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谨言兄内心真细腻
关于这张考卷的争论还在继续。
原本几乎所有的考官都被张谨言的第二首词搞的愤怒异常,激动地喊着“不取”二字。
不过等他们慢慢平静下来,喝了几口茶水之后,又开始感觉如此佳作若是埋没在他们的手上,似乎有些不妥。
那一首诗作没的说,绝对可以力压所有考生。
而那一首词作虽然内容风流狎昵之极,可无论从遣词造句上还是从词作本身的造诣上来说,都是极高的。
这样的作品按理说批个第一是绝对绰绰有余的,若是真的不取,估计会被人说成是有舞弊之嫌。
“唉……”吴辉揉了揉有些发疼的脑袋,他怎么都无法理解,为何此人才情高到这个地步,却非要去写这样一首词呢?
菩萨蛮又不是什么难写的词牌名,即便不愿写激昂之作,随便搞搞别的也没问题呀。
这样的纠结让吴辉一夜都没睡,当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他顶着一对重重的熊猫眼,终于下定决心,拿起手中的朱砂笔狠狠在试卷上画了一道。
……………………
乡试第二场的放榜之日很快就到了。
依旧是在下午张贴考中的榜单。
虽然第二场的考生比第一场少了很多,但是在贡院的围墙外,人潮依旧汹涌。
苏泓站在人群外,抬眼四处找了找,有些疑惑地朝袁立德问道:“奇怪,怎么不见谨言兄过来?”
袁立德摇了摇头:“不清楚,估计是觉得第二场考试太简单,连看都不屑来看吧。”
“谨言兄果然大才啊。”苏泓赞叹地说道。
两人正说着话,就看见有差役从贡院中走了出来,手上拿着的应该就是第二场考试通过之人的名单。
第二场考试所张贴的榜单会有些不同,多出了三张特殊的红榜。
这是专门给予第一名到第五名的荣誉。
这三张红榜之上,第一名独占一张,后面四名两两各占一张,榜上除了写有他们的名字之外,这五人所作的诗词也会被撰录一份写在红榜之上。
差役动作很快,几下就将榜单贴好。
围拢在院墙之下的人群立刻开始用目光在上面搜寻自己的名字。
在某一时间,似乎查看榜单的人群中有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的目光又重新移到了贴在最前面的红榜之上。
“嘶……”看清上面的名字后,那人立即惊呼道:“张谨言!”
“什么?!”周围人听到惊呼,立刻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这第二场考试的成绩中,又是这个熟悉的名字被列在榜首。
“又是他!”
“又是第一!此人也太厉害了。”
“快看看他的作品……”
苏泓和袁立德耐心地等在外围,他们已经派了各自家里的下人前去查看成绩,现在只需要等待下人的回报即可。
等了一阵,袁立德突然指着从人群中钻出来的一个人说道:“苏兄,那是你的家仆吗?”
苏泓仔细一看,点头道:“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我猜一定是苏兄你的作品被选中了前五,所以只需简单扫一眼,就能找到。”
果然,袁立德的话音刚落,就见到苏泓的家仆急匆匆跑来说道:“恭喜公子,你取得了这场考试第二的好成绩。”
“哦?”苏泓有些意外,自己写的那两首诗词感觉也就一般般,没想到依然能够得到第二名。
不过这不是他最关心的,于是知道了成绩之后,苏泓立即问道:“看到张谨言的名字了吗?”
谁知听到苏泓的问题,他的家仆脸上露出了一副见鬼的神情,有些犹豫地说道:“看……看到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他排第几?”苏泓继续追问。
“第一。”
“果然如此!”苏泓点点头,“快把他的诗词念来听听。”
“这个……”那家仆又犹豫了一会,点头道:“公子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苏泓还想再说什么,袁立德却劝阻道:“说的有道理,咱们自己去品读一番确实更好。”
好在此时人群已经开始慢慢散去,虽然从院墙处走出来的人神色都有些怪异,但他们两人却没想那么多,逆着人流走到了红榜之下。
……………………
目瞪口呆的看完张谨言的诗词,苏泓咂了咂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此刻终于明白自家家仆那欲言又止的表现以及之前离开的其他人脸上莫名的神情到底是什么意思。
“唉……”苏泓叹了口气,“若是单论对于文字的运用,我恐怕是这辈子都赶不上谨言兄了。”
“是啊,只是想不到……”袁立德喃喃说道,“谨言兄的内心竟然……竟然如此细腻。”
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张谨言,所以只能用“细腻”这两个字。
这也不能怪他,实在是张谨言一诗一词的风格变化太过剧烈,一般人真的一下子无法从两个场景中切换自如。
不得不说,无论是王翰还是李煜,他们作品的画面营造能力绝对是顶尖的。
苏泓和袁立德只是读过一遍,眼前立即分别出现了豪情万丈的军士以及含羞带怯的少女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形。
可是当两人想起这诗和词都是张谨言所作之时,那军士和少女的脸却立即变成了张谨言的样子。
激灵灵打了个冷颤,苏泓和袁立德对视一眼,竟然同时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一抹惊悚。
“咳咳……”苏泓轻咳一声,将脑海中那乱七八糟的画面挥走,对着袁立德拱了拱手道:
“立德兄,两日后便是第三场策论之试,苏某还需要多多温书,就先告辞了。”
“苏兄且去,袁某也要回家温书了。”袁立德也拱手行礼,唤来自家下人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乡试的第二场已经结束,通过者开心之余,也要开始准备第三场的厮杀,而未通过者,只能重整旗鼓,等待三年后的新一轮乡试。
无论考生们的心情如何,灵江城中却依旧繁华如初,在月色之下,城内灯火通明,夜市商贩吆喝以及青楼酒肆中的喧闹为这座城池增添了许多烟火气。
栖凤楼作为灵江城内最负盛名的青楼,每到夜晚便是人声鼎沸之时。
今日栖凤楼似乎格外热闹,无数书生打扮的人都不约而同来到这里。
“咦?刘兄,这么巧?”
“哎呀,竟然是陈兄,没想到你也会来栖凤楼?”
“唉,都怪张谨言那首菩萨蛮写的太好了,让我想起了翠儿姑娘,所以想着今晚来看看她。”
“诚如陈兄所言,我也想起了沁儿姑娘。”
栖凤楼的门口不时出现类似这样的对话,搞的在门口接待的小厮都是一头雾水。
到底是什么菩萨蛮?
第六十二章 解释就是掩饰
张谨言没有去看成绩,他也阻止了小郡主和九九去看成绩的想法。
可惜即便做一只鸵鸟,也无法改变事情的走向。
就在下午放榜之后不久,关于张谨言成绩和作品的消息就已经传了过来。
张谨言晚上从房间里出来,正看到九九坐在院子中,手里拿着一张纸看的出神,连他已经走到身边都没发现。
“在看什么?”
九九一惊,下意识将手中纸张往回一收,随后发现张谨言已经坐在自己的身边,这才吐了吐舌头说道:“在看你第二场考试的作品。”
张谨言点点头,他也只是随口一问,早在他走到九九身边的时候,就已经看清楚了纸上写的东西。
“小言,你这首词写的真好。”九九赞叹一句。
“会不会觉得奇怪?”张谨言似乎有些担心的样子。
摇了摇头,九九看向张谨言,认真说道:“不奇怪呀,你这么有才,写出什么都是正常的。”
张谨言刚刚露出欣慰的神色,却看见九九从怀里拿出一盒胭脂递了过来,脸色有些羞红:
“小言,这么长时间一直都压抑着自己的内心很辛苦吧,以后在家里你可以卸下那些伪装,想干什么就干吧,我不会介意的。”
看着递过来的胭脂,张谨言有些莫名其妙地问道:“给我胭脂干嘛?”
九九用理解和接受的目光看向张谨言,温声说道:“小郡主告诉我,身为男子却能将女子的神态心理描写的惟妙惟肖,那一定是经过了长久的思考和尝试的,说明这个人心中一定对成为女人有一些向往。”
接着,似乎担心自己挑明真相之后张谨言会难以接受,九九又补充道:“自古有才华的人都会有一些独特的癖好,只要你喜欢的还是女子,那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介意的。”
不介意个头啊!
张谨言听完九九的话,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男人写女人的诗词自古以来就有很多好吗?自己只不过用了其中的一篇而已,怎么就成了向往成为女人了?
“胡说八道!”张谨言伸手握住九九的柔荑,“小郡主那么不靠谱的话你也能信?我告诉你,我就是货真价实的男人,从身体到内心全都没有丝毫不同,这首词只是我藉由女子的视角描绘而已,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真的吗?”九九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可你明明写的犹如身临其境一般。”
当然是身临其境,这首词就是南唐后主李煜自己和小周后幽会的时候写的,他本来就是当事人。
张谨言心中这样想着,嘴里解释道:
“你想啊,我是男人,如果有一个女子偷偷摸摸跟我幽会,来见我的时候还是一副有些慌乱羞怯的模样,然后靠在我的怀里将刚才偷跑出来的经过说给我听,那我通过她描述的过程和表情神态推敲出她的心理,再写一首词表现出来,是不是很合理?”
他的本意是想通过描绘李煜当时的情况来说明自己写出这词的合理性。
却没料到九九听完之后,像是抓住了什么重点一般,突然问道:“那这个偷偷跑出来和你幽会的女子是浅墨姑娘吗?”
“……”
张谨言突然想起一句至理名言:遇上事情最好别解释,因为解释就是掩饰。
……………………
经过九九这么一出,张谨言在后来和费老讨教关于策论的问题时,果断的选择了闭口不言。
虽然费老看自己的眼神总是很不对劲的样子,但好在并没有多问。
不过张谨言已经打定主意,即便费老问起,自己也绝对不去解释。
他相信公道自在人心,没有什么好解释和说明的。
“明天就是乡试最后一场了。”费老将手中的书卷放下,看向张谨言:“虽然这最后一场是乡试中最重要的一场考试,但是以你前两场的成绩,只要不出大错,想要考取并不困难。”
费老的意思很清楚,乡试这样的规则除了逐场淘汰一些考生外,也能在考官最后确定名次的时候起到一定参考作用。
历来在前两场考试中能够取得头名成绩的人,完成第三场的策论自然都是不在话下的。
所以费老认为以张谨言前两场的考试成绩,只要第三场没有意外,那么不说解元,想要通过绝对是十拿九稳的。
可张谨言自己却很清楚,偏偏第三场就是最容易出意外的。
因为他对于策论完全没有任何把握。
对于所有的考生来说,能不能通过乡试,就剩下这最后的临门一脚了。
而张谨言却在担心,自己这临门一脚万一踢飞了,那恐怕会是武国乡试历史上最大的一个笑话。
可惜事已至此,总不能因为担心而弃考吧,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无论结果如何,这最后一场考试张谨言都得参加。
抓紧最后两天的时间,他又在费老的帮助下,突击训练了一番,虽然心中依旧没底。
时间并没有因为张谨言的担忧而停滞,很快准备的时间就已过去。
十月二十八日,乡试第三场正式开始。
这场考试只剩下最后的三百名学子,张谨言来到贡院外的时候,似乎还能看到乡试第一天时那人山人海的情形。
将近八千位学子,最终只剩下三百人走到这一步,而两天之后,这些人之中仍然会倒下二百个。
差不多八十取一的比例,张谨言觉得比起他上一世的高考,这乡试的淘汰率也不遑多让。
走进贡院,第三场考试又恢复了验身这一道程序,只不过贡院里搭起来的棚子明显小了一号。
张谨言走进棚子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已经脱的清洁溜溜的苏泓和袁立德。
此时他们两人已经验过了所有的物品,正准备穿衣服,却在发现张谨言进来的时候齐齐脸色一红,急急忙忙地拿起所有衣物捂在身上。
他妈的,你们捂个毛啊。
老子不是那样的人。
张谨言看到他们二人的表现之后,脸色陡然一黑,扭过头再也不去看那两人。
从棚子里出来,苏泓和袁立德已经等在外面,张谨言原本不想理他们,却听见苏泓率先拱手说道:
“谨言兄不要介意,刚才是我们两人不对。”
既然对方已经道歉,张谨言也懒得再纠结,点了点头就准备走向自己的考仓。
袁立德却在他身后又说了一句:“谨言兄,此次乡试解元的称号想必已是你囊中之物,袁某已经在得月楼订了位置,鹿鸣宴之前咱们先一起庆祝一下。”
“再说吧。”张谨言挥了挥手,脚下不停快步走进五号考仓之中。
第六十三章 我就是这么想的
又是一道熟悉的铜锣之声响起。
张谨言盘坐在号房之中,从差役的手中接过考卷。
将考卷平方在面前的桌子上,他并没有着急去看上面的题目,而是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将有些忐忑的心情平复下来。
解不解元根本无所谓,甚至科举考的如何他本来都不是很在乎,若不是他不想因为自己而耽误了人家女李逵的婚姻幸福,他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而是应该躺在小院之中,数着手里的银票。
来吧,不论如何,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在心中给自己打了一遍气,张谨言缓缓睁开眼睛,朝考卷上的题目看去。
第一题是关于如何治理民生的,大概意思是考察考生日后若是为官,应该怎样保证自己治下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不让盗匪横行。
这道题出的中规中矩,按照费老所说,每届乡试都要问一些老生常谈的问题。
不过题目虽然没什么新意,但是想要答好却不容易,因为类似的题目已经考过很多次,前人已经累积了无数优秀的答案。
所以想要得高分,那必须推陈出新,找到全新的角度和论点去阐述自己的想法。
这对于张谨言来说却是很有难度的一件事。
如果让他用白话文写上一篇这样的议论文,也许还能凑合,可是在这里必须要用文言文来写,还得写的花团锦簇,引经据典,即便有费老在一旁指点和训练,张谨言此刻也实在搞不出什么花样来。
好在他原本也没想过要写出花来,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高强度训练,虽然写不出新意,拿不到高分,但是按照套路和管理写上一篇中规中矩的文章,还是能够做到的。
特别是他还有前两场考试的成绩打底,所以只需要不出大错即可保证通过这次考试。
蘸了蘸墨水,张谨言在心中组织了一会语言,按照策论惯有的套路,将文章写了出来。
写完之后,张谨言自己又读了一遍,虽然也确实讲了一些实际的东西,但是还是有一小半的篇幅是在赞美先贤和歌颂君王。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历来回答问题若是不引经据典的从圣人之言中找出一些语句写下来,似乎都感觉支撑不了自己的论点。
这也算是科举考试的一大特色了。
武国目前的科举氛围已经算是不错的了,一篇策论之中,既有“策”的部分,又有“论”的部分,还算是比较务实的。
若是像后世的明清两朝那样,最终直接发展成了写八股文,那才是通篇之乎者也、华丽至极,却是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用。
而这样的科举选出来的优秀者,通常也都是一些思想僵化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这也是为什么泱泱华夏在那个时候日趋没落的原因。
一边想着,张谨言已经检查完了自己所写的全部内容。
吹干了墨迹,他将目光投向整场乡试的最后一题,准备一鼓作气将所有题目答完。
将考卷翻过一页,第二题的题目映入眼帘,张谨言看过之后,心中暗道,果然老天保佑,这一题看起来很简单的样子。
“马之蹄,惫于磨耗则不能行,过于磨耗则伤,何解?”
从题目上看,似乎是问考生,这马蹄不磨会导致不能行走,磨的多了又会伤马,一样不能行走,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看着这样的题目,张谨言的脑海中立即浮现出“钉马掌”三个字。
看来这个世界还没有钉马掌这么一说啊。
张谨言暗自想道。
否则也不会问出一个在后世就连小孩都知道的问题了。
他一边在心中仔细回忆上一世记忆中关于钉马掌的各种细节,一边在稿纸上将想到的内容记录下来。
弄好这些之后,他才开始组织文字,尝试着将这些内容形成一篇文章。
写完之后,张谨言从食盒中拿出糕点,斜倚在号房中一边吃一边休息起来。
这次感觉很顺利,两道题目都刚好在自己会的范围内。
剩下的时间也没什么好干的,又不能提前交卷,他只能窝在狭小的号房里,一边回忆着上一世的一些有趣经历,一边慢慢熬着时间。
……………………
提示时间已到,可以交卷的铜锣终于响起。
张谨言迫不及待地将桌上的考卷递给走过来的差役,然后撑了个大大的懒腰就从号房里走了出去。
十月底的灵江城气候宜人。秋高气爽,不冷不热的温度让人感觉异常舒服。
从考仓出来,贡院之中已经有三三两两的考生聚在一起,一边朝外走去一边低声交流着第三场考试的感受。
“这次题目感觉不是很难啊。”
“我也有同感,第一题我前几天刚好还作过几篇类似的文章。”
“是吗?那你算是走运了,我第一题答的中规中矩,不过第二题答的要好一些,毕竟以物喻人的文章是我的强项。”
“呵呵,那要提前恭喜了,放榜之日林兄说不定就能榜上有名了。”
“哎呀,低调低调。”
跟在两名考生的身后,张谨言听着他们的谈话,心中似乎感觉有些不对的样子。
还来不及细想,他便听到身后有人叫他:“谨言兄,等等我们。”
苏泓和袁立德又不知从哪跑了出来,赶上张谨言之后,三人并肩向贡院外走去。
“谨言兄这次一定发挥的不错吧?”苏泓客气地问了一声。
“苏兄,请问这乡试的第三场考试是不是有不同的考卷之分?”张谨言并没有回答,而想起刚才那两名考生的对话,有些疑惑地问道。
“怎么可能?”苏泓摇头说道,“所有考生的题目都是一样的,若是分不同考卷,那难度不同怎么办?”
“哦。”张谨言点点头,心中不对劲的感觉越发明显,“那你们第二题是怎么解决马蹄问题的?”
“什么马蹄问题?”苏泓一脸茫然,“那道题不是以物喻人吗?”
“对呀。”旁边的袁立德接话道:“马蹄不磨会乱长,磨多了马儿又会受伤,这不就表示对于一个人来说,若是放任不管,他的品性会逐渐偏离,而管的过于严厉他又得不到良好的成长吗?”
“没错,立德兄的观点很贴切,不过苏某当时写的却是为官之后对于百姓的管教力度问题,不应过松也不应过严,需要在这之间找到一个平衡。”苏泓点了点头,将自己的观点抛了出来。
“苏兄果然见解独到,你的这个观点看起来比袁某的更加切题。”袁立德称赞了一句,随即看向张谨言问道:“想来谨言兄应该有更高的见地,不知刚才谨言兄所言的马蹄问题是不是就是这个意思?”
“呵呵。”张谨言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汗水,脸上露出笑容:“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
第六十四章 上门寻仇
完蛋了。
听完苏泓和袁立德的话,张谨言才明白过来,那道题根本不是像表面上问的那样。
实际上,这道题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问考生如何解决马蹄磨损的问题,而是像后世语文考试中的命题作文一样,通过描述马蹄,让考生去引申出一些做人做事的道理。
唉,自己竟然如此掉以轻心,看到题目想都没想就直接作答了,按照自己那样的回答,应该是完全跑题了。
这下真的完蛋了,整场考试一共就两道题,自己竟然直接答偏了一半。
估计按照这样的情况,即便前两场考试都是第一名也无法通过此次乡试了吧。
怀着这样的心情,张谨言失魂落魄从贡院内走了出来。
此时九九和小郡主早就已经等在考场外,一看到他出来,立即迎了上去。
“小言……”九九看到张谨言的脸色有些不对劲,想要说的话也全部被堵在喉咙里。
“怎么了?”小郡主也察觉到一丝异样。
“走吧,咱们先回家。”张谨言叹了口气,他现在想的不是科举落榜的问题,而是应该怎么跑路。
张谨言坐在马车中,心里计划着应该如何收拾细软连夜逃出城的事情。
回到家中,张谨言勉强应付完费老等人的询问,又找了个借口说自己刚刚考完,身体有些疲累,推掉了原本晚上准备好的宴席。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张谨言立即将小院的大门紧紧关了起来。
“小言,出什么事了?”九九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从他走出贡院开始,九九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似乎张谨言的心里一直压着什么重要的事一般。
“九九,你听我说。”张谨言把九九拉到自己的房里,脸色肃穆:“这次乡试,我怕是考不中了。”
“怎么会……”九九楞了楞神,“费老之前说过,以你第一第二场的成绩,只要第三场随便答一答几乎就是稳过的呀。”
“问题就出在这一场考试上,我答错了!”张谨言露出苦笑。
“答错便答错吧,大不了下次再考好了。”九九劝慰道。
“可关键是我怕等不到下一次了。”
说完,张谨言就将之前皇帝给他下旨赐婚以及又通过密旨要求他考中科举的事情和盘托出。
听完张谨言的话,九九惊讶地捂住小嘴,难以置信道:“陛下怎么能这样,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为今之计,恐怕只有连夜逃跑一条路了。”张谨言苦笑一声,随后又有些歉意地对九九说道:“对不起啊,都怪我,害的你原本安定的生活又乱套了。”
“别这么说。”九九伸出小手按在张谨言的嘴巴上,“我本来也只是一个乞丐罢了,能过这么长时间的安稳日子已经算运气好的啦,既然这里待不住了,那咱么就一起跑吧。”
张谨言点点头,心中涌起一阵感动。
无论何时何地,九九似乎永远都是那样无条件的支持着他。
“好了,事不宜迟,咱们这次跑路不能动静太大,把银票都带着就好,其他东西都不要带。”张谨言交待道。
“嗯。”九九点点头,立即回到自己的房间中,从床底下的箱子里掏出一大把银票,接着又拿起一点之前买的金银首饰放在包袱里,然后背起来就准备和张谨言趁着夜色离开屋子。
不料却在这个时候,小院的大门咣当一声被人一脚踹开,门口走进来一个魁梧的壮汉。
张谨言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借着皎洁的月光仔细一看,却发现这人自己根本不认识。
壮汉的身材极其高大,只一个人往那一站就将小院的大门堵了个严严实实,他瞪起铜铃一般的大眼,看着小院中的两人,一脸匪气地怒喝道:“谁是张谨言?!”
张谨言楞了楞,和九九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疑惑和不解。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现在不是搞清楚对方身份的时候,于是他脸上立即堆起笑容解释道:
“这位壮士,张谨言还没有回来,小人和内子只是负责打扫小院的下人。”
说完他捏了捏身旁九九的小手,示意她不要惊慌。
“什么?乡试都考完这么久了,张谨言那鸟厮竟然还没有回来?难道是去哪里鬼混了?”壮汉显的很生气。
“这就不是小人能知道的了,劳烦这位壮士让让路,小人和内子准备回家呢。”张谨言陪着笑。
虽然他不知道这人突然闯进自己家到底想干什么,但是从此人刚才说话的语气和态度上,就知道这人绝对不是自己的朋友。
这里不是后世,古人更推崇的是君子之交,所以即便是男性好朋友之间也不会经常以互相问候对方的亲属或者攻击对方的智商为乐。
“行吧,你们要走便走好了,不过若是路上碰到张谨言,记得告诉他,就说老子陈田木就在他家等着,今儿个非要看看他是不是跟传说中一样,三头六臂,面如恶鬼!”
壮汉说完,侧身让过一道缝隙。
陈田木是谁?
又是谁告诉他,我长的三头六臂面如恶鬼的?
张谨言完全搞不明白眼前这人的身份,不过好在这人看起来脑袋不是很好使的样子。
哪有人跑到别人家寻仇的时候,还让下人去通知仇家自己就在他家等着的?
这不是打草惊蛇吗?
不过现在也无所谓了,反正自己一会跑路之后就会离开灵江城,然后彻底隐姓埋名,这人到底跟自己有什么仇恨也已经不重要了。
张谨言拉着九九的小手,低着头从陈田木的身边经过。
他在心里提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生怕此人刚才的样子全是伪装出来的,就等着自己靠近他身边的时候给自己来个致命一击。
不过事实证明张谨言想多了,陈田木让开通路之后,就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并没有任何想要出手的意思。
“呼……”走出大门,张谨言心中偷偷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带着九九朝灵江城的城门走去,却听到旁边传来小郡主疑惑的声音:
“咦?小言你这么晚跟九九还要去哪?”
吾命休矣!
小郡主的话音刚落,张谨言就感觉到有一只如蒲扇般的大手拍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你小子竟然敢骗我?!”
第六十五章 帮你消失
“这么说,你真的没有想过要娶莲儿?”
陈田木坐在小院之中,手里捧着一碗九九刚熬好的莲子羹,看向张谨言的眼神中充满了不信任。
“真的没有。”
张谨言坚定的摇了摇头,脸上露出诚恳的表情。
“不可能,莲儿是世上最好的女子,你怎么会不想娶她?你一定是在骗我。”
陈田木仍旧有些不信的样子。
唉……
张谨言叹了口气,想要继续解释,旁边的小郡主却突然插话道:“大木头,他不会娶你家莲儿的,放心好了。”
“哦。”陈田木点了点头,似乎很相信小郡主的话。
之前小郡主听到张谨言小院这边的动静,所以跑出来看看,没想到刚开口就将张谨言的身份喊破。
就在陈田木砂钵一样大的拳头即将落下来,小郡主却又似乎认识他一样,叫了一声大木头,及时阻止了惨案的发生。
经过介绍,张谨言终于明白眼前这位壮汉到底是什么来历。
原来此人就是杨公公曾和他说过的,那位一直在追求定南伯之女的神秘人。
看着陈田木如巨塔一般的身材以及一脸浓密的络腮胡,张谨言很难相信他今年才刚刚十八岁,这外形说他五十八估计都有人相信。
长的也太着急了一点。
不过可能也只有如此神异之人,才会对那女李逵一见倾心吧。
对了,定南伯的女儿名叫花晓莲,一个读起来有些清新脱俗的名字。
要是再配上她耍着九环大金刀的矫健身姿……
张谨言觉得这一定是一位宝藏女孩。
也难怪陈田木这么紧张,甚至不惜直接上门来寻仇。
将手中的莲子羹一饮而尽,陈田木咂了咂嘴说道:“反正我警告你,不许对莲儿动什么歪心思,否则我一定让你好看。”
“呵呵。”张谨言的嘴角抽了抽,随即用手指了指九九和小郡主:“陈兄弟,你说我身边已经有她们了,怎么会对你的莲儿动心呢?”
“哼!”陈田木冷哼一声,看向九九和小郡主的眼神有些不屑:“瘦的像豆芽菜一样,如此干瘪的身材也能说好看?连我的莲儿一根指头都比不上,你可别想骗我,爷爷早就跟我说过,女人就要又高又壮,这样才好生养!”
他这句话说完,小院中的气氛陡然一滞,即便是九九这样好脾气的女孩脸色都冷了下来,小郡主更是愤怒的大喝:“大木头!你想死是不?”
“好了好了。”张谨言赶忙劝阻一句。
他算是看出来了,眼前这位仁兄的审美观绝对异于常人,估计在他的眼里,只有像花晓莲那样的女子才能算是倾国倾城吧。
不过不得不说陈田木和花晓莲看起来倒是蛮般配的,一个长得像李逵,一个长的像女李逵,两个李逵站在一起……
张谨言想到那个画面,身体不由颤了一下。
“对了,你怎么突然跑到灵江城来了?”小郡主疑惑地问道。
“是这样的。”陈田木将手中新盛一碗莲子羹一饮而尽,开口解释道:“爷爷在京师待的久了,就想回老家看看,于是就带我一起出来了。路过灵江城的时候,我刚好想起来,那个厚颜无耻骗皇帝把莲儿赐婚给他的家伙也在这里,所以就来看看。”
一边说,陈田木一边斜着眼睨了一下张谨言。
“陈老公爷也来了?怎么不来王府坐坐?”小郡主有些意外地说道。
“我们也是刚到,爷爷听说今天是乡试最后一场,估计去贡院看热闹了。”
说到乡试,张谨言这才想起自己原本是准备跑路来着,当下赶忙咳嗽一声:“咳咳,这天色也不早了,各位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
他是想将陈田木和小郡主赶走,自己好继续趁着夜色离开灵江城。
“好吧。”小郡主点点头,现在确实已经很晚了,她站起身看向陈田木:“大木头,你住哪里?”
“我先去贡院找爷爷。”陈田木说完,将手中的莲子羹一饮而尽,接着也站起身和小郡主一起离开了小院。
“呼……”张谨言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终于走了。
接着,他拿起碗准备喝一点莲子羹平复一下心情,却发现此时锅里早就已经空空如也。
真是个牲口,张谨言很是无语,刚才才说了一会话,竟然没注意陈田木已经将所有的莲子羹都喝光了。
算了,现在也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张谨言在心中暗想。
又等了一会,感觉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张谨言立即拉起九九的手就朝小院外走去。
可刚转过一个路口,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声音:“你这家伙是想跑路吧?”
张谨言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转过头却发现说话的人竟然是陈田木。
此刻他抱着肩膀站在阴影处,嘴角似乎挂着一抹冷笑。
“陈兄误会了,我只是想和九九一起出门逛逛而已。”张谨言赶紧解释道。
“呵呵。”陈田木一脸不信的样子。
“行了,不管你跑不跑,这几天都得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陈田木的语气中包含着一股坚决的意味。
“陛下的旨意我都知道,就算小月刚才说了你不想娶莲儿,但是也得考过了科举才行,这几日我会看着你,等这次乡试的成绩出来再说。”
看你妹!
张谨言在心中暗骂,眼前这人根本不像之前表现出来的那副憨傻模样,他竟然早就看出了自己有跑路的意图,而且还一直忍着没说,直到现在才将话挑明。
张谨言心里这样想着,嘴上继续解释道:“我本无意娶定南伯之女,可若是我此次科举不中,到时候不娶也得娶了。所以陈兄现在不应该拦着我,而是应该让我早点离开灵江城。”
“呵呵。”陈田木嗤笑一声:“你一个小小的书生能跑到哪去?若是陛下想找你,这天下之大你觉得能有藏身的地方吗?”
“所以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在家里等成绩出来吧,若是考中便罢了,若是不中的话……”
说到这里,陈田木的眼神变的有些危险起来。
张谨言立即问道:“不中怎么样?”
“那我只能亲自帮你消失了。”陈田木捏了捏自己的拳头:“你放心,我爷爷是卫国公,让一两个人消失绝对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
第六十六章 武国幸矣
贡院之中,诸位官员还在批改第三场考试的考卷。
第三场考试只剩下三百人,他们需要从这些人当中,挑选出最后一百名考生,将他们送到明年春天的会试之中。
因为人数不多的关系,考官们这次阅卷的压力很小,他们有充足的时间慢慢批改手中的考卷。
不过吴辉在礼部是出了名的勤恳,虽然三天之后才是放榜的日子,但是他依旧组织起考官连夜开始阅卷的工作。
喝了口茶,吴辉将手中的考卷摊开,慢慢品读起来。
经过了两轮的淘汰,剩下的这些考生明显都是真正的人才,他们的考卷不仅整洁,而且字迹优美,写出的策论也都能称得上锦绣文章。
吴辉看了几张,脸上一直都是一副愉悦和满意的神色。
正准备重新再看一份,却忽然听到坐在他下首不远处的一名官员突然愤怒的说道:
“连题都会审错,此人到底是如何进入第三场的?”
“怎么了?”
“梁大人为何如此动怒?”
周围几名官员听到动静立刻出声询问,吴辉也好奇的伸过头去,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能让考官如此生气。
“诸位且看,这人第一道题答的还算中规中矩,辞藻虽不华丽,却还算过得去,但是他第二题却是连出题人以马蹄喻人的意思都理解不了,竟然大言不惭的在考卷上直接回答应该如何解决马蹄磨损的问题。”
“呵呵,想不到考生之中竟然还有如此耿直之人。”旁边的一名考官看过考卷之后笑了起来。
“这种理解能力竟然能走到第三场,难道此人前两场作了弊?”另外一名考官有些怀疑地说道。
吴辉走到梁大人身边,朝考卷上看去。
钉马掌?那是什么?从没听说过把铁片钉在马蹄之上,这不是贻笑大方吗?
只是简单扫了两眼,吴辉就明显感觉出此人策论的水平是多么拙劣,即便是被梁凯说成中规中矩的第一题,在吴辉看来也根本无法入眼。
想来即便是第一场就被淘汰的学子写出来的文章,都不会比这人的答案更差了吧。
“行了,直接批不取吧,这种卷子就算多看两眼都影响心情。”吴辉对这张考卷下了定论。
“大人英明。”梁凯赶紧拍了个马屁。
就在他拿起朱砂笔,准备在这张考卷上画上一个大大的叉的时候,房间的大门却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
“哈哈,诸位大人好啊。”一个道洪亮的声音响起。
吴辉抬眼朝门口一眼,立刻一个激灵,赶忙对着那人行礼道:“不知卫国公大驾,下官有失远迎。”
“远迎什么远迎,老子是自己闯进来的。”卫国公的嗓门很大。
“国公深夜到访,是不是有什么要事?”吴辉问道。
“哪有什么要事?今天路过灵江城,没想到刚好碰上三年一次的乡试,我这个大老粗也过来沾沾文气。”
“呃……”吴辉很是无语,心道没事你跑来凑什么热闹,没看到我们这些人都在辛苦的批阅考卷吗?
“好了,你们改你们的,就当我不存在,我随便转转。”卫国公大手一挥,让房间中的考官不要太拘谨。
转你妹啊!
吴辉心中暗骂,你在这里我们能改的好考卷吗?
不过这些话也只能在心里偷偷想一想,他可不敢表现出有任何不敬的意思。
要知道,卫国公的祖上可是陪着武国太祖开国的大功臣,手底下一支精锐的骑兵纵横睥睨,从来没有怕过谁。
武国开国之后,太祖亲封世袭公爵,他们这一门算是整个武国最老牌的几个贵族之一。
即便是现在老公爷年纪大了,却也是最厉害的将领,说是武国的擎天玉柱也不为过。
而且此刻他的儿子正带领着军队常年驻守接壤云国和草原的边境,护佑武国的一直以来的国泰民安。
这支军队中最厉害最精锐的依旧是那一支传奇的骑兵部队,经历了武国三百余年的发展,这支部队已经成为了能令云国和草原胡骑都闻风丧胆的威武之师。
吴辉一边在心里想着,一边陪着卫国公在房间里转了起来,嘴里顺便解释着这次考试的相关内容。
听完吴辉的讲解,卫国公大笑起来:“哈哈,他妈的,你们这些文人就喜欢整这些弯弯绕绕,马蹄不就是马蹄,磨不磨损跟做人有个屁的关系,有这闲工夫,还不如想想怎么减少战马的损耗。”
“呃……”吴辉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不过却不敢苟同地回道:“老公爷说的很有道理,不过作为士子若想为官,自然得先明白做人的道理,否则即便当了官也无法为百姓带来任何好处。”
说着,他朝梁凯使了个眼色,然后继续解释道:“这次的题目是出题之人想让考生借由马蹄磨耗一事,明白凡事都需要在一个度之间取舍,不能放任也不能矫枉过正,只有理解了这层意思,才能够做好人,也做好事。”
“不错不错。”卫国公点点头,不过脸上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梁凯接到吴辉的示意之后,将刚才那张准备批为不取的卷子取了出来,走到两人面前接话道:“作为考生,思虑的自然应该是日后的为官之道,不然就像此人的答案一般,竟然枉论应该如何解决马蹄损耗一事,这种人若是日后为官,恐怕不会是百姓的福气。”
“哦?”卫国公听到梁凯的话突然来了兴趣,“竟然有人如此耿直?”
“老公爷请看,这就是下官刚才所说那考生的考卷,这上面竟然说什么要在马蹄上钉铁片,这不是贻笑大方吗?”
吴辉将梁凯手中的考卷拿了过来,递给卫国公。
“钉铁片?”卫国公听到这句话,眼神陡然一亮,似乎察觉到了这里面有些门道,他立即接过考卷逐字逐句的仔细阅读起来。
这张考卷上的答案并不像吴辉刚才所说的那样,借由马蹄讲述做人做事的道理,反而是一点废话都没有,从开篇第一句话就很单纯直接的提出了一个解决马蹄磨损的办法,并且通过一千来个字的篇幅,将这个办法仔细的阐述了一遍。
卫国公越看眼神越亮,待到将所有的内容看完,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要平复内心激动的神情。
吴辉看到卫国公的反应有些奇怪,怎么看张考卷看的把眼睛都闭起来了?难道是实在不忍猝睹?
就在他凑上前去准备询问一下的时候,卫国公突然睁开眼,然后舌绽春雷般虎吼一声:“好啊!哈哈!武国幸矣!”
第六十七章 抓来个铁匠
卫国公的年纪已经很大了,据说已经到了耄耋之年,不然也会一直待在京城里颐养天年。
到了他这个年纪,若是换了寻常人家的老人,怕是已经连路都走不动了,可卫国公却似乎依旧精神矍铄,不仅活蹦乱跳能够到处乱跑,甚至开心之余随便吼一嗓子都能把周围人吓的跌坐在地。
不过老公爷似乎对自己造成的混乱并没有丝毫感觉,他将考卷随手往此时仍然倒在地上的吴辉怀中一塞,说了句:“好好保护这张考卷。”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吴大人,你没事吧。”卫国公走后,梁凯赶紧跑了过来,一把扶起地上的吴辉。
“没事……”吴辉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有些无奈地说道:“这一嗓子差点没把我吓死。”
“呵呵,老公爷的身子骨可硬朗着呢。”梁凯笑道:“不过他刚才似乎说是要好好保管这份考卷,请问吴大人,这卷子下官还批吗?”
吴辉摇摇头,示意梁凯暂时不要批这张考卷。
虽然他不知道卫国公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从刚才他那兴奋的神情上就能看出来,如果自己敢给这张考卷批个不取,估计第二天就得去西北的边塞报道了。
吴辉看了看周围惊魂未定的诸位同僚,开口说道:“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被老公爷这么一折腾,实在是批不下去了。”
卫国公从贡院中走出来之后,立刻大喝一声:“来人!”
随即便有七八个健硕的身影从周围的阴影中跑了过来。
“快去找匹马,再找个铁匠过来。”
“是!”简短有力的回答后,这些人影一晃立刻没入夜色之中。
……………………
刘铁柱是在灵江城的南边经营着一家铁匠铺子。
他们家世代是以打铁为生,到了他老爹那一辈的时候,因为天赋过人,打铁的手艺远远超出了周围的其他同行。
于是靠着打铁,刘铁柱的爹终于攒够了银子,不仅扩大了铁匠铺的规模,还特意找了个风水先生,在城南的好位置上挑了个铺子,将全家的产业都搬到了这里。
起初刘铁柱对于老爹的行为并不理解,因为城南这一块大部分都是酒楼,他们一个铁匠铺子放在这里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不过他老爹却非常相信风水先生的判断,在搬家的时候揉着刘铁柱的脑袋笑道:“南面属火嘛,铁匠铺放这里绝对占据天时地利。”
不得不说,刘铁柱的老爹眼光很独到,自从铺子搬到城南,生意就越变越好,很快又攒下一大笔银子,让刘铁柱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娇俏婆娘。
感谢老爹。
每到夜里,刘铁柱抱着自己婆娘那柔嫩似水的身子时,心中都会这样想。
不过今晚似乎有些不一样。
刘铁柱原本早早熄了灯,准备趁着夜色正浓的时候和自家婆娘做些不可描述之事。
可是刚刚把上衣脱掉,家里的大门就突然被咣当一声狠狠踹开。
“什么人?!”刘铁柱吓了一跳,立即从屋子里抄起一把铁锤走了出来。
借着月光,他看到自家院子里站着七八个如狼似虎的壮汉,他们的腰间似乎都挂着一把长长的东西。
刘铁柱心虚的将铁锤丢在地上问道:“敢问诸位好汉有何贵干?”
对面那群人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为首的一人似乎打量了一圈周围的环境,然后点点头说道:“是铁匠,绑了!”
刘铁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这些人瞬间五花大绑扛出了小院,只留下自家婆娘的身后凄厉地一声声哭喊。
“好汉饶命呐!小人不过就是一个打铁的,什么都没有啊!”被这些壮汉扛在肩上,刘铁柱大声求饶。
“把嘴巴堵上。”也不知是谁吩咐了一句,立即就有一团破布塞到了他的嘴里,刘铁柱呜呜不能出声,心中绝望地想道:“早就说过不能在城南开铁匠铺!现在完蛋了啊!”
被这群人扛着急行半晌,刘铁柱发现自己似乎到了另一个很大的院子里。
这里灯火通明,旁边还有几个炉子呼呼烧着,刘铁柱一眼就看出来那是打铁用的熔炉。
院子的中间大马金刀的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他的身边还有一匹和自己一样被五花大绑起来的马儿。
那匹马的眼睛里透露这极度的恐惧,奈何四蹄都被绑住,只能倒在地上不停挣扎。
看着这样的场景,刘铁柱心中大骇,这难道是什么山贼头目准备搞一票大的,所以连夜杀个铁匠和马来祭天?
于是当他被放到地上,嘴里的破布也被拿开之后,立即以头抢地大声哭喊道:“求大当家饶命啊!小人愿意投靠大当家,为山贼事业添砖加瓦!”
“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卫国公坐在椅子上哭笑不得地看着刘铁柱的表演。
转过头,他对走到身旁复命的属下骂道:“老子叫你请个铁匠过来,你把人家抓来干嘛?看把他给吓的。”
“属下知错!请公爷责罚!”那名属下二话不说,立即拜倒在地。
“行了,快给人家松绑,好好安抚一下。”卫国公吩咐道。
老公爷的话音刚落,立即就有人端来凳子和水,并且将绑在刘铁柱身上的绳子一一解开,好言安抚了一番。
听着别人的解释,刘铁柱终于明白过来,这帮人不是什么山贼盗匪,而是准备请自己过来帮忙打一点特殊的东西。
吗的,小命差点被吓去半条。
刘铁柱在心中暗骂,不过他看了看周围站着的几十号壮汉,表面上还是很恭敬地问道:“敢问诸位大人,需要打造什么?”
“喏。”卫国公用手一指被绑起来的马匹,“照着这畜生的四个蹄子,各打两个马掌出来。”
“马掌?”刘铁柱一脸迷惑。
这是什么东西?从来没听过啊。
“就是这个。”卫国公一边说,一边从旁边的桌上拿起一张纸递了过去,那上面写的就是他从贡院之中的考卷上背下来的重点细节。
卫国公不是没想过直接将考卷带出来,不过毕竟科举是神圣而且庄严的一件事,就算他是国公也不能由着性子乱来。
拿着卫国公递来的纸张,刘铁柱仔细研究了一会,终于明白了马掌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看了看身边的熔炉和各种器具,心中估算了一下说道:
“这东西挺简单的,诸位大人请稍待,小人很快就能做好。”
第六十八章 冲突
李铁柱不愧是整个灵江城中唯一一个能够在城南开铁匠铺的铁匠。
他不仅手艺独到,就连打铁的速度和效率也比普通的铁匠要高上许多。
在周围人虎视眈眈的注视下,他迸发出十二分的热情,一阵乒乒乓乓的捶打之后,两套一共八块按照卫国公要求形状的马掌已经打造完毕。
“钉上去!”卫国公一声号令,立即便有一群军士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将马掌安装在马蹄之上。
完成这一切之后,军士们将马匹松绑,那马儿立刻站起身来,似乎不明白自己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很快,它就察觉到了自己四蹄上的异样,有些不习惯地原地走了几圈,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嘚嘚作响。
“哈哈,果然有用!”卫国公看着那匹马的样子,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周围的军士也眼神灼灼的看向那批被钉了马掌的马,他们都是一流的军人,根本不用提醒就立刻理解了马掌到底是什么。
对于普通人来说,正常使用马匹的消耗并不会凸显出马掌的作用,因为即便是经常需要在各府城之间来回的行商,也不会剧烈的磨耗马蹄。
只有像院子之中的这些军士,才知道马掌对于他们来说到底具有什么意义。
对于战马而言,有了这东西,马蹄就再也不用直接和地面接触,所有的磨耗都被这马掌替代,以后对于马匹的养护就变成只需要定期更换马掌和修剪马蹄。
朝廷也能因此节约下无数的银子,因为战马的损耗绝大部分的原因都是因为马蹄的磨损。
在马掌没有出现之前,对于这些战马的养护绝对是军费的一项重要开支,现在有了马掌,不仅能够减少银两消耗,战马的服役时间也能得到大大加长。。
卫国公似乎可以预见在不远的将来,所有骑兵的战马都钉上这些马掌,士兵们再也不用耗费无数时间和心血在马蹄之上,将军们也不用为了大笔银两花费在这上面而头疼。
一切都是因为这小小的铁片,都是因为那张考卷上,仍然不知道名字的考生的答案。
从椅子上站起身,卫国公兴奋的大喝道:“熊毅!”
“末将在!”一名魁梧的汉子立即走出来抱拳道。
“护送这位铁匠兄弟回去,给他应有的赏赐,这次不要再那么鲁莽了。”
“末将领命!”
刘铁柱来的时候是被五花大绑,而且吓个半死,回去的时候终于得到了应有的礼遇。
熊毅领命之后,立即点出六名军士,七个人一起将刘铁柱送回了家中。
回到自家的院子里,刘铁柱的心中仍旧有些茫然,今晚的遭遇可谓精彩纷呈,直到现在他才终于肯定自己应该已经安全了。
进屋安慰了一会之前受到惊吓,此刻仍然在抽泣不已的妻子,刘铁柱对熊毅等人拱手道:“多谢诸位好汉将小人送回来。”
“不用客气。”熊毅点点头,随即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塞到刘铁柱的手里,笑着说道:“这是大人给你的赏赐,今晚多亏了你的手艺。”
看着手里的东西,刘铁柱有些发懵,虽然银票见的不多,但他仍然一眼看出手中这些怕是有个小几千两了。
没想到今天一晚上的收入竟然能够顶的上平常打好几年的铁。
刘铁柱心中狂喜,正准备感谢眼前这些财神爷的时候,却看到熊毅又将腰间的佩刀抽了出来。
“今晚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如果被我发现是从你这里走漏了消息……”熊毅说到这里,突然一挥手,只见刀光一闪,小院中的一张石凳刷的变成了两半。
“明白了吗?”
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刘铁柱赶紧点点头说道:“小人明白了,今晚什么都没发生,我一直都和内人在家睡觉。”
“嗯。”熊毅点点头,随即带着其他六人离开了小院。
看着手中的银票以及地上裂成两半的石凳,刘铁柱在心中暗暗发誓,无论如何也绝对不能将今晚的事情说出来。
到了此刻,他终于隐隐明白了今天他似乎参与进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当中,好在对方这些人还算将道理,不然若是碰上个心黑的,说不定此刻自己的尸体都已经凉了。
……………………
第二天一早,从卫国公所在的那间院子中冲出一骑,他骑的正是那匹已经被钉上了马掌的马,而在他的怀中还有四块同样的马掌以及一份由卫国公连夜写好的信件。
另一边,卫国公在安排好手下去京师向皇帝禀告这件事之后,他自己则又来到了贡院之中。
贡院内诸位考官正在辛勤的批阅考卷,突然看见卫国公又晃了进来,不由脸上都露出苦笑。
昨晚他那一声大喝犹在耳边,此时这些考官们想起来仍然有些两股战战的感觉。
“下官见过老公爷。”吴辉作为主考,看到卫国公进来后只能立即起身迎接。
“免礼。”卫国公点点头,对着仍在批阅考卷的考官说道:“诸位辛苦了。”
“为武国甄选优秀的学子乃是我们的分内之事。”吴辉谦虚地说道。
“不错,吴大人说的很对,想来这些被选拔出来的学子未来一定会像吴大人一样,成为武国的栋梁。”
“老公爷谬赞了。您才是武国的擎天玉柱。”
“吴大人不必谦虚。”卫国公挥了挥手,似乎今天过来只是为了和吴辉互相吹捧几句。
又闲扯了一阵,吴辉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出声询问道:“老公爷今天过来,所为何事呀?”
“没事没事,就是看看你们对于考卷的批阅如何了?”卫国公笑呵呵地问道。
“经过昨夜和今晨的批阅,已经挑选出了一些优秀的考卷。”吴辉回答道。
“哦?那很好嘛,这些考卷能给我看看吗?”卫国公继续问道。
“这个……”吴辉有些犹豫,不过一想到对方的身份还是点头道:“自然是可以的,不过只能在这里看,还请老公爷理解。”
“这个自然。”卫国公点点头,从吴辉手中接过了被挑选出来的考卷。
随手翻了翻,卫国公忽然脸色一沉,冷声问道:“怎么不见昨晚那张?”
吴辉自然明白他说的是哪一张,立即回答道:“今天早上下官已经和诸位大人商量过了,那张考卷上的策论完全不得要领和章法,真的无法算他通过。”
“要领和章法?”老公爷的眼睛眯了迷,冷笑道:“吴大人觉得那些从头到尾没一句有用的,全是虚头巴脑、阿谀奉承、套话连篇的策论就有要领和章法了?老夫今日便非要他通过又如何?”
“这批阅考卷之事,乃是下官与诸位同僚的工作,其中容不得一点差错,何况老公爷并不是陛下钦点的考官,所以下官无法采纳老公爷的意见,还望能够理解。”吴辉不卑不亢的拒绝。
“呵呵。老夫偏不理解。”
随即卫国公瞪起眼睛,怒声道:“老夫不仅要那张考卷能够通过,而且还要那名考生获得第一!”
第六十九章 老狐狸
吴辉虽然官职不高,但他自问也是一心为了朝廷,何况这科举考试是何等的重要和神圣,怎么能够单凭卫国公一句话就定下谁是第一?
如果真的这样的话,那武国举行科举还有什么意义?
今后所有考生不如各凭本事拜入权贵门下,然后按照这些权贵的等级来划分名次算了。
这道口子绝对不能开,至少绝对不能在自己这里开。
吴辉在心里这样想着。
否则的话……
他相信一旦自己点了头,那么他将背负一个永远都洗不去的污名。
于是他义正言辞地断然拒绝道:“这不可能!”
“你说什么?!”卫国公勃然大怒。
“下官说,这不可能。”吴辉梗着脖子凛然说道。
“你就不怕老夫要了你的命?”卫国公锵啷一声,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刀来。
完了,今日老公爷也不知发了什么疯,难道吾等竟然要命丧于此?
周围的其他考官原本还想上前劝两句,此刻看到卫国公连刀都抽出来了,立即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吴辉却依旧是一副舍身取义的模样,肃声说道:“今日即便下官血溅当场,也要维护武国科举之尊严!”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周围考官都以为下一刻那把寒光闪闪的钢刀就要砍下来的时候,却听到卫国公突然大笑道:
“哈哈,老夫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
什么?!
包括吴辉在内,所有人都被卫国公搞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他这到底闹的是哪一出。
“老夫还没有老糊涂,科举是何等重要的事情岂能儿戏?”卫国公露出一副深明大义的表情。
“不过老夫觉得,吴大人不如将张榜之日延后一段时间如何?”
“这个……”吴辉一阵犹豫,对方已经退了一步,如果自己再不答应的话,万一老公爷又发怒怎么办?
而就在吴辉犹豫之时,梁凯在一旁插话道:
“吴大人,乡试张榜之期延后应该没什么问题,之前是有过先例的。”
“那……好吧。”吴辉点了点头,刚才一直绷着心弦,此刻因为突然放松导致他没有多想,便答应了下来。
“此时距离原本的张榜之期还有两日,老夫觉得再延后五日便可。”卫国公笑呵呵地建议道。
“好吧。”吴辉应允下来。
反正都已经答应延后了,而且也仅仅只是五日而已。
“那便说定了。”卫国公脸上露出满意之色。
“敢问老公爷为何要延后科举?”吴辉忍不住问道。
“老夫今日八百里加急送了封信到宫里,就是关于这张考卷上说的马蹄问题,想来陛下看到老夫的信之后,应该会有安排。”
卫国公说完,吴辉脸上顿时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神色。
我的老公爷啊,你有这么正当的理由干嘛不直接说出来呢?
非要搞成刚才那一副紧张的模样干嘛?
不过随即他似乎又感觉有些不对劲,仔细想了想,吴辉心中陡然一跳。
吗的,自己差点被眼前这个老头给套路了!
从一开始他应该就没有想过要干涉什么乡试的排名,他的目的仅仅就是为了延后几日而已。
不过虽然真实的目的是这样,但不妨碍这老头自己加点添头玩。
卫国公必然是极为欣赏那张考卷的,在他的心中所有人的考卷恐怕都比不上这一份,不过他估计不能肯定到底圣上会不会把这份考卷定为第一。
因为考卷上的策论实在是太差劲了,完全没有写出文章的美感不说,竟然还夹杂了大量白话,这根本都称不上是一篇策论。
所以他干脆顺便玩个先斩后奏,想要强逼自己答应将那张考卷定为第一。
想到这里,吴辉不由出了一身冷汗,还好自己刚才顶住了压力啊,不然的话自己可就惨了。
即便圣上最终的意思也是将那张考卷定为第一,可那也得等他的旨意到了再说,自己若是提前就按照卫国公的意思定下了,到时候责任可全都在自己身上了。
到时候卫国公拍拍屁股潇洒走人,自己估计脑袋都要不保。
这个糟老头子坏的很呐……
似乎察觉到吴辉猜到了自己的想法,卫国公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地说道:
“哈哈,好了好了,吴大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老夫有机会一定会向圣上说的。”
“唉……”吴辉在心中叹了口气,吃了个暗亏却不能明说的感觉真的很憋屈。
不过他表面上还是表现出了一副惊喜的模样:“多谢老公爷。”
“行了,你们好好批阅考卷吧,老夫就不打扰你们了。”挥了挥手,卫国公晃晃悠悠地走出了贡院。
看着老公爷的背影渐行渐远,梁凯凑了过来问道:“吴大人,这延期张榜的告示是不是今天就贴出去?”
“嗯。”吴辉闷闷的回答了一句。
他此刻心里很是不爽,不过却不敢反悔。
答应了卫国公的事情岂是他一个小小的员外郎敢食言的?
放眼整个武国,敢于对卫国公出尔反尔的人不是没有,但他吴辉绝对不包括在内。
何况还要等圣上的旨意,这一点吴辉相信卫国公是绝对不会骗他的。
……………………
贡院门口贴出告示之后,乡试张榜之日需要延后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灵江城。
跟着这道官方通告的消息一起不胫而走的,是另外一条不知从何人嘴里传出来的小道消息。
“宁兄,听说了吗?这次延后的原因是因为有权贵和主考吴大人起了冲突。”
灵江城的大街上,几名书生并肩而行,讨论的就是延后张榜的事情。
“你这消息已经过时啦。”一名高瘦书生笑道:“我邻居刚好有人在贡院附近摆摊,据他说那天可不仅仅只是起冲突这么简单。”
“哦?还有什么内幕消息?”高瘦书生说完,同行的其他几人立即来了兴趣。
“我听说当时贡院内传出刀兵之声,还有什么人在呼喊着‘死’啊,‘血溅当场’一类的内容。”
“这也太可怕了。”高瘦书生旁边的同伴皱眉道:“竟然有人在贡院内拔刀想要杀人?”
几人一边闲逛一边聊天,说到这里的时候恰好经过一个露天的面摊。
旁边两个吃面的汉子隐约听到了一点书生们的对话,其中一人疑惑道:“他们刚才说的什么杀人?”
“好像是有人在贡院里杀人了。”
“啊?”问话的汉子脸上露出震惊之色:“难怪乡试张榜的日子会延后,说不定被杀的那个就是主持这次乡试的考官。”
“什么张榜延后?”
“乡试啊,我隔壁家里有个读书的,他告诉我这次乡试原本是两日后就应该放榜的,但是却莫名其妙延后了五日。”
“什么人竟然有胆子在贡院里杀人?而且看这样子,似乎凶手还没抓到呢。”
“可不是?若是抓住了凶手,就不会语焉不详地莫名贴个告示出来了。我猜一定是哪个王公贵族杀的,否则怎么齐王那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两人吃好了面,一边聊着这个话题,一边走到摊主那里递过去一溜铜板。
摊主收好铜板,又将锅里新下的面条盛进碗里,端到另外一张桌子上。
“老穆,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儿?”吃面的客人似乎认识摊主。
“这你可问对人了。”摊主神秘莫测地小声说道:“刚才我听人说,有人杀了这次乡试的主考,而且凶手跟齐王关系很不一般呐……”
第七十章 云淡风轻
吴辉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自己原本只是出于小小的报复心理,通过贡院的仆役放出了一点消息,想要暗指张榜延后的事情与有人来贡院闹事有关。
可是这消息一传出去就完全变了样子,而吴辉也远远低估了谣言传播的速度。
不过好在齐王和卫国公似乎对此并不在意,据说他们听到谣言的时候只是哈哈一笑便置之不理。
这让吴辉大大松了口气,自己也赶紧跑出来辟谣。
不过这些事情都和张谨言无关,因为他这些天根本都没有出门,而那陈田木也一直赖在他家没走,似乎打定主意一定要看着他直到放榜那天。
这期间小郡主来找过他们,还很疑惑陈田木干嘛要天天和张谨言待在一起。
“我和张兄弟一见如故,自然是恨不得形影不离。”陈田木是这样回答的。
对此,张谨言只能呵呵冷笑。
去你妹的一见如故。
可惜张谨言即便明白也不能明说,毕竟他自己要跑路的原因也不太方便说出来。
这也是他没有去找乔玄明帮忙的原因。
由于张榜延后而造成的影响已经慢慢消退下去,因为随着时间一点点靠近,灵江城中学子们的注意力已经全部被放榜这件事吸引了过去。
放榜日。
贡院门前人山人海,虽然只有三百名学子参加了第三场考试,但是这可是三年一次的乡试,而且还是最终揭榜的日子,自然会聚焦整个灵江城的视线。
“还是谨言兄坐的住啊,竟然连看都不来看一下。”苏泓看着身后涌动的人群,发出一声感慨。
他和袁立德一早就去找过张谨言,想约他一起来看贡院放榜,可是却没想到张谨言竟然拒绝了。
“不去了,反正结果已经料到。”
苏泓想起张谨言拒绝自己邀请时,那一副淡漠的样子。
“我们和谨言兄相比,确实差了许多。”袁立德也有些惭愧。
他们两人虽然对此次科举抱有极大的信心,但仍然做不到像张谨言那样云淡风轻。
不仅如此,他们也不像前两场那样耐心等在外围,而是在自家下人的帮助下,挤到了人群的最前面。
可惜他们不知道的是,张谨言不去的原因是因为已经料定自己会落榜,不想去丢人而已。
“来了来了!”随着贡院的大门打开,人群爆发出一阵喧哗。
这一次揭榜的顺序和之前都不一样,不仅会分出甲乙榜,而且是先从乙榜的最后一名开始。
按照武国的制度,甲榜一共三十人,乙榜则有七十人。
差役的手中一共有五张榜单,两张是甲榜,三张是乙榜。
此时最后一张已经被贴在了墙上。
“啊!我中了。”人群之中,一名考生大声呼喊,他的语气很矛盾,喜悦之中又夹杂着一些失望。
旁人纷纷向他投去理解的目光,想来此人应该是觉得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乙榜之上才会如此失望的。
三张乙榜贴完,围观人群中时不时爆发出或激动、或失望的呼喊。
苏泓和袁立德仔细搜寻了一遍,发现乙榜之上并没有自己的名字。
“应该是甲榜了。”苏泓自信笑道。
“没错,想来谨言兄也应该和我们一起上了甲榜。”袁立德点头道。
两人话音刚落,倒数第二张甲榜已经被差役贴好,上面一共有二十七个名字。
“恭喜立德兄,你是甲榜第四。”苏泓一眼便看到这张榜单上排头的第一个名字,正是身旁的袁立德。
“哎呀,没能进的了三甲,有些可惜。”袁立德嘴上谦虚地说道,但是脸上却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苏泓接着一个一个名字看过去。
“郭松、宋明瑞……”二十七个人名看完,他却发现自己的名字依旧没有出现,张谨言的名字也没有在上面。
“苏兄,想来你应该是三甲之一了,想来谨言兄应该也在其中,不知道你们两人谁会是此次乡试的解元。”袁立德笑道。
“嗯……”点了点头,苏泓的心中非常忐忑,最后一张榜单上只有三个名字,若是自己不在上面,那就只能是落榜了。
想到这里,苏泓的手不由自主的紧紧攥了起来。
随着差役一点点将红榜展开,苏泓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那种感觉就像梭哈了全部身家的赌徒看着庄家底牌翻开时一样。
“尹虔俊……”第三名是一个不熟悉的名字。
在往上,苏泓陡然目光一凝,他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苏泓”这两个字出现在了第二的位置上。
“恭喜苏兄。”袁立德开心地说道,他满以为苏泓会兴奋大笑,可是却发现对方依旧死死盯着最后一章红榜,神情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他赶紧转过头看去,跟着也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只见红榜之上,排在一地的名字赫然就是“张谨言”三个字。
看到张谨言名字的瞬间,苏泓和袁立德脑中立即想起早上张谨言说话时那一副淡漠的神情。
“不去了,反正结果已经料到……”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在对方的眼底看到了深深的震骇。
……………………
张谨言穿戴整齐坐在院中,那模样看起来就像是要去慷慨就义一般。
九九陪在一旁有些担忧地看着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另一边,小郡主看着张谨言一副惆怅模样,一脸疑惑地问道:
“干嘛不去看放榜?你不想知道自己的成绩吗?”
早上拒绝了苏泓和袁立德的邀请之后,小郡主也来找他一起去贡院,可是张谨言依旧拒绝了。
不过小郡主并没有像他们两人那样自己去看,而是留在院子中陪着张谨言。
“有什么好看的。”张谨言摇摇头。
“我听说每次乡试揭榜之后,就会有很多人来报喜,敲锣打鼓好不热闹。”小郡主说着,忽然听见院子外传来一阵喧闹之声。
“你听,就跟外面的动静一样。”她一边说,外面的喧闹也逐渐朝这边靠拢过来。
“不会是这次乡试的解元就住在附近吧。”小郡主嘀咕一句。
眼看张谨言没有起身去查看的意思,小郡主转头对一直待在旁边的陈田木说道:“大木头,去看看怎么回事。”
陈田木点点头,正当他走到小院的门边,伸手准备打开门出去看看时,院门却被嘭的一脚从外面直接踹开。
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当先跳了进来,大笑道:“哈哈!快让老夫看看哪个是张解元?”
旁边的地上,陈田木捂着被院门狠狠撞了一下的鼻子,泪眼朦胧地看着老头,惊讶道:“爷……爷爷?!”
第七十一章 得中解元
小院之中。
张谨言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从外面涌进来报喜的人群。
“解元?”小郡主喃喃说道:“这么说,小言考了第一?”
九九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怔怔的望向张谨言,之前还说要落榜要跑路的,这几天来自己心中一直在担心,没想到今天竟然告诉自己,他竟考了第一。
一边想着,一颗颗泪珠就忍不住从眼眶之中滑落,可是九九的脸上却露出由衷的开心神情。
张谨言依旧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坐在石凳上发呆,而之前倒在地上的陈田木却兴奋起来。
他大吼一声:“哈哈!考中了!”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地上翻了起来。
“嘶……”看到陈田木兴奋的模样,周围来报喜的人纷纷抽了一口凉气。
这人看起来不像读书人啊,可看院子中人的反应,似乎这个欢叫的魁梧壮汉应该就是张解元没错了。
没看到小院中唯二的另外一个男人此刻正一脸惆怅地坐在那边吗?这人看样子也是考生,有可能是和张解元一起在等消息的,可惜高中的不是他。
众人一脸惋惜的看了一眼张谨言,然后纷纷转过头,想要恭喜依旧在兴奋大笑的陈田木。
却在此时,刚才第一个踹开院门的那个老头突然冲了过来,对着陈田木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一边打嘴里一边骂骂咧咧地说道:
“臭小子,你在这里干什么?老夫这几天找都找不到你,没想到你跑到解元家里来了。”
同一时间,苏泓和袁立德从人群中冲了出来,神色复杂的看着张谨言:“谨言兄,你实在是……太厉害了。”
直到此刻,他们两人还依旧无法从震撼之中走出来。
实际上,张谨言考了第一他们并没有太惊讶,因为他们本来就觉得张谨言有这个能力。
关键是眼前这人表现的太过云淡风轻了,似乎乡试解元的名号对他而言根本无足轻重。
这让之前看榜时还颇为紧张的两人感觉自愧弗如。
看着眼前的情形,报喜的众人这才搞清楚情况,立即朝张谨言围了过去,七嘴八舌的恭贺他拿下了乡试第一的荣誉。
由于没有想到自己能考中解元,所以张谨言这边一点准备也没有,不过好在苏泓和袁立德帮忙张罗了一下,所以一番手忙脚乱之后,九九洒出大把银子终于将报喜的人群打发了回去。
送走了众人,苏泓和袁立德再次表达了对张谨言的敬佩之后,也匆匆赶回家迎接给他们报喜的人去了。
小院中终于恢复了平静。
“好小子!”卫国公收拾完陈田木,笑眯眯的走过来仔细打量了一番,口中称赞道:“果然一表人才。”
“草民见过国公爷。”张谨言已经从小郡主嘴里知道了眼前这老头的身份,赶忙见礼。
“不用见外,说起来,老夫还要好好谢谢你。”
说完,卫国公郑重地朝张谨言行了一礼,口中说道:“多亏了你发明的马掌,为咱们武国节约了无数银钱,此事陛下已经知晓,这乡试的解元也是他钦点的。”
听到卫国公的解释,张谨言这才明白自己那份完全跑题的考卷为何能够考到第一。
原来这里面竟然阴差阳错的被卫国公插了一脚。
想到这里,张谨言赶紧谢道:“小子谢过国公爷。”
“哈哈,客气什么,对了,我孙子怎么会在你这里?”卫国公摆摆手问道。
“呃……”张谨言看了一眼还躺在地上哀嚎的陈田木,转头笑道:“没什么,他之前只是来威胁让我消失的。”
……………………
陈田木被卫国公拎走了,从院子外传来的惨嚎声中,张谨言能够猜到等待他的应该会是怎样的毒打。
小院中还没有安静多久,刘管事又来邀请他和九九晚上一起去王府庆祝一番。
张谨言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毕竟他能取得今天的成绩,除了卫国公外,最应该感谢的就是齐王和费老。
虽然乡试之后还有会试和殿试,但那都是好几个月以后的事情了,至于现在,确实有理由放松一下。
毕竟自己的心情刚刚经历过大起大落,实在是不愿意考虑更多的东西。
晚上,齐王府中喜气洋洋。
齐王很高兴,毕竟他一直都很看好的张谨言如今已经取得了乡试解元的好成绩,这不正是说明自己的眼光独到吗?
齐王相信,张谨言在将来一定可以成为朝堂之上的能臣,帮助自己的皇兄一扫那些乌烟瘴气。
齐王妃也含笑看着张谨言和九九,她不由回忆起当初将他们两人带入王府的那一天,没想到只过去了短短数个月的时间,这两个孩子已经从乞丐的境地走到了如今这一步。
费老捋着胡子,看向张谨言的眼神中充满欣赏,在他的心里,这孩子已经算是自己的弟子,如今他取得了这样的成绩,自己没有理由不开心。
酒过三巡,齐王将张谨言唤到身边,叮嘱道:“小言,虽然你考中了解元,但也不可骄傲,四个月后就是会试,这段时间还要好好准备。”
“小子省得。”张谨言点了点头。
“不过最近一段时间倒是可以好好放松一下,三日后便是鹿鸣宴,届时我再把你引荐给如今在朝为官的那些人。”
“小子谢过王爷。”谢过齐王,张谨言准备回到自己座位的时候,却被小郡主拉住。
“这次你能考第一,多亏了我给你求来的那一道护身符,等到鹿鸣宴过后,你陪我一起去城外的东林寺还愿好吗?”
“呵呵,好啊。”张谨言笑道。
小郡主不说他也是要去的,他记得很清楚,在乡试开始之前,这寺里的僧人可是狠狠地赚了大一笔。
其他人还好,但是小郡主直接被宰了一百两,张谨言原本就打算有时间要去那里看一看到底是谁这么有本事,连王爷的女儿都敢骗。
王府的宴席吃完,张谨言和九九回到了自家的院子中。
“小言,恭喜你了。”九九含笑说道。
张谨言牵起她的手,温声道:“怎么这么生分?”
九九低着头,轻声说道:“这次中了解元,很快就要去京城了,到时候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怎么?”张谨言有些疑惑,“你不和我一起去?”
“啊?”九九立即将头抬起,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要带我一起去吗?”
“当然啊。”张谨言理所当然地说道,“不是说好以后都不分开的吗?你难道不想跟我去?”
“可是这里是我们的家呀。”九九指着院子说道。
“傻瓜。”张谨言揉了揉九九的头发,“这里只是一个院子而已,有你在的地方才是家。”
第七十二章 护卫和试探
第二天一早,张谨言捂着脑袋从床上坐了起来。
自己这具身体的酒量可真差啊。
揉了揉因为宿醉有些疼痛和昏沉的脑袋,张谨言在心中担心地想着。
再过两日就是鹿鸣宴了。
昨晚费老已经告诉过自己,鹿鸣宴上不仅会请此次乡试上榜的一百名学子,而且灵江城以及周边郡县的大小官员和权贵也都会到场。
按照历届宴席的规格,总人数应该有三四百人。
而且历来往届的解元都会得到格外关注,被人轮番敬酒那是免不了的事情。
以自己的酒量,作为解元会被人轮番敬酒……
想到这里,张谨言心中升起一抹恐惧。
即便每个人都只抿一小口,估计也要醉死当场啊。
不行,得想个办法,要不然干脆称病不去好了。
张谨言有心不去,可转念一想,昨晚自己可是答应了齐王,到时候要引荐给那些官员的。
唉,头疼。
纠结了一会,张谨言打开房门准备去洗漱,却看见陈田木竟然站在自家的小院之中。
“你……”张谨言本来想问问他是怎么进来的,可是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之后,心中已经完全明白了。
上次说过之后就忘了,今天一定要找人来加高围墙!
张谨言在心中恨恨想着。
“有什么事吗?”
“我爷爷让我来做你的护卫,算是表达歉意。”
“不需要。”张谨言拒绝道。
陈田木却没有放弃,劝说道:“有个护卫很好的,平常要是你有什么仇家暗杀你之类的,我还能帮你挡挡刀。”
呵呵……
张谨言心中冷笑一声。
帮我挡刀?我看不见得吧,要真有人来杀我,估计你到时候直接把我举起来当盾牌使了。
“我又没什么仇人。”
“你忘了曾经扇了三皇子一巴掌的事情吗?”陈田木认真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这事齐王已经解决了。”
“只是暂时解决而已,我和爷爷离开京城的时候已经听说了,三皇子回来之后大发雷霆,你觉得以三皇子的性格真的会这么轻易就算了?”
“呵,那有如何?你觉得我会怕三皇子?”张谨言冷笑道。
“你不怕吗?”陈田木抱着肩膀。
“嗯,我是有点怕。”张谨言果断承认了。
“所以你需要我做你的护卫。”
“好吧,你说的有道理,房间还是那间,你走之后也没有收拾,你继续住那里吧。”张谨言点点头。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对了,做我的护卫可以,但是我可不开工钱给你。”
“不用,有酒有肉就行。”陈田木无所谓地说道。
“咦?你喜欢喝酒吗?”张谨言眼睛突然一亮。
陈田木傲然一笑:“当然喜欢,而且酒量还很大,不是我吹,喝酒我从来没怕过谁。”
“如果有很多个谁呢?”张谨言问道。
“什么很多个谁?”陈田木有些疑惑。
“没什么,除了挡刀之外,你能不能先挡挡酒?”
…………………………
王府之中,小郡主在房间里看着一块香皂发呆。
这东西是当初张谨言做出的第一块香皂,小郡主当时就在旁边,所以要了过来,说是想要试用一下。
不过实际上她将香皂带回来之后,却好好地保存了起来,想要留作纪念。
身后,湘儿正在给小郡主梳头,看到她愣怔的模样笑道:“郡主又在想张公子啦?”
“他考中了解元呢。”小郡主喃喃说道。
“是啊,张公子真有本事。”湘儿点点头。
“湘儿你说,他会考中状元吗?”
“奴婢觉得肯定会的,齐王和费老都那么看重他,想来以他的本事考中状元应该不成问题。”
说到这里,湘儿看了看铜镜之中小郡主的表情,才继续说道:“王爷不是早就说过让你嫁给他吗?等张公子中了状元,说不定就是郡主出嫁的日子了。”
“可他要是不愿意怎么办?”小郡主的脸色有些羞红。
“怎么可能?以郡主的身份和样貌,嫁给张公子那是他的福气呢。”
摇了摇头,小郡主有些忧虑的说道:“可是若娶了我的话,就要当郡马,我听费老说过,郡马是不能做官的……”
“若是小言考中了状元,就能当大官了,又怎么肯做一个区区郡马呢?”
“当官有什么好的?”湘儿有些不屑的样子:“要我说,能娶郡主怕是做梦都会笑醒了。”
“你不懂,自古哪个男人不想封侯拜相。”小郡主的脸上露出苦笑。
“唉……”湘儿叹了口气,“奴婢在想,郡主在这里思来想去,张公子可会知道么?”
“是啊……他会知道么?”小郡主陷入了迷茫。
她自己也只是之前在门外偷听到一句而已,即便这是父王和母妃的想法,此时也绝对不会和张谨言说的,所以此刻他可能根本就没有想过娶不娶自己的问题,甚至就连他到底对自己有没有好感都不清楚。
看着小郡主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湘儿在一旁建议道:“要不然咱们先试探一下张公子如何?”
“怎么试探?难道要去问他喜不喜欢我么?”
“哎呀,肯定不能那么直白啦。”湘儿摇头道:“上次奴婢倒是在环儿那边听过一个办法。”
说着,湘儿便凑到小郡主的耳朵边,将她听说的那个法子解释了一遍。
“这……”小郡主听着听着,脸上就泛起了一抹羞意:“这能行么?”
“肯定可以,环儿说她那表姐就是用这个办法才最终和表姐夫走到一起的。”
“可是……”小郡主依旧有些犹豫:“这听起来像是在勾引一般。”
湘儿却似乎胸有成竹一般:“这只是试探啦,又不会真的亲到,到时候若是张公子有这意思,郡主再找个理由推脱一下不就好了,既不吃亏又能知道他的心意,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让我想想……”小郡主犹豫着说道。
她其实心中已经有些想要去尝试一下湘儿说的法子,可是每当想起那画面,却又有一股抑制不住的羞意从心头涌起。
不仅如此,她还有些担心,以张谨言的聪明,说不定会直接看破自己的想法,到时候若是让他觉得自己是一个不矜持的女子那该怎么办。
小郡主觉得,自己脑海中又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了。
纠结了很久,最终持肯定意见的小人获得了胜利,小郡主眼神一凝对湘儿说道:“那就……把那盒玲珑阁的胭脂拿来吧。”
第七十三章 不解风情
事实证明,陈田木并没有说谎,鹿鸣宴这一天,他完美地发挥了自己身为护卫帮张谨言挡酒的职责。
整个宴席参与者一共三百二十六人,虽然绝大部分都只是为了表达恭贺的意思才找张谨言敬一杯酒,但是整套流程走下来,粗略估算陈田木至少也喝了两坛以上。
张谨言之前了解过,武国一坛酒是十斤装的。
也就是说,整个鹿鸣宴大概两个来时辰的时间内,陈田木喝下去二十来斤白酒。
虽然在这个时代还没有蒸馏技术,白酒的度数其实很低。
但即使是喝二十来斤水也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事情。
陈兄真异人也!
张谨言在心中敬佩地想着。
不仅如此,直到宴会结束,陈田木也依然能够保持基本的清醒,甚至还有余力步行和张谨言一起回家。
“看来你是真的不会娶莲儿,之前我确实错怪你了。”走在深夜的街头,陈田木突然有些抱歉地说道。
“原来你一直都在怀疑我?”张谨言无奈地说道。
陈田木笑了笑:“是啊,莲儿那么好的女孩,你怎么会不动心呢?”
对于陈田木的话,张谨言有些不置可否:“嗯,你觉得好就好。”
两人一路走,一路闲聊,张谨言这才从陈田木的讲述中了解到,原来他和花晓莲其实是青梅竹马自小就认识的。
“莲儿自小就比普通人魁梧一些,而我那个时候却很瘦弱,经常会被其他孩子欺负,可是每次莲儿都会帮我报仇……”陈田木说着小时候的事情,脸上露出追忆的神色。
“其实那个时候我就喜欢上她了,不过当时我却有些自惭形秽,因为我觉得一个大男人总是需要女人的保护实在是太没用了。”
“好在渐渐地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的身体越发魁梧起来,终于可以反过来保护她了,我要一辈子都保护莲儿,不让她受任何人的欺负。”陈田木激动地说道。
“不错,这是应该的。”张谨言认同地点了点头,虽然他的心中认为以花晓莲那样的身材,应该没什么人敢欺负她。
又聊了一会,张谨言突然疑惑道:“听你说了这么久,到底晓莲姑娘对你有没有一点意思?”
“肯定有!”陈田木肯定地说道。
“哦?何以见得?”
“我送她的礼物她一直都带在身边,这还不能说明吗?”
“什么礼物?”张谨言很好奇以陈田木的品味会送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就是那把九环大金刀啊,那是三年前莲儿十五岁生日的时候送的。”
陈田木说道这里,张谨言突然想起之前杨公公也和自己说过,定南伯之女花晓莲,擅使一把九环大金刀。
原来这把刀是陈田木送的,只是他心中依旧有些奇怪,于是好奇地问道:“你干嘛要送这种东西?”
“嘿嘿。”陈田木挠着头笑道:“我记得当时离她生日还有三四天的时候,莲儿突然跑来找我,说是生日那几天家里人都要出去,一个人在家有些害怕。”
“呃……”听到这里,张谨言有些无语,他很难想象出花晓莲说自己害怕时脸上的表情,不过他隐约能够察觉到花晓莲这样说应该是有特殊的目的。
只听陈田木继续说道:“于是我立即耗费重金给她打造了那把九环大金刀,在生日那天送了过去,以莲儿的武艺再加上这把武器傍身,绝对不用再害怕任何贼人了。”
陈田木一边说,脸上一边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事实也证明莲儿确实很喜欢,这把刀她可是一直带在身边的。”
“呵呵……”张谨言冷笑一声,心中对陈田木这样的做法嗤之以鼻,“我猜晓莲姑娘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收过你任何东西了吧。”
“这你都能猜到?”陈田木脸上露出惊奇的神色,“莲儿很体谅我的,她肯定是觉得老是送礼物太破费,所以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收过了。可惜她没想过,若是以后我娶了她,那些送出去的礼物不就又回来了吗?”
看着陈田木脸上自豪的神色,张谨言心中暗想:看来这晓莲姑娘真的是一位很心善的女孩,若换了是我,估计当场就会用这把九环大金刀直接砍了这块木头的脑袋。
“你呀……”张谨言摇了摇头,“果然是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小郡主说的没错,你确实是个大木头。”
“切,你懂什么。”陈田木很是不屑,似乎是觉得张谨言不能理解他对花晓莲的苦心,干脆闭口不再说话。
一路闲聊,两人走到家门口时,却看到有一道人影在月光下不住徘徊。
“咦?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干什么?”张谨言看到小郡主有些惊讶。
“小言,你回来了。”小郡主感觉脸上发烫。
她在心里庆幸,好在现在是晚上,不然张谨言一定一眼就看出自己脸红了。
“九九已经睡了吗?怎么没给你开门?”张谨言疑惑道。
“没有……我是专门在这里等你的。”小郡主低着头,声如蚊呐。
“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个……”小郡主犹豫了一阵,突然扬起自己娇俏的小脸,朝张谨言凑近了一些,努力压制着心中的羞意问道:“你觉得我新买的胭脂味道如何?”
“呃……”张谨言有些无语,没想到小郡主大晚上的专门在自己门口等自己竟然是问他胭脂味道如何。
虽然不知道小郡主发什么疯,不过张谨言还是说道:“我看看。”
接着,他直接拿过小郡主手中的胭脂盒,打开嗅了嗅,回答道:“挺香的,这味道很适合你。”
接着,他又把胭脂盒递给身后的陈田木:“你也闻闻。”
“嗯,确实很香。”陈田木也给出了肯定的意见。
“……”
小郡主无语地看着张谨言。
我是让你闻我脸上的呀!
“这胭脂还真不错,是在哪买的?明天我让九九也去买一点。”张谨言将胭脂盒关好,递还给小郡主。
却不料,小郡主根本没有接过的意思,只是冷哼一声:“不知道!自己不会去打听么!真是呆子!”
说完,她看也不看张谨言二人,径直扭头回了王府。
看着小郡主似乎有些生气的背影,张谨言挠了挠头和同样疑惑不已的陈田木对视一眼。
“难道我应该说这胭脂不好闻吗?”
第七十四章 解签
“大笨蛋!大笨蛋!大笨蛋!”
小郡主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生气地骂道:“那么喜欢闻胭脂盒,那你就闻一辈子好了!大笨蛋!”
原本第二天小郡主和张谨言已经说好,要去城外的寺庙里还愿的,不过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小郡主没有过来找他们。
这让张谨言在心中长松了一口气。
昨晚的鹿鸣宴上,虽然大部分的酒都被陈田木挡下来,但是自己仍旧喝了不少,现在起床的时候也是感觉脑袋生疼。
反观陈田木却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根本没有一点宿醉的迹象。
张谨言看到之后心中顿时升起无尽的羡慕。
在家好好休息了一天,张谨言终于恢复了过来,小郡主的气似乎也已经消了。
第三天一早,几人来到城外的东林寺之中。
据说这里始建于大约两百年前,是整个宁州历史最悠久的寺庙。
今天的天气很好,寺中上香祈福的游人络绎不绝,陈田木被张谨言派去跟着九九在四周闲逛,而他自己则跟着小郡主直奔大雄宝殿。
“小言,来跟我一起感谢佛祖保佑”小郡主说完,跪在蒲团上,先是请了一炷香点上,然后双手合十闭目对着殿中的大佛塑像喃喃自语,表情虔诚。
张谨言有样学样,不过他的心里知道,自己能考中解元并不是因为这护身符的关系。
因为据他了解,所有参加这次乡试的考生,有一大半都来这里求过护身符。
若是这东西真的有用的话,估计现在灵江城应该满地都是举人了。
不过这多少都是小郡主的一片心意,张谨言即便心里清楚,但是也不会表现出来。
还完愿,小郡主又拿起面前的签筒,轻轻晃了晃之后,从里面掉出一根竹签来。
拿起竹签,小郡主仔细看了看,只见上面刻着:“自小生在富贵家,眼前万物总奢华。蒙君恩赐金角带,四海声名定可夸。”
“咦?这签倒挺准的。”张谨言凑过去看了看,什么富贵家啊,总奢华啊,不就说的是小郡主么。
“这只是签面啦,而且这签我是为你求的。”小郡主摇摇头,又对张谨言说道:“你也求一根签吧,一会我们一起去解签。”
张谨言不太相信这个,不过他今天本来就是陪小郡主和九九他们出来玩的,既然都来了,那顺便求一签也无妨。
于是他笑着说道:“既然你帮我求了根签,那我也帮你求一根好了。”
说完他就准备去拿签筒,却听小郡主说道:“我上次来给你请护身符的时候已经求过了,再求一根就不准啦,要不你帮九九求一根签吧。”
“哦?还有这种说法,那好吧。”张谨言点点头。
随即他拿起签筒,嘴里似模似样的念叨了几句之后,用力晃了几下。
只听啪的一声,一根竹签掉在了地上。
张谨言捡起来一看,上面也是刻着四句诗:“衣冠重整旧家风,道是无穷却有功。扫却当途荆棘刺,三人约议再和同。”
“啥意思?”拿着竹签,张谨言转头朝小郡主问道。
“去问问看就知道了。”小郡主站起身,朝外面走去。
两人来到殿外的解签处,只见一个极其苍老的和尚坐在那里,他脸上的皮肤如同枯树一般,眼睛似闭似睁,脑袋一点点的,看起来像是在打瞌睡。
“咦?上次我来解签的时候还是个小和尚呢。”小郡主有些疑惑。
“这有什么,换班了呗。”张谨言笑道:“快去解签吧,老和尚说不定比小和尚更有经验。”
“嗯。”小郡主点点头,随即走到老和尚身边,轻唤道:“大师。”
那老和尚似乎被惊了一下,抬眼看向小郡主。
“阿弥陀佛,女施主可是来解签的?”
“嗯。”小郡主点点头,将手中的竹签递了过去。
“敢问女施主,所问何事?”
“前程……”小郡主说了一声,转头看向张谨言。
“前程,待老僧来看看。”和尚拿起竹签,仔细看了看上面的诗句。
少顷,老和尚放下竹签,对小郡主笑道:“女施主不是为自己问的吧?”
“嗯,为一个……朋友。”
“呵呵,此签若问前程则为上佳,具有龙门得通之相,可以解为:囚人逢赦,病即安然,龙门得遇,名遍名都。”
“就是说前程似锦吗?”小郡主期待地问道。
“没错,虽有一些困阻,但都不是大问题,只需执意向前便可青云直上,扶摇九天。”
“这样啊……”听完老和尚的话,小郡主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那老和尚看了一眼,心中有些疑惑,怎么为朋友求了支好签并没有很开心的样子?
看这位女施主脸上的表情,既有憧憬之色,又有一丝失落,仿佛是她那位朋友前程似锦固然很好,但是她却并不是很希望这样似的。
不过签面就是这样写的,至于求签之人到底怎么想,就不关他的事了。
一边想着,老和尚从桌子旁拿起一个功德箱,放在了小郡主面前。
看到他的动作,小郡主醒悟过来,立即从腰间拿出一锭银子丢了进去。
“阿弥陀佛,多谢女施主慷慨解囊。”
小郡主转过头,对张谨言露出笑脸:“该你了。”
将手中竹签递了过去,张谨言说道:“大师,我也问前程。”
“好的,待老僧来看看。”
那和尚看了一会,对张谨言笑道:“施主此签也不是为自己所求的吧?”
“咦?你这和尚有点本事啊。”张谨言点了点头。
“呵呵,老僧在这里解签三十余载,是不是为自己所求的一看便知。”
“那我朋友前程如何?”
“不可说。”和尚摇了摇头。
“什么?”张谨言瞪起眼睛,解签还有不可说的?那还解什么。
“呵呵,这支签正常来说算是中平签,若是问前程的话,大致的意思是道阻且长,先难后易,前程路上必定磨难重重,但只要坚持自己的目标,终究还是能够达成。”那和尚笑着解释道。
接着,不等张谨言再问,他又继续说道:“可现在午时已到,阳光直射之下,施主头顶竟有紫气氤氲,恰巧施主又是问朋友的前程,这紫气都不知是施主还是施主朋友的,所以小僧实在不知该如何作答。”
“这是什么话?”张谨言还是有些不明白,可是眼前这和尚已经将功德箱拿了出来,并且闭上眼睛坐了回去,似乎无论张谨言再怎么问,他都不会作答。
第七十五章 哪有人吃饭不带菜刀的?
“走吧,大师此言必有深意。”看着有些无语的张谨言,小郡主走上前劝了一句,同时又从腰间拿出一锭银子放进功德箱之中。
“我怎么感觉像是被骗了?”张谨言狐疑道。
“不会的,东林寺历史悠久,这里的和尚都是得道高僧。”小郡主摇头说道。
“好吧,那我们去找他们吧。”张谨言说完,便和小郡主一起去和九九汇合。
“小言!”九九看到张谨言过来,开心地迎了上去。
“怎么样?还愿了吗?”
“嗯。”小郡主点点头,拉着九九的手笑道:“今天天气很好,咱们先去吃斋饭吧,然后再在这里逛一会。”
“好啊。”九九开心地答应道。
陈田木在一旁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有些失望:“斋饭有什么好吃的,连肉都没有。”
“你懂什么?”小郡主白了他一眼,接着便带着他们前往吃斋饭的地方。
途中路过大雄宝殿前面的广场,张谨言看到那老和尚还在给人解签。
“阿弥陀佛,施主这签不是给自己求的吧?”老和尚仍然是这一句。
“不是啊,就是给自己求的。”解签的男人摇了摇头。
“不可能,老僧说不是就不是,既然施主坚持,那这签就不解了。”老和尚瞪起眼睛。
“这是什么话,哪有你这样解签的?!”那男人有些生气。
两人吵了几句,却从旁边冲出来一个小沙弥。
“对不住,对不住。”小沙弥苦着脸,将那男人拉到一旁。
“圆觉师叔这里有点问题。”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刚才小僧闹肚子,所以暂时让师叔帮忙看一下摊子,没想到唐突了施主。”
“哼,什么狗屁寺院,脑子有病就不要让他出来嘛。”男人冷哼一声。
“实在对不住,这样吧,这签小僧免费帮施主解了如何?”
“这还差不多。”
看到这一幕,张谨言和小郡主脸上都露出震惊之色,原来刚才给自己解签的是个疯和尚……
小沙弥安抚完解签的男人,赶紧将那老和尚从座位上拉起来,就要往大殿中走去。
路过张谨言他们身边的时候,还能听见那老和尚嘴里自言自语地说道:“施主不是给自己解签吧?哈哈,老僧在这里解签三十余载,是不是为自己所求的一看便知。”
……………………
虽然碰上了个疯和尚,不过张谨言也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毕竟求签问神这种事情,张谨言本来就是不信的。
吃过斋饭,几人又在东林寺中逛了一会,九九为张谨言、小郡主和陈田木三人各求了一道平安符之后,便返回了家中。
“晚上去得月楼吃吧。”回来的路上,陈田木揉这自己的肚子建议道:“中午根本都没吃饱。”
“你是饭桶啊。”小郡主瞪了他一眼,“中午你一个人就吃了五碗饭。”
“呃……”陈田木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没有肉啊,吃多少都没感觉。”
听到这话,张谨言也有些感同身受,虽然他并不像陈田木那样饭量惊人,但是光吃斋饭确实感觉有些吃不饱。
“好了好了,晚上咱们就去得月楼吃一顿吧,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了,说不定得月楼已经有火锅吃了。”
说到这里,张谨言的口水都忍不住流了出来,他上一世就非常喜欢吃火锅,特别是巴蜀那边的。
一想到牛羊肉卷、毛肚和各种丸子在火锅中翻滚的场景,他就有些迫不及待。
可当他说完之后,却发现小郡主、九九和陈田木都有些茫然的望着自己。
“怎么了?”
“刚才你说的火锅是什么东西?”
“咦?你们没吃过火锅吗?”
看着三人一脸茫然地摇着头,张谨言这才意识到,这个世界原来连火锅都没有。
这得少了多少乐趣啊。
“好吧,今天先去得月楼,回头我去找铁匠做一套吃火锅的东西。”张谨言无奈摇头,看来今天是吃不成了。
“对了,还有金拱门和肯德基啊。”小郡主突然提醒道:“既然要弄就一起弄出来吧。”
“呃……”张谨言没想到小郡主竟然还记得这一茬,此刻听到她提起这些,不由的又想起当初吃的那一盘糖老鸭。
“呕……”
“小言,你怎么了?”九九关心地问道。
“呃,我有点头晕。”张谨言解释了一句,随即他又说道:“金拱门和肯德基以后再说吧,咱们先吃火锅。”
“哦。”小郡主点点头,感觉有些失望。
……………………
张谨言的动作很快,只花了两天时间,就将一口铜锅打造完毕。
他仿造的是前一世最有名的鸳鸯锅,一口铜锅中间用蜿蜒的铁片隔出两个空间。
整个造型有点像一副八卦图。
这个世界还没有辣椒,所以辣的一边的锅底,张谨言只能用胡椒和芥菜种子磨成的粉代替。
好在虽然不如辣椒的味道,但也差不了多少。
另一边的锅底是清淡口味,张谨言选用了几种菌菇佐以猪骨熬制的浓汤。
剩下的蘸酱和食材,在小郡主的首肯下,张谨言很不客气的扫荡了一圈齐王府的厨房。
这样做虽然省下了不少银子,但最终却导致乔玄明跟着一起出现在了饭桌之上。
小郡主把湘儿也叫了过来,最终六个人一起围坐在桌边,十二双眼睛紧紧盯着铜锅里不断翻滚的高汤。
“行了。可以吃了。”张谨言率先夹起一片切好的羊肉,放入铜锅之中,反复涮了几次便拿出来,蘸了蘸面前小碟里的配料,一口吞了下去。
“呼……”满足地叹了口气,张谨言眯起眼睛,似乎在回忆曾经的味道。
“小子,你这肉片切的太厚了啊。”乔玄明也夹起一块羊肉,脸上露出嫌弃之色。
“差不多了,嫌厚你自己切去。”张谨言翻了翻眼睛,自己忙前忙后累的一身汗,结果还被人嫌弃,真是不知好歹。
“好吧。”乔玄明点了点头,随即伸手一抹,只见刀光一闪,原本被张谨言片好的羊肉竟然又从中间一分为二。
此时再看着羊肉,端的是薄如蝉翼,竟然可以透过肉片朦胧的看到对面的景象。
“嘶……”陈田木倒抽一口冷气,“想不到前辈竟然是用刀的高手!”
“呵呵,雕虫小技而已。”乔玄明谦虚道。
随即他端起盘子,刷刷刷一阵刀光乱闪,一盘羊肉直接被他切成了两盘。
“小子,你的刀工还差的远,明天开始继续来我这里切菜。”剖好羊肉之后,乔玄明傲然说道。
“我们在吃饭啊。你注意点好不好?”张谨言有些无语。
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在饭桌上耍起了菜刀,这要是一个不小心切到谁那可怎么办?
乔玄明却不以为意:“老夫的手艺不会出错的,再说了,哪有人吃饭不带菜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