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那位同知大人冷笑道：“果然伶牙俐齿，不过即便你说的再好听，在本官看来都是一派胡言。”
听到同知大人的话，郑飞心中一定，他知道此人应该就是那几名金丝炭商给自己安排的救兵了。
果然，就听他继续说道：“按照张解元的说法，只需要将故事中郑县丞的名字换成其他人，那么在场随便一人都有嫌疑。”
“咦？有道理啊。”这位同知大人说完，周围的人立即反应了过来。
经过提醒，众人才反应过来，张谨言说的事情虽然前后环环相扣，但是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就像同知大人说的一样，将郑县丞的角色换成自己或者其他人，也一样可以说是因为妖物附体才引发了这些事情。
所以从这一点可以看出，这个故事虽然精彩，但却没有任何一点可以采信的地方，完全就像是外面说书先生讲的话本那样。
可是这么简单的道理张解元却没有想到，他不仅信了，还说服了一个县尉，两个人一起以这个故事为证据跑到府衙来状告宁县的县丞。
看来这位解元和县尉大人的脑袋好像有点不太灵光啊。
想到这里，周围围观的人群心中不免升起一股优越之情，甚至有些人开始怀疑，这样的人都能考中解元，难道宁州所有的读书人都是智障？
不过就在郑县丞刚刚松下一口气，同时周围所有人都觉得张谨言已经无言以对的时候，却听到他用轻松的语气说道：
“同知大人说的没错，光凭一个故事确实没有办法说明什么。”
接着，他朝冯羽拱手道：“不过我已经找到了证明的办法，还请知府大人准许我在这里验证一番。”
听到张谨言这么说，在场众人的好奇心又被勾了起来，他们都很想知道，到底这位解元能有什么办法证明他说的话都是真的。
“嗯。本官准了，张解元这就可以开始准备了。”冯羽点了点头。
“多谢大人。”说罢，张谨言便对旁边的几名差役拱了拱手：“劳烦几位帮忙。”
接着，在他的指挥下，几名差役在从后堂搬出了一口铁锅以及一个炉子，铁锅中满满当当的装了一大锅油。
将炉子和锅架好之后点上火，没过多久，那一锅油就冒起了汩汩热气，都不需要靠近，只看那不断从锅底翻滚上来的泡泡，就知道这一锅油的温度绝对高的吓人。
看到这一幕，在场众人都不知道张谨言意欲为何，不过并没有让他们疑惑多久，在油锅沸腾起来之后，张谨言便笑着解释道：
“这是宁县的一个道士告诉给我的，他曾云游四海在会稽山上从一名得道高人那里学来了这鉴别之法，那名道士称之为滚油炼心。”
“滚油炼心？”
“没错，那道士已经为这锅油做过法，别看此刻这锅热油沸腾不已，但是普通人将手放入其中并不会有任何伤害，反之若是被妖物附身之人将手放进去，立刻就会遭受油煎火烤之刑。”
“竟有此事？！”冯羽听完张谨言的话，脸上露出了极度震惊的神色。
不仅是冯羽，实际上除了张谨言自己和袁尚贤之外，在场所有人都被他这番话给惊掉了下巴。
疯了！
都他妈的疯了！
望着那冒着滚滚热气沸腾不已的油锅，众人的心中已经不单单只是怀疑张谨言的脑子有问题了，他们现在觉得这人恐怕已经彻底失了智。
还什么道士做过法，这是正常人会相信的事情吗？
那油锅根本看不出来有任何奇怪的地方，这要是有人把手伸了进去，岂不是立即就被炸熟了？
虽然整个公堂内外都响起了无数嗡嗡议论之声，但是张谨言却并不理会，反而转过头对郑县丞笑道：“郑大人，如今验证之法就在这里，若是大人并未被妖物附体的话，那么便请来试一试吧。”
郑县丞还未说话，之前帮他开脱的那位同知却抢先开口，他语带嘲讽地说道：“张解元，我看你八成是得了失心疯，想不到今日劳师动众竟然是陪一个疯子在玩闹。”
随即他又转头看向冯羽：“冯大人，眼下情况已然明朗，张解元不知为何得了癔症，竟然还说动了袁县尉陪他一起发疯，下官建议暂且将此二人收押，待查明事实之后再行判断。”
“嗯……”听了身旁同知的话，冯羽似乎也有些意动，毕竟从开始到现在，张谨言的表现真的就像是得了癔症一般。
可他正要开口说话之时，张谨言却一脸疑惑的问道：“同知大人为何如此断定”
那位同知一脸看穿了张谨言计谋的表情：“正常人谁会将手伸入滚油之中？你不会是想等着郑县丞拒绝，然后一口咬定他有问题吧？”
听到这位同知的询问，张谨言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对啊，我就是这么想的。”
“呵呵，那么本官请问张解元，郑县丞不敢将手伸入油锅，你就敢吗？”
“我敢啊。”
张谨言一边说着，一边将右手直直地插入了沸腾的热油之中。
第九十章 毫发无伤
“小言！”
“不要！”
“天呐！”
张谨言突然将手伸入油锅中的一幕，立即引起了众人惊骇的反应，不少围观的百姓都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他们实在不敢去看这样惨烈的画面。
九九和小郡主惊叫着就要冲过去，却被旁边维持秩序的几名差役拦了下来。
看着张谨言的手淹没在翻滚着的沸油之中，九九眼中滚落下大颗泪珠，此刻她心痛非常，恨不得以身代之。
坐在上首的冯羽也被惊的站了起来，虽说这是张谨言自己主动伸的手，但是这样的惨剧毕竟是发生在公堂之上，事后若是有人乱传自己油锅烹人就不好了。
而一旁的郑县丞更是吓的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人竟能狠到这种地步，直接将手插入沸腾滚烫的热油之中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等等，眉头都不皱一下？
郑县丞突然发觉事情似乎有些不对经，他定了定心神仔细看去，却发现张谨言伸手进去之后，并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而那油锅之中也没有响起平日里能够听见的滋滋之声。
渐渐的，很多人都反应过来了这一点，此刻他们大着胆子睁眼去看，却发现张谨言已经将手从油锅之中拿了出来，只见张谨言的右手除了有些发红之外，并没有任何伤痕。
众人一度怀疑这是什么障眼法，难道他实际上并未将手伸入油锅之中？
可是当他们看见张谨言右手上不断滴落的黄澄澄的油水之时，又不得不相信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一幕的真实性。
“诸位请看，我的手已经在油锅之中走了一圈，一点事都没有。”张谨言从怀里掏出一张绸绢，擦了擦手上剩余的热油。
“真的没事？”
“不会吧？难道此人修炼了什么顶级的护体神功，竟连滚油都伤不了他？”
“我看说不定他说的都是真的，这锅油已经有上师施过法，并不会伤害普通人。”
“这位兄台说的很有道理，要不你去试试？”
“滚，你怎么不去试试？”
这样神奇的一幕仿佛刷新了在场众人的三观，已经有不少围观百姓在心底尝试接受张谨言之前所说的事情了。
而看到张谨言的手没事，九九和小郡主也是大大松了一口气，不过她们还是止不住的有些后怕，因为刚才那一幕实在是太过骇人。
张谨言扫视一圈，将众人的反应全部收入眼底，随后他又朝冯羽说道：“大人，我刚才已经说过，这锅油不会伤害普通人，若大人还不相信，袁县尉也可以帮我一起作证。”
“呃……”袁尚贤听到张谨言的话后心中狠狠一跳，他一点都不想将手伸进那可怕的油锅之中。
实际上袁尚贤事前是知道张谨言的安排的，当时听他说的那么轻描淡写，似乎并不是什么大事一般。
但是知道归知道，虽然张谨言也一再向自己保证不会有事，可现在轮到自己头上的时候他才发现，想要下定决心将手伸进此刻依旧在翻滚的油锅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万一不灵呢？
那自己岂不是史上第一个被油炸右手的县尉？
看着公堂之上的冯知府已经将目光投到自己的身上，袁尚贤心中哀叹一声。
事已至此，硬着头皮上吧。
期期艾艾的挪到油锅边，袁尚贤正准备一咬牙一闭眼伸手进去的时候，却听到堂下的人群之中传来一声呼喊：“爹！孩儿愿意替你试验。”
随着这声音落下，袁立德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维持秩序的差役正准备阻拦，却听到冯羽阻止道：“让他过来。”
袁立德被放进公堂之后，立即走到袁尚贤身边，对着冯羽拱手说道：“大人，我叫袁立德，是袁县尉的儿子，我愿意代替父亲来试一试这油锅，请大人恩准。”
“嗯，果然是大孝子。”冯羽点了点头，对袁尚贤笑道：“令郎不愧是本届乡试排在甲榜第四的才子，这份孝心真叫人感动。”
他的话音刚落，外面的人群立即又响起了一片嘈杂的议论之声。
“这人是甲榜第四？”
“没错，他叫袁立德，放榜的时候我看到过他的名字。”
看到袁立德冲出来，张谨言在心中偷笑一声：立德兄真是神助攻啊。
原本他的计划是和袁县尉两个人过完油锅之后，再看看能不能随便找一个路人一起来验证自己的说法。
可是刚才他将手从油锅中拿出来之后观察了一遍周围人的反应，感觉并不会有人愿意上来尝试一下。
不过此刻袁立德突然主动跑出来却刚好补上了这个原本计划中的路人的角色。
袁立德拦下父亲的行动后，转头对张谨言拱手道：“谨言兄，这油锅真如你所言，绝对不会伤害普通人？”
“没错。”张谨言点点头笑道：“我可以保证，立德兄的手放进去之后绝对没事，否则我便赔你一只手又何妨？”
“立德，不要乱来。”袁尚贤有些紧张地拉了拉自己的儿子，虽然平常他对儿子管教甚严，但是在这种时候可不想让他以身犯险。
“没事的爹，我相信谨言兄。”袁立德转头对自己父亲笑了笑，随即便一咬牙，撸起袖子将手伸了进去。
“嘶……”右手刚刚接触到翻滚的热油，袁立德立即下意识的紧闭双眼并且倒抽了一口凉气。
“立德！”袁尚贤看到儿子这种表情，立即心头大骇，就要抢上前去拽开他。
“咦？真的不烫！”渡过了一开始的紧张之后，袁立德立即感觉到自己的手虽然浸泡在翻滚不已的热油之中，但是从手上传来的温度却并像想象中那样可怕。
虽然确实有一些烫人，但是绝对是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并且也没有那种热油沾上皮肤之后的灼热痛感。
感受了一会这神奇的情形之后，袁立德将手从油锅中抽了出来，他仔细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和张谨言刚才一样，除了皮肤有些发红以外，竟然真的一点都没有受伤。
“爹，你来试试，真的没事！”确定了自己毫发无损，袁立德有些兴奋地说道。
“哗……”看到袁立德也没事，围观的人群立即又爆发出一阵轰然之声。
刚才看到张谨言这样做的时候，有些人还感觉是不是有什么障眼法，此刻发现袁立德也没事，这些人立即彻底相信了张谨言的说辞。
而这种情况更是在袁尚贤将手也伸进油锅之后达到了巅峰，甚至有几个胆子大的心中都产生了一股跃跃欲试的感觉。
通过袁尚贤父子二人的示范，张谨言已经取得了想要的效果，他瞥了一眼已经开始有些变化的油锅，心中估算了一下大致的时间之后，便对站在一旁，脸色青白交替的郑县丞说道：
“县丞大人要不要也来试一试，若是大人没有问题的话，这油锅是绝对不会伤害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