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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犹似     表哥万福txt下载     表哥万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94章:大动干戈

    唯独这一次。

    看着她一身荆钗布裙,便不觉想到了,东汉有一位隐士真贤,名叫梁鸿,读完太学回家务农,与县上孟财主的女儿孟光成婚。

    婚后,孟光抛弃了孟家的锦衣玉食,与丈夫到霸陵山区隐居。

    孟光用荆条作钗,穿着粗布衣服,与梁鸿举案齐眉,恩爱一生,‘荆钗布裙’的佳话,就此流传千世。

    他几乎能透过她朴素又忙碌的身影,想像到了婚后举案齐眉,夫妻恩爱的生活。

    心中兀地涌现了一股渴望。

    想要将她拥入怀中彻底占有。

    看着她宫腰向后弯折后仰,纤细的腰肢,柔软得宛如蒲草,纤细的身段儿曼妙无比。

    孝期不沾荤腥,许姑姑担心身子受不住,让她每日少食多餐,各种精贵的药粥、补养品,也一直没有断过,可她不管怎么吃,个头不长就算了,连肉也不长,身段却是越长越细。

    这会儿,他总算是知道了,她吃的东西都补到了别处去了,肉都长到了该长的地方去了。

    难免就有些失控。

    只是,他到底不敢越雷池半步,仿佛自虐一般将她抱在怀里,既舍不得委屈她,又舍不得就这样放开她,就这样厮厮缠缠,把自己折腾得够呛,还把人给欺负狠了。

    殷怀玺烤了两个干馍,夹了一些青菜菌菇递给她:“高梁面做的干馍,虽然不如面粉精细,但温中健脾、固肠胃、止吐泻,偶尔吃一吃有益脾胃。”

    “难怪高梁被列为行军粮食。”虞幼窈打小吃的都是精细粮食,没吃过高梁面。

    北方盛产高梁和玉米,高梁也是主食之一。

    战士们干粮,大多都用玉米和高梁磨成粉,和成面,做成干馍,干馍又干又硬,轻便易携带,还饱腹。

    不过,北境物资缺乏,战士们吃的干馍,也不是完全用高梁面做的,里头掺杂了麸糠,就是用高梁杆,磨成粉之后加到干馍里。

    “我尝尝看。”虞幼窈接过夹馍咬了一口,高梁馍烤的焦酥,没什么特别的味道,口感有些粗糙,拉嗓子,多咀嚼几下,又带了一点淡淡的回甘,不好吃,也不难吃。

    明明不是很好吃的干馍,在搭配上了滑嫩鲜香的菌菇,轻轻咬一口,外脆里嫩,菌菇的汁水,浸进干酥的馍里,滋味醇厚,鲜香不腻,回味无穷。

    虞幼窈眼儿一亮:“很好吃,它们就好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好像天生就该这么搭配,”殷怀玺一下就猜到了,她的意思:“肉夹馍才是绝配,做法种类繁多,每一种都独具风味,等你过了孝期,我带你去西安吃正宗的肉夹馍。”

    菌菇滑嫩鲜香,带了点肉食的口感,所以菌菇夹馍吃起来,才会格外鲜香适口。

    虞幼窈很期待,不由笑弯了唇:“就这么说定了。”

    殷怀玺笑了一下,心里却悄悄松了一口气,虞幼窈喜欢美食,用吃来转移她的注意力,屡试不爽。

    用一句话概括:没什么是一顿美食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来两顿!

    虞幼窈想到了,泉州那边的局势:“听说,朝廷的伐梁大军,已经有二十万余人,有没有可能……”

    “没有可能,”殷怀玺知道她的意思:“伐梁大军必败。”

    二十万对十万,仍必败无疑,朝廷精心培养,号称大周朝第一精锐的大军,在殷怀玺眼中如此不堪一击。

    殷怀玺解释道:“家养的看门狗,又怎么比得上放养在山林里的野狗?!”

    虞幼窈不由一窒。

    殷怀玺让人取了舆图过来,铺在桌面上,指着泉州的位置:“福建是东南沿海,贸易重、赋税重地,各个城池布署了不少兵力,衙门、海防卫所、以及守城方面,零零总总加起来,少说也有七八万人,配备了精良的武器、装备。”

    “梁王夺取了福建,大军在泉州休整之余,一定会将福建兵力收归己用,梁军的实力会大幅度增长。”

    一座普通的城池,防守的驻军,大约也是五千到上万人不等,一些军事城池会更多一些,福建属于特区特待。

    这也是梁王执意要拿下泉州的重要原因。

    接着,殷怀玺又指了一下江西:“伐梁的大军不日就要抵达河南,目的地,就是湖北襄阳一带,而梁王下一步是江西,拿下江西后,先锋队会率先进入湖北襄阳了一带,双方会在这一带开战。”

    虞幼窈一下就明白了,湖北襄阳,地处中原南北交汇之处,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对于,居于北方的朝廷而言,控制襄阳,进入荆州、武汉,进而控制长江防线,锁住梁军对北方的攻势,使之不能寸进。

    而对于,从南方起兵的梁王而言,控制了襄阳,就可以保持对北方的攻势,对朝廷形成巨大的威慑。

    襄阳还是一个养兵重地,三面环水,汉江平原,土地肥沃,是一个自给自足的地方。

    梁王只要拿下了襄阳,这场仗就打赢了一半。

    朝廷和梁王,都要争夺襄阳。

    就目前的情势来看,伐梁大军从热河出发,很快就能进入河南,由河南进入湖北,优势相当大。

    反观梁王,要拿下了江西之后,才能取道江西,进入湖北,仿佛落后一步,但梁王带领的是一支虎狼之师,也不容小觎。

    虞幼窈突然问:“如果,梁王拿下了京兆,你会出兵讨伐吗?”

    “不会,”殷怀玺声音平淡:“我不会在其他藩王之前出兵。”

    虞幼窈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北境要打仗了。

    北方持续干旱,已有三年之久,便连富饶的山陕地区,都受到了波及,几乎种不出粮食,百姓纷纷逃难离乡,更遑论是狄人呢?!

    这三年来,北境大大小小的战事,就没有停止过。

    狄人的物资已经到了极限。

    而殷怀玺,忍受狄人这三年来,时不时地过来骚扰一下,就仿佛身上的虱子,时不时地跳出来吸你一口血,虽然不会伤筋动骨,却也厌烦得很,想来也忍耐到了极限。

    这一次,双方都要大动干戈。

第995章:细思极恐

    殷怀玺算计了最好的时机,完美地避开了驰援京兆的可能性,分毫不差。

    细思极恐。

    这一场战事,殷怀玺筹谋了三年之久。

    他一向心思诡诈,往往走一步,算十步,他既然算计了梁王造反,就一定能算到梁王造反后,他将要面临的一切问题。

    从他封了武穆定北王,镇守北境那一天起,他就已经开始在布局了。

    这三年来,狄人因缺乏物资,滋扰北境。

    他陪着狄人小打小闹,狄人每次在北境蒙受了损失,却总能尝到一点甜头,所以狄人就跟饿狗,见了骨头似的,开始频繁地滋扰北境。

    狄人频繁滋扰北境,朝廷忌惮狄人,担心周厉王当年的历史重演,所以这三年来,朝廷的物资渐渐向北境倾斜。

    自当今皇上登基之后,边境一带曾有两度大动干戈。

    双方损失惨重。

    但比起大周朝地广物博,狄人的损失更大。

    狄人比大周更需要休养生息。

    北狄被殷怀玺,如逗狗一样,逗了三年,因为尝到了甜头,一点小损失,自然也不会放在眼里。

    只要不是被逼到了绝境,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下,谁也不愿意大动干戈。

    可一旦,殷怀玺不愿意再给狄人尝到甜头,狄人被逼到了绝境,势必会不计后果,大举兴兵。

    战役的规模,参战人数的大小,往往决定了,这场战役时间的长短。

    北境战线拉长,殷怀玺就能给藩王造成一种,北境战事吃紧的假象。

    届时,梁王打到京兆,武穆定北王分身乏术,不能驰援京兆,这无疑是藩王高举讨伐大旗的最佳时机。

    等灭了梁王,自己当了皇帝,届时天下已定,还能倒打一耙,以武穆定北王不肯出兵驰援京兆为由,兴师问罪,以帝王名义,下旨让武穆定北王归降。

    一旦武穆定北王拒绝,就能名正言顺地出兵讨伐。

    北境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实力不足,也不足为惧了。

    殷怀玺将人心人性,算计得淋漓尽致,算到了梁王谋逆,算到了北狄大举进犯,也算到了,其他藩王会忍不住先出兵讨伐。

    虞幼窈欲言以止。

    殷怀玺是多了解她,她一个眼神看过来,就能猜到她心中所想:“宗室里,都是一帮贪生怕死之辈,不等梁王打到京里,一旦伐梁大军败北,稍有眼色的,就知道自己收拾包袄逃命,避祸,实在逃不出去,那都是命。”

    梁王一旦打进了京兆,首先就要拿天家宗室开刀,以殷氏皇族的血,祭奠梁王在此战中牺牲的战士英灵。

    但那又如何?!

    殷怀玺又道:“我守护了大周朝千千万万个家,但是唯独我自己没有家了。”

    虞幼窈呼吸一滞:“我明白了。”

    殷怀玺比谁都痛恨殷氏皇族,他身上虽然流着殷氏皇族的血,可是在家破人亡之后,他就已经和所谓的宗亲家族彻底割裂。

    宗室里,与他血脉相连者,不知几凡,可那些人,在周厉王就藩后,基本上就已经和他们父子二人断了关系。

    周厉王受士绅掣肘,在北境寸步难行时,也曾向宗室里,与他关系较好的宗亲求助。

    但那些人,大多避之犹如蛇蝎。

    甚至是,落井下石。

    周厉王被莫须有的罪名迫害时,还有诸如陆阁老这样的老臣,站出来为他说话。

    可与他血脉相连的宗室亲人,一个个躲得远远的,生怕受到了牵连,还有许多人为了讨好皇上,还要踩他们一脚。

    周厉王的惨死,也有他们一份。

    大周朝绵延了三百余年,从高祖皇帝始,宗室传承至今,已经不知道多少代,一代一代分枝、分脉,也只有那么两三支嫡系,才是真正与殷怀玺血脉比较紧密的,其余一干人,也就冠着宗室的名头。

    殷怀玺也从来没有在意过他们。

    屋里头,有些过份安静。

    殷怀玺一边喝着羊肉汤,一边道:“襄平城每到秋冬两季,气候尤为苦寒,许多土生土长的当地人,都受不了这日子,我送你去连城吧,我在连城最好的地段,买了一座温泉别苑,重新修整之后,已经可以住人了。”

    虞幼窈不由一怔,下意识道:“我不走……”

    “你听话,”殷怀玺放下汤碗:“据探子回报,北狄近些日子似乎安份了不少,滋扰北境的次数,有减少的趋势,这很可能是北狄调兵的前兆,再过几日,我就要动身前去锦州,布署迎敌,到时候也顾不上襄平了,襄平与锦州比邻……”

    虞幼窈没说话,却也明白,锦州若是破了,北狄就会杀进襄平。

    锦州是控扼华北和辽东的要塞,扼守辽西走廊,关联京兆和辽东平原。

    从辽东进入华北必须经过锦州,是北狄进入中原的必经之处。

    如果锦州失守,北方防线将全线溃败,山海关就成了京津的最后一道屏障,如山海关大门洞开,则可长驱直入侵扰华北。

    北狄一旦进入华北,便如入无人之境,将无往不利。

    因此,锦州是“山海关之咽喉”,山海关又是“京师之保障”,二者相辅相成,形成了北方最强防御。

    当年,北狄大举兴兵,甚至一度突破了锦州防线,关键时候,是殷怀玺在狭裕关,击溃了前去锦州支援的哈蒙,使哈蒙的三千精骑大败溃逃,为周厉王争取到了,重新夺回锦州防线的宝贵时机。

    锦州的防线太重要了,锦州不破,这一战就胜了大半,历史上赫赫有名,不可一世的努尔哈赤,都死在锦州防线上。

    正因为,幽军夺回了锦州防线,在锦州防线重新布防,这才奠基了北境的胜局。

    也有了,后来驰援的威宁侯,窃取幽州的战果一说。

    见她低着头,没说话,殷怀玺解释道:“当年,我父亲初来北境,狄人得了消息,故意兴兵来犯,借机挑衅大周朝的威严,当时北境兵力不足,北狄暗中派了一支精兵,悄无声息地潜进了襄平城内,一直杀到了幽王府,放你一个人呆在襄平,我有些不放心……”

第996章:这谁能顶得住?

    “没什么不放心的,”虞幼窈蹙了一下眉,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当年幽军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才勉强守住了锦州防线,你没能在战场上,给狄人迎头痛击,一直对当年北狄入侵一事耿耿于怀,从那时,你就开始蓄谋报复,想来这一战,是你筹谋已久,也为此也准备了数年,应有必胜的把握。”

    但凡当年,参与了周厉王一案的人,没有一个是有好下场的,而北狄作为始作俑者之一,自然也难逃殷怀玺报复的怒火。

    殷怀玺没有否认。

    虞幼窈轻声道:“我都知道,梁王还没有起兵,你就暗中派了手底下会经商的人,分散进入江西、湖北、湖南,安徽等产粮重地,以高价低炒的手段收购粮食,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相信你。”

    那个时候,没有人知道梁王会造反。

    粮食的价格,因为受旱情影响,偏高了一些,但因为辽东一带安置了大部分灾民,这些产粮重地,并未受灾情影响,粮价仍然处于一个较为平稳的状态。

    殷怀玺派去的人,以较高的价格,持续收购市面上的粮食。

    粮食价格升高,一些富商就像闻到了鱼腥味的猫,想方设法的购粮屯粮,再转卖给殷怀玺的人,以求卖个高价,获得暴利。

    富商们大肆购粮屯粮,粮价必然继续升高,这个时候,殷怀玺的人浑水摸鱼,将手中的粮食反卖给他们,慢慢将粮食回流入市面上。

    反过来从富商们手中,赚‘低买高卖’的价格差。

    市面上,粮食渐渐增多,粮食的价格,势必要逐渐回落,富商们会趁着粮价还不错的时候,将手中积压的粮食流入市价。

    这个时候,殷怀玺的人以更低的价格,卖走市面上五成的粮食。

    殷怀玺不想把事情做绝,买五成的粮食,让那些意图屯粮,大赚一笔的富商血本无归,但总算给老百姓们留了一条活路,同时也避免了,市面上的粮食大幅度减少,会引起当地的恐慌,以及朝廷的警觉。

    做这些事的人,伪装成从北方来的商人,拿了幽州府签发的路引,一路上几乎没有阻碍。

    北方收容了大批难民,缺粮是众所周之,大肆购粮也说得过去。

    没有人怀疑,这是一群恶意高价低炒的奸商。

    因此,殷怀玺以同样的方法,弄到了一大批粮食。

    中原五地,大多沿湖靠河,殷怀玺手中有商船,弄到了粮食,就以商船走水路运输,也是十分便利。

    那段时间,几乎每一天,都会有商船在连城停靠,一批一批的粮食,悄悄地运进了军营里

    等中原各地区,发生了同样恶意高价低炒粮价,使各地粮食大幅度减少的恶劣行径时,梁王已经反了。

    朝廷会把这一笔账,算到梁王头上。

    没有人知道,这一切是殷怀玺做的。

    虽然有些不择手段,但虞幼窈也知道,就算殷怀玺不这么做,这些粮食最多,也只会落入梁王手中,到不了百姓肚里,梁军实力大涨,受苦的还是老百姓。

    殷怀玺的行为,也是无可厚非。

    至于虞幼窈是怎么知道的?

    其一,殷怀玺的商船和她有合作,商船的动向,她知道会知道一些。

    其二,殷怀玺从来不会刻意去隐瞒什么。

    虞幼窈深吸一口气:“叶寒渊总领东南沿海的防务后,东南沿海一带,几乎成了你的后花园,我不知道你和林、严两家,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林、严两家掌控的道地药材,这大半年来,已经数次为幽军提供各种道地药材,鞍山是你的大本营,你在那里有铸兵所,今年春、秋两季的蚕丝,已经投入进甲胄的制作……”

    还有早前和北狄交换的战马……

    梁王密谋造反多年,准备充分。

    但殷怀玺却尽占了南北两地的资源,等梁王的大军进了江西,湖北等地,就会发现那里差不多成了空壳。

    殷怀玺道:“北狄在本朝,曾经三度突破锦州防线,如何突破锦州防御,他们已经有了相当丰富的经验,我虽然自信能守住锦州,但战场上瞬息万变……”

    “我不走,”虞幼窈表情很坚决,透着一股子执拗:“我不是你的累赘,你把我送去了连城,不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你就能放心了?!”

    不放心,当然不放心!人不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怎么能放心?!

    殷怀玺被说服了,可把人放在襄平城,他仍然不放心。

    “最好的办法就是,”虞幼窈笑弯了唇儿,眼儿亮晶晶地看着他:“我陪你一起去锦州,把我放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这样你就放心了。”

    她晶亮的眼儿,就像闪闪发亮的星星,被这样明亮的眼儿看着,殷怀玺张嘴就要拒绝的话,就这样堵在了嗓子眼里,心里止不住地发软。

    虞幼窈眨了眨眼睛,使出杀手锏,拉着殷怀玺的手,晃啊晃地:“带我一起去,好嘛,我很乖,肯定不会惹麻烦。”

    撒娇的语气,又软又糯,就像端午节那日,吃的青团,外面是艾草做的青团面,里头的红豆沙的馅儿,咬一口,软糯又香甜。

    平常不喜欢吃食的他,也破天荒地接二连三,吃了许多。

    这谁能顶得住?!

    “咳,”殷怀玺赶忙清了清嗓子,将到了嘴边的‘好’字,给匆忙咽了下去,故意板了脸,想要打消她,要去前线的心思:“胡闹,两军对峙绝不是儿戏,怎么能带你一起过去,你想都不要……”想。

    最后一个【想】字,因为小姑娘突然沮丧的小脸,生生给憋了回去。

    被凶了,虞幼窈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模样要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她瘪了瘪嘴儿,一副要哭不哭的倔强表情:“我真的很乖,绝不会拖后腿,带我一起去锦州好不好嘛……”

    仿佛要证明自己真的很乖,小姑娘端坐在椅子上,双手摆在腿上,仰着头,巴巴地看着他,仿佛连身上每一根头发丝儿,都写着:你看,我很乖,我很软,我很听话。

    就很好欺负。

第997章:又乖又软

    殷怀玺混身仿佛被雷击中,麻酥酥地,连头上每一根头发丝儿,都带了电花儿,哪儿还舍得说一句重话?

    他试图以理服人:“不是担心你拖后腿,只是前线战场很危险,而且条件简陋,也十分艰苦……”

    他们这些军中的大老爷们都熬不住,何况是金娇玉贵长大的小娇娇?

    “我不怕吃苦,”虞幼窈呶着嘴儿,声音又软又甜:“而且我很有用的,之前我做的香药,用在防治疫病上,起到了很重大的作用,我寻思了一下,用在战场上,应该也有不小的作用。”

    殷怀玺呼吸一滞,陡然明白了,陪着他一起上前线,这不是虞幼窈心血来潮,一时兴起。

    而是深思熟虑过。

    端午节过后,她突然对各种除秽、避疫、袪寒、活血这些普通的香方感起了兴趣,呆在香坊里的时间,比从前明显多了一些。

    果然!

    虞幼窈继续道:“秋冬两季常用的香药,无非是除秽、驱邪、僻寒、散湿、温阳、养精、怡神等。”

    “除秽类香药,清洁环境,使病菌不易滋生;”

    “驱邪类香药,驱除寒邪,防风解表;”

    “僻寒、散湿类,行气化於,寒病不侵;”

    “温阳、养精,怡神类的,都有温养身体,养精蓄神的效果。”

    小姑娘说得直白,便连不懂香药的人,也能明白她的意。

    殷怀玺表情认真起来。

    战场上的环境,远比流民收容营更加恶劣,很多战士在缺医少药的情况下,因恶劣的战场环境,以及苦寒的天气,使原本并不严重的伤势恶化感染,伤口恢复十分缓慢,进而饱受体痛的折磨。

    虞幼窈道:“如除秽、驱邪类的香药,能在一定的程度上,减少伤势恶化感染;僻寒,散湿类的香药,活血散於,行气袪寒,能加速伤口愈合;搭配温阳、养精、怡神类的香药,温身养神,以养精蓄锐。”

    殷怀玺神色间,透了少有的郑重。

    虞幼窈心中一喜,决定加一把火:“香药的疗效,是通过口鼻呼吸,以及身体毛孔的扩张,悄无声息地渗透,润物细无声,在于‘调’、‘疗’、‘养’三字,而不在于‘治’,因此效果并不能切实地反映在伤患身上,但在‘治’的过程中,香药能够起到很好的催化、运化的辅助作用,一和一叠加,效果往往能大于三。”

    她小嘴儿,喋喋不休地说了长篇大论,很显然没少琢磨这事。

    殷怀玺几乎被说服了。

    “这些都是最基础普通的香药,所用的药材、香料,也十分常见,这段时间,我又将香药方进行改良,再进一步精简配伍,优化效果,会在很大程度上,减少药材的消耗,使更多受伤的战士,无论是伤重,还是伤轻,都能得到较为妥善的治疗。”

    说到这里,她的理由已经十分充分了,若她不是虞幼窈,不是他心尖尖上的人,他一定会同意的。

    殷怀玺喉咙里一阵酸涩:“可我不……”希望你上前线,面临任何危险,见到战争的最血腥残酷的一面。

    “你别说,”虞幼窈陡然倾身,伸出细嫩的食指,轻轻地挡在他唇边:“我不是完全为了你,才做这些。”

    她轻笑了一声,声音里没有一点,即将面临战争的沉重,是透了一点调皮:“北境的老百姓们叫我活菩萨,将我供奉在家里,便生活过得再苦,每日也不忘上一柱香,真心实意地为我祈福,我不是庙里的闭了眼睛的泥胎佛,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是睁了眼的。”

    既开了眼,得见众生苦,何以能置身事外?!

    便做此力所能及之事。

    而且,她和殷怀玺早就是不可分割的一体,荣辱与共,祸福同当。

    不能帮上忙是一回事,既然能帮得上忙,就不能置身事外。

    殷怀玺陡然将她,挡在唇前作怪的手,握在手里,有些放肆地放到唇边亲,哑声道:“好!”

    “你干嘛呀!”虞幼窈吓了一跳,不由面颊发烫,连忙就要将手抽回来,却没抽动:“你快放开,不然以后不理你了……”

    殷怀玺握着她的手不放,却到底没再放肆了。

    虞幼窈红着脸,试着挣了挣手腕,没能挣脱,就没再继续挣脱:“我想过了,药材、香料用灵露炮制……”

    “不行,”话还没说完,殷怀玺便沉声打断了她的话:“目前尚不知道,过度使用灵露,会产生什么不好的后果,你不能冒险。”

    太过神秘的东西,往往令人忌惮,灵露的功效,说不上有多么逆天,却也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灵物。

    天予必取,天地守衡。

    得了什么,往往会付出更多。

    虞幼窈连忙道:“你之前不是猜测,我做的善事越多,灵露就会越多,随着番薯渐渐推广种植,每日产生的灵露,已经达到了三十多滴,前段时间,我试着每日增加灵露的取用,身体并没有不适,每生产生的灵露的数量,也没有减少,所以我猜测……”

    “虞幼窈,”殷怀玺一把握住她手腕,脸色铁青一片:“你没有与我商量过,我们之前有约定,对于灵露的使用,你不能擅作主张……”

    “我……”虞幼窈有点心虚,张了张嘴,想要解释。

    殷怀玺沉声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的语气沉甸甸的,有一种山雨欲来之势,脸色更是黑云罩顶。

    虞幼窈有点怕,缩了缩脖子,低着头,跟个小鹌鹑似的:“端、端午节前几日,是五月初一。”

    她斜了一下眼儿,用眼角的余光,悄眯地看他,也许是太心虚了,目光才一接触到他,眼儿仿佛被蜜蜂蛰了一下,还什么都没瞧清楚,心里一紧张,就赶忙收回了目光,挺了挺背脊,并了并双腿,端坐了身体,一副乖巧又听话的模样。

    小时候就这样,每次心虚,就一副又乖又软的样子,是吃准了他会心软,不忍心真的苛责。

    殷怀玺无奈又恼火。

    到了五月初一,龙城收容营里最后一批流民,也即将送到安置地点进行安置,朝廷颁发的国策也彻底落实。

第998章:你干嘛凶我

    “你别生气,我有分寸,”虞幼窈心里慌得一批,连忙解释:“我试着每日多取用一些,身体并无任何不适,孙伯每个月都有给我把脉,说我身体很健康。”

    她并没有一直就全部取用。

    而是循徐渐进。

    殷怀玺深吸了一口气,问:“取用的灵露,用在何处?”

    虞幼窈咽了一下口水,小声道:“送、送到了香坊里,做成了之前我说的那些香药。”

    为了援助龙城收容营防治疫病,香坊里开僻了一个基础香药的专区,白芍姐姐和青袖姐姐觉得,基础香药成本低,也很实用,消耗更大,哪家哪户都缺不了,可以走薄利多销的路子,还能作为活动、赠品,继续进行大规模生产。

    殷怀玺抿着唇,没说话。

    虞幼窈心虚狠了,反而有些破罐子破摔的理直气壮,她眼儿一瞪:“这两年来,我一直都有观察灵露的增长情况,发现与我们之前的猜测基本吻合,心里是有了把握,这才大胆尝试,如果有问题的话,我早就停了,你干嘛凶我!”

    “没凶你,”殷怀玺一窒,连声音也放软了:“你应该与我商量一下……”

    虞幼窈表情一软:“你觉得灵露玄之又玄,超出世外,应该谨慎对待,可若是拥有灵露的人,是你自己呢?你也会这样讳莫如深,连用也不敢用?”

    殷怀玺心道:不会,如此玄之又玄的东西,若不能搞清楚它的来历,分析其利弊,如何以安心呢?!

    虞幼窈道:“灵露是属于我的,只有弄清楚了它的具体情况,我才能真正放心,也能擅加利用。”

    空有宝山,而不得其门,未免暴殄天物?!

    “叶女先生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虞幼窈认真地看着他,轻声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殷怀玺蹙了一下眉。

    虞幼窈凑到他跟前,眨了眨眼睛:“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有没有事?你看我现在好端端的坐在这里,不也证明了,它对我无害吗?”

    “我觉得我和灵露,是互相作用的关系,我多做善事,灵露产生的就越多,我并不是无偿在使用它,也不是在滥用它。”

    “我记得刚刚得了到灵露时,每日最多取用二滴,多了就会头晕难受,可我现在每日取用三十滴,仍然没有半点不适,我现在动用灵露的数量,远远没有达到身体承受的极限。”

    殷怀玺声音干涩:“不要再继续尝试,也不要曝露了灵露的存在。”

    虞幼窈对灵露,抱了敬畏和慎重的态度,除了每日取用两三滴,作用于自己和亲人身上,她根本不会过多的去动用灵露。

    取之有度,用之有法。

    不谋私利。

    脂玉楼里卖的香药,都是没有经过灵露炮制过的。

    可现在,她想要将灵露用在前线的战士们身上,是为他创造更大的胜算,也是希望用自己的方式,尽快结束战争,减少伤亡。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善呢?

    虞幼窈捏住她的袖子,声音又软又甜:“我只是希望,死在战争里的人能少一些,我将灵露伪装成调配好的香精露,交给青袖姐姐,生产出来的香药效果,顶多比旁的要好一些,世人都知道我擅长调香,经我的手调配的香药,效果比市面上的好,也不会暴露。”

    ‘香’是一样产品的核心秘密之一,香精露作用于调配香味的存在,一般都掌握在东家手中,轻易不会外传漏露。

    东家会调配出高浓度的香精露,交给负责生产的亲信。

    生产时,取少量,进行稀释增香。

    核心秘密不曝露,这也大大的减少了,香药方曝露的风险。

    灵露本不是多逆天的东西,经过稀释之后,效果也大打折扣,也只比市面上的大多香药,好上四五分。

    旁人也只当她得了许姑姑的真传,掌握了许多传承已久的秘方,所以制作的香药效果好。

    连孙伯都察不出灵露的存在,旁人就更不可能察觉。

    殷怀玺心中一软:“一会儿让孙伯过来给你把一把脉。”

    不亲口听孙伯说她没事,他实在不能安心。

    虞幼窈知道他担心,乖乖地点头答应,接着又道:“在商言商,我的香药也不是白给你的,最多低于市价四成,”说到这儿,她有点心虚:“基础香药,虽然成本价廉,但批量制作,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香坊里养了这么多人,最近香坊又招了一批雇工,都签了长契,等这一批人调教好了,香坊还要继续扩张,我总不能亏待了他们……”

    脂玉楼正式开业,也就三四个月,铺子里的香药,就有些供不应求。

    几个月下来,香坊陆陆续续,已经召了好几批人,看这势头,很快虞幼窈就能实现自己的理想,把香药生意做到全国,乃至海外。

    利用香药去海外诸国赚取高额利润,将海外诸国的资源,源源不断地输送进国内。

    殷怀玺笑了:“不白占你便宜,香坊制作了多少香药,我都以军需的名义采购,也不需要你让价,按军需采购的相关规定。”

    军需采购有相关的规定,不得谎报、瞒报物品价格,价格要低于市价,但也不会让人没有赚头。

    表面上赚得少,但军需供应商,享受部分商税减免的好处,同时朝廷的各项对商政策,也会相对放宽,好处要远大于那点损失。

    人人都趋之若骛。

    虞幼窈扯着他的袖子,仰头看他:“跟我讲一讲战场上的事吧!”

    以前殷怀玺,以讲故事的方式,跟她讲一些,北境的一些大小战役,事实上她对战场上的事一无所知。

    马上就要去锦州,总不能什么也不知道。

    殷怀玺轻叹一声:“战场上,比你想象的还要更残酷……”

    虞幼窈听到,战场上残肢断骸,血流成河时,不觉捏进了帕子:“我不怕,长孙皇后十三岁就参与了玄武门之变,指挥王府护卫军,诛杀围困王府的军队,稳住了李世民的大后方,让李世民再无后顾之忧……”

    她的语气有些颤抖,但神色却十分坚定。

    事情就这样定下了。

第999章:此战必胜!

    第二日一早,虞幼窈用了早膳之后,就去了隔壁谢府,与谢老太太提了要去锦州的事。

    老太太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一把将虞幼窈搂进怀里:“我的乖窈儿呦,好好的日子不过,做什么要去锦州受罪……”

    老太太一想到,锦州处于边防一带,前头就是阜新,是前线战场,一时间悲从心来,搂着虞幼窈抹起泪来。

    虞幼窈把口都说干了,也没能劝动老太太。

    最后,还惊动了太外祖父、外祖父,还有几个舅舅、舅母、表哥。

    虞幼窈硬着头皮,被“三堂会审”了一通,只差没有指天发誓,锦州是她自己要去的,不是殷怀玺要她去的,还拍着胸口保证,自己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不是心血来潮,最后嘴巴都说干了,解释香药在战场上的巨大作用。

    谢府一众人七嘴八舌地,轮流劝了半天,也没劝动,一双双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坐在坑上打盹,一直没有表示的老太爷。

    老太爷这是老糊涂了不成?

    没听到小窈儿说,要去锦州吗,咋一点反应也没有?!

    锦州前边就是阜新,出了阜新就是狭裕关,狭裕关是北境与草原的边界,狄人时常越过狭裕关,滋扰阜新边境。

    阜新是边境第一座要塞,担纲着首当其冲,保卫锦州的重责,而后边的锦州,就是前线战场的大后方。

    老太爷一个激凌,睁了睁眼睛:“看我做什么,该咋整,就咋整。”

    谢老爷子不由一愣:“那您说,该咋整?锦州多危险啊,一打起仗来,那里就成了必争之地,小窈儿一个女儿家,您就放心让她去锦州?”

    老太爷瞥了一眼:“看不起谁呢?女儿家怎么了,照样巾帼不让须眉,她连武穆王都说服了,是铁了心要去锦州,你总不行绑了她的手脚,把她关在家里,儿女都是债,总归是要为她操这份心。”

    谢老爷子连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怕她去锦州吃苦,而且那边也太危险了。”

    “危不危险,武穆王最有说话权,连他都同意了,”老太爷瞧了一眼虞幼窈,又道:“你们还能劝得动?!”

    老太爷都发话了,谢老爷子,谢老太太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两人愁眉不展,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显然是十分担心。

    谢巡几个也是哀声叹气。

    老太爷瞧着心烦,挥挥手,像赶苍蝇似的,把人给赶走了,独留了虞幼窈。

    祖孙两人一番恳谈,虞幼窈终于得了准话,回了虞园。

    太外祖父并没有劝说她,只是又问了她,为什么一定要去锦州前线?

    她是怎么回答太外祖父的?

    ——赐婚之后,我和殷怀玺就是不可分割的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是殷怀玺的战场,也是我的。

    ——如果帮不上忙,我也不会逞强,可香药作用在战场上,能减少许多伤亡,这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我做不到因为一些还没有发生,甚至不会发生的危险,而袖手旁观。

    ——而前线战场条件艰苦,更不是我逃避的借口。

    ——我想帮他,也恰好能帮他。

    ——还有我相信他。

    ——此战必胜!

    为什么有底气上前线?因为她相信,殷怀玺不会将她置于危险之境,而这一场战役殷怀玺的优势很大。

    因为一早就琢磨了要去前线,虞幼窈也为此做了许多准备,先联系白芍姐姐,将香坊里的一批香药,送去武穆王府。

    至于要带什么人,也没什么好纠结。

    殷三和春晓,一个负责她的安全,一个随身伺候,肯定是要带的,还差一个使唤的人,夏桃是不二人选,考虑到殷三也是一员猛将,放到虞园里做护卫军统领,确实有些埋没了,最后又决定带上了殷三。

    虞幼窈只收拾了一些必要物品,打算简装出行。

    殷怀玺检查了之后,又命人收拾了一些,这一通折腾下来,光是她一个人的行装,就装了整整一车。

    虞幼窈险些怀疑,之前说“东西不要多带”的人不是他。

    一切准备就绪,虞幼窈又寻来了岳嬷嬷,眼看就要到十月,人人都在关注番薯的采收事宜,期待灾难过后的第一个丰收。

    岳嬷嬷这段时,也正在忙这事:“早一批扦插的番薯,已经开始采收了,辽东一带的土质,很适合种番薯,经过扦插种植的番薯,不仅个大,产量更是较之前提升了一倍不止。到了十月,就会大规模采收。”

    辽东气候比不得南方温暖,番薯的采收也延迟一个多月。

    虞幼窈脸上露出了笑容:“这个冬天,应该不会再饿死人了。”

    “可没不是嘛,”岳嬷嬷脸上也带了笑:“早一批丰收的灾民,都对小姐您感恩戴德,衙门派了小吏,去各家登记收成情况,也少有瞒报,谎报的情况,都按照当初,推广番薯种植时,定下的契子,交了三成的收成。”

    当初定好的,灾民所收获的番薯,官府、衙门、武穆王,及她个人各一成,余下的七成,才归自己所有。

    衙门也不是吃素的,哪家开荒了多少地,领了多少番薯藤,都有一本账在,从番薯的大致产量一推断,有没有谎报,瞒报,就一目了然。

    情节轻一些的,衙门也睁只眼,闭只眼,不会太计较。

    严重一些的,都会直接收回开荒的田亩,收没家中七成粮食,然后驱出北境,更严重一些的,甚至还会下大狱。

    没有谁会自掘坟墓。

    又过了一日,天还没亮,虞幼窈就已经坐上了,前往锦州的马车出了城。

    此时,殷怀玺换上了甲胄,坐在高头大马上,他的身后是一千穿着黑色铁制重甲,腰挂重刀的精兵。

    这是传闻中的陌刀手。

    被喻为史上最血腥残暴的刽子手。

    “出发!”殷怀玺一声令下,马儿宛如离弦之箭疾射而出,一千陌刀手,迈着整齐划一的步子,紧随其后。

    虞幼窈卷起了车帘,远处尘烟弥漫,地面震动不绝,旌旗漫卷西风,马车正在以一种,前所有未的速度向前疾驰。

第1000章:行军

    行军马车承轴部分,用精铁铸造,用料结实,有很好的减震效果,两马四轮也极大地提高了行车的缓冲性,能在高速之中兼顾一定的平稳和安全。

    柚木车厢,木质细密、硬度大,便是日晒雨淋,冬冷夏热,木质不翘不裂,有很强的减震、防震性能,极大的提高了马车的舒适性。

    车厢壁上坚硬的地方,都裹上了绵羊皮。

    绵羊皮有两层毛,外皮比较粗糙,能抵御日晒雨淋,但内层的绒毛皮,柔软有弹性,坚实又耐用,可以起到一定的减震作用,也能避免颠簸撞伤。

    车厢里安置了固定座椅,将人牢牢地固定在座椅上,以减少马车疾行,带来的撞击感和颠簸。

    还设了带围栏的固定小榻,可供休息。

    已经是方方面面,面面俱到。

    但虞幼窈仍然被颠了一个七晕八素,头昏脑胀,整个人昏昏沉沉地。

    春晓没觉得马车颠簸,见小姐实在太难受了,连忙将小姐,打小榻上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并取了水囊,喂小姐喝了一些水。

    夏桃心疼小姐,掀了掀车帘向外看了看:“这都走了两个多时辰,马车怎么不停下来歇一歇脚?过一会就到了午膳时间,总不行让我们,自己在车里解决吧,小姐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罪?”

    水里加了灵露,喝了一些水,虞幼窈精神了一些:“行军途中,该怎么走,什么时候歇脚,殿下自有安排,我们听令行事就行了,有一句话叫军令如山,”说到这儿,她的语气郑重了一些:“最多五日就能抵达锦州,忍一忍就到了,不要惹事。”

    最后四个字,她刻意加重了一个音,透了一点警示,甚至是警告的味道。

    行军途中最忌军机殆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往往能酿出可怕的后果,她们不懂战事,老老实实听话就行了。

    带上夏桃,是因为夏桃机灵,会来事,到了军中能帮她尽快地适应军中的生活,这是优点,但也是缺点。

    在军中服从才是第一准则。

    小姐自己都没喊苦,她这个做丫鬟的,心疼归心疼,哪儿资格抱怨,夏桃立马低下头:“小姐,奴婢知道了。”

    虞幼放软了声音:“普通百姓,一天只吃两餐,一般在上午巳时(9-10点)和下午申时左右(16-17点)左右,军中也是这样在安排,所以大军不会停下来,给我们用午膳的时间,马车里准备了一些熟食,大约过一会儿,行军速度就会放慢,我们先用一些垫一垫肚子。”

    一日食三餐,那是达官贵人家才有的待遇。

    便是行军打仗的战士,一天也只有两餐。

    夏桃陡然松了一口气,连忙转了话题:“小姐,你怎么知道,过一会儿,行军速度就会放慢?”

    虞幼窈道:“大军走了两个半时辰,在这段时间内,行军速度也不是一成不变,大军保持了一个半时辰的高速疾行,后面半个时辰,大军一直处于缓慢减速的状态,等速度减到了一定的程度,大军的速度一定会慢下来。”

    夏桃听得一脸迷糊,她怎么没感觉,行军速度放慢了?

    春晓也不大懂,忍不住问:“这是为什么?”

    虞幼窈也不是很懂,但心中也有一些猜测:“我想应该是,为了一直保持行军速度,不耽误行程,同时也为了在行军途中,保留战士们的体力,以应对一些突发状况,毕竟战场上瞬息万变,谁也不能保证,大军在行军途中能一帆风顺,随时保留战士们的战斗力,这很重要。”

    长久赶路,是个人都吃不消,疾——快——慢的行军模式,在行军的途中,也兼顾了体力恢复。

    夏桃恍然大悟,顿时感觉马车真的慢下来了:“这样慢行军会保持多久?”

    “我猜,大约半个时辰左右。”虞幼窈有些不确定,慢行军的过程中,战士们可以喝水,吃些许干粮,帮助体力恢复,允许脱离队,解决一些私事。

    这时,门外响起了殷怀玺的声音:“接下来,大军会保持半个时辰的慢行军,可以趁这段时间,吃用一些东西,解决一些私事,或者到车厢外面透一透气,大军在天黑之前,才会安营扎寨。”

    夏桃瞪大眼睛,小姐简单神了。

    这时,虞幼窈掀开车窗,拉开车帘。

    四目相对。

    殷怀玺坐在一匹黑头大马上,马儿头细颈高,四肢修长,额前一缕枣红色的鬃毛,宛如一族燃烧的火焰。

    是一匹神俊的冷血马。

    而骑乘在它身上的男人,更是英武神俊。

    坐在马车里的虞幼窈,长发拢在头巾里,银灰色的细软貂毛,圈住了脖子颈,越发衬得她脸儿精致小巧,透着一种透明的苍白,显得十分脆弱。

    殷怀玺几乎后悔,要答应带她去锦州:“前面路势比较平坦,马车里颠簸又憋闷,你要不要下来骑马?”

    虞幼窈眼儿一亮:“可以吗?”

    殷怀玺颔首:“慢行军自然可以。”

    虞幼窈连忙探身上前,拉开了车门,掀开车帘,弯腰出了马车,就听殷怀玺吹了一声哨子,不一会儿,就见一匹雪白神俊的马儿疾冲过来。

    “是雪山,”虞幼窈激动不已:“你怎么把雪山也带来了?”

    雪山还是她在连城时,殷怀玺送给她的,是一匹血统十分高贵的雪山马,殷怀玺让她取名,她觉得雪山通体雪白,神俊漂亮,就直接取名雪山。

    只是虞幼窈平常呆在府里,骑的并不多。

    “猜你路上可能有机会骑到它,所以就一起带来了。”见雪山奔到马车旁边,殷怀玺翻身下马,扶着虞幼窈下了马车。

    虞幼窈一只脚踩上了马蹬,抓紧了马鞍,脚下一用力,干净又俐落地翻身上马,浑然不是刚学骑马时,那小心翼翼的模样。

    为了方便出行,她穿了一身窄袖胡服,搭了一双羊皮小靴,肩膀披了一顶,挡风的灰鼠貂毛及腰斗篷,颇有几分英姿飒飒。

    虞幼窈虽然养在闺中,可无论是见识,还是眼界,都非一般女子可比,一举一动间庄重有礼,仪态天成,却也透着一股子疏朗开阔。

    ------题外话------

    换地图,永远都万事开头难。。。。

第1001章:哭给你看

    “不错,”殷怀玺弯了弯唇:“看来这段时间,没有荒废学马。”

    虞幼窈摸了摸雪山的鬃毛:“闲瑕的时候,会去虞园后山练练马,雪山是一匹优秀的战马,跟着我已经很委屈它了,总不能一直养在马厩里。”

    虞幼窈骑着马和殷怀玺并马而行。

    此时——

    山高路远,秋意肃索,山风透了一缕凛烈,似夹带了细小的刀子刮在面颊上,虞幼窈不觉冷,反而觉得天高地阔,无拘无束,心中洒脱。

    大军保持着疾——快—慢—疾——的速度,一路不停。

    每隔两个半时辰,慢行军半个时辰时,虞幼窈会趁机吃一些东西,之后下马车,骑着雪山放一放风。

    一路上虽然辛苦,但虞幼窈眼界开阔了,精神还是不错的。

    一直到太阳偏西,大军终于停下来休整。

    “今晚就在这里休整,就地取材解决晚膳,在天黑之前,一定要熄火休息,明天寅时(凌晨3点)准备动身。”

    战士们忙着扎营,垒了简易灶台,打猎找食材……

    井然有序。

    赶了一整天的路,虞幼窈都处于紧张、兴奋的状态,反而不觉得累。

    这会儿,情绪一放松,一股强烈的疲惫如潮水一般涌上来,虞幼窈感觉身子仿佛被碾了似的,又酸又疼。

    长这么大,虞幼窈哪儿吃过样的苦头,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怕吃苦,可真吃到了苦头,心里既委屈又难受,眼里都冒出了泪花,却咬着唇儿,不肯哭,怕丢人。

    殷怀玺端着食盘进了营帐,见小姑娘要哭不哭的模样:“若实在坚持不住,我连夜送你回襄……”

    “你少瞧不起人,”虞幼窈瘪了瘪嘴,气乎乎地抬头瞪他:“我都这么难受了,你怎么不哄哄我,还故意说风凉话气我。”

    一边说着,她眼圈渐渐泛红,大滴大滴地眼泪,沿着面颊往下流,挂在下巴上,衬得着巴掌大的小脸儿,越发的精致小巧,瘦弱又无助。

    “你根本不想带我去锦州对不对?”

    “因为拗不过我,所以假装答应,等我在路上吃了苦头,熬不住了,自己打消了去锦州的主意,你就顺理成章地,把我送回襄平……”

    殷怀玺哪儿见过,她这样哭过,顿时心中一阵刺痛。

    他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倘若她连赶路的辛苦都熬不住,哪儿能熬得住锦州的艰苦?!

    便是勉强去了,也是受罪。

    他向来见不得她受罪。

    虞幼窈眼儿含着眼泪,恶狠狠地瞪着,放狠话:“你不想让我去锦州,我偏要去,我是不会给你,送我回去的借口……”

    她努力做出凶狠的样子,可她眼儿红红的,眼泪在眼里打着圈儿,反而像一只,反而像一只急红了眼睛的兔子,惹人怜爱。

    殷怀玺将食盘放到小几上,想也不想便迈步向前,将她拥入怀中。

    “别哭,”他笨拙地拍了拍她瘦弱的脊背:“春晓熬了药粥和干菇汤,你先吃些东西,趁着晚上好好养一养精神,明儿天不亮就要出发,后面的路越发不好走,会更难熬。”

    虞幼窈小声地呜咽,可怜巴巴地问:“不、不送我走?!”

    “嗯,”看着她眼里含了泪水,晶莹的泪光,几乎刺痛了他的双眼,殷怀玺深邃的眼底,沁出一丝柔软:“不送了。”

    虞幼窈又瘪了瞥嘴儿,要哭不哭的样子:“不骗我?”

    分明在说,你要敢骗我,我就哭给你看。

    这一招百试不爽。

    殷怀玺顿时哭笑不得:“如果你自己吃不了苦,要回……”

    “不可能,”虞幼窈打断了他的话:“我是肯定要去锦州的,就算爬,也要爬过去,你要是把我送回去,我就一个人偷偷过去。”

    “不骗你。”殷怀玺脸有点黑,将食盘拿过来,盛了一碗药粥递给她:“现在肯好好吃饭吗?”

    得了他的保证,虞幼窈连忙接过药粥正要开吃,就蹙了一下眉,气恼道:“你个大骗子,你在药粥里放了安神的药材,是想等我夜里睡熟了,就……”

    她接触过许多香料药材,嗅觉比一般人灵敏许多,只一闻,大约就能猜到,药粥里搁了什么药材。

    想用这种方法悄悄将她送走,是打错了主意。

    哼,她才不会上当。

    之前确实是这样安排的,但现在……

    看着她气恼又警惕的样子,殷怀玺轻叹一声,彻底被她打败了:“赶了一天的路,我担心你身子吃不消,在野外睡不安稳,所以在吃食里放了一些安神助眠的药材,好好睡一觉,养一养精神,免得明儿更受罪。”

    虞幼窈有些不信。

    殷怀玺一脸无奈,只好承诺道:“你不想回去,就不送你回去。”

    虞幼窈这才安心下来,吃了一小口粥,就又放下了勺子。

    殷怀玺额上的青筋一鼓一鼓地跳,却耐着性子,柔声问她:“怎么不吃了?今儿一整天,都没正经用过东西。”

    虞幼窈小嘴一瘪,哭丧着脸儿:“我头疼,没有胃口,不想吃东西。”

    虞幼窈也知道,行军途中不吃东西是不行的,只是今儿赶了一整天的路,她身子骨都要散架了,娇气劲一上来,难免就闹腾上了。

    “我喂你,”殷怀玺不加思索地接过她手中的药粥,瓢了一勺,送到她唇边,耐心地哄她:“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多多少少吃一些……”

    这次虞幼窈没再闹腾,乖乖张嘴,吃下了喂来的粥,小脸立时皱成了包子,可见是真的一点胃口也没有,刚刚散去的泪珠,又开始在眼眶中打转,却强忍着没有掉落,小模样说不出的可怜,眼里却蓄满了坚毅。

    受了一天的罪,也没有抱怨、退缩,仅仅只使了一点小性子,让人一哄就乖了。

    她打小就这样,虽然让老夫人养了一身娇气劲儿,但从来不会娇蛮,更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坚强柔韧,令人打心眼里心疼。

    习惯了把委屈和眼泪往心里咽。

    更习惯了隐忍。

    少年眸光逐渐软和下来,一边哄她吃东西,一边说着军中一些趣事,逗她开心。

第1002章:抵达锦州

    营帐里,时不时传出虞幼窈清脆的笑,不知不觉,一盅药粥见底了,干菇汤也喝了一半。

    虞幼窈实在吃不下了,殷怀玺拿了一颗青津果蜜饯塞进虞幼窈嘴里,看见她眼儿一亮,自己的唇角也忍不住弯了弯。

    “我已经没事了。”虞幼窈言之凿凿。

    折腾了一整天,怕是连骨头都要散架了,怎么能吃一点东西,就没事了呢?傻丫头分明就是在安慰他。

    殷怀玺笑了:“让春晓用膏油帮你推拿一遍再睡。”

    “好。”虞幼窈点头。

    殷怀玺走后,春晓端着热水进了营帐。

    荒郊野外,条件简陋,能有一盆热水,已经很不错了,虞幼窈也不挑剔,简单梳洗了一下,让春晓用膏油帮她捏了捏身骨,又酸又疼的感受,差点让虞幼窈当场去世。

    好在膏油效果好,推拿了之后,身上出了一阵汗,反而松快了许多,身体舒服了一些,安神的药粥起了效果,浓浓的疲倦,夹杂着席卷的困倦涌上眼皮,虞幼窈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营帐的帘子被掀起,殷怀玺终究不放心。

    见她躺在榻上,拥着被子已经睡了过去,素净的脸儿上,还残留着泪痕,眼皮也还肿着,便是睡着,眉毛也微微拧着。

    心尖轻轻一抽,殷怀玺弯腰帮她掖了掖被角,又解下了身上斗篷搭在被子上。

    伸手轻抚了一下她的眉心,低头看了一会她的睡颜,半晌之后,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营帐。

    春晓守在营收外面。

    殷怀玺放低了声音,交代:“屋里点上安神香,荒郊野外,夜里很冷,营帐里的小炉子不要灭了,汤婆子要一个时辰换一次,手脚都要,这几日赶路比较辛苦,你多注意些,她若有哪里不舒服,就过来禀报,不要由着她的性子。”

    虞幼窈打小就学会了隐忍,甭看之前使了小性儿,可赶了一天的路,她愣是咬牙撑了下来,便是在他面前,也没喊一句疼,累的话。

    春晓连忙应下。

    到了半夜,虞幼窈被一阵野兽的叫声给惊醒了。

    春晓连忙道:“小姐,别怕,人怕野兽,野兽也怕人,路们一行一千多人,野兽也要趋利避害,嚎叫只是为了震慑,您再睡一会儿。”

    虞幼窈白着脸儿,点点头。

    却如何也睡不着。

    这时,殷怀玺掀帘进来。

    一阵寒风,兀地灌里进来,虞幼窈缩在被窝里,打了一个寒襟,只觉得浑身冰凉。

    “不怕,”殷怀玺低声道:“野兽不会下山,再睡一会儿。”

    野兽的叫声此起彼伏,十分瘆人,便是知道野兽不会下山,可心里依然觉得害怕,虞幼窈的手,从被窝里伸出来,钩住了他的手指:“现在不怕了。”

    殷怀玺蹙了一下眉,拉了拉被子,将她的手盖住:“手怎么这样凉?是不是被子里不暖和?”

    虞幼窈摇摇头:“汤婆子还是热的,你是不是一直守在营帐外面?我没事的,就是头一次在野外露营,有点不习惯。”

    是她自己睡得不安稳,被野兽叫声惊醒后,在床上翻来覆去,被窝里的热气,一折腾就散完了。

    “睡吧,等伱睡着了,我就去休息。”殷怀玺柔声道。

    虞幼窈连忙闭上眼睛,勾着他不撒手,大约是屋里安神香的味道太浓了,薰得人眼皮子发晕,片刻后耐不住疲惫,又睡了过去。

    天还没亮,春晓就叫醒了虞幼窈,用膏油帮她捏了一遍身骨,身上还是酸痛不已,却不像昨天那样难受。

    简单梳洗后,夏桃端着食盘进了营帐,一碗冰糖银耳羹,两个夹馍,还有一个水煮鸡蛋。

    “夹馍是殿下亲手烤的,殿下说,白天赶路吃流食,很容易饿,身体熬不住,要吃一些饱腹的东西。”

    食物虽然简陋了一些,但夹馍烤得香酥,夹在里头的烤菌菇,汁香滑嫩,吃起来很鲜香,也不腻人,冰糖银耳炖得软烂,胶质满满,清甜又爽口。

    黎明将至,天地还是漆黑一片,东方地平线上,一颗明亮璀璨的晨星,在天空闪耀,大军在启明星的指引下,通向前往光明的路。

    三日后的傍晚,大军终于抵达了锦州城。

    虞幼窈掀起车窗帘,巍峨的城墙,透着战火的斑驳,显得高大又森严,有一种不可侵犯的神圣与沧桑。

    锦州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是抵御外邦入侵,护汉人统治,最强有力的一道屏障,在这座城邦发生的大小战役,不计其数。

    此时,锦州已经全面戒严。

    城门关闭,城楼上守城的兵力,比以往多了三倍,城墙上的哨塔和箭塔,都有专门的人负责警戒。

    但凡从这片天空飞过的鸟,几乎都被负责放哨的远程弓手射杀,若一人箭出落空,另一座哨塔在第一时间内放箭补射。

    箭塔里也都安置了大型驽机,这种驽机需要多人合作拉动,射程比弓箭远,威力比弓箭更大,可以连发出十几支箭。

    在守城战役之中,十几座驽机,及守城的战士,同时发箭,可以在一瞬间发出几百支箭矢,形成短暂的箭雨,密集射敌的同时,还能干扰敌人进攻的趋势,占尽了优势。

    “开门!”随着殷怀玺一声令下,巨大的漆铁大门,发出闷雷一般的轰鸣声,随即缓缓打开。

    军队在街道上穿行,所到之处,百姓们纷纷退避欢呼。

    出乎虞幼窈预料的是,锦州城做为边防要塞,城中并没有想象之中的荒凉,商铺开着门做生意,四周人来人往,显得悠闲又从容,一片热闹的景象。

    即将来临的战争,仿佛并未对锦州的百姓们产生任何影响。

    虞幼窈心中很疑惑。

    她的疑惑,很快就有人替她解答。

    “武穆王率军来了锦州,北境是不是要打仗了?这可怎么办啊?”

    “八成要大动干戈,阜新城附近的百姓,已经开始分批向锦州转移,最近城里多了许多人。”

    “到处都在打仗,这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宁做太平犬,不为乱世人。”

    ?

    ?这几天换了新地图,脑子感觉有点不够用了,每天要查资料,但其实能用到的很少。。。本文已经接近尾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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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3章:厚德光大

    气氛突然变得沉重起来,想到已经打到了江西的梁王,众人心有戚戚,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悲凉。

    “怕个锤子,干就完了。”场中突然响起一声暴喝。

    当下就有人七嘴八舌地附合。

    “周厉王父子镇守北境以来,就没让狄人破过锦州防线,狄人哪回不是来势汹汹,哪回不是让武穆王打得落花流水,夹着尾巴逃跑?!”

    “就是,武穆王可是北境的守护神,有武穆王在,北境稳着哩。”

    “回头买一张武穆王的画像贴在屋里头镇宅,早晚拜三拜,保管你心不慌,气不短,吃嘛嘛香。”

    “呃,管用吗?”

    人群里传来一阵哄堂大笑。

    连坐在车里的虞幼窈,也不禁了弯唇儿,敢情武穆王在北境的大名,不亚于张贴在门上的神荼和郁垒两位,震恶慑邪的镇宅大门神。

    民心所向之处,必将所向披靡,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管用,一准管用。”人群里有人高喊一声。

    接着,就有不少人大笑着一起附合。

    “看到武穆王身后的一队战士吗?那是幽军里最厉害的陌刀军,一军既出,万军莫敌,专门克骑兵,每一位陌刀手都有一敌百的实力。”

    这可不是吹得,陌刀手全身重甲,北狄擅长的弓射,在我方弓射的干扰下,对冲锋陷阵的陌刀军,杀伤力并不大,一旦让陌刀军近身,简直就是狼入了羊群,一刀下去,带人带马,全砍翻在地。

    众所周知,弓箭是远程兵器,陌刀手近了身,几乎是无敌的存在。

    虞幼窈屈起手指,轻敲了敲车壁。

    车顶的活动窗被推开,坐在车顶警戒的殷十,纵身跃进了马车里。

    虞幼窈抿嘴笑了笑:“帮我买一幅当下城中流传最广的武穆王画像。”

    想看看,画像里的武穆王,究竟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咋就比贴在大门上的门神还要神乎其神?

    不一会儿,殷十去而复返,将两卷画轴递给了虞幼窈。

    虞幼窈满心期待地打开其中一幅,当场喷了。

    夏桃瞪大了眼睛:“啊这……”

    春晓也是一脸懵逼:“这画的是武穆王?!”

    画中武穆王的形象,是借鉴了法华经序品列中,记载的四个阿修罗王,是四个阿修罗王的融合。

    怕画表达的不清楚,画像之人还“贴心”地在画上介绍:武穆君,勇健睿智,率千军之统帅,一肩挑九州,一肩担四海,吼声如雷鸣,震天地妖邪,其形有九头,每头千眼,九足,口中吐火,焚世间恶,九百九十巨手,覆障日月之光。

    这形像还真是够可以啊。

    虞幼窈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肠子都打结了:“三头六臂都没这么离谱,到底是哪个人才啊,这绝对是殷怀玺被黑得最惨的一次。”

    佛家记载的阿修罗王相貌丑陋,貌丑似修罗,就此而来。

    殷十默了一下,提醒她:“还有一幅画。”

    虞幼窈眼泪都笑出来了,忍了忍笑,没忍住,好奇第二幅画,连忙打开了画轴,整个人都惊呆了:“如果我没看错,这上面画了一个女的吧!”

    殷怀玺的性别什么时候变了?

    殷十嘴角抽了抽,忍了忍才道:“这幅画,画的是你。”

    “我,”虞幼窈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嫩生生的手指,指着自己鼻子:“你怎么卖了我的画像?!”

    殷十默了默:“买您的画像,殿下的画像算添头白送。”

    虞幼窈有些懵,想到殷怀玺阿修罗王的合体,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连忙低头去看画,不由松了一口气。

    画中的女子端庄貌美,脚踏九幽,身背月华,身着暮山紫冕服,衣上绘了日月山川、花鸟虫草,以及五谷等物,指间轻捻了一枝藤蔓,正是番薯藤样。

    含笑看世人,慈悲临世间。

    虞幼窈愣了一下:“这是……”

    殷十道:“画中的形象,仿照了民间供奉的后土娘娘,也有以菩萨为形象的画,只是神话里后土娘娘的形象更符合伱,所以这种流传最为广泛,很多老百姓,都会挂在家里供奉。”

    虞幼窈有点笑不出来了。

    后土娘娘有一个封号,叫“承天效法厚德光大后土皇地只”,是道教四御尊神之一,土地是人们赖以生存的基础,后土神执掌阴阳、万物之美、大地山河之秀,负载万物自然,故民间很多人信奉后土娘娘,称其为地母娘娘,坚信信奉地母娘娘,能使农物丰收。

    人们都喜欢将一些有功绩的人神化,不是因为他们愚昧不堪,而是由此表达,他们对一些人事的敬畏与崇拜,简单又质朴。

    也许在上古时期,女娲娘娘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帮助众人躲过了倾天洪灾的女子,可世人感激她、尊敬她、崇拜她,为了表达对她的敬畏感情,将她神明化,经过一代代将她这种大无畏的精神,一代一代地传承。

    厚德光大,她何德何能?!

    就因为她种出了番薯?

    虞幼窈抿了抿唇,缓缓地卷起了画轴,小心翼翼地收好。

    马车缓缓地驶过街道,停在一处别苑门口。

    马车外面响起了殷三的声音:“锦园春是殿下往日在锦州落脚的别苑,条件有些简陋,却是委屈长郡主暂且在此地休整几日。”

    锦园春是一座二进别苑,占地不小,院里遍植高树、草木,潇疏朗阔,只是别苑荒废了许久,处处都显露出了,仓促打理的痕迹,显得有些破败。

    殷三继续道:“老爷王初到辽东几年,北境战事年年吃紧,老王爷大半时候,都住在锦州,老王爷唯恐委屈了老王妃,特地买了这座别苑,锦州受草原高地影响,气侯十分苦寒,只有一些四季常青的花木才能种活,别苑里的许多花木,都是老王爷亲自栽种的。”

    虞幼窈一阵恍惚,一抬眼就看到了,不远处几株桂花树、香樟、龙柏树,错落有致,疏朗扶疏。

    树却是寻常的树,可栽树的人用了心思,普通的草木也种出了风采,树的形态、模样养得各具风姿,不一而足,颇具观赏价值。

第1004章:真乃帼国也

    辽东一带已经开始入冬了,可锦春园里仍然花木葱郁,四季常青。

    锦春园名符其实。

    倘若她没有执意要和殷怀玺一起来锦州,这处锦园春,也许就会随着周厉王和王妃的逝去,渐渐荒废、破败。

    虞幼窈弯了弯唇儿:“这里挺好的。”

    虞园里也种了许多四季长青树,四季常春,寒暑不败,和锦园春有些相似。

    主院丹桂园,是昔日周厉王和王妃的居所,王妃喜爱丹桂,里面遍植丹桂,虞幼窈挑了距离丹桂园不远的冬青院。

    因疏于打理,院中忍冬野蛮生长,藤儿攀沿蔓延,挂满了墙面,房檐,野趣横生。

    “忍冬花,初开为白色,后转为黄色,又名金银花,可入药,有清热解毒之功效,也可制香,性甘寒、气芳香,芳香透达,祛邪散热,又因一蒂二花,成双成对,形影不离,状如雄雌相伴,又似鸳鸯对舞,又叫鸳鸯藤。”

    鸳鸯藤啊!

    这座朴实无华的别苑里,处处都饱含了周厉王对王妃深情。

    一连赶了三日的路,终于安置下来了,虞幼窈痛痛快快泡了一个药浴,这才感觉自己重新活过来了。

    夏桃端来了燕窝粥:“殿下往来锦州,大多都呆在军中,鲜少来别苑落脚,别苑里只有十几个老仆,都是从前在周厉王和王妃跟前伺候的老人,与殿下情份不一般,一边打理周厉王和王妃的旧居,一边在别苑里荣养,这会儿都在冬青院门口等着拜见您。”

    虞幼窈连忙道:“快请进来。”

    十几个老仆,最大的俞伯六十多岁,最小的也有四十出头,见了虞幼窈之后,一个个都热泪盈眶,显得十分激动。

    空置了许多年的锦园春,终于迎来了它的新主人。

    韶懿长郡主——

    殿下的未婚妻,未来的小王妃。

    俞伯抹了抹眼泪:“前两日,殿下传信过来,说长郡主要过来暂住一段时候,因时间太仓促,别苑里人手也少,只得草草修缮了一遍,简陋了一些,却是委屈了长郡主。”

    虞幼窈理解他们的心情。

    周厉王和王妃去世之后,这座承载了父母太多情深不寿的别苑,这些曾经在父母跟前伺候的老人,对殷怀玺来说,都成了触景伤情,所以他鲜少来别苑落脚。

    没了主人的旧居,即便这些老仆,再怎么费心打理,也难免破败荒废。

    而这些老仆,日复一日地守着主人的旧居,等待小主人偶尔心血来潮的到临,恐怕也渐渐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儿挺好的,劳你们费心,”虞幼窈轻叹一声:“我会在别苑暂住一段时候,接下来的日子,就叨扰你们了。”

    俞伯连忙道:“长郡主折煞我们了,殿下安排您住进了锦园春,您就是锦园春的主人,若有什么吩咐,只管吩咐便是。”

    其余老仆也都纷纷咐合。

    虞幼窈一听就知道,这些老仆只怕早就知道太后娘娘为她和殷怀玺赐婚一事,把她当成了未来主人。

    她动了动唇,看着一张张殷切盼望的脸,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周厉王和王妃去世了,殷怀玺就是他们唯一的主子,身为殷怀玺的未婚妻,未来的王妃,似乎好像也是早晚的事?

    只是有哪里不对?!

    锦园春现在的主人是殷怀玺,老仆的态度,显然也是殷怀玺交代!

    如此,虞幼窈倒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俞伯带别苑里的老仆一起过来拜见,本也不是过来叨扰的,原也是担心怠慢虞幼窈,过来她认一认人,看看她初来乍到,是否有什么吩咐。

    目的达到了,见虞幼窈面色有些疲惫,便体贴地退下了。

    不一会儿,俞伯就送了几道清淡小食。

    十分地道的杭帮菜,以清淡平和闻名,在捉不准食客口味的时候,炒、炖、熘、烩为一体,集清、鲜、爽、脆、嫩各种风味,又十分注重色鲜、口感的杭帮菜,无疑是万金油,几乎不会出错。

    七菜一汤,八种烹制方法,以轻油、轻浆蒸、烩,炒、炖。

    可见做菜的人用了心思。

    虞幼窈认过人,倒是知道,王妃是杭州人士,老仆里就有一位擅长杭帮菜的厨娘,姓石,从前就在王妃院里的小厨房里伺候,想来这菜就是出自她手。

    晚膳用得很满意。

    一转眼,虞幼窈住进别苑,已有三日。

    殷怀玺进了锦州之后,就去了军中,一连三日不见人影,在别苑老仆们的照顾下,虞幼窈也缓过劲来,对锦州的大致情况了解许多,还听老仆说了不少,关于周厉王和王妃的旧事。

    俞伯道:“老王妃到了锦州之后,同军医所的军医,学了一些基础医术,因为时常去军医所帮忙照顾伤兵,自己摸索了一套,外伤处理的方法,通过受伤的部位,何种兵器所伤,伤口深浅、形状等,总结出了一套最快捷、最有效的伤口应急处理法,不仅大大减小了军中的伤亡,还减少了药材的消耗。”

    虞幼窈神色动容,不由心生佩服:“王妃真乃帼国也。”

    军医所里的军医有限,很多伤员,因为拖延了最佳救治时间,使得伤情严重,甚至是丧命。

    王妃的这套伤口应急处理法,不需要学医,普通人照本宣科也能上手,将伤口粗略处理后,在一定的时间内,能防止伤情加重。

    等军医抽出手来,再进一步治疗,已经很稳妥了。

    俞伯神色伤感:“她还组建了一支军医庶务所,召集了一些军属,将她总结的经验,教给那些军属,每逢战事兴起,就会召集他们去军医所打下手,救治伤员,朝廷年年欠北境军晌,每年都要折损许多战士,老王妃的方法,在其中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

    虞幼窈能想象得到,周厉王与王妃在北境的艰难处境,伤口应急处理法,这是王妃在缺医少药的焦灼情况下,沤心沥血地总结出来的,是为了避免更多的伤亡,也是为了开源节流。

    即便身处困境,仍然竭尽所能地去克服,战胜。

    傲骨凌霜可见一斑。

    ?

    ?这两天身体有点不舒服,加之本文也写到了尾声了,前面许多铺垫都要开始交代,最近在重头看文,以免遗漏,更新不稳定,还请大家见谅~

    ?

    外伤应急处理方法,在古代就有的,明代枪炮、兵甲、金创药这些作用于战场上的东西,都十分厉害,为明代早中两期,奠基了强大的军事基础,据称,清代灭亡了以后,从清代库房里搜出来的明代后期的火炮,时隔两三百年,仍然可以使用,技术水平,远超于世界水平,而清代军队里用的各样金创药,仍然是明代发明的,讲真,明代虽然文学没落,可工业妥妥厉害。

    ?

    啊啊啊,我怎么说起这个了。。。。不过本文的军事力量,借鉴了宋早期,暂时没有枪炮。。。。

    ?

    ????

第1005章:战帖

    虞幼窈心念一动:“俞伯,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些可靠的军属?自古香药同源,我想在军医庶务所,另外再组建一支药务队,负责制作战场上能用得上的香药与外伤药。”

    灵露可以作用于香药,也可以作用于一些外伤药。

    俞伯连忙道:“从前老王妃在时,军属召集事宜,便是交由我在处理,这事儿不难办,我联系几个老兵军属,届时让他们帮忙联络,一准妥当。”

    一能在军中混到老兵,身上多半都赚了军功,兼了不大不小的军职,家中背景也可靠,在军中也有些人脉,联系的人自然是可靠的。

    虞幼窈略一颔首:“劳你费心。”

    锦园春中保留了周厉王与王妃的旧物,其中就有王妃当初成立医务所的相关资料,虞细窈仔细研读。

    通过资料了解到医务所成立之初,遇到了哪些困难,及弊端。

    王妃又是如何,渐渐完善军医庶务所的构造和管理,使其兼具了方便、快捷、有效,形成了有集体、有组织的一个整体。

    战士们称他们为战地军医。

    有了王妃前车之鉴,让虞幼窈避免了许多弯路,很快就定下了药务所的大致框架,俞伯送来了军属召集名单。

    “第一批召集了百名军属,年龄在四十岁以下,十六岁以上,名册上详细记录了他们的具体情况。”

    药务所成立之初,需要培养亲信,管理药务所的运作,所以第一批人的选择,就显得尤为重要。

    俞伯有经验,第一批人都是老兵家属,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过人之处。

    敲定了人选之后,虞幼窈安排了调教。

    她跟前有一个叫香草的二等丫头,在香药制作上很有天赋,一直在她院中的香房里伺候。

    还是临出发头一天,殷怀玺问她都带了谁去锦州,担心到了锦州之后,香药上的事,事事都要她亲力亲为,叫她受累,这才提议让她带一个精通香药的丫头。

    她觉得有道理,就带上了香草。

    如此一个月后,在虞幼窈忙着完善药务所事宜时,阜新传来消息,北狄在狭裕关集结了十万大军。

    武穆定北王率军迎战。

    当天晚上,殷三便率军护送虞幼窈去了军中。

    “军营重地,闲杂人等免入!”守营的士兵举起长矛,神情戒备。

    “我乃武穆王府暗卫殷三,奉殿下之命,特护送韶懿长郡主来军中,这是我的身份令牌。”殷三解下系在腰间的令牌,远远扔过去。

    守营的战士接住领牌一看,果真是武穆王府的暗卫令牌,瞧了一眼殷三身后的马车,一溜烟地去找人。

    少顷,绑了胸甲的黄文献匆匆赶来,连忙让战士放行。

    马车停在一处营帐门外。

    “狭裕关那边的情况如何?”虞幼窈甫一入帐,就问起了两军对垒的情况。

    黄文献面色凝重:“受旱灾影响,北狄内部权利分化严重,分裂成了主战与主和两派,其中以哈蒙为首的主和派,主张与北境贸易,换取物资,以蒙多为首的主战派,却激烈反对,主张趁大周朝内忧外患之际,挥师踏破狭裕关,破锦州防线,入山海关,直捣黄龙,并且受到了,北狄各个支族的大力支持,连主和派的哈蒙,也不得不参战。”

    虞幼窈心中一沉:“这么说来,北狄兵力很可能不止十万?”

    北狄全民皆兵,草原各个支族加起来,也有十几个,平常各自为战,但一到关键时候,总能拧成一股绳来对抗大周,十分棘手。

    黄文献面色凝重地点头,又继续道:“而且,蒙多的父亲蒙鹰,就是当年死在锦州防线的主将之一,被老王爷在乱军之中一箭射杀。”

    蒙鹰是北狄一员勇将,多年来一直活跃在边防战场上,是周厉王此生最大的对手。

    当年,北狄大举进犯,几乎破攻了锦州防线,关键时候,是殷怀玺拿下了,前往锦州支援的哈蒙,导致北狄援军不至,被幽军反攻,就是在这场战役里,北狄几员将领阵亡,周厉王一鼓作气一连收复了锦州和阜新两座最关键的要塞城池。

    哈蒙和殷怀玺数次交手,对殷怀玺十分忌惮,却因之前两方的秘密交易,对殷怀玺的实力人品十分认可,所以主张贸易。

    但蒙多,对父亲蒙鹰之死耿耿于怀,生出了报复之心,所以执意主战。

    狄人本就好战,多年来在边境抢掠惯了,尝到了甜头,自是可能心平气和地和北境贸易往来。

    北方的灾情更是激发了狄人的抢掠之心。

    黄文献继续道:“梁王起兵谋反一事,举世皆知,朝廷派军伐梁,京中兵马粮草不足,相当于断了北境的补给和驰援,一旦战事兴起,北境几乎得不到任何物资和兵力上的驰援,而北境早前收容了一大批流民,在外人看来,北境的物资肯定消耗巨大……总之种种原因,在狄人看来,此时就是北狄攻伐大周的最佳时期。”

    想到源源不断,送进粮仓里的番薯,狄人显然对北境缺乏物资,已经形成了一种固有印象。

    就算探查到,北境推广了番薯种植,可狄人不擅长种植,未必能了解番薯的重要性,番薯又是新作物,大约没人会相信,它的产量能高到,令人咂舌地的地步,加之北境新添了近二百万张嘴,任谁都会认为,北境缺乏物资。

    虞幼窈蹙了一下眉:“狄人想要入主中原的狼子野心,从来没有断过,梁王造反对他们来说是一个趁火打劫的好时机。”

    北狄缺乏物资,狄军在狭裕关一集结,就对幽军下了战书,避免了幽军使用拖延战术,拉长战线的可能性。

    大周擅长耕种,战线拉长,对北狄更加不利,狄人还打着,攻破山海关,抢掠北境物资,以战养战,驰骋中原,速战速决,能更好的保存实力。

    到了第二日,药务所制作的第一批香药和外伤药送进了军中,一起前来的,还有一部分经过调教之后,通晓各类香药的功效,能熟稔使用的军属,这些军属会分配到前线军医所,协助军医所救治伤患。

第1006章:对垒叫阵

    主管药务所的军属,是明威大将军的原配发妻明夫人。

    明威将军年愈五十,是军中一员老将,镇守北境三十余年,辅佐了两任定北王,于周厉王和武穆王来说,他是麾下的得力干将,亦是教导他们驰骋沙场的师长,明威将军秩正四品,但在军中的威望,却仅次于武穆王。

    长兴侯镇守北境后,意欲收服三十万幽军,却苦于明威将军,在军中威望太甚,便使计将明威将军,调往阜新边城镇守。

    阜新是抵卸北狄的第一道屏障,明威将军镇守阜新后,这才有了北境三年的安稳,才有了长兴侯的高枕无忧。

    殷怀玺封了武穆定北王后,曾一度要将年迈的明威将军调回襄平,却遭到明威将军的拒绝。

    明威将军深明大义,长兴侯将幽军祸祸得乌烟瘴气,正值内忧外患之际,武穆王要重整幽军,收纳旧部,重振幽军之威,迫在眉睫。

    他继续镇守阜新,震慑狄人,武穆王才能免后顾之忧。

    明夫人性子爽辣,古道热肠,与明威将军夫唱妇随,在军中极有名声,时常召集军属们为军中战士们,做一些缝衣、浆洗等力所能及之事。

    战时,更是不惧危险,亲赴前线,为战士们送粮送药,救治伤患,军中的战士都亲切地称她一声“明婶”。

    当年王妃组建军医庶务所,就有明夫人从中出力。

    明夫人也是一位“战地军医”。

    只是她年岁渐老,体力不支,在长兴侯镇守北境后,就已经退下来了。

    此次,也是腰椎旧疾复发,不得已去锦州休养,听闻韶懿长郡主要效仿王妃,组建药务所,顿时大感兴趣。

    明夫人了解韶懿长郡主的生平事迹,对她尤其推崇,便想要助其一臂之力,遂毛遂自荐,报加了第一批军属召集名单,参与了韶懿长郡主安排的基础调教。

    明夫人来锦州休养一事,无人知晓,加之“明婶”这个尊称,几乎成了明夫人标志,所以虞幼窈事先并不知道,明夫人的身份,也没往明夫人身上去想,只因明夫人,在基础调教期间,展现出了出色的管理才能,这才注意到她。

    药务所之所以,能组建得如此顺利,明夫人功不可没。

    “前线传来消息,蒙多在狭裕关外叫阵,两军对垒,大战一触即发。”明夫人甫一进屋,就提了狭裕关外的情形。

    见虞幼窈头巾绾发,一身灰布劲装,在胸前背后绑了厚甲,一副巾帼女子的妆扮,仿佛又看到了,从前的周厉王妃,不禁有些唏嘘。

    “蒙多前日才下了战贴,今儿就在关外叫阵,可见是有备而来。”虞幼窈心中涌现了一股不好的预感,右眼皮不停乱跳:“黄军师提过,受旱情影响,北狄内部分化十分严重,蒙多虽是一员猛将,论资历之老道,经验之丰富,比起一些老将,还是略有不如,为何蒙多能拿下主战派的话语权,作为主战派的统帅?”

    蒙鹰是草原赫赫有名老将,当年今上御驾亲,就是他率敌败周,虎父无犬子,蒙多承父亲悍勇,也是骁勇无比,在蒙鹰死后,接手了父亲的兵马,算算也只八九年之久。

    明夫人心中一跳:“除非……”

    “除非,”虞幼窈快速接过了明夫人的话茬,不由得心惊肉跳:“蒙多掌握了败周之谋,并且得了主战派的认可,狭裕关或出了变故。”

    北狄十几个支族,大大小小的将领几十上百,个个都是身经百战,骁勇无比,能让他们一致认可的败周之谋……

    明夫人一阵心惊肉跳:“我马上派人去狭裕关传信……”

    “已经迟了。”虞幼窈眉间既柔且坚:“战场上瞬息万变,我们能做的,就只有相信殿下,相信前线的战士,且不遗余力地做好后方支援。”

    ……

    狭裕关外,两军相隔百丈之遥,互相对垒,战鼓如雷,旌旗漫卷。

    而两军对垒,是双方实力的一个试探,在这个过程中,双方都不会轻易出兵,任何一方都能随时撤军,且另一方不得追击。

    所谓先礼而后兵,不过如此。

    表达了用兵之人,对战争的敬畏,对对手的尊重,对苍天的敬畏。

    同时,也考验双方主将的心理素质。

    历史上有名的王翦伐楚,王翦率六十万大军,倾尽秦国大半兵马,仍没有胜楚国项燕的把握,故不敢轻举妄动。

    两军对垒四五年之久,直到当时的楚王,耐不住性子,下令让项燕出兵,项燕无奈出兵,为王翦提供了败楚时机,王翦这才伐楚成功。

    如戏文里那种混乱冲杀,根本是不存在的。

    而对垒叫阵,考验的则是军心士气。

    叫阵期间,双方或口头交锋,或武力比斗,胜方固然士气大振,败方难免军心不振,这就为胜方攻伐提供了有利时机。

    此法,是为了寻找攻伐时机,尽可能减少伤亡,以最小的代价获得胜利。

    哪家的兵都不是大水冲来的,养兵千日,耗费之巨大,不可想象,故主将往往爱惜兵卒,尽可能减少伤亡。

    战前叫阵,就成了不成文的规定。

    胜负各凭本事,与人无尤。

    蒙多乘马于千军万马之中,扬声高喊:“你们中原人不是讲究先礼后兵么?我蒙多驰骋沙场,敬武穆王少年英杰,今儿就入乡随俗,送武穆王一份大礼。”

    他刻意将【入乡随俗】四字,咬重了一个音,显得狂妄无比,仿佛大周的万里河山,皆已臣服在他的铁骑之下。

    立时激怒了,对方的幽军。

    宁远将军更是反唇相讥:“茹毛饮血的北蛮子,搁你爷爷跟前班门弄斧,简直是不知所谓,来来来,给你爷爷磕几个响头,爷爷我好教教伱,什么叫【入乡随俗】……”

    军中顿时一阵哄堂大笑。

    双方叫骂声,顿时不绝于耳。

    比起幽军骂人,先‘问候’你全家,再把你祖宗十八代拉出来‘问候’个十遍八遍,都不带重样,北狄显然不敌,顿时败下阵来。

    幽军大获全胜,鼓声震天,战士“哦哦哦”地起哄声,直冲云霄。

    ?

    ?我们看很多古装电视剧里,主将一声令下,士兵立马冲锋陷阵,顿时兵荒马乱,哈哈,其实事实并非如此,古代打仗讲究队形,阵形。

    ?

    为了尽可能的减少伤亡,两军对垒,试探彼此的实力,一方觉得自己实力不如了,肯定就要退兵,这叫不战而屈人之兵。

    ?

    当然了,双方实力均等的情况下,为了减少伤亡,获得胜利,就要尽可能的乱对方军心,士气,创造有利的进攻时机,叫阵应运而生,叫阵的双方,国骂或者是双方的将士单挑,种类繁多。

    ?

    古人敬畏战争,所以不可能双方乱杀一通,会通过各种条件,去减少战争带来的后果。我们看到三国演义里,两军对垒,派出各自的将士,互相单挑,看起来似乎有点莫名奇妙,但其中却饱含了,古人对战争的敬畏,以及对战争的智慧。

    ?

    ????

第1007章:军心不稳

    蒙多的脸色立时黑透了,他抬起手,制止了己方叫骂声,扬起声音:“战场上实力见真彰,逞口舌之快算什么英雄?!”话落,他手一放:“前排退后十丈,让武穆王好好看看,我为他准备的大礼。”

    前排的战马立时退后十丈,露出后面,一排排衣衫褴褛的大周朝百姓,正满身血污地跪在阵前,身后是手持长鞭的北狄士兵。

    足足有四五百人之多。

    当下就有一员小将受不了,凄厉地大喊一声:“畜生。”双腿一夹马腹,就要冲上去,却被殷怀玺及时拦住。

    将士们悲愤难当,士气一阵低迷。

    蒙多与大周交战多年,深知大周的将士,自诩保国卫民,于大周朝将士而言,百姓是他们冲锋陷阵的利矛,更是他们无所畏惧的盾牌。

    所以,他想出了这一计,以己之矛,攻己之盾的方法,在两军对垒的过程之中,打击幽军的军心士气,让幽军投鼠忌器。

    此消彼涨之下,为北狄的铁骑,提供最有利的攻伐时机。

    就是这一计,得到了北狄大小支族的一致认可,也为他拿下了主战派的话语权,一跃成为攻周的统帅。

    蒙多得意极了,张狂地大笑:“哈哈哈,怎么样?大周朝的武穆王,不知北狄为你准备的大礼,你满不满意?”

    北狄的将士,纷纷起哄挑衅。

    “哈哈哈……”

    “满不满意啊……”

    “哑巴了?刚才不是很嚣张的吗?!”

    “来来来,叫一声爷爷听听,叫一声,放一个人……”

    “……”

    殷怀玺面色平静,双手却暗暗勒紧了马缰,其他将士也都暗暗咬牙,不让自己露出任何异样来。

    明威将军低声道:“殿下,要冷静,切莫中了蒙多狗贼的计。“

    殷怀玺艰声道:“衙门设了户籍管理,但凡我大周百姓,出生一个月内,必须去衙门登籍户籍,凡失踪、死亡者,都要去衙门消除户籍,以免继续承担个人赋税。”

    “近一两年,边境并没有大规模失踪案,但由于北境涌入了许多灾民,加之边境时有战役发生,偶尔也会有百姓失踪,蒙多绝不可能在一两年之内,就抓这么多人,可以推断,蒙多早就筹谋此计,悄无声息地捉大周百姓,如牲畜一般豢养,就是为了在今日,一举动摇我军的军心士气,心用之险恶,简直令人发指。”

    明威将军面色有些凝重:“这些百姓列阵在前,我幽军的铁骑挥向北狄,就必须踏着本朝老百姓们的身体,我大周的战士都是保国卫民,顶天立地的大好男儿,他们怎忍心践踏我朝百姓?势必畏首畏脚,裹足不前,这些百姓成了北狄,最天然的保护伞,为北狄创造了,攻伐的最佳时期。”

    殷怀玺神色依旧平静。

    笑够了,蒙多命人挥鞭,“笞笞笞”的声音,伴着凄厉地惨叫声,在烈烈的寒风之中尖啸,每当鞭子举高,再落下,总能带出一道血线,冲天而起,再溅落在地。

    落在地上的斑斑血痕,是战士们渐渐变冷的热血。

    当下就有战士受不住,抱着头蹲在地上,怒红了眼睛。

    军中一片愁云惨淡。

    蒙多哈哈地狂笑:“大周的武穆王,快看看啊,这些都是你们大周朝的老百姓,伱们幽军不是自诩保国卫民吗?快救救他们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子民受苦受辱,无动于衷,算什么好汉?来啊,是男人,就冲上来,和我们决一死战……”

    明威将军万万没有想到,蒙多竟然这么卑鄙无耻,堂堂一军统帅,抓百姓于阵前也就算了,竟然还对无辜弱小的百姓用刑,意图羞辱武穆王,羞辱大周的将士。

    这些百姓们,如牲畜一般圈养在北狄多时,一个个早已经被折磨得不成形,还要承受这样惨烈的鞭笞,一个个浑身染血,惨不忍睹。

    有的熬不住鞭打,当场气绝,双眼却睁得极大,仿佛死不瞑目,可即便是这样,抽打在身上的鞭子,仍然没有停下。

    大周朝讲究死者为大,如这等鞭尸行径,简直是丧天良,违人伦。

    幽军将士们,看着这惨绝人寰的一幕,纷纷红了眼眶,乱了心神,在他们的保护下,这些百姓却遭受了惨无人道的折磨,战士们高仰的头颅,渐渐低下,挺直的背脊,被折弯了,有人大喊殿下有人痛骂狄人,有人强忍哽咽,几欲泣血。

    “狗日的,老子跟他们拼了……”终于,有一个小将受不了,不顾不顾地大叫起来。

    当下就有人附合:“对,和他们拼了……”

    “拼了,拼了……”

    “拼了……”

    “……”

    战士们已然失去了理智,七嘴八舌地大喊,顿时军心大乱,一片混乱,殷怀玺却始终不动声色。

    明威将军却有些急了:“殿下,要不要阻止他们?再这样下去,这一仗还没打,军心已经溃散了。”

    殷怀玺依然没有说话。

    拦,要怎么拦?军心已失,明威将军脸色变得很难看。

    蒙多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仰头哈哈大笑道:“大周朝的武穆王,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你大周朝的子民受辱?!”他‘啧’了几声,转头看向身边的将士,语气越发猖狂:“你们看,我就说嘛,大周朝的人,全都是没有骨头的怂货、窝囊废,没牙的老虎,不足为惧!”

    他故意拨高了声量。

    顿时,狄人一阵哄堂大笑,起哄着大喊:

    “怂货,窝囊废……”

    “来啊,怂货……”

    “哈哈哈,窝囊废……”

    当下就有幽军战士忍不住,悲戚地大喊道:“殿下,还等什么,下令冲啊,咱们不怕死,他们折辱我大周朝的百姓,今儿就是粉身碎骨,也要和他们拼了。”

    “殿下,快下令吧,没听到他们骂我们是怂货,是窝囊废吗?”

    “殿下,和他们拼了,我们不怕……”

    “殿下……”

    “……”

    “闭嘴,”明威将军大怒,陡然拔高了声音:“军令如山,殿下没有下令,岂容你们扰乱军心?”

第1008章:士气低迷

    “没看到狄人是在激你们吗?他想用百姓折辱殿下,想以此打断我幽军的脊梁,打碎我幽军的军魂。”

    “你们现在往上冲,马儿到了北狄的阵前,你敢向前一步吗?”

    “不敢!因为阵前,是几百我大周朝的百姓。”

    “一旦我们裹足不前,犹豫不定,我们就中了他们的计,这场战就输。”

    “伱们有想过,输了之后的后果吗?”

    “届时,我北境,乃至大周朝所有百姓,皆如这阵前数百百姓,人如刀俎,我为鱼肉,任人宰割……”

    道理是这个道理,身经百战的战士们,怎么会不懂呢?

    可感情上,却接受不了。

    当下就有战士红着眼睛,悲愤地大吼道:“难道,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狗日的狄贼,杀我子民,辱我统帅,乱我军心,碎我军魂?我们能容忍吗?”

    “不能容忍!”

    “不能容忍!”

    “……”

    战士们吼叫的声音,在凄风中回荡不休。

    又有战士道:“殿下,您怎么说?只要您一声令下,便是粉身碎骨,死无全尸,也不会后退一步。”

    “对,不后退……”

    “不后退,和他们拼了……”

    “拼了……”

    “……”

    殷怀玺缓缓闭上了眼睛,万军请命,这不是军心,更不是士气,是恼羞成怒后,毫无理智的怒火。

    乱军之象,败局已定。

    殷怀玺刚要下令,撤退。

    北狄阵前一个饱受鞭打的百姓,突然大叫一声:“殿下,杀了我们吧,士可杀,不可辱,与其被他们折辱而死,倒不如死在我大周朝的战士手中。”

    “杀了我们吧,我们受够了。”

    “杀了我们,为我们报仇。”

    “这一战不能输,否则我们的儿女,亲朋,子孙后代,都要沦为北狄圈养的牲畜……”

    “……”

    突然如其的变故,让蒙多变了变脸,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他刚才观察了对方的幽军,很清楚,对方的幽军,未必能下得去手。

    幽军战士一个个,从愤怒之中清醒过来,若说之前是愤怒,悲恼,现在已经是切切实实的悲戚了。

    有战士举手了弓箭,却红着眼睛,摇着:“不行,我做不到啊……”

    有战士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他们都、都是我大周朝的百姓啊,同胞相残,天理不容,怎么下得去手?!”

    有战士止不住地后退,抱头蹲在地上:“不要逼我,不要……”

    身经百战的战士们,罕见地曝露出了他们最软弱的一面,殷怀玺也不禁红了眼眶。

    他们这些战士,在进军营的第一天,就有老将问他们:“为什么要参军?”

    “为了杀狗日的狄人。”

    “为什么要杀狄人?”

    “我父亲、母亲、妻子、儿子、女儿、弟弟、哥哥……他们就是被狄人杀死的,我要为他们报仇。”

    “我们要杀光狄人,让我们的父母、妻儿、兄弟、亲友们,再也不受狄人的抢杀、劫掠。”

    “我们要保国卫民……”

    一道道声音,充满了热血,是他们对国家,对人民的一腔忠心赤诚:“好,记住你们今天的话,永远不要忘记!”

    幽军的软弱,成了蒙多狂妄的底气:“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们大周人,全都是一群软骨头,将士们,今日我们便灭了大周军,踩着他们的尸骨,用他们的鲜血,踏破山海关,来成就我们大周的不世伟业。”

    “北狄必胜,大周必灭!”

    “北狄必胜,大周必灭!”

    数十万北狄将士们,举兵齐齐呐喊,声威震天,逼得幽军将士,连连退后了数丈。

    坐在马上的明威将军面如死灰,猛地一咬牙,一马当先冲出去,高举了弓箭,用尽了全身力气,怒喊一声:“放箭啊……”

    “别!”殷怀玺来不及阻止,这道命令本该由他下的。

    迟了,明威将军率先放箭。

    接着,就有第二箭,第三箭,第四箭……乃至无数箭。

    看着阵前的老百姓们,一个个地倒下,在场所有幽军将士都红了眼眶,这怒是尊严被唤醒,是隐忍而悲伤之怒。

    明威将军回头惨然一笑,对武穆王道:“殿下既为幽军统帅,这道命令,本该由殿下亲自下达,但你我心知肚明,这道命令,也最不能由您来下达,明威自知有违军令,罪无可恕,今儿就以这血肉之躯,铸我幽军军魂,扬我军心士气,万死不辞。”

    话音刚方落,明威将军高举长刀:“放箭者,随我冲啊……”

    殷怀玺不禁红了眼眶,下意识喊了一声:“明叔……”

    “冲啊……”

    “冲啊……”

    “冲啊……”

    明威将军一马当先,接着百来匹马,不惧生死,往狄军阵营里冲,一边冲,一边放箭。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就是一支送死队。

    不为杀敌,只为送死。

    蒙多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措手不及,连忙下令:“全军戒备,放箭……”

    密密麻麻的箭矢,如雨一般落在上阵冲杀的百来人身上,一匹匹马倒下了,一个个战士倒下了。

    幽军战士们红都红了眼睛,大喊:“将军,不要啊……”

    “将军,快回来……”

    “不要啊,将军……”

    殷怀玺猛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睛时,他眼中一片清明,放箭的命令,本该由他来下,但是下令之后呢?

    战士们心里会怎样想?

    杀光了阵前的百姓,幽军没了阻挡,就能重振军心吗?

    不会!

    死的都是北境百姓。

    还是身为大周将士的自己,亲手杀死。

    而下令的人,是他们高高在上的一军统帅。

    届时,他这个幽军统帅,在军中的威望势必要大跌,两军对垒期间,这是兵家大忌。

    明威将军正是明白了,这道命令,该由武穆王亲自下达,却不能由他亲自下达,而军中只有明威将军的威望,仅在武穆王之下,由他下达这个命令,才会有战士忍痛放箭,由他亲率一百多射箭军,慷然赴死,才能激发战士们的士气,点燃战士们血性。

    到此时,殷怀玺才真正明白了,骄兵必败的道理,并且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

    ?打仗太难写了,啊啊,脑壳都要破了~

    ?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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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V1,男女身心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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