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浅墨的邀请
读书是一件很费脑子的事情。
古代可没有什么专门用于补脑的保健品,所以只能依靠食补。
而被古人们认为能够补脑的食物,价格都不便宜。
还有笔墨纸砚的损耗以及买书的花费,对于普通人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这也是为什么有很多人都觉得读书也是一件烧钱的事情。
不过张谨言却没有这方面的烦恼。
毕竟不管是他自己的身家还是小院旁边的齐王府,想要支撑起一个人读书考功名,那都是绰绰有余的。
张谨言每日忙着温书不能做饭的时候,九九也一改往日里节俭的性格,很豪气地每日都从灵江城的酒楼中订来各种各样的吃食。
虽然她也在努力提升自己的厨艺,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九九觉得还是从酒楼订饭比较靠谱。
不过有钱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
张谨言现在就充分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过犹不及。
“我想吃青菜。”张谨言哀嚎了一声。
自从他决定看书到现在,三天来他一共吃了十二顿饭,顿顿都是大鱼大肉,张谨言觉得自己现在上完茅房,转身朝里面丢个火折子,说不定都能烧起来。
“小言乖,吃了这些看书才不会累。”九九坐在张谨言的身旁,温声劝道。
“唉……”张谨言叹了口气:“这就是时代的局限性啊,膳食平衡才是最重要的呀。”
九九不明白他说的膳食平衡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只知道,小言要去考科举了。
这让她既欣慰又紧张。
在她看来,以张谨言的才华,考取功名才是最应该去做的事。
不过之前张谨言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九九也就没有多问,即便齐王妃偶尔和自己提起,让自己多劝劝他,九九也并没有按照齐王妃的意思去做。
小言想做什么都可以,自己就在身边陪着支持他就好了。
九九在心中是这样想的,虽然感觉稍稍有些遗憾。
不过现在张谨言终于拿起了书,据说还是要参加下个月的秋闱,九九又开始患得患失起来,这么短的时间,万一考不过怎么办?
好在张谨言没有告诉他,自己如果考不过的话还得娶一个女李逵,否则九九估计当场就得崩溃。
对于这个消息,张谨言是绝对不会乱说的,因为杨公公传的可是密旨,光是这一点就很说明问题了。
若是自己连这么浅显的意思都体会不出来,那还是干脆别考科举了,乖乖洗干净准备和女李逵洞房比较合适。
至于小郡主那边,似乎也得到了齐王的暗示,这两天并没有闹出什么动静,反而还开心的给张谨言送过两次饭,当然里面的东西和九九弄来的一样,全是肥腻的鸡鸭鱼肉。
吃完饭,张谨言又重新拿起《武国律》仔细品读起来。
不一会便看的头昏脑涨,两眼发花。
记忆里好是没错,可也得自己理解才行。
就像开卷考试一样,就算让你带本书进去,但是遇上问题,你总得知道翻哪一页吧。
四书五经他前世就看过,和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不同,所以只需要临时扫上几眼基本就没什么问题。
可是这《武国律》却是穿越过来之后独有的东西,里面涉及大大小小数千条律法,上到意图谋反,下到小偷小摸,事无巨细。
张谨言可以感觉到当初编写这部律法之人心中是怀揣着怎样的抱负。
他一定是想让整个武国上下,不管碰上什么事,都能做到有法可依。
可这就苦了张谨言了,按照费老的说法,乡试一共考三场,第一场就是经义和律例,这《武国律》是绝绝对对要全部理解和背诵下来的。
将厚厚的书本丢到一边,张谨言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读不下去了。
必须要出去散散心。
他刚抬脚准备往外走,却看到一个身影从房门外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张谨言问道。
“怎么?不欢迎奴家么?”浅墨捂着嘴轻笑。
张谨言还想再说些什么,浅墨却率先开口道:“晚上栖凤楼有演出,奴家来请张公子。”
“你们栖凤楼不是天天都有演出吗?”张谨言疑惑道。
浅墨摇了摇头:“今天不一样,过了今晚,奴家便要启程回京了。”
“咦?回京?”
“没错。”
通过浅墨的解释,张谨言才知道她只是临时落脚在栖凤楼,虽然这临时也临了快一年的时间。
所以今晚栖凤楼准备搞个宴会,就当是欢送浅墨一行人,毕竟这将近一年的时间,浅墨也为栖凤楼赚了不少银子。
因为之前张谨言和浅墨有些交情,所以她才亲自来送份帖子,希望张谨言今晚能够赏脸,去栖凤楼一聚。
“可以带家眷一起来的。”浅墨似乎是怕张谨言不愿意过去,所以在临走的时候特意又多交待了一句。
可以带家眷吗?
张谨言捏着帖子,心中有些意动。
自从七夕过后,确实也没有好好出去玩一玩了。
自己一连看了好几天书,确实看不下去了,而且九九也是天天闷在家里跟着费老等人学习,想来也应该很累了。
不若今晚就好好放松一下。
劳逸结合嘛。
想到这里,正准备将手里的请帖收起来,却听到房门口又传来一道声音:“咦?你拿的什么东西?”
抬眼望去,却看到小郡主提着一个食盒快步走了过来:“给我看看。”
张谨言依言将浅墨拿来的帖子递过去,小郡主看了之后立刻兴奋的说道:“这么好玩的事,怎么不叫我?”
“你能去么?”张谨言一针见血地问道。
闻言,小郡主的脸上露出狡黠之色:“像上次一样不就行了。”
像上次那样就完了!
张谨言可是很清楚齐王对于小郡主的重视,虽然嘴上没说,但是七夕那晚出事之后,他能明显感觉到齐王有一段时间对自己很生气。
若是这次万一再有点什么事,估计齐王会亲自动手拆了自己。
张谨言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道:“你最好别再溜出来了,万一有点什么事,我可兜不住。”
“这次绝对不会有事。”小郡主笃定地说道。
似乎怕张谨言不信,她又解释道:“听父王说,这两日会有一个极其重要的人过来,王府中的侍卫几乎全部被调动出去了。所以我偷偷跑出来不会被人看到的。”
“哦?什么重要的客人?”张谨言问道。
“不知道,父王没说。”小郡主摇摇头,接着说道:“放心吧,这次我不会一个人溜出来了,而且王府为了迎接这位客人,已经在灵江城中布下了很多暗哨,这段时间很安全。”
放下食盒,小郡主开心地跑回了王府,“就这么说定了啊,晚上你们必须要等我。”
“喂,你倒是先把那帖子还给我啊……”
第四十七章 给你们讲个恐怖故事
小郡主确实没有说谎。
她这次并没有一个人偷偷溜出来。
因为她是两个人一起溜出来的。
张谨言和九九说完晚上去栖凤楼玩的事情之后,天色刚刚擦黑,就看到乔玄明抱着小郡主直接翻过了院墙落在张谨言家的小院之中。
有些无语的看了一眼乔玄明。
没想到你这样的武林高手也任由小郡主乱来。
过分宠溺孩子会对她的成长产生不好的影响啊。
想归想,不过来都来了,总没有赶人家回去的道理。
何况小郡主还带着乔玄明。
张谨言偷偷瞄了一眼这个厨子的腰部。
嗯,看起来鼓鼓囊囊的,像是别着一把菜刀的样子。
惹不起……
不多时,张谨言四人就来到了栖凤楼的门口。
今天栖凤楼不营业,不过依旧非常热闹,因为他们请了很多曾经在栖凤楼一掷千金的豪客,和一些颇具名气的才子。
将浅墨给的帖子递上去,门口负责接待的下人立刻露出恭敬的神色。
当张谨言等人走入栖凤楼的时候,立刻感觉到周围有人对他们指指点点。
“那就是在栖凤楼花费超过百万两的贵宾啊。”
“没错,上次他来的时候我也在,亲耳听到栖凤楼的下人这么说的。”
“……”
张谨言的嘴角抽了抽。
小郡主三人跟在他身后,也听到了这些议论声,顿时目露奇光看向张谨言。
“咳……”张谨言赶忙咳嗽一声:“都是误会,我哪来的百万两银子。”
…………
虽然是青楼,但却也不只是单纯的提供皮肉生意。
一楼的大厅之中原本就有表演戏曲以及说书等单纯的娱乐节目。
这也是栖凤楼能让被邀请的客人带家眷过来的原因。
今晚这里只表演戏曲和说书,就像是灵江城中其他的勾栏瓦市一样。
他们进来的时候节目早就已经开始,是一个老头坐在台上说书。
故事没头没尾的也不知在讲些什么,不过倒是有一些客人听的津津有味,听到高兴处,还会从怀里掏出点铜钱、银子丢到台上,就当是打赏。
张谨言一边吃着免费的糕点,一边凝神听了一段,却发现这故事讲的实在是索然无味,很明显带着古代话本的那种一板一眼的风格。
再看看那些听的如痴如醉的客人,张谨言在轻轻叹了口气。
古人还是单纯啊,这种故事就能够让他们沉迷其间,若是后世金、古、温、梁、黄这几位大神出手,估计这些人当场都得发疯。
看着张谨言脸上的神色,小郡主嘴里塞这糕点含糊不清地说道:“你怎么这么一副表情,这故事不好听吗?”
“一般般。”张谨言也没有狂妄地贬低对方,毕竟看周围客人的样子,他讲的应该还算不错。
“这故事最近很流行的,灵江城里所有的说书人都在讲呢。”小郡主显然持着不同的意见。
“那是你们没听过好的故事罢了。”张谨言不置可否的说道。
“哦?这么说,你听过咯?”
我不仅听过,我还看过呢,电视剧了解一下?
点了点头,张谨言在心中暗暗想着。
不过小郡主显然不准备放过这个话题,台上老头讲的虽然好,但是今天他所讲的这个部分,之前已经在王府中听过了。
所以此刻发现张谨言这里还有新的故事,立刻露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催促道:“快点说说看,是什么样的故事?”
“太多了,武侠故事,志怪传说,我都不知道该说哪个好。”
听到张谨言这么说,小郡主更加兴奋:“鬼怪的!我要听鬼怪的故事。”
张谨言喝了口茶,转头发现不仅是小郡主,就连乔玄明和九九的脸上都露出一副感兴趣的神色。
“咦?你们都喜欢听鬼怪故事?”张谨言不禁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三人都是恐怖片爱好者啊。
不过仔细想想也很正常,这个时代原本就有江湖,很多武侠故事确实没办法给人太强烈的新鲜感,特别是乔玄明,他自己都是武林高手,说不定以前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都比武侠小说里的精彩。
但是志怪传说就不一样了,这里毕竟不是修仙的世界,这种超出人们理解范围的事情,总是能轻易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坏笑着说道:“既然你们想听……”
在脑海中随意搜了搜,张谨言选中了一个堪称恐怖片巅峰的电影。
他记得这部电影曾经是在大学寝室里和同学一起看的,虽然他是男人,但是看完之后也被吓的不轻,晚上上厕所的时候都是好几个大老爷们结伴一起去的。
“话说就在距离灵江城不远的一个县里,有一处空置了很久的宅子,根据当地人的传言,在这处宅子中,曾经住着一个名叫伽椰子的女人……”
“好奇怪的名字。”
张谨言刚刚说了一句,小郡主突然插话道。
不过张谨言并没有理会她,而是按照时间的顺序继续将故事讲了下去。
很快,随着张谨言的讲述,小郡主的心神立刻被故事本身所吸引,不再纠结故事主角名字的问题。
…………
台上的老头讲的唾沫横飞,却发现台下原本聚集着听他说书的客人越来越少,反而距离舞台不远处的一处桌前,似乎聚集了很多人。
“那里发生了什么吗?”老头有些疑惑,那些人虽然围在一起,却只是静静地站着,一点声音都没有。
老头甚至有一种错觉,虽然那么多人围聚在一起,但似乎那附近区域的温度都要比周围低上许多。
同样疑惑的还有浅墨,她在楼上的房间里原本准备好要表演的,不过下来之后却发现半个大厅的客人都慢慢聚到了一起,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她已经居高临下的看到了这群人围聚的中心就是张谨言,所以浅墨准备过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走到近前,浅墨听见张谨言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从那宅子出来后,理佳发现在自己身上渐渐地有种种怪事发生,比如一个人在家沐浴的时候她可以感觉到脑袋后面似乎可以摸到一只冰冷的手,又比如在睡觉的时候总能听到一个声音……”
咦?听起来像是志怪故事的样子,只是讲个故事而已,怎么围在周围的人个个都神情紧张,还有好些人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看到这种情况,浅墨的眼中露出好奇的神色,在人群外面开口道:“公子是在给人说书么?”
第四十八章 打赏就能改结局
浅墨的声音绝对可以称得上是悦耳和动听。
但这也是必须要在合适的时间听到才行。
比如她唱歌的时候,平常说话的时候,或者说晚上两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
但是这合适时间的定义中,绝对不包含一个人走夜路的时候又或者是心神全部沉浸在一个异常可怕和恐怖的故事中的时候。
很不巧的是,浅墨现在说话的时间,恰恰就是某个不太合适发出声音的时候。
于是当张谨言讲到最紧张处,周围所有人都屏气凝神仔细听着时,她这一句话立刻就像是将冷水泼到沸油中一样,造成了爆炸性的效果。
“鬼啊!”
也不知是谁率先吼了这么一嗓子,众人紧绷的心弦齐齐被这一声惊叫震断。
于是混乱很快就扩散开来。
人群惊叫着朝四周逃开,这场面用狼奔豸突来形容绝对不算夸张。
一时间,惊叫声,逃跑声,撞倒桌椅的痛呼声,以及被撞倒之后,桌椅倒地的嘭嘭声不绝于耳。
浅墨茫然地站在一边,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无辜的神色。
她完全不能想象,自己只是平平常常的问了一句,怎么会造成这样的场面。
人群散开之后,浅墨也终于看到了被围在中间的几人的样子。
张谨言是一脸茫然,小郡主和九九正在拼了命的往他怀里钻,而乔玄明则一脸煞气,手中攥着一把菜刀,警惕地朝四周看去。
“公子……”浅墨哭笑不得的又说了一声。
“咳……”张谨言赶忙咳嗽一声,“好了好了,只是个故事而已,别让人看了笑话,还有你,乔前辈,把菜刀放下来吧。”
经过他一阵安抚,小郡主几人这才慢慢平复下心情,随即他们不约而同的狠狠瞪了张谨言一眼。
都怪你,讲那么恐怖的故事干嘛。
张谨言则是一脸无奈,心想都是你们自己让我说的,怎么又怪起我来了。
大厅里的骚乱很快就被平息了下去,已经散开的人群又一次聚集到张谨言这一桌的周围。
不过他们过来的目的并不是因为浅墨在这里,而是想继续将故事听完。
“公子,麻烦你快点继续吧,后来怎么样了?”
“对对,快讲,这个伽椰子最后是不是被天师镇杀了?”
“到底是灵江城边上哪个县?不会就是宁县吧?我听说那里确实有一套宅子空着。”
听着围过来人群中的声音,张谨言很快理解了这些人的想法。
古人们还是很单纯的,虽然在故事开始的时候,张谨言就说了这个只是一个志怪传说,当不得真,但是这些人还是很快就将自己的情况代入到里面去了。
并且按照普通志怪故事的结局,无论那鬼怪有多凶恶,最终都会被高人消灭,还这天地一个朗朗乾坤。
似乎只有这样的结局,才能够给恐怖的传说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让原本被故事吓住的人不再那么害怕。
可是今天讲的这个故事不一样啊……
看到张谨言似乎并不想继续的样子,周围立刻有人像是明白过来一般,从怀里摸出几两碎银放在桌上。
这很正常,很多说书先生都喜欢在故事讲到精彩处戛然而止,如果这时候周围的客人愿意掏出一点赏钱,那么说书的先生就会假装勉为其难的继续说下去。
“喏,这是赏钱,快点继续吧。”
有人带头,很快就有更多的人效仿,不一会张谨言面前的桌子上就堆起了一座小小的银山。
果然今天被邀请来栖凤楼的都不是普通人啊。
张谨言看着自己面前的打赏,有些哭笑不得。
他的心中有些为难,这故事最后没有好结局的……
要是按照原版的内容继续讲下去,万一把这群人搞火了就麻烦了。
张谨言不想犯了众怒,思来想去,最终他还是将故事的结局进行了一定程度的修改。
又经过了几个曲折离奇的事件之后,终于有无上天师彻底收服了为祸人间的妖魔,灵江城边上的这个不知名县城里,老百姓又迎来了平静的生活。
“好!”
“讲的好啊!”
随着故事结束,张谨言面前的桌子上又多出许多碎银,甚至有人直接放出了银票。
“唉,要是这个故事不听完,我待会都不敢一个人回家了。”
“没错没错,我还准备在栖凤楼住一晚再走呢。”
“咦?你这个提议好像很不错的样子,不知道翠儿今天在不在。”
人群议论着各自散去,经过这么一出,大厅之中终于又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虽然有一些人对于浅墨竟然主动来到张谨言的桌子前说话感到很惊奇,但是很快就在其他一些人的解释下释然了。
在栖凤楼花费超过百万两的男人,确实有资格让浅墨主动过来说两句。
浅墨端着茶杯,笑嘻嘻地看向张谨言:“想不到张公子还是个说书先生。”
“呵呵。”张谨言干笑一声:“本来也只是随便讲讲而已。”
一边说着,张谨言趁着其他人没注意的时候,伸手在桌子上一扫,将所有碎银和几张银票扫到了自己的怀中。
“要是以后有兴致,也可以来栖凤楼偶尔说上一段嘛,刚才那些客人的表现已经证明了张公子的能力。”浅墨看着张谨言如此财迷的样子,调侃道。
“才不要!”小郡主突然插话道:“就算要讲,那也是讲给我听!”
浅墨转头看了一眼小郡主,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哎呀,郡主大人,奴家明天就要离开灵江城了,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什么?你明天就要走吗?那真是太好了。”小郡主敏锐地抓住了浅墨话中的重点。
至于她为什么说自己紧张又或者为什么认识自己,对于小郡主来说都没有这个重要。
这狐狸精终于要走了,以后就不会再来勾引小言了!
“是啊。”浅墨点点头,“奴家离开之后应该再也不会回来了,所以郡主大可不必对奴家这样。”
“嗯嗯。”小郡主很开心,“那今晚本郡主就陪你好好喝一杯。”
“太好了,奴家可是仰慕郡主的名声很久了。”浅墨轻轻笑着,端起茶杯跟小郡主碰了碰。
几人随意聊了一阵,在浅墨的刻意讨好下,小郡主很快就放下了之前对她的防备,甚至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唉……
看着小郡主的样子,张谨言叹了口气,这小妞简直被浅墨治的死死的,随便几句话就将场面全部掌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若是以后多接触几次,估计很快就会被浅墨牵着鼻子走。
还是九九好,张谨言这样想着,撇了一眼在一旁恬静坐着的女孩。
看看人家,从始至终都只是脸上带着笑容在一旁看着,一副名门大妇笑看两个小妾聊天的模样。
嗯?我用的形容词是不是有些不准?
第四十九章 没睡醒
浅墨在张谨言这里待了一会就离开了。
今晚她还要有表演,刚才她已经和张谨言说过,临走之前,准备再唱一遍他的《鹊桥仙》和《水调歌头》。
乔玄明似乎对栖凤楼的几个糕点很感兴趣的样子,交待张谨言好好看着小郡主之后,便起身往后面的厨房走去。
你不是来保护小郡主的么?怎么自己先跑了。
张谨言对于这个不称职的保镖很无语。
不过转念一想,在栖凤楼中又不会有什么危险,随即也就释然了。
三人一边看着表演,一边聊着天,很快就到了浅墨应该上台表演的时间。
可是一直等了很久,都不见浅墨出来,大厅中的客人都开始躁动起来。
“怎么浅墨姐姐还不出来呀?”
正疑惑间,突然从舞台的后面传来一阵喧哗声,似乎有人在那里吵了起来。
“不会是浅墨姐姐那边发生什么事了吧?”小郡主问道。
“不知道。”张谨言摇了摇头。
“我们去看看!”小郡主说着就起身朝那边走去。
“等等。”张谨言喊了一声,可是小郡主却没有回来的意思,无奈他只好和九九一起跟了上去。
绕过大厅的舞台,张谨言看到后面已经围了不少人。
圈子的中间背对着他站着几个人,当中的一人看背影像是一个少年。
少年的脚边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地栖凤楼的客人,似乎是起了什么争执被打的,看周围客人有些畏惧的神情就知道,出手的应该是少年那一边的人。
而浅墨和一个老妪似乎正在与他说着什么。
“哈哈,想不到灵江城这种地方,竟然还有这样的极品美人儿。”张谨言走到近前,首先听到的就是这样一句语气轻佻的话。
接着,他看到那少年将手中的纸扇狠狠一合,淫笑道:“晚上送到我房间来。”
说完,少年根本不管在场众人的反应,直接转身就要离去。
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似乎根本没有想过对方是否会拒绝,也从来不觉得对方能够拒绝自己的要求。
听到这话,浅墨的脸上露出一丝愕然之色,旁边的老妪赶忙说道:
“这位公子,浅墨她今晚不便陪客。”
“呵呵,不方便陪客,又不是不方便陪我。”少年并不在意,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
只是他说话的语气中却微微带着一股冷意。
“婆婆……”浅墨轻声唤道。
“闭嘴!”那老妪朝她看了一眼,随即嘴唇微微动了动,浅墨的脸色立刻一变,赶忙低下头去。
“这位公子……”老妪继续解释道:“浅墨今晚真的不方便。不若老身在栖凤楼给公子安排其他的姑娘如何?保证让公子满意。”
“哦?那我要是不满意呢?”少年转过身,冷笑着对老妪说道。
“这个……”老妪有些犹豫。
“行了,你们这些妓子不过是为了些钱而已。”少年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甩了过去,“五千两够不够?”
“公子,这不是银子的问题。”老妪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
少年被老妪的话逗笑了,他裂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说道:“不是钱的问题?那就是面子的问题咯,你是觉得我面子不够吗?”
“老身不敢……”老妪面露苦色,又转头看了一眼浅墨,眼神中透露出一阵犹豫,但很快就变得坚定起来。
浅墨立即察觉到了老妪的想法,她双手向后轻拢,顿时从袖子中滑落出两个锋利的匕首。
接着浅墨脸上露出娇媚的笑容,正准备走到少年面前说些什么以麻痹对方的时候,突然从人群外传来小郡主的声音:
“你算什么东西?浅墨姐姐凭什么要陪你?”
“大胆!”
“放肆!”
小郡主话音刚落,少年身边就有两人立刻转身怒喝,恶狠狠地用眼神在人群中搜寻。
张谨言心中那个悔啊。
怎么就闲的没事非要陪小郡主来看什么热闹呢。
看就看罢,偏偏小郡主还是个急性子,看到之前在饭桌上和自己相谈甚欢的浅墨似乎在被人欺负,立即就挺身而出了。
不过事已至此,对方也已经看到了刚才说话的小郡主,所以他只能暗叹一口气,主动向前一步挡在了小郡主面前。
他倒不是怕了对方,毕竟小郡主的身份在灵江城是绝对没人敢招惹的。
可是现在乔玄明不在,那少年身边几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万一对方也很冲动,自己这边还没亮明身份就打了起来,估计吃亏的还是自己这边。
所以此刻张谨言想的是先稳住局面再说。
不过就在他脸上堆起笑容,对那两个凶神恶煞般走过来的人准备拱手解释时,那少年却突然拦住了自己的手下:“慢着!”
只见那少年从手下身后走了出来,目光灼灼地盯住小郡主和九九二人。
咦?这家伙难道认识小郡主?这下就好办了。
张谨言心中刚准备松一口气,却听到那少年惊喜地说道:“真是不虚此行,竟然还能见到两个极品!”
接着,少年转头对张谨言说道:“兄弟艳福不浅啊,能同时拥有两位美女,不如这样……”
一边说着,少年又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这些钱你拿着,把你家这两个小妞给本……公子玩两天如何?”
接着,少年仿佛怕张谨言不愿意似的,还好心解释道:“兄弟放心,本公子只是玩玩而已,到时候保证把人生龙活虎地给你送回来。”
少年这话一说出来,张谨言的脸色立即就冷了下来,小郡主和九九岂是你这种人渣可以随意侮辱的?
他伸手拦住了正欲发飙的小郡主,用身体将她和九九挡住,对着少年平静地说道:“呵呵,这位公子怕不是在说笑吧?”
“你看本公子像是说笑的意思么?”少年冷笑。
他身后的两个随从此时也齐齐踏前一步,仿佛是在告诉张谨言,识相的赶紧滚开。
“是不太像。”张谨言点了点头,同时给了不远处有些焦急的浅墨一个安心的眼神。
就在少年脸上露出笑容,以为张谨言已经服软的时候,张谨言却突然伸手,狠狠一巴掌抽在了他的脸上,同时语气冷淡地说道:
“所以我觉得你可能是没睡醒。”
第五十章 三皇子
张谨言出手很重。
他用的是右手,这只手经过乔玄明的调教,此刻已经拥有了很强的力量。
七斤重的玄铁菜刀他都能毫不间断的挥舞小半个时辰,打个人那绝对是轻松自如。
啪!
一道清脆的响声从少年的右脸上传来,所有听到这声音的人,脑海中都浮现出一个字——痛。
浅墨脸上露出极度震骇的神色,来不及多想,她脚下一错就想冲过去,却被身旁的老妪用手在肩膀上轻轻一按,立刻定在原地。
“婆婆……”浅墨焦急地说道。
“别急,要出手也不能让人发现。”老妪淡定地说道。
另一边,小郡主看到张谨言打了那少年一巴掌之后,正欲上前说些什么,可九九却有些担忧地将她又朝身后拉了拉。
周围人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眼前这人竟然敢抽那少年一巴掌,不愧是能在栖凤楼花费百万两的第一豪客。
虽然心里对张谨言很佩服,但是这群人还是很明智的齐齐朝后退了一步,把场地给让了出来。
之前就有许多人想要出头,他们不过是帮着浅墨说了几句话而已,就已经被打倒在地,现在都起不来。
这人话都没说两句竟然直接动了手,一会怕是要出大乱子,还是赶紧退开一点,免的热闹没看成,还被误伤了。
张谨言抽完少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发呆,倒不是他从这一巴掌中悟出了什么绝世神功,而是他发现自己的手掌竟然从那少年的脸上抹下了一层粉末。
好恶心,脸上涂这么厚的粉。
他赶紧甩了甩手。
“你……你竟敢打我?!”少年捂着自己的左脸,连头发都被打的散开了一些,此刻他的左脸即便被手捂着,也能明显的看到已经肿起来一圈。
他眼睛赤红,神色疯狂地指着张谨言大吼道:“杀了他!杀了那两个贱婢!”
少年身后的两人也是一脸震惊,似乎也从来没想过眼前这人敢打自己的主子。
不,应该是从来没想过竟然有人敢打自己的主子。
直到听到少年凄厉大吼,他们这才反应过来,立即闪身上前,一出手就是朝张谨言的要害攻去。
却听噗噗两声,正当众人以为张谨言就要血溅当场的时候,却愕然发现倒在地上的却是少年的两个手下。
“杀了他!杀了他们!”少年依旧在愤怒的大吼。
跟在少年身后的另外几人看到自己这边的人被一个厨子打倒在地,立刻齐齐锵啷一声将腰间的佩刀抽了出来,口中喊道:“保护公子!”
不过喊归喊,他们却并没有直接冲上去,因为他们根本没有看清这厨子是怎么出手的,所以心里明白对方也是高手,一时间七八个人拿着刀与厨子对峙起来。
“怎么回事?”乔玄明的身影落在张谨言面前,寒着脸沉声问道。
自己只不过去栖凤楼的厨房逛了两圈,怎么回来的时候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连刀都拔出来了。
此刻乔玄明的内心是崩溃的,刚才他回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这两个人正在对张谨言出手,而且看那架势并不是什么普通人打架,这两人出手狠辣异常,完全是奔着取人性命的目的来的。
若是让这两人的攻击打中张谨言,那这小子肯定立刻命丧黄泉。
所以他才赶紧出手,无论如何先救下这小子再说。
这也是张谨言敢去扇那少年一巴掌的原因之一,出言不逊侮辱小郡主和九九肯定是要惩罚的,所以当他看到乔玄明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人群外面的时候,这才果断出手。
高手就是高手,老乔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张谨言在心中暗暗想着。
“此人口出狂言,侮辱郡主,打一巴掌算是便宜他了。”张谨言对乔玄明解释了一句。
张谨言说完,乔玄明的目光陡然一冷,看向不远处的少年。
两个得力手下已经被乔玄明一招就解决了,此刻少年也明白张谨言这群人不好惹,被乔玄明阴冷的目光一瞪,立即吓得后退两步。
“你们先回王府。”乔玄明冷声道。
今天这事恐怕没办法善了了,对方似乎也很有身份的样子,否则不可能如此有恃无恐。
张谨言点点头,现在的局面确实已经不是自己能解决的了,于是他拉着小郡主和九九,立刻从人群中退了出去。
“拦住他们!”眼看张谨言等人要走,少年立刻对着自己的手下怒吼道。
随着少年的命令,很快便有四人分了出来,踹开人群就想从一旁绕过去。
不过他们还没有走两步,就被乔玄明以极快的身法一脚一个踢了回去,剩下的人立即如临大敌般紧紧将少年围住,再也不敢上前一步。
有乔玄明垫后,张谨言倒不是很担心,那少年的手下看着也不像是顶尖高手的样子,所以以乔玄明的境界层次,想要退走那绝对是没什么问题的。
张谨言离开栖凤楼之后,却发现浅墨不知何时竟然追了出来,她的脸色有些担忧似乎有什么话想对他说一般。
“怎么了?”张谨言疑惑道。
“奴家谢过公子,谢过郡主。”浅墨先是轻轻一礼,对张谨言和小郡主刚才的帮忙道谢。
“姐姐不用客气,这人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小郡主轻笑着说道。
浅墨点了点头,但是脸上的担忧之色却不见丝毫减轻,犹豫了一会,她还是开口说道:“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嗯?”她的样子让张谨言更加疑惑,难道刚才那个少年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小言,我和郡主先回去,你多加小心。”九九看出浅墨似乎有什么话想要单独和张谨言说的意思,于是拉着小郡主先行离开了。
“公子,你还是带着九九姑娘快些离开灵江城吧。”等到二女走远,浅墨这才开口说道。
“怎么回事?”
“刚才你打的那人……”浅墨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不若公子和我们一道先离开灵江城再说吧。”
“到底怎么回事?难道连齐王府的名头都没用?”张谨言心中有些惊讶。
“齐王府的名头自然是有用的,但那仅仅是对小郡主而言。那人如果想要杀你,光凭王府不一定拦的住。”
说到这里,浅墨银牙轻咬像是纠结了一会到底要不要透露那人的真实身份。
不过最终对张谨言的关心还是占了上风,她将嘴巴轻轻凑到了张谨言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什么?他是三皇子?!”
第五十一章 皇帝的心思
听到浅墨说出那少年身份的时候,张谨言的心中确实有些惊讶。
没想到自己竟然打了当今的皇子一巴掌。
只是浅墨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张谨言回想起当时的场景,这才发现浅墨似乎一早就知道那少年的身份。
不过他倒没去问这个问题,只是隐约感觉浅墨有些不简单。
通过浅墨的解释,张谨言才了解到,那个少年是当今陛下与令妃所生的孩子,也是齐王的侄子之一。
只是浅墨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不好好在京城待着,要跑到灵江城这里来。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看他那样子绝对不是什么好人,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扇了他一巴掌,以三皇子之前表现出来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还是想想怎么跑路要紧。
张谨言不是没想过也许齐王会保护他,但是很快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毕竟齐王再怎么赏识自己,自己也终究都是外人,这三皇子可是正儿八经的齐王的侄子。
万一自己傻傻地等着齐王来保护,最终却发现对方并没有这个意思的话,到时候自己和九九估计真的性命不保了。
总之,还是要早做打算为妙。
回到家中的时候,张谨言意外的发现乔玄明站在院子中央。
“九九呢?”张谨言问道。
“九九姑娘今晚在小郡主那里歇息。”乔玄明回答之后,用复杂的目光看向张谨言,“小子……”
“乔前辈不必多言,那人的身份我已经知道了。”张谨言朝他拱了拱手。
“你怎么知道的?”乔玄明有些惊讶。
“这就不用乔前辈操心了,我正准备收拾东西跑路呢。”
“呵呵。”乔玄明察觉到张谨言的语气中有些愤懑,便不再去纠结他为何知道三皇子身份一事,而是语气温和地安慰道:
“放心吧,今天的事你没做错,而且王爷已经知道前因后果了,他不会让三皇子乱来的。”
“哦?”张谨言显然有些不信:“若是那位皇子非要杀我呢?”
“你知道三皇子来灵江城是因为什么吗?”乔玄明没有回答张谨言的问题。
“不知道。”张谨言摇了摇头。
“陛下知道你有大才,特意安排三皇子来灵江城向你学习的。”乔玄明笑道。
“我?”惊讶地指了指自己,张谨言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想起三皇子之前在栖凤楼的所作所为,他立即又摇头道:“怕是要辜负陛下的期望了,他这种人不是我能教的。”
乔玄明点头道:“发生这种事,那自然是不可能了,王爷已经准备明日就修书派人送到宫里,将今晚之事的来龙去脉讲述清楚。你放心,陛下必然不会追究你,也绝对不会允许三皇子乱来的。”
“这还差不多。”听完乔玄明的话,张谨言总算放下心来。
旋即他又想起另外一个问题:“对了,陛下怎么会心血来潮让三皇子来拜我为师?”
“这就要从陛下迟迟未立太子这件事说起了。”乔玄明今晚似乎谈兴挺好,听到张谨言问这个问题,也不避讳,直接笑呵呵地聊了起来。
在他的描述中,今晚被打的这位三皇子,也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之一。
而他的竞争对手,就是当今皇后所生的儿子。
原本按理来说,皇后的儿子被封为太子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但是皇帝不知道怎么想的,偏偏就一直拖着这件事。
不过这倒不能说是皇帝偏心,主要是大皇子自己也不怎么争气,他的性格阴沉,器量狭小,并没有展现出明君之相。
原本朝堂之上大部分臣子确实是支持大皇子的,但是皇帝一直态度暧昧,于是渐渐就有一些人醒悟过来。
这大皇子怕是不一定能继位啊。
从这之后,渐渐就有一批朝中的重臣聚集到了三皇子的身边。
因为在他们看来,除了大皇子之外,只有三皇子最有资格继承王位了。
而最让这些人有信心的是,在三皇子展露出争夺皇位的气象时,皇帝不仅没有打压,反而隐隐有一种认可的态度在里面。
不仅平日里对大皇子经常苛责,反而对三皇子表现出一定的喜爱之情。
这次让三皇子来灵江城也是这个原因,皇帝是希望三皇子能够得到更多的锻炼。
虽然三皇子也有很多缺点,但他平日里掩饰的不错,至少在皇帝面前表现的都很乖巧。
而且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其他的皇子要么早夭,要么还年幼根本没办法和当这两人的竞争对手。
所以皇帝有时也会选择睁只眼闭只眼,不去深究三皇子的一些作为。
只是没想到他刚离开京城就原形毕露,在栖凤楼中和张谨言起了这么大的冲突。
听乔玄明说完,张谨言想起了不久前齐王拉着自己闲逛时说的那些话,他的心中隐约感觉皇帝将三皇子立起来的目的并不单纯。
不过这都是皇家自己的事情,张谨言并没有多大的兴趣,此刻已经是后半夜,乔玄明虽然兴致很高的东拉西扯了大半天,但是张谨言早就已经哈欠连天了。
“你小子……”看着张谨言这副模样,乔玄明哭笑不得,“一般人想听皇家秘闻都听不到,现在老夫亲自告诉你,怎么还一副这么不耐烦的样子。”
“呵……”张谨言又打了个哈欠,“抱歉啊,乔前辈,小子今天忙了一天,晚上又碰上这种事情,实在是大费心神,此刻眼睛都睁不开了。”
“行了,你就安心休息吧。”乔玄明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空,起身说道。
乔玄明离开之后,张谨言赶紧回到房间之中准备睡觉,恍惚间感觉乔玄明今天反常的行为一定有什么原因,只是来不及细想便沉沉睡去。
小院陷入了寂静之中。
又过了很久,似乎已经是黎明前最后一抹黑暗的时候,突然有个人影轻手轻脚的落在了小院之中。
那人影缓缓靠近张谨言所在的房间门口,同时一只手伸进怀里摸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等了一晚上,怎么才来了你这么个不入流的东西?”一道有些苍老的女人声音从房门的上方传来。
那人影听到声音猝然一惊,立刻向后跳出去一丈多远,落地之后看也不看便抬手朝之前声音的来源处打出一发袖箭。
只听那袖箭咻的一声飞了出去,那人影等了一会,却没有听到任何箭矢入肉的声音。
正疑惑间,突然听见那道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小子倒是机灵,知道等那蠢厨子走了以后再来,不过……”
接着他便感觉到似乎有一只手在自己的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回去告诉你主子,不想死的跟你一样难看,就别来招惹这小子。”苍老的声音说完这句话,小院中又彻底恢复了平静。
那人影僵了很久,直到东方泛起一抹鱼肚白的时候,才终于微微动了一下。
接着,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脸色陡然大变,再也顾不得张谨言那边,径直一个翻身逃出了院子。
第五十二章 都喜欢翻墙
张谨言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晃了晃有些沉重的脑袋,他打开房门正想要出去洗漱一番,却发现浅墨竟然站在院子里笑看着他。
“你怎么进来的?”张谨言有些无语。
这小院也太不安全了。
怎么随便一个人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来。
“喏,从那面墙跳进来的呀。”浅墨用手指了指小院正门附近的围墙。
“……”
明天老子就花钱把这墙修高一丈,张谨言在心中恨恨想到。
“公子,奴家今日便要启程了。”浅墨没有去管张谨言的想法,而是盈盈朝他行了一礼。
“唔……”点了点头,张谨言说道:“那祝你一路平安。”
“公子也要保重,奴家恭候他日能在京城见到公子。”
浅墨轻轻一笑,目光又在张谨言的脸上转了转,便转过身走了出去。
张谨言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昨晚帮了你那么大忙,也不见你给点什么好处。”
抱怨完,他便从院中的井里打起一桶水,自顾自地洗漱起来。
收拾好自己,张谨言感觉昏沉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正准备回房间继续休息一会,却看到九九又从外面走了回来。
她的手里提着一个食盒,看样子之前应该是专门去了附近的酒楼一趟。
“小言!”看到张谨言已经起来,九九赶忙将食盒放下,走到他面前有些担忧地说道:“昨晚那人……”
“我已经知道了。”张谨言点了点头,“他是皇子。”
九九点头道:“没错,昨晚我和小郡主回到王府之后,就看见他也跟着过来了,后来齐王把小郡主也叫去了外面,等到她回来的时候跟我说暂时没事了,不过她也被齐王禁足了。”
两人正说话间,突然眼前一黑,乔玄明直接从天而降,对着张谨言笑道:“小子,王爷让我转告你,这段时间好好在家温书准备科举,其他的事情都不用操心。”
张谨言却是一脸黑线地望着也不喜欢走正门的乔玄明,心中又一次恨恨想道:“明天老子要花钱加高十丈!看谁还没事直接跳墙进来。”
“怎么?你小子好像不是很高兴的样子?”乔玄明看着张谨言的表情,似乎有些疑惑解决了三皇子的事他为何一点都不开心。
还未等张谨言说话,乔玄明的脸色却突然一变,他皱起眉头狠狠吸了口气道:“不对劲,你这院子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乔玄明说完,九九的脸色却是一红,低下头细如蚊呐地说道:“我……我今日在酒楼买了些大肠回来。”
“不对,得月楼的九转大肠我也吃过,不是这个味道。”说完,乔玄明一边吸着鼻子,一边在小院中踱起步来。
来回走了两圈,他突然停住脚步,此刻若是昨晚的人影在的话,立刻就能发现乔玄明停住的地方,正是他昨晚被制住时所站立的地方。
“我想起来了,这是南疆花蛊的味道!”乔玄明警惕地说了一声。
“南疆花蛊?”张谨言也是一脸紧张。
“呃……似乎又不是。”乔玄明有些尴尬,实在是得月楼的九转大肠味道太过特殊,已经彻底影响了他的判断。
“应该没事,南疆花蛊已经很多年没有在江湖上露出踪迹了,不会这么巧偏偏在这里出现的。”
“你行不行啊。”张谨言有些无语,乔玄明估计是常年待在厨房里,嗅觉已经被烟熏火燎的搞的有些退化了,闻了半天也没闻出个所以然来。
“没事了,不用担心,王爷的话我已经转达到,先告辞了。”乔玄明说完,脚下一跺又从围墙上跳了回去。
麻蛋!老子一定要加高这圈围墙!
…………
接下来的日子,张谨言很安分的一直待在家中。
小郡主已经被禁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放出来,那位三皇子似乎也确实被齐王压住了,没有任何动静传来。
张谨言每日的事情除了吃九九从酒楼买回来的饭菜,就是捧着费老给自己的那些书籍死读。
不得不说,费老对于张谨言考科举这件事还是很上心的,他拿给张谨言的书并不是市面上能够买到的普通书籍,而是他自己耗费无数心血和时间,一笔一划亲自写出来的各种注释合集。
这里面包含了他一生读书的收获与理解,特别是关于《武国律》这部律法。
据说费老还专门在刑部收集了大量的案例,参照这《武国律》将这些案例重新编纂成书,里面每个案例都对应着《武国律》中的一些律法规定。
因为武国也是效仿历史上的其他国家,使用的是判例法,所以张谨言感觉费老编纂的这本书很像是他原先世界历史中,明太祖朱元璋弄出来的那本《大诰》。
当然,这里面并没有对种种酷刑的描述。
有了这本书,在对于《武国律》的理解上,张谨言的进步可谓一日千里,偶尔有几个不懂的问题请教一下费老就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一品大员果然名不虚传。
每每捧起费老的书籍,张谨言都不免在心中暗自感叹。
当然,在读书之余,对于书法的磨炼也一直没有停止。
因为之前栖凤楼那件事的缘故,张谨言暂时不太方便去齐王府继续切菜,不过他的腕力已经达到了一定境界,所以每日只是对着费老写给他的字帖勤加苦练就足够了。
三十多天的时间一晃而过,经过这段时间的潜心学习,张谨言对于乡试第一场经义和律法的把握已经比较充分。
第二场是考诗词,这一点对于张谨言来说也具备一定优势,毕竟他身后站着的可是上一世五千年的璀璨文明。
只有第三场的策论稍稍有些棘手,倒不是他不会,而是练习的时间太短,他还没办法写出那种花团锦簇的文章来。
不过好在费老在这段时间也算是给他做了一番突击训练,基本的套路至少还是能把握住的。
反正皇帝又不是让自己考第一名,只要能顺利通过乡试就行了。
到时候距离会试还有四个来月的时间,足够自己将策论的水平提升上来了。
怀着这种心情,时间慢慢走到了十月的末尾。
十月二十日,这一天秋高气爽,天气很好。
乡试也在这一天正式开始。
第五十三章 护身符
卯时刚过,天色依旧黑暗的时候,张谨言就被九九从床上拉了起来。
“小言,快醒醒,要出发了。”
揉了揉眼睛,张谨言慢吞吞起床,九九已经准备好了所有洗漱以及穿戴的东西。
“哈……贡院不就在城南么,这么早起床干嘛?”
张谨言打着哈欠。
“你以为就你一个人去考试么?”
之前一直被禁足的小郡主也出现在张谨言的房门口,而她的丫鬟湘儿正帮着九九整理东西。
“灵江城周边所有郡县的学子今天都要过来,不早点过去的话,排队都能排死你。”
“知道了。”张谨言嘟囔一声,随即开始洗漱起来。
走出房门,九九已经将要带的东西都收拾成了一个包袱。
“这里面是我自己做的糕点、王府拿来的吃食,还有乡试所需要的东西,千万别弄乱了。”
张谨言点点头,从九九手中接过包袱,轻笑一声:“放心吧,我肯定会好好考的。”
三年一次的乡试绝对是灵江城的一场盛世。
城外的贡院承载了至少七八千个家庭的希望。
许多稍远一点的至少提前五六天就已经在城中的客栈住下。
更多家境贫寒的学子只能够一步步依靠自己的双脚走过来。
从这一点上来说,原本就住在灵江城内或者附近的学子其实是占了很大便宜的。
这就是命数,有些人天生的起跑线就会比别人靠前一些,若是生在皇室或者王公贵族家里,说不定起跑线都在普通人的终点线之后了。
不过自古考科举都是命数重要,实力也一样重要,武国对于人才的选拔相对还是很公平的,只要你真的有本事,寒门也是有机会出贵子的,只是数量相对富裕家庭来说稍稍少了一些罢了。
将所有东西带好,九九又嘱咐了一遍需要注意的事情,感觉她比张谨言还要紧张很多。
“好了,放心吧,等我好消息。”张谨言轻轻捏了捏九九有些冰凉的小手,温声安慰。
“等等。”就在他准备踏出小院的时候,小郡主走过来叫住他说道:“这是前几日我在寺里求来的护身符,保佑你高中的。寺里的僧人说,只要将这护身符贴身戴好,就会有效果。”
“这可是花了郡主一百两银子香油钱才求到的,据说很灵的。”湘儿在一旁插了一句,似乎是想让张谨言明白自家小姐的良苦用心。
“好了,别说了。”小郡主的脸色有些羞红。
“谢谢。”张谨言心中有些感动,小郡主都已经被禁足了,竟然还跑出去给自己求符,肯定又是偷偷跑出去的,说不定为了这事还会被齐王责备。
将护身符挂在脖子上,张谨言走出门外,齐王府为他准备的马车早就已经等候在路边。
坐上马车,张谨言把头伸出窗户外挥了挥手:“两日后见。”
乡试一共三场,每场都需要考两天的时间,比张谨言前世历史上的时间短了一天。
据费老所说,这样安排的原因和将乡试的日期推迟到十月份一样,都是因为以前的当政者体恤应试的学子。
据史书上记载,曾经每场考试需要考三日的时候,每届乡试都有人在考场里因为熬不住而发疯,而改成两日之后,这种情况明显改善了许多。
马车行驶到距离贡院还有一里地的时候,便无法再前进了,因为从这里开始已经全面戒严,所有人都必须步行进去。
张谨言下了马车,跟着乌泱泱的人群朝前走去,心中不免想起了上一世自己参加高考时的感觉。
似乎和现在有点像。
无论是高考还是现在的乡试,那都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不过上一世是为了给自己搏一个未来,而现在则是为了不娶那个女李逵。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排着队,很快便轮到了张谨言。
贡院门口负责查验的侍卫虽然查的很仔细,但是动作也很快,查明了张谨言的身份证明便丢给他一块牌子:“五号考仓,先去验身。”
张谨言点了点头,跟着前面进门的考生们一起走到了一个临时搭建起来的棚子里。
所谓验身,既有验明正身的意思,也有防止夹带的作用。
武国对于科举舞弊查的极其严格,费老之前已经和张谨言提过,进入贡院之后所遇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在验身的棚子里被脱个精光。
负责验身的侍卫不仅会将考生的包袱打开,将所带的吃食糕点全部掰开仔细查看,而且考生们身上的衣物也需要全部脱下来,一件一件地仔细翻找。
若是有人穿了较厚的衣物的话,这些衣物都会被直接破开,看看里面有没有小抄。
甚至在衣物脱光之后,连身上那些有可能夹带的特殊部位都要检查一遍。
费老描述科举这些事的时候时间还比较早,张谨言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才终于接受了这样的设定。
没办法,科举对于古人来说太过重要,即便检查如此严格,对于舞弊之人的惩罚也很重,但是依旧有人愿意铤而走险,用自己未来的一切去搏那金榜题名之时无尽的荣耀。
张谨言一走进验身的棚子,就看见无数考生清洁溜溜的站在里面。
这种场面就好像走进了一家巨大的澡堂子里一样,只不过这里并没有冒着热气的水池和搓澡的大爷。
将自己的衣物脱掉,张谨言露出了脖子上挂着的护身符。
旁边一个考生看到这东西,有些好奇地问道:
“兄台,你这护身符也是在城外的寺庙求来的吗?”
张谨言点点头,看了看那名已经坦诚相见的考生,他的脖子上也挂着一个一模一样的。
“吗的,我们都被骗了,那帮秃驴为了赚钱真是什么都做的出来。”身后的另外一名学子愤愤地说道。
张谨言转过头,这名考生脖子上也挂着护身符,随即他放眼望去,发现整个棚子里,几乎所有考生的脖子上都挂着这个东西。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东西,竟然要了我整整三两银子。”
“咦?那我岂不是赚了,我这护身符只要了一两。”
“没想到这帮秃驴也知道见人下菜,早知道买这个符的时候就应该穿的寒酸点了。”
听着周围考生们的议论,张谨言默默用手攥住了脖子上的护身符。
一百两啊……
第五十四章 第一场
虽然张谨言以前的身份是乞丐,但是在脱籍还良的时候,齐王已经考虑过他未来应该需要科举的可能。
所以在他的授意以及冯知府的操作下,张谨言的各项身份信息全部被做的非常完善。
于是这次乡试的查验过程,张谨言的身份根本没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
从验身的棚子中走出来,张谨言终于来到了最终的目的地——五号考仓。
说是考仓,却并不是后世那种巨大的仓库形式,其实只是一个稍微大一点房子而已。
里面已经被分隔出了上百个空间,张谨言根据自己手中得到的号码,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这种一人一间的小空间又叫做号房,所有应考的学子在未来的三场考试中,就只能待在这里面答题。
因为每次乡试应考的学子数量很多,所以号房的空间极其逼仄,里面布置了书台、坐垫、笔墨、火烛和马桶等等物品。
张谨言走进去试了试,发觉只能盘腿坐下,想要把腿伸直都是一种奢望,若是睡觉的话,就只能蜷缩起来。
考生进入自己的号房之后,门就会被监考的差役从外面锁死,两天的时间,吃喝拉撒一切事情全部都得在里面解决,比在监狱里关小黑屋还难受。
他以前读一些历史书籍的时候也曾看到过号房的描述,如今亲身体验之后才发觉是多么的痛苦。
怪不得每次科举都有人直接在号房内发疯。
这真是从心灵到肉体的全方位折磨。
坐在号房里闭目养神了一段时间,外面终于响起一声铜锣,接着,差异就将考卷发了下来。
张谨言看了看考卷,二百道关于经义的考题,二百道关于《武国律》的考题,两天的时间答完。
费老曾经和他说过,这场考试的重点是在《武国律》上。
因为相对于云国,武国的国力稍显弱小,于是在对于人才的选拔制度上,当政者更看中的是务实的能力。
经义只是考察学子对于圣贤书的理解和记忆,但是《武国律》却能够看出学子未来是否能够成为优秀的官员。
这二百道题里不仅考察了对于律例的理解,还有对于各种典型事件的判断,考生们不仅要做到对《武国律》的全面理解和记忆,甚至还需要对武国这三百来年的历史中,无数案件与事件的熟悉,这样才能在一道道刁钻的题目下,写出正确的答案。
看到这些题目,张谨言终于明白了费老给他的书是有多么珍贵。
摇了摇头,甩开脑海中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张谨言深呼一口气,沉下心神,开始提笔作答。
两天的时间说长不长,但是对于乡试的考生来说,却实在是有些煎熬。
好不容易熬到了考试结束,张谨言从号房内走出来的那一刻,竟然有一种重获新生的错觉。
跟随着人流慢慢朝贡院外走去,有相熟的考生纷纷聚在一起议论起来。
“刘兄,我看你面带喜色,这场考试的发挥应该不错吧?”
“唉,我连一半的题目都没答上来。恐怕这第一场考试我应该是过不去了。”
“那你为何还笑的出来?”
“人生已经如此的艰难,我只是想微笑面对而已。”
张谨言听着旁边考生的对话,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没想到此人还颇有一些哲学思想和乐观主义。
走出考场,张谨言一眼便望见了等候在门外的小郡主和九九。
“小言!这里。”
九九也看到了他,赶忙挥手示意。
“不是说了不用来接我么。”
“在家里等的心焦,还不如来贡院这边看看。”九九看着张谨言,温声说道。
“考的怎么样?有没有把握?”小郡主在一旁问道。
张谨言正欲答话,九九却轻轻拉了拉小郡主的衣袖,笑道:“既然已经考完,就不要去想了,咱们先回家吧。”
“对对,先回去再说,乔叔今天特意做了好多好吃的,我们赶紧走吧。”小郡主也意识到自己问的不是时候,立即岔开话题。
张谨言跟着二女走向王府的马车,贡院之外,许多考生看着他们的背影,脸上露出艳羡之色。
“那位仁兄可真是幸福,竟然能同时有两位绝色佳人来接他。”一名考生发出由衷地赞叹。
……………………
回到家中,张谨言意外地发现已经有好几个人都等在那里。
“小子,这两天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准备下一场。”乔玄明朝张谨言点了点头。
“第二场考诗词,以小友的才气,相信应该不在话下。”费老显的信心很足的样子。
“三日后放榜,到时候我们几个一起陪先生过去。”户晨、李晟亮和于开阳脸上都是一副期待的表情。
张谨言看着众人,心中有些不好意思,虽然题目都答完了,但是对于自己发挥的到底怎么样,却实在是没谱。
毕竟这也是他第一次参加这种考试,总归有些不适应。
别到时候榜上无名,第一场就直接被淘汰就丢人了。
张谨言在心中暗自想到。
武国的科举考试用的是淘汰制,三场考试每一场之后都会直接放榜,通过之人才能够进入下一场考试,这也是为了节约阅卷之人的经历。
毕竟若是连第一场考试对于基础能力的考察都通不过,后面两场对于文采以及高级治国能力的考试也确实没有必要参加了。
第一场考试结束之后,贡院就被彻底封锁起来,灵江城的城卫军齐齐出动,将贡院团团围了起来。
此时贡院里面已经不再有任何考生,取而代之则是从京城派遣过来阅卷的十五名官员。
他们需要在三日之内将所有考卷批阅完毕,从七八千名考生中挑选出一千名优秀者进入下一场考试。
接近八分之一的淘汰率,不得不说乡试的第一场确实颇为严苛。
阅卷的官员压力也很大,三天的时间,平均每一个官员都需要批阅接近五百份的考卷,这对于他们来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武国的科举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好歹也算形成了一套特有的规则。
官员们阅卷之时都有约定俗成的惯例。
此时在厅堂之中,这十五名官员坐在桌前,点着火烛,正快速地批阅一份份考生的答卷。
第五十五章 完美的答案
沙沙的书写声此起彼伏,间或夹杂着一些官员的议论。
“字迹潦草,仿若鬼画符,这样的人也想考科举?”一名官员冷哼一声,用朱砂笔狠狠地在一张考卷上画了个叉。
“唉,批了将近三十份,一个能入眼的没有。”旁边的一人叹了口气,顺手又在一张考卷上画了个叉。
“竖子竟敢行此等龌龊之事!”一声怒喝,坐在门边的一人将手中的考卷狠狠掼在地上。
“老李,什么事让你这么生气?”
“此人竟将粪便涂抹在考卷之上!”之前怒喝的人愤愤说道。
噗嗤,旁边正在喝茶的官员将口中的茶水直接喷了出来。
一众官员昏天黑地的批着考卷,负责主持阅卷的礼部员外郎吴辉正从自己面前厚厚的考卷中又抽出一份。
虽然此刻已经是深夜,但是对于吴辉来说,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作为主考官,他的责任重大,不仅要及时将所有考卷及时批阅完毕,还必须保证在此过程中不能出现任何差错,否则一旦被人追究起来,说不定立刻就会被罢黜。
不过好在他已经经历过数次科举考试,对于如何完美地完成这份工作有了一定心得。
又连续叉掉了几张卷子,吴辉重新抽出一份考卷,按照自己的习惯继续批阅着。
先整体看一遍,这样做的目的主要是看字迹,若是卷面不整洁又或者字迹实在潦草,那么接下来的内容就不必再看,直接判为不中即可。
即便事后有人追究起来,自己也不用承担任何责任,因为就算题目答的好,字迹潦草者被叉掉也是合情合理之事。
手中的这份考卷,字迹虽然称不上优美,但至少可以入眼,卷面也算整洁,并无晕开的墨迹,只有寥寥有几道折痕。
吴辉喝了一口茶,仔细看下去。
关于经义的填补和释义,没有任何问题,吴辉点点头,心中暗道这名考生的基础非常扎实。
再看律例的理解,依旧全对,他的目光微微波动了一下,能够做到这一步的人不是没有,但已经不能算普遍了。
接下来是判例的理解和分析,竟然也都没有任何问题,这就有些厉害了,吴辉心中对这份考卷的重视程度陡然上升了好几个层次。
他仔细阅读着考卷上的答案,不时抚掌点头。
看到这样一份考卷,吴辉的心情不由大好,很快就将考卷上的前三百九十九道题全部批阅完毕。
最后一题……
他的目光凝聚在《武国律》的第二百道题上,这一题是整张卷子的最后一题,也是最难的一题。
甚至这一题可以说都没有正确的答案。
此题所描述的案件实际上是参考了大概一百多年前的一桩奇案,除了在一些人名以及地点的细节上进行了一定调整外,整个案件的描述几乎和原案一致。
那桩案件的过程曲折复杂,里面的很多判罚都值得讨论,并且因为涉及到王公贵族,当时的朝廷选择了低调处理,并没有让太多人知道。
当然,虽然那桩案件隐秘奇诡,但是只要有心,还是能从市面上的一些书籍中找到相关过程的描述。
所以这次乡试才将那桩案件略作修改之后当做题目印在了考卷之上。
这并不是只有特权阶级才能够接触到的东西,所有人都有机会答出这道题,就看每个人学的仔不仔细了。
不过这并不是最难的地方,真正的难点在于,这桩案子即便过了一百余年,在朝堂之上依旧是争论不断,因为对于这桩案子的判罚到底应该如何,实在是有太多的细节有待商榷了。
虽然此案早已结束,但是判决的结果却有些差强人意,是故时至今日依旧是无数官员喜欢探讨和辩论的焦点。
而此刻他眼前的这张考卷对于这一题的把握堪称完美,所有的判断处理都恰到好处,甚至吴辉隐隐有一种感觉,这张卷子上对于案件的最终处理意见,可能已经是最完美,最贴切的了。
他将手中的朱砂笔搁在笔架之上,心中依旧按捺不住惊艳的感觉,又重新将这道题的答案逐字逐句的研究了一遍。
“神人啊……”
吴辉不由自主的感慨一句。
“吴大人,怎么了?”旁边的官员听到吴辉的感慨,有些好奇地问道。
“此子竟然恐怖如斯……”吴辉依旧沉浸在这份考卷给他带来的震撼之中。
周围的官员纷纷围了过来,口中好奇地说道:“到底怎么回事?”
吴辉将考卷全部摊开,方便周围之人查阅,赞叹道:“想不到这次乡试竟然能遇上这种神人。”
其他几人聚精会神的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口中立即啧啧称奇道:“果然是神人。”
“没错,不仅所答题目全对,而且竟然连一百多年前的那桩奇案都能答地如此精妙。”
“何止是精妙,下官觉得若是将此人放在一百多年前的现场,说不定作出的判罚会比当时的官员更好。”
吴辉听着周围官员的讨论之声,摇了摇头说道:“本官刚才已经仔细研究过,此人的答案基本可以终结关于这桩案件一百余年的讨论。”
“嘶……”
吴辉说完,周围立即齐齐响起倒抽冷气的声音。
几名从刑部抽掉出来的官员赶忙凑上来,眼中冒出激动的光芒:
“请吴大人将卷子再给下官仔细拜读一下。”
……………………
张谨言早上吃早饭的时候,费老过来告诉他第一场考试的卷子已经全部批阅完了,下午的时候就会张榜出来。
“小言,今天就放榜了。”九九的脸上露出紧张和期待之色。
“嗯,下午一起去看看吧。”张谨言点了点头。
吃完午饭,两人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小郡主突然从外面窜了进来。
“我在得月楼订了一桌酒席,要是考过了咱们就去庆祝一下。”
“这才第一场,后面还有两场呢,不用这么急吧。”张谨言觉得不是很妥。
“要的要的,你不知道,我听父王说,今年的考题算是难的,尤其是最后一道题,根本都没有正确答案。”
说到这里,小郡主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敬佩的表情继续说道:“不过据父王说,今年的考生也极其可怕,竟然有人将这道尚无定论的题目完美的答了出来,据说此人的答案可以直接给一百多年前的一桩奇案盖棺定论。”
闻言,张谨言立刻就想到了考卷中最后的那道题。
那一题绝对堪称变态,里面的细节错综复杂,自己答的时候脑袋都想昏了,没想到竟然有人能够做到完美的地步。
看来这灵江城里有怪胎啊……
张谨言在心中暗暗想到。
第五十六章 放榜之日
张谨言来到贡院外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副人山人海的场景。
没想到自己已经提前来了,竟然还是比大多数人还要晚一些。
这也难怪,那些考生以及他们背后的家庭可不像张谨言这样坐的住。
虽然按照规矩,张榜的时间大概是在申时,可是有很多人选择一大早就等候在贡院门口,就是为了占据一个好位置,在张榜之时能够第一时间查看自己的名字。
“这么多人啊……”小郡主坐在马车里发出由衷的感叹。
张谨言看着人群拥挤的样子,正在想办法怎么进去,却听到马车旁传来一个声音:
“先生你终于来了,户晨和李晟亮已经挤到前面去了。”
说话的是于开阳,他因为身材的关系被留在人群外负责迎接张谨言。
“先生放心,待会张榜之后,他们两个肯定会第一时间把结果带出来的。”
“唔……”张谨言点点头,心中有些不好意思。
这三个便宜学生竟然都比自己上心很多,看这架势,他们三人应该是中午饭都没吃就已经跑来了。
虽然是十月底,但是灵江城的暑气依旧没有完全消散,午后的太阳明晃晃地照着大地,张谨言几人只是在马车上坐了一会,便感觉有些闷热。
“那边有块树荫,咱么到那里去等吧。”九九从马车上走下来,对着张谨言和小郡主说道。
三人很快将阵地转移到人群外的一颗大树下,湘儿从马车上拿了几个小凳子下来,让他们可以坐在这里休息。
只坐了没多久,于开阳便擦着汗跑了过来:“先生,贡院放榜了!”
随着他的话音,张谨言看到前方的人群汹涌起来,所有人都在拼命往前挤。
“走,快去看看。”小郡主起身想要过去,却被张谨言拦了下来。
“我去就行了,你们是女孩子,挤来挤去不方便。”回过头,他对九九和小郡主交待了一声。
随即,他便跟着于开阳走到人群外围。
此时贡院已经将第一场考试通过的名单贴了出来,不时有人兴奋地从人群中钻出来,嘴里呼喊着“上榜了!”一类的话语。
不过更多的人却是一脸颓然,从表情上就能看出,这些人的名字并没有出现在榜单之上。
接近八分之一的淘汰率,乡试第一场就有将近七千人折戟沉沙,这些没有上榜的人,只能等待三年后的下一次乡试再来了,而能够通过第一场考试的一千名学子也不能太高兴,因为后面还有两场考试。
虽然后面两场的淘汰的人数会少的多,但是淘汰率却比第一场考试还要高,因为这一千名考生最终能继续挺近会试的,只有区区一百人。
在人群外走了两圈,张谨言发现根本没有任何缝隙能够让自己进去。
不过他心里也不着急,毕竟还有户晨和李晟亮在里面帮他查看。
左右看了看,张谨言发现其实还是有一些人和他一样,并不着急往里面挤,这些人的脸色都很淡然,可以看出对于通过第一场考试具备相当强的信心。
一名身材有些胖胖的书生从不远处走了过来,对着张谨言身旁不远处的另一个书生打招呼道:“苏兄,你看到成绩了吗?”
“还没有”苏泓摇了摇头,“家里的下人已经去前面打探消息了,还没回来。”
“据说这次科举有一位神人将那道没有定论的题目答了出来,袁某猜测此人应该就是苏兄吧?”胖胖的书生笑道。
“肯定不是我,那道题我答的不是很好。”苏泓一边说着,一边好奇问道:“我还以为答出那道题的人是你呢,你家不是有好几个叔伯都在刑部当官吗?应该没有人对那道题的理解比你袁立德还深吧。”
“呵呵,苏兄太瞧得起袁某了,那道题我答是答了,不过答案只能算老生常谈罢了,绝对不可能称得上是正确。”袁立德苦笑一声,没想到自己猜错了对象。
“唉,也不知道这神人到底是谁,若是有幸,真想好好见识一番。”苏泓脸上露出神往之色。
“是啊,据说那道题的答案在第一时间就被送往了刑部,以后将会作为典范供所有刑部官员学习。”袁立德的语气中充满了崇拜。
张谨言在一旁听着,心中不免也升起一股佩服之情。
这是他第二次听人说起那人的强悍,之前他已经仔细了解过那道题的历史,一个争论了上百年都没有定论的案件,竟然在这次乡试之中被这人给解决了。
张谨言回忆起自己的答案,虽然有些天马行空,但若说能够给一个饱受争议的案件定论,应该还是有些差距的。
古人果然不可小觑啊。
一边佩服着那位神人,张谨言一边看着人群似乎并没有任何散去的迹象,而且户晨和李晟亮也没有出来,正犹豫着是不是要挤进去看看的时候,忽然听到耳旁传来一道疑惑的声音:
“兄台看起来有些面熟,咱们好像在哪见过?”
张谨言回过头,发现是那名叫做苏泓的书生,此刻正好奇的打量着自己。
“兄台一定是认错了,像我这么帅的灵江城中绝对没有第二个,你若见过的话,绝对不会只是感觉有些面熟。”
“呃……”苏泓被他的话弄的有些不知道怎么接口。
旁边胖胖的书生也在打量张谨言,他努力回忆了一阵后拍手道:“我记起来了,这位兄台曾经在兰园门口卖过灯笼,我当时就买了一个。”
“对对,立德兄这么一说我也记起来了,当时我也买了一个呢。”苏泓也恍然大悟。
“呵呵,原来二位曾是小生的客人。”张谨言脸上露出笑容,这两人可是给自己贡献了二百两银子的。
“对了,不知兄台后来还有没有见过那位写下《鹊桥仙》的才子?”
“见到是见过。”张谨言点点头。
“哦?”苏泓露出感兴趣的神色,“那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那人名叫张谨言。”张谨言摇摇头,“他绝对称得上人中龙凤,而且风流倜傥,才高八斗,就连样貌都可以和小生一较高下,可以说是汇聚了天地灵气,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一个终极完美之人。”
“……”
苏泓又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有这么夸人的吗?
张谨言却在心中暗笑,反正对方也不认识自己,当着别人的面狠狠吹自己一通的感觉挺奇妙的。
他倒一点也不担心这两人会通过这名字找到自己,一来自己也没说张谨言会参加这次乡试,二来估计对方也没那个闲功夫仔细翻找榜单上的一千个名字。
三人正说话间,突然从人群中冲出两人,一脸亢奋地跑到张谨言身边开心道:“先生你考了第一!第一啊!快回王府报喜吧!”
“呃……”听到这个消息,张谨言的脸色一变,立即捂住户晨和李晟亮的嘴,赶紧解释道:“二位,之前出来的急,我忘了家里还煲着汤呢,先告辞了。”
说完,他立即转身朝外面匆匆跑去……
第五十七章 考个第一
苏泓站在原地愣了半晌,才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刚才他家的下人好像说了什么第一?”
袁立德的表情也有些僵硬,点了点头说道:“似乎……好像……应该是的吧。”
两人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毕竟从张谨言刚才的言行上来看,若是说榜上有名倒是可以理解,但是说他考了第一却怎么看都不像的样子。
两人正怀疑之间,却见苏泓家的下人也跑了出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神情:“恭喜少爷,贺喜少爷,第一场考试取得了第二名的好成绩!”
说完,他又对袁立德行礼道:“恭喜袁公子,你的名字排在第三,真是可喜可贺。”
那下人说完,却见苏泓和袁立德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开心的神色,反而急急地齐声向自己问道:“第一名是谁?”
“是一个叫张谨言的,小人回来之前四处打听了一下,似乎也没什么人听说过的样子,想来应该是周边哪个县里的才子吧。”那名下人笑道。
“张谨言……”苏泓和袁立德脸上露出诡异的表情。
他们记得刚才和自己说话的那人,似乎颇为不要脸的拼命夸了一通拥有这个名字的才子。
而且他家的下人从人群中冲出来的时候嘴里应该喊的是他考了第一。
如此说来……
刚才那个人不就是张谨言本人?!
苏泓摇了摇头,实在是无法将那个写出《鹊桥仙》和《水调歌头》的大才子与刚才那个臭不要脸吹嘘自己的书生联系起来。
对了,这家伙还卖了自己一个一百两的灯笼……
想到这里,苏泓心中突然升起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想不到,呵呵,真是想不到……”袁立德脸上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神色,“原来刚刚那人就是张谨言,想不到他不仅诗词的才华如此高绝,对于《武国律》的理解也远非常人可比。”
“这也许就是天才吧。”苏泓慨叹一声,“也只有如此才华,才能够像他这样率性而为啊。”
“不过他为什么要跑呢?”袁立德有些疑惑,“而且他刚才似乎有意瞒着我们,难道他觉得我们得知真相之后还会找他麻烦不成?”
“呵呵,袁兄想的还是浅了点。”苏泓看着远处匆匆上了马车的那个背影,脸上露出坏笑。
袁立德正在思考苏泓刚才所说之话的意思时,却听到他突然开口大喊一声:
“张谨言朝那边跑了!”
随着这一嗓子喊出来,袁立德立刻感觉到身后喧闹的人群猛然一滞,就听到里面有声音传出来:“快抓住他!不能让这个怪胎跑了!”
接着,原本在张榜的墙下挤成一团的人群立即乌泱泱的朝苏泓所指的方向涌去,就听见那急急朝远处驶去的马车中,传来一道愤怒的吼声:“你们出卖我……”
直到此刻,袁立德才明白苏泓说自己想的浅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看周围人的架势,若是张谨言跑的不够快的话,估计很快就会被激动的人群彻底淹没。
张谨言这三个字,在今天绝对是所有考生心中最重视的名字。
而且这个名字的分量比往年历届乡试第一场的头名都要重上许多。
因为若仅仅只是第一,虽然厉害,但也并不稀奇。
考试嘛,总是要分出个第一第二的,何况这还仅仅只是第一场,又不是乡试的解元。
可是他不仅仅考了第一,而且还彻底终结了一个争论了一百多年的案子。
就算他后面两场考试都发挥的很差,导致乡试都没能通过,但仅凭这一道题,他的名字就必然会被所有人记住,甚至能够载入史册,为后人所铭记。
想来这灵江城中所有的考生,无论是榜上有名还是已经被淘汰的,都非常想知道,这个的怪胎到底是谁。
是以在苏泓吼完那一嗓子之后,所有人立即放弃查找榜单,而是朝他所指的方向追去。
另一边,马车中,小郡主好奇的看着有些气喘吁吁的张谨言:“干嘛要跑?”
“唉,失算了,刚才一不小心暴露了。”张谨言脸上露出无奈之色。
“什么暴露了?”小郡主问道。
张谨言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旁边的九九开口问道:“小言,看到你的名字了吗?”
“嗯。”张谨言点点头,“第一场考试通过了。”
“太好了。”九九开心的说道,眉宇间尽是笑意。
“那还回什么家?直接去得月楼好了。”小郡主也开心地说道。
………………
张谨言原本是不想来庆祝的,毕竟乡试还有两场考试,第二场的诗词也许还能靠开挂,可是第三场的策论是半点便宜也捞不着的。
所以他本来是想赶紧回家再准备准备,毕竟这场考试关系着他未来是否会和一个女版的李逵成亲。
可惜最终他还是没有能够走的掉,不仅仅是小郡主,户晨、李晟亮和于开阳三人也极力劝说他一定要去庆祝一番。
当众人来到得月楼的时候,张谨言发现,费老和乔玄明等人早就已经等在那里了。
“来了,哈哈,老夫就说张小友一定能行。”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几人,费老捋着胡须笑道。
“嗯,这臭小子果然不会让人失望。”乔玄明也露出满意的神色。
张谨言看着包厢中已经在等待自己的几人,奇怪道:“怎么这么确定我一定能上榜?”
费老含笑望着他,目光中出爱惜之色:“呵呵,以小友的才华这第一场考试必然是可以通过的。”
乔玄明在一旁抱着肩膀说道:“你这段时间读的可都是费老毕生心血凝结之作,若是这样都考不过的话,那你还是趁早跑路吧。”
张谨言知道乔玄明的意思,如果自己连这一场考试都通不过,那确实真的是没脸见人了。
张谨言点点头,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正色道:“小子拜谢费老赠书教导之恩。”
“呵呵,小友不必如此,后面还有两场考试,切记不可掉以轻心。”费老坦然受了张谨言一礼,随后提醒道。
“小子省得。”
乔玄明开口问道:“对了,你考了第几名?”
“第一。”张谨言回答道。
“嗯,没关系,反正能上榜就行……”乔玄明说到一半,突然觉得有些不对,随即醒悟过来:“你就是那个终结了百余年争论的怪胎?”
第五十八章 诗词考试
张谨言到底是不是怪胎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的是,乔玄明的酒量绝对是出奇的差。
别看他作为武林高手,喝起酒来却完全对不起他的这个身份。
不仅如此,他的酒品也不是很好,喝醉之后充分地发挥了习武之人豪爽的本色,在张谨言表示自己不能多喝的时候,随手一抓便将他按在桌子上硬是灌了好几碗下去。
于是,酒席开始还不到半个时辰,张谨言这个主角就已经彻底昏睡过去。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张谨言除了感觉头疼欲裂之外,对之前在得月楼发生的一切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自己还是个孩子啊……
他捂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在心中悲愤的想着。
乔玄明这个老货,竟然如此欺负自己,如此大仇,来日必当百倍奉还!
在心中发了一会狠,张谨言无奈叹了口气,他其实明白以乔玄明的身手,自己估计这辈子都报仇无望的。
下次如果要喝酒,最好还是躲着乔玄明为妙。
在家里待了两天,除了第一天上午因为实在头疼,躺在床上没有起来之外,后面的一天半时间,张谨言还是坚持去找费老好好研究策论去了。
并不是他完全不将第二场的诗词放在心上。
而是因为诗词一道,绝对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有所得的。
所以张谨言只能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自己前世历史的积淀中。
好在他前世创业的时候,闲来无事也喜欢看一些唐诗宋词来陶冶情操,毕竟对于一个商人来说,身上如果能带上一点书卷气,或多或少都比较容易博得其他人的好感。
而且在之前他就已经问过费老关于诗词考试的相关问题。
虽然每届乡试所考的题目都不一样,但基本都在那一个无形的框架之内,所以只要自己写的不是反诗,应该也不会出太大的问题。
若是以他的底蕴,在第二场考试中都能碰上从来没有见过的诗词考题,那也只能认命了。
所以张谨言觉得不如将所有的重点都放在第三场考试的策论上。
第一场已经通过了,第二场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也可以混过去,只有这第三场,张谨言是真的一点把握都没有。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十月二十四日,第二场考试如期到来。
依旧是被九九从床上叫起来,依旧是带着装满了糕点和饭菜的食盒,也依旧是那一辆马车。
张谨言在小郡主和九九期盼的目光下,朝着贡院缓缓而去。
“希望小言这场考试也能像上一场一样顺利。”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九九双手合十,轻声祈祷。
小郡主看着九九有些紧张的样子,出声安慰道:“放心吧九九,以他那天晚上在栖凤楼专门为浅墨姐姐写的那首《水调歌头》来看,这家伙的才华通过第二场考试,那绝对是简单至极。”
九九点点头,似乎若有所思的样子。
小郡主继续说道:“我倒觉得,与其关心这家伙考不考的过,还不如猜猜他这次到底能考第几名。”
闻言,九九突然转过头看向小郡主,眼光中露出探究之色:“刚才郡主说小言哪天晚上去的栖凤楼?”
……………………
来到贡院的门口,这次等待进入考场的考生已经比第一场考试的时候少了很多。
就连戒严的范围都从一里地缩减到了半里。
下了马车,张谨言随着人流朝贡院走去,突然,他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过头,却看见苏泓一脸笑意的看向自己:
“谨言兄,你可是把我骗的好苦啊。”
“呵呵,苏兄不要介意,张某只是不想凭白增添事端罢了。”张谨言笑呵呵地解释道。
“谨言兄放心,我也不是喜欢到处乱说的人。”
“可是我记得上次在贡院门口好像就是你出卖了我吧。”
“……”
苏泓觉得和张谨言聊天很累,几乎每次说到一半都会被对方噎的说不出话来。
再说,上次那是叫出卖吗?自己明明是等他跑远了才喊的,而且那些人也没追上他的马车不是。
苏泓脸上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岔开话题道:“这一场考诗词,想来以谨言兄的才华,第二场的头名应该不在话下吧。”
“呵呵。”张谨言只是微笑,却并不回答。
两人说着话,很快就来到了贡院的门口,由于第二场考试的学子明显减少的缘故,查验身份的程序简化了不少。
而且最关键是,第二场考诗词,所以并不需要经过验身这一道程序。
毕竟写诗作词这种事情,可不是靠夹带几张小抄就能够玩的转的。
那都是在多年的积累之下才能够迸发出来的一点点灵感。
而且考试的题目也没人知道,所以也就不能像参加诗会那样,提前做好准备。
所以这也是第二场考试虽然只需要做两首诗词,却依旧需要考两天时间的原因。
所有人都必须在两日的时间内,将指定题目的诗词写出来。
可别觉得两天的时间很长,从武国历届乡试的结果来看,第二场考试真实的通过率一般都是三场中最低的。
因为这场考试除了拼平日里阅读的积累之外,还要拼这两日时间内谁能够灵光一闪,抓住那稍纵即逝的灵感。
而在这种决定人生未来的重要考场上,考生们承受着肉体和精神的双重煎熬,想要在这种环境中憋出一点灵感,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张谨言曾听费老说过,很早以前武国的乡试曾经出现过一千名考生只有不到二百人的诗词能够达到通过标准的事情。
是以从那以后,乡试的规矩就改成,无论第二场考生作品如何,都必须选出至少三百人进入第三场考试。
所以对于考官来说,品评第二场考试的卷子有时候无疑是件痛苦的事情。
因为他们不得不耐着性子,忍着恶心反复阅读那些稀烂的诗作,然后从里面挑出一些人来补足通过的人数。
不过好在有些考官自己曾经乡试的诗作也是稀烂无比,所以即便无奈,但基本都能坚持下来。
一直和张谨言走到熟悉的五号考仓,苏泓才对他拱了拱手,朝自己的考仓走去。
倒是个不错的家伙。
张谨言看着苏泓的背影在心中暗道。
随即他摇了摇头,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走进自己的号房之中。
随着贡院中一声铜锣响起,第二场考试也正式开始。
第五十九章 完蛋了
从监考的差役手中接过考卷,张谨言定睛看去,果然如费老所言,这次考试的题目分别是诗词各一首。
第一题是诗作。
张谨言看了看题目:
从军行
整个题目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张谨言看着这句话,心中暗自庆幸武国的考试果然如费老所说,诗作比较自由,并没有像后世那样,形成专门的诗作考试规则。
这道题目的意思,就是让考生自由发挥,但是描写的内容必须是军旅一类的。
实际上,原本张谨言很担心第二场考试中的诗作,会是类似于他上一世的历史上大名鼎鼎的试帖诗的那种要求。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就会麻烦很多。
上一世的试帖诗也被称作“赋得体”,以题前常冠以“赋得”二字得名。
这种诗体是有固定格式要求的,必须是律诗,而且韵脚也有限制,内容必须切题,要将题目中题干部分的文字嵌入诗中。
不仅如此,每一句诗都必须按照固定的套路来写,这种诗体在清朝的时候已经彻底八股化。
总之如果是要作试帖诗的话,那么张谨言只有抓瞎一条路可以走了。
好在现在是在武国考科举,并没有这种要求,从题目来看,这次的诗作只需要作一首描述军旅的诗出来就可以了。
至于考生们喜欢用绝句还是律诗,可以各凭喜好,并没有严格的限制,只要你诗作的内容不跑题就都是在允许的范围内。
不过即便条件放的这么宽,也依旧会有很多人作不出像样的诗作,毕竟题目是发下考卷来才知道的,如果平常没有积累的话,临时像写出一首好诗的难度依旧极高。
看到这样的题目,张谨言心中一定。
说到军旅内容的诗作,张谨言虽然记得不多,但是有一首的印象却是极其深刻。
那是一首七言绝句,作者是唐朝的王翰,是张谨言读书时候学过的诗。
在心中将那首诗默念一遍,张谨言眼神一定,拿起毛笔开始在试卷上书写起来: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这首《凉州词》原本是一首组诗,全篇一共两首,张谨言仅截取了其中一首,而这一首也是在他上一世的历史中极其著名的一篇。
虽然只有短短四句话二十八个字,却已经将征战沙场的残酷与浪漫描写的淋漓尽致。
这个时代也是有凉州的,而且《凉州词》这首诗的名字本来也不是专指凉州城,而是对于边塞的一种泛指。
刚好武国的西北边境也是与茫茫草原和大漠接壤,那里一样有武国的守军以及无数草原部落存在。
所以这首诗不管是从题目还是内容上来说,都不会显得突兀,张谨言可以放心大胆的抄。
将诗作写好,张谨言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什么疏漏的地方。
他的心里已经几乎可以肯定,这首诗拿出来基本就没有别人什么事了。
心情愉悦之下,张谨言并不急着去完成第二道题目,而是从食盒里拿出一些九九亲手制作的糕点,慢慢吃了起来。
第二场考试才过去不到半个时辰,题目就完成了一半,张谨言感觉自己应该先睡个回笼觉,早上起来的太早,现在吃饱喝足之后竟然有些困倦。
不多时,号房之中就响起了一道平稳的鼾声。
周围考生正在咬着笔杆冥思苦想,突然听着有人打鼾,心中无一不在破口大骂。
这哥们难道是存心来捣乱的吗?难道他准备在睡梦之中找灵感?
可惜监考的差役却不管这些,因为只要你在号房内不是作弊,那么想做什么都是可以的,睡觉打鼾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于是在五号考仓所有考生的怨念中,张谨言美美的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张谨言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感觉两条腿都已经彻底麻木。
奶奶的,这号房实在太憋屈了。
张谨言一边揉着双腿,一边在心中抱怨。
定了定神,他的目光朝本场考试的第二道题目看去。
当看清题目之后,张谨言感觉心脏立刻狠狠一跳,完蛋了!
这道题依旧是三个字,和第一道诗作的题目一样简单粗暴。
看到这个词牌,张谨言立即想起了这个词牌的一些释义。
“菩萨蛮,本唐教坊曲,后用为词牌,也用作曲牌。此调为双调小令,以五七言组成,四十四字。用韵两句一换,凡四易韵,平仄递转,以繁音促节表现深沉而起伏的情感,历来名作极多……”
好一个历来名作极多,想到这句话,张谨言的脸上却露出苦笑。
名作再多也没用啊,因为自己只记得那么一首,虽然也能算是名作……
这首词出自南唐后主李煜,是写小周后与他幽会的情形——“花明月暗笼轻雾”。
这首词虽然也很出名,可却是一首描写男欢女爱的词,而且极尽狎昵艳情。
张谨言心中有些无语,他实在想不到,那么多的词牌,怎么偏偏这一届的考官就选了个《菩萨蛮》呢?
不过无语归无语,总不能连题都不答了吧,那岂不是直接就被淘汰了。
无奈地想着,张谨言用毛笔蘸了蘸墨汁,轻轻在考卷上写下了这首脍炙人口的词作:
“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随着又一声铜锣响起,张谨言赶紧交卷离开了考场。
刚刚走出贡院,却听到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谨言兄!等等我们。”
转过头去,却看到苏泓和袁立德急急忙忙的赶了上来。
“谨言兄,这场考试一定又写出了不得了的佳作吧?到时候我等可要好好品读一番。”苏泓走到张谨言面前,拱了拱手,面路期待之色。
“没有没有。”张谨言赶紧摇头,“写的实在不好。”
“呵呵,谨言兄不必自谦。”袁立德也在一旁笑道:“这场考试前五名的诗词都会被考官直接公布出来,让灵江城的才子佳人们可以好好欣赏一番,想必这其中一定会有谨言兄的作品。”
“没错,往年每次乡试都有很多人期待着第二场考试呢,就是为了能够欣赏到考生的佳作。”苏泓也在一旁解释到。
前五名啊……
张谨言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负责批阅的考官们眼睛能放亮一点,一定要狠狠的批判自己的作品,最好这第二场考试自己就堪堪搞个第三百名勉强通过就好了。
否则的话……
张谨言想到若是自己的那首词作被公开出来的画面,身子止不住都有些颤抖起来。
呵呵,教君恣意怜……
第六十章 教君恣意怜?
回到家中,小郡主和九九立即围上来关切地询问考试的情况。
张谨言只是告诉她们应该能够通过,但是对于细节却三缄其口。
开什么玩笑,要是让她们知道自己写了那样的一首词,还要不要做人了?
虽然单看遣词造句绝对是不可多得的顶级佳作。
可这个世界却不是上一世的华夏,他张谨言也不是南唐后主李煜。
人家李煜可是前前后后有那么多首传世名篇围在身边的。
而他自己却只是单单将这一篇词作写了出来。
特别是自己眉清目秀,长的还这么帅。
若是碰上不明白的,还以为他张谨言有什么隐秘的癖好呢。
“是不是考的不好?”九九望着张谨言回房的背影,脸上露出担忧之色。
小郡主却丝毫不担心:“不会的,你忘了他之前写的那两首词了吗?”
“嗯……”九九点点头,“你还没告诉我,他哪天晚上去找的浅墨呢。”
“好啦。”小郡主牵起九九的手,“反正又不是去幽会,不用担心啦。”
……………………
贡院之中,虽然时间已是深夜,但诸位考官依旧不辞辛苦地在连夜批改考卷。
虽然和上一场考试相比,阅卷的压力小了很多,但是两天的时间依然显得有些紧迫。
因为从以往的历史来看,第二场考试的答卷中基本很难找到三百篇质量上乘的作品,所以考官们需要花费大量时间从那些稀烂的诗词里挑选一些出来补足通过的名额。
不过今年的情况似乎比往年要好上很多,这一届的乡试涌现出了很多优秀的考生。
是以考官们虽然秉烛加班,但是心情还算不错。
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一名考官翻了翻手中的试卷,笑道:“此子一看就是平常死读书的典范,作个军旅诗都能作出一副呆板僵硬的风格。”
旁边一名考官伸过头来扫了一眼,也笑了起来:“不过他的词倒还不错,看样子应该是这道题出到了他刚好那首的词牌上。”
“嗯……”阅卷的考官点点头,用朱砂笔在这张卷子上画了个勾,意思是暂定,如果后面发现凑不齐三百名通过的考生,这张卷子的主人就能够替补进去。
吴辉依旧坐在上首,今晚他已经看过几张考卷,都是一些平平无奇的作品,读起来味如爵蜡,让人很是无聊。
他不由想起自己当年参加乡试的情形,那一年他的作品被选做了第五名,虽然排在最后,但好歹自己的诗词也被公布出来,供所有才子佳人品读。
一边想着当年的风光之事,吴辉顺手又从考卷中抽出一张,将目光投了上去。
只读了一句,他的眼光陡然一亮,立刻坐直了身体,细细朝手中的考卷看去。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好!”吴辉不由击掌赞叹,只这一句话就犹如突然间拉开帷幕,在人们的眼前展现出五光十色、琳琅满目、酒香四溢的盛大筵席。
吴辉仿佛看到了守卫边塞的将士们,在苍茫的天地之间,扎下营寨,升起篝火,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豪爽场面。
一时间,似乎有一股热血从吴辉的心头涌起,他恨不能立即投笔从戎,以七尺之躯驰骋沙场,为国戍边。
接着,他又将目光移向这首诗的后两句: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陡然间,吴辉发觉周围一切热闹欢快的场景全部消失,只剩下自己枯坐在沙地之上,手中拿着一个空空如也的残破酒杯。
“唉……”轻轻叹了口气,吴辉感觉身体中的热血虽仍未冷却,但是眼眶却有些湿润。
似乎有一种衣袍兄弟都已死绝的悲凉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
但紧接着,他似乎又察觉到什么,他急急将考卷拿起,又一口气将整首诗作读了一遍。
随着他的诵读,似乎眼中那苍凉的天地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仍然是与袍泽弟兄们痛饮作乐的场景。
吴辉似乎看见了有一个将军坐在篝火的另一面,火光映照在他哈哈大笑的脸上,此刻正端着一大杯美酒,对自己说道:
“怕什么?!快来满饮此杯!弟兄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好!”吴辉又一次击掌,似乎是在赞叹,又像是在回应将军的邀请。
他终于体会到了这首诗的真意。
初读之时,仿佛有一些悲切苍凉之感,可是再细品一遍却发现,这里面满满的都是万丈豪情与视死如归的勇气,根本不容许一丝悲哀蕴藏其中。
很难想象,这首诗竟然是一个参加乡试的考生写出来的。
吴辉发出的动静立刻惊起了周围的其他考官,他们赶忙围拢过来,好奇问道:“吴大人,难道看到了什么佳作吗?”
“诸位且读一读这首诗吧。”吴辉将考卷展开,递给围过来的考官们。
“好诗!好诗啊!”
“没错,果然豪情万丈!好男儿该当如此!”
“呵呵,只此诗一首,下官便可断言,此次第二场考试的头名必然为此子所得。”
“对对,快看看这位豪杰的下一首词作,本官觉得一定也是激荡澎湃的。”
在周围官员的夸赞与催促下,吴辉立即迫不及待地将考卷翻过一页,想也不想便出声念道:
“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呃,教君恣意怜?”
“……”
“……”
吴辉念完这首词,一时间整个房间之中静的可怕。
他脸上原本激越的表情变的有些茫然,将考卷又翻回前一页,吴辉脸上的表情越发精彩起来。
刚才不还在沙场之上纵情驰骋,即便马革裹尸也不皱一下眉头的吗?
怎么换个场景却变成了趁着朦胧月色,提着金缕鞋,偷偷摸摸的跑来和情郎私会,而且还是一副激动颤抖的娇俏模样,迫不及待地倒在郎君怀中,期待着可以得到心仪之人的恣意怜爱呢?
一时间,吴辉感觉刚才自己浑身涌起的热血竟隐隐有一些朝喉部聚集的趋势。
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停地变换,过了一会,吴辉突然将考卷狠狠往地上一掼,怒骂道:“竖子!简直是斯文败类!”
随着吴辉的怒骂,一时间整个房间的官员心中,都有一股愤然之情从心底升起。
“文妖!此子简直就是文妖!”
“本官真是瞎了狗眼!”
“咳咳,钱大人好端端地不要骂自己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