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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犹似     表哥万福txt下载     表哥万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63章:我靠!!!

    第961章我靠!!!

    虞幼窈又羞又怕,下意识低下了头:“大、大舅母临行前交代过了,便是有婚约在身,也、也要保持一些距离。”

    大舅母再三交代她,携手同游倒也无妨,但肌肤之亲,是万万不能尝试。

    须知食色性也,男人一旦食味知髓,就会得寸进尺,千方百计诱哄女子犯错,大多女子便是受了些这方面的教养,却也是隐晦着来,也都是云山雾罩,要到成亲之后,才能真正体会,不清不楚地,反而愈发好奇。

    如此一来,便也不如男子见识大。

    认知上的缺乏,加之好奇心也盛,便很难真正理解,背后的影响和后果,很难抗拒,男人的浓情蜜意。

    这会儿,殷怀玺什么话也听不进去。

    一亲芳泽之后,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不得劲,仿佛被蚂蚁啃咬了一般,从骨头缝里,都透了一股痒意,一股热气直冲脑门儿,又从脑门倒灌,盘踞在下腹,令他身体紧绷到了极致。

    这一瞬间,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深觉自己从前十九年统统都白活了,迫不及待想要再尝一尝,这摆在眼前的凤凰肉。

    “乖一点。”他干脆伸手挑起她的下颌,一低头,就要亲下去。

    便在这时,一道闪电张牙舞爪一般,当头扑来,随即一声炸雷,宛如当头棒喝。

    虞幼窈吓了一跳,身子止不住轻颤:“要下雨了。”

    我靠!!

    殷怀玺一把将半倚在大树上的虞幼窈拉进了怀里,密密实实地她护在怀里:“别怕,前面有一个山亭,我们去避一避雨。”

    端午节是春夏交替的时节,天气反复无常,雷雨天气也是常有的事。

    虞幼窈羞得不敢抬起头来见人,眼儿一直盯着地面,不敢去殷怀玺。

    黑云铺天盖地,滚滚而下,天幕仿佛承受不住黑云的重量,就要塌下来似的,压得人心中沉闷,仿佛要窒息一般。

    葱翠的山林,被蒙上了一层阴霾。

    “山亭就在前边不远处。”殷怀玺拉着虞幼窈的手,拎起地上的采药篮子,带着她快步往林子外面走去。

    山间草木丰盛,虞幼窈穿了小靴,身上的裙子也往上缩了几寸,可因为走得急,便是拎着裙子,裙摆也时不时,就会被草木勾住,走得非常吃力。

    不一会儿,就看到了坐落在山峰上,有一座八角亭子,山亭是以山石、木头垒建而成,透着古朴,应该有不少年头,附近怪石嶙峋,一片耸立。

    虞幼窈只顾着去看山亭,一时没看脚下的路,被脚边的小树枝勾住了裙子,身体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摔倒。

    “啊——”她忍不住惊呼一声。

    “小心点。”殷怀玺回身扶她,连忙弯身将绊住裙子的树枝扯开,这时一阵大雨,“哗”声而下。

    头顶的大树,挡住了雨势中,仍有淅淅沥沥的雨水,透过树隙落下。

    “快跑!”殷怀玺眼疾手快,脱下披风罩在虞幼窈的头顶。

    虞幼窈也顾不得什么仪不仪态,拎高了裙摆,两人一鼓作气,借着披风遮挡,一路跑进了进山亭。

    一进了亭子,虞幼窈就像跑了五里路似的,一时间头晕眼花,胸闷气短,白玉般的脸儿一片嫣红,气喘吁吁地扶着石桌。

    殷怀玺将四周的挡风竹帘放下来,遮挡了扑打到亭子里的风雨,又连忙取了一条巾子,递给了虞幼窈:“赶紧擦擦身上的雨水,免得一会儿着凉了。”

    虽然,山中的树木挡了雨势,这一路又被他用披风罩着,虞幼窈没怎么被雨淋到,但山中风吹雨打,仍然有雨水打到她身上,额头鬓角的碎发贴在脸上,模样有些狼狈。

    他担心虞幼窈生病。

    虞幼窈身上衣料轻薄,被雨水一打,就有些潮湿,穿在身上又冷又凉,连忙接过巾子:“哪里来的巾子?!”

    殷怀玺回道:“原是打算,你在山里玩累了,就到山亭小歇一会儿,顺带着用些点心,吃食,就提前做了准备,”

    马车里的东西,带得齐全,这边也只准备了一些吃食、用具,巾子也是顺带的。

    虞幼窈这才看到了靠近围栏处,摆了两个竹篮。

    巾子柔软吸水,虞幼窈埋头擦了擦潮湿的衣裳,正要把头发擦干,却突然看到,殷怀玺全身上下都湿透了,肯定是只顾着不让她淋雨,把披风都罩到她头顶,结果把自己淋成了落汤鸡。

    她连忙又将巾子递回去:“你先擦吧,你身上都湿透了。”

    “你先擦,”殷怀玺将大巾子推过去:“我是男子,又是习武之人,身强体壮,淋一会雨不算什么。”

    “还是你先擦吧,”虞幼窈一脸固执地将巾子挡回去:“我刚才没怎么被雨淋到,身上的帕子还是干得,用帕子擦一擦也使得,人食五谷杂粮,风寒可不会因为你是男子,身体强壮,就不找你,要多注意些。”

    殷怀玺嘴角一抽:“再这样推来挡去,等寒气入了体,我们干脆一起生病算了,这也是有难同当。”

    虞幼窈忍不住笑了起来。

    殷怀玺直接拿走她手中的巾子,将她按到了石凳上坐下,站在她的身后,一一取下她头的首饰,将乌亮的头发放下。

    头发被雨水打湿,还没有湿透,但若不赶紧擦干,肯定是要生病的,殷怀玺挑起一缕湿发,细心地帮她擦干。

    虞幼窈安静地坐着,殷怀玺动作很轻,一缕一缕地,轻柔又耐心,仿佛这是一件无比重大,郑重的事。

    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突然就想到,从前在虞府里,她就时常帮着“表哥”擦头发。

    她明知道,这样不妥当,却仗着年岁小,仗着祖母纵容她和“表哥”亲近,仗着青蕖院都是表哥自己的人,仗着没人知道,一点也不在意什么,礼不礼数,规不规矩,那时候在她心中,是真将“表哥”,当成哥哥一样。

    她理所当然地认为,兄妹之间便是亲近一些,也是理所当然。

    后来随着年岁渐长,回想起从前的亲近,渐渐就变了味道,她曾经对殷怀玺说:“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第964章:四海定蛟甲

    可长大后,她才知道,这个诺言是要用一生去践行,她在年少无知之时,对殷怀玺许下了一生的诺言。

    所幸的是,他们从前就心意相通,殷怀玺也对她说:“我会护你一生。”

    一生那么漫长,不是每一个许下的诺言,都能兑现。

    她何其有幸,认识了一个人,少小时,以“表兄”的身份伴陪在身侧,长大之后,以未婚夫的名义,继续践行他许下的承诺,将来他还会以“夫君”的身份,守护她渐渐老去。

    “真好。”虞幼窈梨涡浅现,轻轻地笑着。

    殷怀玺低头看她眉眼弯弯:“怎么了?”

    虞幼窈摇摇头:“只是觉得很高兴。”

    不一会儿,虞幼窈就感觉,头皮上的凉意消散了许多,只是单薄的衣裳,挡不住风雨的潮湿与冰凉,浑身一片冰凉。

    早知道,早上出门就多带一件斗篷。

    可转念又一想,爬山踏青穿着斗篷可不方便,就算穿了斗篷,到了山脚下,多半也要留在马车上,现在照样穿不着。

    要不怎么说,天有不测之风雨呢。

    肩膀上微微一沉,她低头一瞧,就见一件男式斗篷搭在肩膀上,身上透风的冷意,顿时消散一空。

    虞幼窈不可思议地看他,眼儿亮晶晶地:“你怎还随着带着斗篷?!”

    这是個宝藏男孩吧!

    殷怀玺笑道:“我是武将,习惯了随身穿戴斗篷,有时候夜里宿营,直接一顶斗篷,往身上一卷,就是一夜,能起到御寒的作用,野外用餐,往地上一铺,入口的食物也能干净一些,减少生病……”说到这儿,他话锋一转:“出门在外,带一顶斗篷也不碍事。”

    带的时候就想着,指不定可以挑个山头,斗篷放地上一铺,两人挨着肩膀,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云舒云卷,云山雾罩,也是别有一番风光。

    虞幼窈却知道,武将身上的斗篷除了御寒、避脏外,在对敌之中,倘若受了伤,可以就“身”取材,直接用来包扎伤口,在打斗过程中,斗篷翻风,能混淆视听,有一个词儿叫“马革裹尸”,而这里头的裹尸,就是用斗篷来裹。

    大多武将,但凡出门在外,身上总有一件斗篷,或带或穿,即便在朝堂之上。

    这一身斗篷,是身份的象征,同时也是一份沉重的背负,更是一种随时都准备征战,杀伐的象征。

    武将只有在家中,才会暂时脱下斗篷。

    这顶斗篷,虞幼窈之前见过。

    就在殷怀玺被赐封了武穆定北王后,朝廷赐了一套甲胄。

    据说,这套甲胄大有来头,是先帝登基之后,特地寻了全天下,技艺最精湛的能工巧匠,以天外陨铁、精铁、黄金、天蚕丝等,耗费了三年时间,打造而成,是仿照当年高祖皇帝,南征北战时的甲胄样子。

    甲胄打造成功后,先帝亲手捧着甲胄,携群臣一起进太庙,拜了高祖皇帝,及大周朝历代先皇帝。

    当着群臣的面,将甲胄装进了宝匣里,从此封匣不出。

    这跟杯酒释兵权是一个道理,群臣们也就知道了,先帝这是要宝甲装匣,是在警示武将、勋贵。

    自此之后,武将们宝剑装匣。

    而先帝重文轻武,仁治德下,大力发展农工商业,使四海归心,大周朝的在先帝的治理之下,达到了巅峰。

    听说先帝时期,国库充盈无比,大笔军晌投于军中,用于武器的锻造,甲胄的制作等,大周朝的工业技术,也达到了不可思议的水平。

    精良的武器装备,也震慑了外敌。

    诸如宁国公府、镇国侯府这样的老牌勋贵,也渐渐走向了落没。

    但自古以来,盛极必衰,先帝做梦也没想到,他辛苦为大周朝,创下的大笔基业,甚至还因操劳过度早崩,却被当今皇帝,一场御驾北伐造没了大半。

    言归正传。

    这套宝甲封匣之后,就一直供于太庙,直到朝廷封了殷怀玺武穆定北王,当今皇上突然想到,供于太庙的宝甲。

    于是,效仿当年的先帝,携群臣一起拜了太庙,告了先帝之灵,阐明如今大周局势内忧外患,宝甲出匣以定天下。

    遂,亲手将宝匣取出,并当场赐名为“四海定蛟甲”,当着太庙列祖列宗的面,将宝甲赐予了武穆定北王。

    武穆定北王遂跪地,俯首称臣,谢主隆恩,并表示:“祖有功,后有德,小子定不负列祖列宗的功德与基业。”

    这一手恩威并济,玩得实在顺溜。

    有人会觉得,“四海定蛟甲”有些耳熟,进而就能想到,早些年东宁王,进献给当今皇帝的匕首,后取名为“四海蛟龙匕”,赐予周厉王。

    多年前,这把匕首随着周厉王的冤情,重新回到了皇帝手上,之后又随着,周厉王平冤昭雪,又复赐予周厉王之子殷怀玺。

    定蛟甲,蛟龙匕,也只两字之差,大意却分毫不差。

    “四海蛟龙匕”,承载着周历王,对大周,对当今皇上的忠君、仁义,见证了周厉王此生,为大周朝出生入死,为当今皇上尽忠尽烈的赤诚之心。

    当今皇上,将四海蛟龙匕重新,赐给殷怀玺,是警示,也是皇恩。

    而“四海定蛟甲”,在警示和皇恩的基础上,又掺杂了当今皇上,对武穆王北王的期望,希望武穆定北王,能如他的父亲周厉王一般,为他扫四海之异心,定九州之博大,稳定社稷,令四海归心。

    不得不说,狗皇帝人品不怎么样。

    但看人还是有眼光的,用人也是相当有一套,且不说当年的威宁侯府,如何在短短一段时间,就一跃成为大周朝第一勋贵,也不提虞宗慎,进了户部之后,为大周朝增收了多少,单说以殷怀玺的心志,降四海,定九州,自然不在话下。

    只可惜,终究还是输了为君者的胸襟,流于玩弄权术,不值得令人效命。

    当年,先帝铸造四海定蛟甲,是为了震慑武将,宝甲装匣,自是越精良越好,所以宝甲的颜色,采用了玄色,黑中扬红即为“玄”。

第965章:信念

    “玄”在众色中,尤为尊贵,而独居其上。

    斗篷的颜色,也没有选择军中比较常见的红、蓝二色,而是采用了更加厚重的玄金色,即金中扬黑。

    而此时,搭在她肩膀上的斗篷,就是那顶四海定蛟斗篷。

    玄金色的斗篷,透着一股浓浓的锐金之意,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携带斗篷是罩在身上的斗篷。

    殷怀玺卸下了身上沉重的甲胄,却带了甲胄上的斗篷。

    卸除的是,对她的防备,携带的是,随时为她征战的信念。

    搭在肩膀上的斗篷,突然就有些沉甸甸地,密不透风,虞幼窈心里不舒服,却舍不得取下来。

    她低下头,手指一寸一寸地抚过,斗篷上金色的纹理。

    山亭里安静下来。

    被竹帘挡在亭外的大雨,哗声大作,誓要将这天地冲刷一道。

    殷怀玺蹙眉道:“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山上湿气重,你身上衣物潮湿,穿着也不暖和,我去山里找些枯枝过来生个火堆。”

    虞幼窈确实感觉,身上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冷意,却不赞同他冒雨出去:“雨下得这么大,还是不要……”

    殷怀玺摇摇头:“雨一直不停,穿着湿衣服会生病,等生了火,把衣服烤干了就没事,你别担心我,顾好你自己,我是习武之一,就是淋一会雨,也不会怎样。”

    虞幼窈也知道,他说得有道理,只是看着亭外大雨瓢泼:“山中湿滑难行,你一定要小心些。”

    殷怀玺点头应好,大步走出了山亭。

    虞幼窈追到山亭门口,就见殷怀玺双足一借力,身体顿时跃了数十丈远。

    雾霾蓝的身影,很快就在迷离的大雨之中,失去了踪迹。

    虞幼窈心里很担心,却也知道,殷怀玺不会有事,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取了一个油纸小包,里面摆放了三枚褐黑色的香药丸。

    此香名“兰清香”,故名思义,香似幽兰,沁人心脾,调五脏、养六腑,壮筋骨,并还有疏风散邪,芳香通窍,去湿健脾的功效。

    眼下正好能用上。

    虞幼窈检查了两个竹篮,其中一個竹篮里,放了一些点心吃食,另一个竹篮里,摆了一些用具、器物。

    煮茶用的小泥炉、茶具、香炉等。

    虞幼窈燃了香炭,复将燃烧的香炭捻碎成小块,取香炉,放进置香口里,夹一枚兰清香置到香口上,经底下碎炭薰烤,香炉里渐渐冒出了一丝一缕的烟香。

    清幽似兰的香,渐渐弥散。

    此香制作十分不易,制作成功之后,还需放到土里,窖香七七四十九日,使香药的药性,达到圆融,与麝药香丸比及,也是不遑多让。

    此香温养五脏六腑,长期佩戴有固本培元的奇效。

    最适合如殷怀玺这样的武将。

    虞幼窈接了一壶雨水,沉淀了杂质,架起了小泥炉,开始烹水煮茶。

    端午节这一天下的雨,又称之为“无根之水”,乃天地至纯净。

    听说是,端午节这天,民间有许多祭祀龙神的活动,龙神感念世人祭祀,会行云布雨于人世,布泽于世人。

    端午节这天的雨,与旁的时候不一般,据说淋一淋雨,还能驱除身上的浊气、秽气、病气,湿气。

    是不是真的,无从考究。

    但虞幼窈,对这种风俗,却抱以极大的尊重,仔细一想,这些令人费疑所思的风俗,其实也有迹可寻。

    端午节是春夏交替时节,已经到了立夏,雷雨较多,端午节这天,确实最容易下雨,所谓龙神布泽于世人,也不过是将这一自然现象神化了,美化了,并非什么迷信,而是承载了世人,对美好生活的热爱与向往。

    立夏后,便是小淋一会雨,及时换上干爽的衣裳,也不会轻易生病,淋雨能清洁身体,身上清洁了,确实在一定的程度上,能防止病菌,减少生病。

    加之春夏交替时节,人体热邪渐盛,淋一淋雨,让少些的凉气进入体内,确实能起到些微抑制热邪作用。

    理论上,是没有问题。

    但具体情况,还是要看个人体质。

    人们将这些对自己有益的风俗神化、美化,代表的却是他们对天地的敬畏与热爱,对美好生活的期待与向往,不能以迷信概论,是一种十分可贵的精神文明。

    迷信与真理,是要看它的背后,承载了什么。

    若承载的是,害人的恶,那么它的存在是迷信。

    如果承载的是美好的善,那么它的存在,就是真理。

    这时,殷怀玺拎着一捆湿柴进了山亭,混身上下湿漉漉的,没忙着过来,而是站在山亭入口处,将衣服的下摆拧干了水。

    虞幼窈连忙递上了,先前用过的巾子:“赶紧把头发擦一擦。”

    殷怀玺擦干了手上的水,握了一下她的手,掌间一片冰凉:“先生火。”

    说完,就放开了她的手,就近寻了几块石头围在一起,又垒了一个火塘,竹篮里垫了防止用具碎裂软毯,里头塞了棉絮,正好用来引火。

    外面的雨一直下着,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八角亭四周的挡风竹帘,被吹得哐当作响,冷风夹着潮湿的雨气,经过四周的隙缝透进来。

    湿柴燃烧不易,伴着一股浓浓的薰烟,要等摆在火堆附近的柴火烤干之后,烟雾就不会这么大。

    虞幼窈站在避风口上,烟雾薰不到身上,见殷怀玺混身都湿透了,水滴沿着衣服的下摆,汇成了水线滴落在地上,没一会儿,他站的地方,就凝了一滩水。

    轻抿了一下唇儿,她迟疑了一下道:“火堆已经生起来了,你、你还是先,”话到了嘴边,又有些难为情,她不由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连声音也小了许多:“你衣服都湿透了,一直穿着湿衣服,便是铁打的身体也会着凉,不、不如先将,外衣脱下来,放到火堆上烘干?”

    身上的衣服少些,坐在火堆旁,干得也更快一些。

    只是孤男寡女,衣衫不整是大忌。

    无关什么规不规矩,只女儿家矜持作祟,所以这一番话,她说得无比艰涩、迟疑。

    端午节淋雨,是指身上湿透之后,立马回家换上干爽的衣裳,不是一直淋雨,用现在科学来解释,就是加速血液循环和新陈代谢,调动人体自我的免疫系统,减少生病,这跟很多养生达人,每个月,固定冲三到四次冷水澡是一个道理!

    我们现代人懂的科学道理,在古代没有先进的科学情况下,有另一套理论来支撑,是一套根据生活累积的经验,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真理!

    谁说只有科学才是真正?老祖宗上下五千年的传承下来的经验,就不是真理了?!

第966章:金薄画搔头

    小姑娘坐在石桌旁,低着盯着脚尖,头顶简单地挽了一个发髻,将松散的头发,固定在脑后,脑后的发丝,如瀑一般披散在胸前、脑后,透出如水一般柔媚,只能瞧见她,白玉般的侧面,染上了一缕薄薄的烟霞。

    殷怀玺突然想到,当初孙伯帮他治腿时,因为过程很痛苦,虞幼窈总也不放心,每次施了针,总要守在他身边。

    那时候,他身上只穿着单衣,也是衣衫不整的样子,小姑娘也从不避讳。

    不是她不懂规矩,也不是视礼教如无物,而是对他的担忧,令她下意识忽略了这些。

    “好!”殷怀玺当即脱下外衣,挑了两根树枝,搭了一个架子,将外衣挂在树枝旁烘烤。

    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虞幼窈心连忙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喝一杯热茶,暖暖身,驱驱寒。”

    殷怀玺接过茶杯,茶水初一入口,有些轻微烫嘴,咽下喉咙后,便觉得有一股热流,从喉咙处,一直滑入了肚腹,身体不由一暖。

    湿木柴烧了一阵,烟雾渐渐小了。

    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坐在火塘旁一边烤火,一边烘烤潮湿的衣裳。

    火堆“辟啪”燃烧,火堆里时不时发出“扑嗞”地声响,溅起一阵火星子,虽然垒了火塘,可殷怀玺每次都会下意识伸手过去,帮虞幼窈挡一挡。

    亭外雨声大作,亭内的气氛,却有些怪异。

    香炉里,一丝一缕的兰清香,袅袅地升起,烟雾凝而不散,停留了片刻后,这才微微一扭曲,烟消雾散。

    殷怀玺身上只穿了白色的单衣,虞幼窈有些不自在,一直不敢去看他,低头看了一会自己的手指,又盯着火堆看了一小会。

    火光跳跃晃动,盯了一会儿,虞幼窈就有点头昏眼花,她下意将荷包握在手,低头去看荷包上的花纹。

    突然想到,自己特地为殷怀玺准备的端午节礼物,还没有送给殷怀玺。

    虞幼窈连忙从袖中,掏出一个黑底金纹的荷包,转头看向了身边的殷怀玺,就要把礼物送给他。

    恰在这时,殷怀玺手里也拿了一个偏长的玉盒,偏头看向了虞幼窈。

    “十九哥,我……”

    “窈窈,我……”

    异口同声的两人,互相看着彼此手中的盒子,都明白了彼此的心意,心中那一丁点的尴尬,顿时消逝无踪。

    “你先说……”

    “还是你先说……”

    同时开口的两人,忍不住会心一笑,又同时闭上了嘴,一时间谁都没有先开口,都等着对方先说话。

    两人你看着我,我望着你,此时无声胜有声。

    莫名奇妙就是一通沉默。

    虞幼窈再也忍不住,“扑哧”一笑,清脆的笑声,就像扑棱着翅膀,就要起飞的鸟儿,轻盈悦耳,十分动听,一下就打破了沉寂的气氛。

    殷怀玺心中一松,也忍不住轻笑出声,将盒子递到虞幼窈面前:“这是特地为你准备的礼物。”

    虞幼窈笑弯了唇儿,连忙接过玉盒,小心翼翼地打开,就见偏长的玉盒里,摆着一支精美的步摇花簪。

    她连忙拿起来瞧。

    簪身通体玉白,宛如羊脂,簪身雕成了花枝样,簪头上绽放着一簇杏花,有七八朵左右。

    整体上看去,就像一枝刚从树上,折下来的杏花枝。

    含苞欲放的花苞,红艳如血,如火似荼,宛如胭脂尽染,已经彻底绽放的花儿,其白如截肪,凝璧无瑕,除此之外,还有一两朵淡青和乳黄,挟杂其中,一眼望去,只觉得绚烂无比,美不胜收。

    杏花将开为红,开尽为白。

    玉花中间,以金丝作蕊,长长的蕊丝,错落有致地垂落,红、白、青、黄三色的玉珠,做成了蕊头,轻盈地晃动跳跃。

    虞幼窈瞪大了眼睛,一脸惊喜:“好漂亮的簪子。”

    这几年,殷怀玺送了不少礼物给她,知道她喜欢一些精巧的东西,所以多以雕刻品为多,却只送过一次簪子。

    所以,在收到簪子时,她特别惊喜。

    小姑娘一脸惊赞地看着簪子,爱不释手地轻抚着,簪头上的雕花,眼儿亮晶晶地,溢满了欢喜。

    殷怀玺下意识抬头,瞧了一眼她头上,那根固发用的鎏银发簪,莫名就有些不顺眼了。

    手指轻轻抚过簪身,却摸到了凹凸不平的纹理,她低下头,凑近了仔细一瞧,就看到了上头有一行小巧的刻字。

    “既许一人以偏爱,且以深情共白头。”

    虞幼窈倏然抬头。

    殷怀玺正在低头看她,幽邃的眼底,映照着她红霞覆面,一片嫣然,薄薄的媚色,薰入了眼底,令她眼波流转,横波顾盼,柔情如水。

    “何以相结于?金薄画搔头,”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粉润的唇儿,殷怀玺低声道:“中情既款款,然后克密期。”

    他声音沙哑,低沉,略带了一丝粗砺,磨过了她的心尖儿,令她柔软细腻的心,止不住地轻颤着。

    ——何以相结于?金薄画搔头!

    出自魏晋繁钦的《定情诗》。

    这里的搔头,指的就是簪子,大意是:何以表达我们永结为好的交好之情?唯有金箔装饰的簪子。

    ——中情既款款,然后克密期!

    “中情”同“衷情”,有独衷之意,而“款款”二字,是在“中情”的基础上,又强调了【忠诚】之意。

    大意是找到了此生情有独衷之人,要与她(他)约定终生,忠诚于她(他)。

    整首诗缠绵婉约,透出了脉脉的情深。

    似中似有所感,虞幼窈不由摒住了呼吸。

    果然!

    “虞幼窈,”殷怀玺低唤了她一声:“我心悦你。”

    低哑的声音,仿佛携着石破天惊的力量,猛地砸进了虞幼窈的耳朵里,直砸得虞幼窈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愣愣地看着殷怀玺。

    殷怀玺拿过了虞幼窈手中的玉簪:“我帮你簪上。”

    也不等虞幼窈反应,他已经站起来,走到她身后,弯腰在她身后,小心地将玉簪簪入她的发间,然后抽出她发间的鎏银簪子。

    殷怀玺轻轻拨弄了两下,簪子上的蕊丝步摇坠子,蕊丝轻盈地在她的鬓边晃动,衬得她容颜芳柔,一片柔泽。

第967章:定情信物

    虞幼窈如梦初醒,轻抿了一下唇儿,又下意识摸了一下头上的簪子:“你、你以前,都不怎么送我簪子的。”

    干巴巴的声音,显得有些慌乱。

    “簪发为情,我想将簪子作为定情信物送给你。”在众多首饰中,簪子的意义最独特,还象征着尊严,尊重。

    周宣王的王后姜后,就有一段“退簪劝政”的佳话。

    周宣王有一段时间荒废政事,姜后明晓大义,劝周宣王勤政,退去发簪与耳环,长跪于永巷,表示自己有罪。

    周宣王知晓姜后的心意后,感动又惭愧,于是励精图治,开创了周王室的中兴局面。

    周宣王迷途知返,固然是姜后的劝解,同时也有周宣王,对姜后的信任与爱重,代表的也是他们同心同德的情义。

    以簪定情的意义,自然不单单是定情。

    还是彼此同心同德的情谊。

    “送的时候,可没说这是定情簪子。”还以为,只是端午节礼物,虞幼窈抿嘴一笑,嫣红的面颊,衬着发间的簪子,越显得娇莹美好,她佯装嗔怒:“等我收下了,就偏说是簪发定情,我怎不知道你这样无赖?!”

    “我不是,”殷怀玺心中一急,连忙就要解释:“我没有,你……”

    “你还糊弄我,”虞幼窈瞪了他一眼,将他辩解的话瞪了回去:“话本上都写了,定情信物是要互相交换才作数。”

    那双睡凤眼儿,好像会勾魂一样,轻飘飘一瞪眼,顿时清眸流盼,色授魂与,殷怀玺脑子里一片空白。

    “你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虞幼窈话锋一转,就将自己准备的礼物塞进他手里:“我可没得特地准备的定情信物回赠予你,只这礼物,也是花了许多心思,二月就开始准备,花了三个月余才做好,也还能凑合一下。”

    话虽如此,但倘若真要精心准备一份定情之物,她多半还是要送这个。

    比这更贵重的东西不是没有。

    可哪有亲手做得心意足?

    殷怀玺不也送了她,自己雕刻的簪子吗?

    可见他们送礼心意都是一样的。

    惊喜来得太突然,殷怀玺捧着盒子,一时间忘了反应。

    端午节礼物,当成了定情信物,送了出去,虞幼窈心中既羞又喜,有些期待殷怀玺收到礼物时的反应。

    唯独没有料到了,殷怀玺没有反应?!

    “你是不是不想要?”虞幼窈有些羞恼,作势要拿回塞进他手里的盒子:“不想要,那还给我。”

    一边说着,她突然就有些委屈。

    殷怀玺如梦初醒,连忙握住她伸来的手。

    虞幼窈气恼地挣扎了两下,没有挣开,没好气地瞪他,连眼儿都瞪圆了:“你、你干嘛呀……”

    殷怀玺弯了一下唇角:“窈窈!”

    虞幼窈不想搭理他,却还是没好气地轻“嗯”了一声。

    “你是不是,”殷怀玺顿了一下话,看着她飘来飘去,却始终不敢看她的眼儿,心里有些了然:“害羞了?!”

    簪子送给她后,虞幼窈就有些左顾右他而言,小嘴儿喋喋不休,说了许多话,仿佛在掩饰什么似的。

    “谁、谁害羞了,”虞幼窈就像被人踩了狐狸尾巴似的,下意识大声反驳:“我才没、没有害羞,你不要瞎说。”

    殷怀玺看着她闪躲的眼神:“你为什么一直不敢看我!”

    “才没有不敢看你。”虞幼窈倏然抬头,猛然瞪大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不由吓了一跳,忙不迭就要后仰。

    可她还来不及反应,一只大掌已经绕到了脑后,捧住了她的后脑,唇间不由一软,她眼眸不由一颤。

    这时,她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阵叹息:“乖,闭上眼睛。”

    虞幼窈仿佛做事错的小孩,忙不迭地闭上了眼睛。

    眼儿闭上了之后,她又觉得不对。

    她干嘛要这么听话?叫闭眼睛就闭眼睛,仿佛很期待他、他……

    虞幼窈脑子成了糊浆。

    “没有不想要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低哑的声音:“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虞幼窈愣了一下,这句诗是出自《诗经静女》,女子采了野外随处可见的荑草,赠给了相爱的男子。

    男子由衷地大赞:“洵美且异。”

    认为荑草美好且珍异。

    因为,荑草是女子跋涉远郊,亲手采摘来的,物微而意深,美好而珍异的是,美人相赠的深厚情意。

    虞幼窈忍不住轻笑,殷怀玺有个毛病,越是紧张的时候,就越喜欢引经据典,仿佛这样更有说服力,更显得郑重。

    从殷怀玺送她簪子,短短的时间内,他用了《定情诗》,来表达了送簪的情意,又用了《静女》,来表达收到回赠时珍重。

    看来他也没有表现的那样淡定呢。

    “虞幼窈,”殷怀玺轻唤了她一声,也觉得自己拾人牙慧,来表达对虞幼窈的情意,似乎有些不大好:“这场姻缘,是我步步为营,苦心孤诣地求来的,迄今为止,我所有的谋算,都围绕着你,以你为先,不管是利益,还是心意,我们将不可分割。”

    他步步为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上了一道又一道枷锁,一一斩断了,虞幼窈任何逃脱的可能。

    他们之间纠葛的,何止是彼此青梅竹马的情谊?

    何止于男女之间缠绵相爱?

    更是整個虞氏,整个朝堂,乃至整个大周朝。

    牵绊他们的何止于情爱?

    还有牵扯不断的利益!

    虞幼窈不由一怔,这才发现,早在不知不觉之中,她就已经参与了殷怀玺的整个生活,包括他的仇恨,他的野心,他的抱负。

    “虞幼窈,”殷怀玺低头看她,眼底一片幽邃:“我等了伱四年,才等来了你的真心托付,你觉得我不想要?!”

    做梦都想要。

    从前在虞府里,明明是那样亲近。

    可当他真的想要这个人时,突然就觉得畏手畏脚,近情心却,仿佛全世界,都在阻挡他的手脚。

    他能执刀在手,披荆斩棘,排除一切万难,将她推到身边。

    可唯独对她没有办法。

第968章:缘以结不解

    她和殷怀玺相识,拢共才四年多点,那岂不是说,他进了虞府没几个月就对她、她……

    思及至此,虞幼窈不由面颊发烫。

    顶着殷怀玺,越来越幽深的目光,心中止不住地颤栗,不由慌乱道:“你、我送你的礼物,你不打、打算,打开来看看吗?”

    小姑娘眼巴巴地望着他,眼里充满了慌乱,殷怀玺低头看了,握在手里的荷包,倏然笑了。

    黑色的荷包上,翠绿的枇杷叶间,挂着几颗金黄的枇杷。

    蜀绣色彩明丽,注重质感,擅长虚实针变化,体现绣品的光、色、形,往往立体、逼真,惟妙惟肖。

    一眼看去,一颗颗金黄的枇杷,好像熟透了一般,再凑近一些,几乎能闻见,枇杷酸甜的果香。

    殷怀玺小心翼翼地打开巴掌大的荷包,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竟然是一块暮山紫长形木牌,暮山紫颜色厚重,浑然,

    殷怀玺下意识看向了虞幼窈:“这是……”

    虞幼窈连忙道:“这是香牌,做成了平安无事牌的样子,上头刻了夔龙纹,有驱邪、保平安的寓意。”

    平安无事牌,又叫无饰牌,一般不会雕刻纹饰,但并非完全无饰,为了美观,也会在上面雕刻一些吉祥纹。

    大周朝风云将至,只希望这块平安无事香牌,能驱邪免灾,佑他平安顺遂。

    轻轻摩挲着,手中的平安无事牌,殷怀玺有些爱不释手:“坚而不脆,质沉声铿,触手润泽柔和,观之色雅浑厚,且有冬暖夏凉之感,已经有了玉质,”他目光明亮地看着虞幼窈,眼里透着欢喜:“一定花了不少心思。”

    香牌才做好,质地细密、坚重,外表略有黯淡,需要经常戴在身上温养、把玩,才会如玉一般温润油亮。

    虞幼窈之前送他的木犀香珠和避暑清凉珠,养了三四年,才养出了玉质。

    无事香牌一开始,就已经有了玉质灵性。

    可见她在香药一途,又精进了不少。

    “也没有,花很多心思,就是耗费了少时间……”虞幼窈被他看得有些赧羞,下意识抬手将颊边的碎发,拂到耳后。

    纤细的碎发,滑过柔荑素指,殊不知,她不经意撩发的动作,也撩动了殷怀玺的心弦,脑中倏然就浮现了一句诗:

    攘袖见素手,皎腕约金环。

    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他突然有一种,想要握在手里把玩的冲动。

    感受到他异样的目光,虞幼窈仿佛被烫了一般,连忙放手下,拉下了手腕上的袖子,规规矩矩地,将手摆在裙子上。

    气氛有些怪异。

    殷怀玺也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辛、辛苦你了。”

    说完,他又低头去看香牌,发现上刻着缠枝花纹,仔细一辨认,叶片是圆形状,叶片根处,微微凹陷,整体看起来,有点像心形。

    殷怀玺眼神一亮:“上面的缠枝是连理纹吧,连理树的叶片就是圆心状的,天在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虞幼窈动了动了唇,想说:这是蜀葵纹,不是连理纹。

    原是准备送给他的端午节礼物,所以上面的叶纹,是蜀葵叶样,也能应一应端午节的景,蜀葵的叶子是圆心形、略长,和连理枝叶很相似。

    可话到了嘴边——

    算了,认错了就认错了,虞幼窈动了动唇:“你高兴就好。”

    又翻了翻,用五彩绳结成的如意结,殷怀玺眼中灼色连连:“上古结绳而治,后世圣人,易之以书目契,故而结绳为约,是为契,就有了结绳为契的说法,男女婚姻嫁娶,也称作结缡,喻意著以长相思,缘以结不解。”

    虞幼窈心说:结如意结时,可没想这么多,只是单纯觉得好看,喻意又好,希望殷怀玺平安如意而已。

    著以长相思,缘以结不解。

    被他这么一说,好像挺像那么一回事的,可哪有人,当着女儿家的面儿,张口闭嘴不是婚姻,就是嫁娶的,害不害臊!

    分明只是交换定情信物,结缡、婚嫁还早着呢。

    哪儿这么多话?!

    讨厌死了。

    殷怀玺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窈窈的心意,我收到了。”

    虞幼窈呶了一下嘴,心道:兰清香不易做,所以就多做了一些,除了送给殷怀玺的香牌,谢府的亲人们,每人也都得了一到三颗兰清香珠,用五彩绳编成了五福结,也不是独他一份。

    可看着殷怀玺如获至宝,爱不释手的样子,她动了动唇:“这是兰清香牌,用铁皮石斛兰、檀香、沉香、天山雪莲、灵芝、人参、何首乌等二百余种药材和香料配伍,许多药材的年份,都超过了百年,严格尊循了君臣左使的配伍,将药材的效用,发挥到了最大,长期佩戴,有调五脏,合六腑,排浊,通络等功效……”

    嗯,没错。

    兰清香是她花了不少心思,做出来得。

    殷怀玺有些吃惊,小小一块香牌,竟然用了二百多种药材、香料配伍。

    《道藏》记载:铁皮石斛兰、天山雪莲、灵芝、人参、何首乌等,被称为九大仙草,本就是十分珍稀的药材,加了灵露炮制,效果也会更好。

    虞幼窈道:“兰清香的方子,是从孙伯收藏的一本道医经学里得来的,药材和香料的配伍,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还讲究五行、阴阳,及风水杂学,和香泥的用水,要用二十四节气【雨水】这一天的雨,因为这一天的雨,乃春升生发之气,降则万物之复苏,今年雨水这一天,有幸收集到了一些,这才萌生了做兰清香的念头。”

    虽然没答应和孙伯一起学医术。

    但香、药不分家,孙伯也不想浪费她的天赋,时不时会派人,送几本不错的药书过来,到底是孙伯的一片心意,她闲暇的时候,也会翻看一二。

    香药同源,看多了也就能看出了一些名堂。

    提起香药,虞幼窈便有许多话要说:“原是一个延年益寿的药方,只是制作这种药,有很大的限制,涉及了一些道法领域,我从中得了灵感,将药方改了香方,这款兰清香,也是我首次将道医和香药结合,也算是一种突破。”

第969章:暴殄天物

    听她絮絮叨叨地说,在制作香牌的过程中,遭遇了哪些困难,最后是怎样解决的?

    一些药材的配伍很讲究五行、阴阳,要搞清楚每一味药材、香料、矿石的属性,才能进行配伍。

    一些药材的炮制,还涉及风水杂学……

    她说得津津有味,是在制香上有了新的领悟和学习领域。

    可殷怀玺,却听中了其中磕磕绊绊的艰难与不易。

    摩挲着手中的香牌,心尖止不住地颤动。

    不一会儿,虞幼窈就有些口干舌躁,反应过来后,才发现自己啰里嗦地说了一大堆话,耳根子不由有些发热。

    殷怀玺递了一杯温水给她。

    虞幼窈连忙接过,略带掩饰地低头喝水。

    这时,殷怀玺突然问:“为什么要取名兰清香?是因为香牌,幽香似兰吗?”

    很显然,他方才是认真听了。

    虞幼窈笑弯了眼儿:“原先的药方叫回春丸,只是我做的香药,与原先有很大不同,就重新改了一个名字,兰清香的主药,有一味铁皮石斛兰,做成的香牌,清香似兰,而且也是紫色的,就直接改了兰清香。”

    铁皮石斛珍贵、罕有,一些底蕴深厚的世族也未必会有。

    但这么珍贵的铁皮石斛,虞幼窈手中就足有五株之多。

    当年救治宋明昭,镇国侯府送了不少珍稀药材,其中就有一株,当时她如获至宝,还向“表哥”炫耀,结果没过几天,“表哥”就送了她一株,品相更好一些的。

    祖母去世后,她操劳病重,沈姑姑奉命带了太后娘娘的赏赐过来看她,其中就有一株铁皮石斛。

    早前皇后娘娘重赏她,也赏了一株。

    殷怀玺也感慨:“这兰清香,也只有你能做得,换作任何人都不成了。”

    光是九大仙草,就不是一般人能凑齐的。

    这还要归功于,虞幼窈擅长香药,宫里头赏赐东西,总也少不了许多名贵的香料、药材,如石斛、天山雪莲这些,宫里虽然不多,但往往真正需要用到的地方反而不多,贵人们为了拢络人心,偶尔也会赐下。

    但是,也不是人人都有资格,赏赐这些名贵药材。

    虞幼窈深以为然:“对了,药方上,需要一味紫晶玉珊瑚,早前镇国侯府,好在送了一株紫晶玉珊瑚给我,不然兰清香也做不成了。”

    延年益寿的药方,之所以成为传说,除了这世间,精通道医之一少有,其中需用到的九大仙草,几乎都在宫里,紫晶玉珊瑚更是独此一株,被镇国侯府束之高阁,最后拿来还了人情,便宜了她。

    香药不光是香料,药材制作,还会用到矿石。

    提了镇国侯府,殷怀玺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难怪香牌是紫色的,颜色还如此纯正。”

    虞幼窈道:“九大仙草,独拿一种出来,就是保命的良药,合九为一,做出来的兰清香,虽然没有传说中的神奇功效,但经孙伯验证,长期佩戴,确实有调养人体精、神、气三元,达到延年益寿的效果。”

    香牌一制出来,就已经有了玉质,和她以前做的香药完全不一样,是她目前做得最好的香药。

    她挺满意的。

    只是孙伯却颇不以为然,直言道:“你这是暴殄天物,这九大仙草,你随便给我一样,我就能把人,从鬼门关里拉扯回来。”

    殷怀玺突然握住,肖想了许久的手,包裹在掌心里,柔若无骨的小手,仿佛一团膏脂,化在他掌心里似的,令他心尖儿轻颤不止。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声音到了嘴边上,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目光深邃,凝视她鲜妍的面容,喉间一阵干涩:“辛苦你了。”

    她只是轻描淡写,可殷怀玺却听出了,她在这块香牌里,倾注了庞大的心血与心神。

    香牌的制作和香丸差不多。

    香料、药材炮制后,进行配伍,制作成香泥后,要进行反复捶打,直到香泥的质地,比面团还要细腻、劲道,再制作成香牌,放在阴凉通风的地方阴干。

    阴干后的香牌,并不算成功,还要放到密封的土罐里,埋进藏风纳水之地窖香。

    香料、药材在密封的环境里发酵后,无论是香味还是功效,都会挥发到了极致。

    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很难。

    每一种药材,都有独特的炮制方法,有时候一样药材,需要几十道炮制工序,才能将药效,发挥最大。

    有些药材炮制时间长,要花费数天,甚至是十数天,才能炮制完成。

    而且,虞幼窈之前并不懂道医,及风水杂学。

    想来没少向许姑姑和孙伯请教。

    她说香牌是从二月份开始准备,他却是不信,光是二百多种药材的炮制,也要花两三个月的工夫。

    “也、也没有太辛苦,”虞幼窈摇摇头,连忙转开了话题:“你是武将,平常骑马弓射,也不适合佩玉,香牌轻巧,又不易损坏,最适合贴身戴佩,平安无事牌喻意好,贴身戴一块,也能求个安心。”

    她送给殷怀玺的美玉、美石,殷怀玺从前,总会随身佩戴,可自从回了北境,那些东西,也就渐渐压厢底了,只有闲瑕的时候,才会拿出来清洗、打蜡、保养一遍,不是不愿戴,只是武将时常动粗,以免损坏。

    殷怀玺是武将,身上不戴一些保平安的东西,她心里总觉得不安,一早就打算,要做一块有调养精、神、气的香牌送给他。

    这类香料和药材,通常比较贵重、稀少,她在泉州时,就在收集、准备。

    殷怀玺将香牌放到她,嫩生生的掌心里:“帮我戴上可好?”

    虞幼窈轻轻颔首:“好!”

    她站起来,走到殷怀玺身后,将香牌绕过他的脖颈,原想打一个“礼”结,可手指不受控制,就打了一个同心结。

    打好结之后,她收了收绳,觉得香牌的长度合适了后,就问他:“这样可以吗?再长一点,可能没那么服贴,短一些外露了,也不好看。”

    殷怀玺低头,香牌不偏不倚,就坠在他心口中间的位置:“这样很好。”

第970章:无愿不满

    虞幼窈结绳固定:“香牌的彩绳,是用蚕丝编织,百根细如毫毛的蚕丝,绞制在一起,形成一根细线,再用五根相同的细线,编织成一股五彩绳,坚韧不易断裂,只需每隔一年半载,换一次彩绳。”

    殷怀玺珍重地将香牌放进衣襟里,香牌贴着胸口的皮肤,轻巧又带了一点质感,仿佛有一种安定心神的力量。

    瓢泼的大雨下了约半个时辰,终于停了。

    湿透的外袍,也终于烘干了,殷怀玺连忙穿戴整齐,卷起山亭四周挡风的竹帘。

    黑沉沉的乌云,已经散开,一缕缕灿烂的天光,从厚重的云层中泄出,顿时天光乍破,阳光透出,天地一片清明,仿佛洗礼了一般。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虞幼窈站在栏杆处,眺望远方的山岚,在烟水的缭绕下,仿若人间仙境。

    在仙境之上,隐有七色的光彩透出。

    渐渐地,那道隐隐约约的七色光彩,越来越清晰,虞幼窈瞪大了眼睛:“十九哥,十九哥,你快看,那是虹,真的好美啊!”她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山岚间的虹影,惊叹不已:“《梦溪笔谈》里记载,唐代精通天文、历算之学的进士孙彦先曾言,虹乃与中日影也,日照雨则有之,果真如此。”

    “虹”在民间俗称“龙吸水”,认为彩虹会吸干当处的水,是不吉利的,后来孙彦先论证了,虹是一种雨后现象,虹影渐渐出现在,文人墨客的诗文里,沈括在《梦溪笔谈》里,进一步论证了这一说法。

    她向来喜欢看一些游记、笔谈之类的话本杂书,里头往往记载了许多,神异的自然现象与故事。

    每每令她生心向往。

    殷怀玺来到她身边,远方的虹影,宛如一座彩虹桥,从清晰到模糊,再到消失,也只片刻光景。

    虞幼窈有些怅然若失,忍不住失望道:“这么快就消失了,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见到。”

    殷怀玺笑道:“回头给你画一幅《山亭雨后观虹图》。”

    “真的吗?”虞幼窈惊喜不已,仰起头,眼巴巴地望着殷怀玺:“你已经很久没送我画作了,今年端午节,虞园里的钟馗像,还是三表哥画的。”

    从前过端午节,家里的钟馗像,都是殷怀玺亲手画的。

    殷怀玺心中一阵内疚:“这段时间,我一直奔忙在外,没有时间陪你,好在北境大局已定,以后我会多抽些时间陪你。”

    虞幼窈眼睛一亮,笑弯了唇儿:“我最近在读《道藏》,打算学一些风水杂学,有许多不懂的地方,还请【表哥】多多指教。”

    风水杂学,看似玄之又玄,但自有一套论证,运用到调香制药之中,能达到相辅相成的效果。

    她也没打算精研深究,只学一些基础的东西,也够她受用无穷。

    “表哥”这一称呼,倒是勾起了不少,从前虞府,两人以“表兄妹”相称时,亲密无间的往事。

    殷怀玺笑容一深:“既是表妹所愿,我自然无求不应,无愿不满。”

    大雨过后,山中泥泞难走,虞幼窈不得不遗憾地打消了,要玩斗百草的心思。

    下午未时(13点),太子河要举办龙舟竞赛,殷怀玺答应了要陪她一起看,眼见时辰也不早了,虞幼窈只好跟着殷怀玺一起下山。

    下山的路,格外难走,大雨淋湿了,石径上的青苔。

    殷怀玺牵着她的手走了几步,见她尽盯着脚,走得小心又吃力,干脆蹲在地上:“上来吧,我背你下去。”

    虞幼窈站在他身后,看他垂着肩膀,蹲在地上,背上的骨骼,自然地舒展开,坚实的背脊显得特别宽阔。

    习武之人,不炼肌肉,只炼筋骨,所以肌肉平滑、坚实,并不突显,整个人身如嶙峋,峭拔修长,自有一股清骨神秀,一点也不显壮硕、魁梧,可骨骼肌肉一伸展,就展现出了,巍峨如山的一面。

    殷怀玺蹲了一会儿,没等到她的动作,转头看她:“怎么了?”

    “没、没什么!”虞幼窈俏脸一红,下意识摇了一下头,连忙上前,趴到他的背上,手臂攀住他的肩膀。

    殷怀玺虎躯一震,倏然僵住。

    她的动作有些大,也有些急,身子陡然就贴到背上,立夏的天气,已经很炎热了,两人衣裳都穿得比较单薄,殷怀玺能清楚地感受到,贴在后背某处,那不可思议的绵软,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只觉得后背的人儿,不可思议的柔软。

    见他耳根子都红透了,虞幼窈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碰了一下,顿时,手指好像被烫了一般,触电一般缩了回来。

    殷怀玺感受到她的动作,耳朵止不住地动了动,低哑着声音道:“呃,天气有些躁热……”

    “嗯,”他不提还好,他一提,虞幼窈就感觉,殷怀玺的身体,就像一个大火炉似得,热得有些烫人,爬在他背上,确实有点热:“太阳有点大,我、也觉得有些躁热。”

    眼下正值正午,下了一场雨后,太阳当空临照,气温也在逐渐升高。

    “我们快点下山。”殷怀玺一听她说太阳有点大,担心晒到她了,顾不得胡思乱想,连忙背着她起身,沿着石径,缓缓下山。

    山路崎岖难行,殷怀玺却如覆平地。

    好不容易下了山,春晓已经焦急地等在下脚下,

    之前上山后,他们这些下人,就陪着许姑姑,远远地吊在小姐身后,后来小姐提议要玩斗百草,大家纷纷赞同。

    小姐从前拘在府里,也是头一次正经了玩斗百草,大家都想让小姐玩得尽兴,也没有特意拘着小姐,都卯足了劲,在山中采集花木、药草,就和小姐分散了,因为殿下陪着小姐,倒也不担心什么。

    哪知这雨是说下就下。

    他们匆忙下山,换了干爽的衣裳,却一直不见小姐下山,心里很是担心,若不是许姑姑拦着,早就冒雨上山,去寻小姐了。

    等了许久,终于见殿下背着小姐下山了,春晓陡在松了一口气,连忙迎上去:“小姐,您没事吧!方才雨下得又急又大,有没有淋雨?”

第971章:为悦己者容

    虞幼窈摇摇头:“我没事,山上有一处山亭,我和殿下在山亭里躲雨,没有被雨淋到,你们呢?”

    春晓终于放心了:“奴婢们离山脚近,就匆忙下了山,虽然都淋了雨,不过及时换上了干爽的衣裳,喝了一些姜汤驱寒,也没事。”

    地上都是泥泞,殷怀玺背着虞幼窈,直到马车安置的地方,这才放下了虞幼窈。

    看着小姐身上玄金色的挡风斗篷,春晓突然悟了。

    怪不得早上,冬梅要给小姐带斗篷,许姑姑却说:“放心,冷不着你家小姐!”

    有殿下在,怎么会让小姐冻到?!

    春晓扶着虞幼窈上了马车。

    夏桃连忙递了一碗姜汤过来:“山里湿气重,小姐在山上呆了许久,赶紧喝一碗姜汤驱驱寒,仔细受凉。”

    虞幼窈一脸嫌弃,捏着小鼻子,这才勉强把一碗姜汤灌进肚里去,满嘴的辛辣味道,连糕点都压不下去。

    她眼儿转了转,透了些狡黠:“对了,殿下之前在山上淋了雨,快送一碗姜汤过去,让他驱驱寒,”说完,她又强调:“要一大碗才行。”

    夏桃“噗哧”直笑:“殿下又不怕辣,莫说是区区一碗姜汤,就是黄连汤,只要是小姐送过去的,那也是甜得,殿下也会照喝不误。”

    虞幼窈被这话,闹了一个大红脸,顿觉没意思了,没好气瞪了一眼夏桃:“一会儿煮一碗黄连汤,看你甜不甜。”

    “小姐,”夏桃大惊失色,一张脸顿时变成了苦瓜脸,赶紧向小姐讨饶:“奴婢错了还不成么?黄连那么苦,小姐怎么舍得让殿下喝黄连汤呢?!”

    虞幼窈又是一阵羞恼:“再要胡说八道,就罚你喝十碗八碗的黄连水。”

    夏桃瞪大了眼睛,连忙闭紧了嘴巴,她怎么就忘记了?小姐舍不得让殿下喝黄连水,但舍得让她喝呀!

    春晓忍俊不禁:“黄连水好啊!春夏交替时节,天气湿热,易上火生躁,喝一喝黄连水,也能袪一袪火气,我看小姐这主意不错。”

    夏桃不可置信地看着春晓,一脸“我拿我当朋友,你却对我落井下石”的表情,把虞幼窈都逗笑了。

    三人笑闹了一阵。

    春晓服侍虞幼窈简单梳洗了一下,换了干净的衣裳,重梳了一个飞天髻。

    虞幼窈仔细端详了铜镜里莹肌柔态,香娇玉嫩的面容,手指轻捻着那一支定情簪,在发间比划。

    轻盈兰花指间弄,纤玉长指月如钩。

    一旁的春晓,觉得小姐长指,卷翘如兰,长指一钩一弯间,柔、白、纤、瘦,显得钩似圆月,柔若无骨,可真是赏心悦目、曼妙多姿。

    “簪在这里怎么样?”虞幼窈一边看着镜子,一边歪了歪头,比划着定情簪子,一时拿不定主意:“会不会太高了一些?”

    夏桃瞧着方才从小姐头上取下来的簪子,不是早上插的那支,便也知道,这是殿下今儿送予小姐的。

    殿下做出来的首饰,总比旁的要精巧,便是内务府,也做不出这样巧夺天工,仿若鲜活一样的样子。

    这也难怪小姐这样喜欢。

    夏桃凑到镜前:“挺好的,不高也不矮。”

    虞幼窈又比划了两下,总觉得不太满意,又将定情簪压低了一些:“低一点,会不会更好看一些?不是有一句诗叫,经珠映双靥,煜煜垂晖容,说得就是珠玉首饰,与芳容互相映衬,相得益彰。”

    春晓也凑过来仔细地瞧:“低一点,瞧着要更灵动一些。”

    虞幼窈顿时,有一种受到认同的欢喜,不觉就笑弯了唇儿:“我也觉得这样更好看一些,就这样簪。”

    一边说着,她已经迫不及待地,缓缓将定情簪,由下而上地插发入髻。

    乍眼一瞧,仿佛一支花枝,向下垂引,朵朵杏花,就像绽放在她的乌发间,艳态芳柔,美不胜收,颗颗步摇珠错落有致,长短不一地垂落在耳际、鬓边,最长的红色坠珠,轻盈地拂过面颊,衬得她芳容清肌莹玉,白璧无瑕。

    虞幼窈轻轻地拨弄了两下,耳边的步瑶珠子:“真好看。”

    夏桃嘴巴快,张嘴就夸赞道:“这可是殿下亲手为小姐做的簪子,奴婢瞧着,就跟从树上折下来的真花一样,鲜活又漂亮,”她一脸惊叹,凑到了镜前,好听的话不要钱地往外冒:“您瞧瞧,簪子上每一朵杏花的形态都各有不同,每一瓣花瓣,形状都有细微的层次变化,花瓣纤薄如纸,这么薄,也不知道是咋样雕出来的……”

    她一边说,一边惊叹连连,就连春晓也凑了过去:“真的哎,花瓣上面竟然还有瓣纹、折褶,你看花瓣上凸起的一点,像不像一颗晶莹的露珠?不仔细瞧,我还以为是真的……”

    两个丫头,一惊一乍地,好像没见过世面似的,倒让虞幼窈有一种,想要将定情簪取下来,再仔细瞧一瞧地冲动。

    她之前都没瞧得这样仔细。

    虞幼窈打开了妆盒,挑了一支紫黛。

    兰花指轻捻着黛笔,细细地在眉间描绘,规矩的细眉,到了尾端时,却突兀地上翘了些许。

    顿时,清盈的眉目间,又多了几分婉转。

    这种眉黛,是一种只有西域才出产的紫贝壳,磨成粉后,加以调制,颜色似黛似紫,淡描在眉间,更显细眉娟柔,宛如云山雾罩,轻烟柔曼,透出了朦胧意态,显露出了女儿家,柔情似水的一面。

    因为太稀少,她平常都舍不得用。

    虞幼窈左端右详,弯着唇儿问:“好不好看?”

    见小姐难得,作了一副女儿家的情态,春晓和夏桃捂着嘴儿直笑:“您这话,就该问殿下去,奴婢们哪儿能猜到,殿下的心思呢。”

    虞幼窈俏脸微红,却是输人不输阵:“谁要问他了,我又不是专程为了他打扮,我这叫顾影自照,孤芳自赏,懂不!”

    夏桃忍俊不禁:“对对对,随您怎么打扮都成,您就是不问殿下,在殿下心里,您也是最美的。”

    春晓也跟着附合:“小姐平时就美得,跟个小仙女似的,这会儿精心一打扮,十分的美貌,再添了二分的光彩,殿下见了,肯定会惊艳不已。”

第972章:龙舟竞渡

    两个丫鬟一唱一合,让虞幼窈面子挂不住了,唬着脸儿,一瞪眼:“再要胡说八道,就罚你们一人一碗黄连汤。”

    便在这时,车厢被人叩响了,发出“叩叩”地声响。

    虞幼窈连忙上前,拉开了车厢的厢门,撩起车帘,弯腰出了马车,就见殷怀玺正站在马车旁边。

    他重新换了一身山岚色的直缀,更显得身姿修长,宛如山岁一般嶙峋。

    殷怀玺也是一愣,没想到她会从车里出来。

    一身月白裙子,淡蓝至白的颜色,轻盈如水的质地,宛如月华笼罩,不寡淡,也不鲜艳,却自有一股高华、皎洁,衬得她容颜如水,纯净无比。

    殷怀玺眼中闪动着惊艳之色,一抬眼,就见一枝杏花,开在乌山云鬓之间,轻盈的宝珠,在颊边轻盈颤动,更显得她清肌似雪,莹玉生晖。

    还是他送的那一支定情簪。

    殷怀玺想到方才喝的姜汤,连忙道:“姜汤是不是多放了糖,喝起来倒不如从前那么辣。”

    想到了夏桃方才说得话,虞幼窈“噗哧”一笑,颊边的坠珠,止不住地轻轻颤动:“还真该煮一碗黄连汤,让你尝尝,是甜还是苦。”

    殷怀玺被她笑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顺着她的话:“这段时间,吃了不少药膳食补,刚好有些上火,黄连汤清热袪火,也不无不可。”

    虞幼窈再也忍不住,咯咯咯地,笑得头上花枝乱颤:“苦不死你!”

    她声音清脆,莺声嚥婉,时断时续,啼啭不绝。

    殷怀玺耳朵,都有些酥麻,发软了,忍不住放低了声音:“只要是你让我喝的,便是一碗黄连,苦也作甜。”

    虞幼窈闹了一个大红脸,想笑又笑不出来,嗔瞪了他一眼,啐道:“你这人,怎、怎么嘴上,跟抹了蜜似的,尽会哄人,我不跟你说,”到底是定了情的,便是小女儿情态,做来矫柔,也不作矫情、做作:“快说什么事?”

    娇嗔的模样,令殷怀玺心里跟猫抓了似,连忙道:“若是准备好了,我们现在就出发去太子河,大约要走半个时辰,”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话,接着又道:“你在车上,先用些点心吃食,等到了太子河,再用午膳可好?”

    虞幼窈点点头:“好。”

    因为下了一场急雨,路上沆沆洼洼,布满了泥泞,马车颠簸了一路,总算到了太子河。

    这会儿太子河附近,已经是人山人海。

    河岸两旁,用简陋的木桩拉了彩带,将热情洋溢的老百姓挡在彩带外面,为免人潮过度拥挤,导致落水坠河,以策安全。

    每五步一个岗哨,身上邦着胸甲的幽军战士,笔直地站在那里,还有带刀的官府衙役,不停地巡逻。

    各家的龙船,都已经停靠在位,虞幼窈数了数,拢共有九支队伍,分别以赤橙黄绿青蓝紫黑银九色区分。

    河边旁祭台高垒,挂了不少彩幡,上头写着“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等,祈祷吉祥的字样,供桌上置了香炉,供奉了三牲酒礼,有穿着道袍的道士,站在祭台上,主持龙神祭礼。

    表达了,老百姓在祈祷风调雨顺的美好生活时,也怀着一颗对大自然的敬畏之心。

    不过,虞幼窈来得有些晚,水神祭祀已经结束了,参加龙舟竞渡的队伍,已经在做最后的准备。

    殷怀玺在河岸边上,视野最佳的位置搭了营帐。

    “龙舟竞渡还有小半个时辰,就要开始,我命人在城中的酒楼买了午膳,不如虞园做得精巧地,却胜在新奇,尝一尝鲜,换一换口味,也是不错。”

    殷怀玺一边说着,一边拿过桌上的食盒,将准备的饭菜,一一从食盒里取出来,摆了四菜一汤。

    鲜笋红磨菌菇汤,素菜荤做的红烧肉,松仁玉米,翡翠彩蔬卷,还有一个大瓮,殷怀玺打开瓮盖,顿时,一阵醇厚的酒香,伴着深浓的食物香气,扑鼻而来。

    虞幼窈忍不住问:“这是什么?闻着有点像佛跳墙。”

    “是素食菌菇佛跳墙,辽东一带多雨,盛产三十余种菌菇,便有人用菌菇,做出了素食菌菇佛跳墙,三十七种菌菇,加当归、桂枝、黄芪、党参等二十余种药材、香辛料,辅以山芋、板栗、红枣、榛子、花生等十余种干果,加黄酒,以小火煨制六个时辰,三十余种菌菇混杂一起,却各有风味,味道奇鲜,却又十分滋补,已经可以和佛跳墙相媲美。”

    殷怀玺盛了小碗,摆到了虞幼窈跟前,黄酒也是一种,必不或缺的调味品,闻着有酒香,吃着却滋味鲜爽、醇厚,并无酒味。

    金黄的汤汁,鲜亮清爽,上面飘着几缕油花,一点也不油腻,醇厚的酒香,喧宾夺主之后,自浓转淡,浓郁的菌菇鲜香,喧众而出,令人食指大动。

    “好香啊!”虞幼窈端起小碗,喝了一口汤汁,眼儿不由一亮:“汁香清爽,入口咸香,浓缩了菌菇的精华,滋味鲜爽,齿颊回甘,很好吃!”

    她迫不及待,吃了一块红磨菇,连眼儿都瞪大了:“软嫩柔润,浓郁荤香,又荤而不腻,味中有味,为什么蘑菇会做出鲍鱼的口感?我差点以为,自己方才吃了一口鲍鱼。”

    殷怀玺笑了:“这道素食菌菇佛跳墙的独特之处就是,素菜荤食,每一种菌菇,都做出了荤菜的口感,滋味丰腴。”

    接着来,虞幼窈又一一尝到了,做成了海参口味的松茸,做成鱼翅口味的榛菇……味道不一而足,总之一个字“鲜”,二个字“非常鲜”。

    虞幼窈已经有大半年,没有沾过荤腥,她本来就喜欢吃海鲜,一连吃了三碗,仍然有些意犹未尽。

    坚持养生要从娃娃抓起,每顿饭只吃七分饱的虞幼窈,一个不小心——吃撑了!

    一个没忍住,当着殷怀玺的面儿,打了一个饱嗝。

    虞幼窈惊瞪了眼儿,连忙伸手捂着嘴儿,尴尬到了脚趾头,作为一个受了精心教养的大家闺秀,形容仪止,都受过严格地训练,怎么能、能这么失礼?!

    这下丢脸丢大了!

第973章: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她瞪眼捂嘴的样子,就像小时候一样,俏皮又可爱,让殷怀玺想笑又不敢笑,只好用力憋住不笑,手上也不含糊,连忙倒了一杯消食茶,递过去。

    虞幼窈连忙接过茶杯,喝了几口,就见殷怀玺,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将桌上剩余的汤菜一扫而空。

    吃相不算优雅,却也淡不上粗鲁,就是有一种速战速决的迅疾感。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吃饭跟打仗一样?!

    这时,外头响起了梆梆梆的铜锣声。

    虞幼窈立马站起来:“龙舟竞渡是不是要开始了?”

    “三声铜锣,是在提醒参赛者即刻上船。”殷怀玺点点头,和虞幼窈一起走出了营帐,外头搭了遮阳的凉棚,摆了卷案、坐垫。

    两人一落座,就有几个丫鬟,端了茶水、点心、果物,坚果等,摆了满满一桌。

    便有相熟的官员、武将,及其家眷过来请安问好。

    武穆王和韶懿长郡主来的时候,并没有声张,早前也没有传出,他们来要看龙舟赛的风声,这会见他们都是简装出行,又是同坐一席,连下人都摒退到一旁,没有上前贴身伺候,就是再蠢,也察觉到了异样。

    再联想到,早前有传闻说,武穆王倾慕韶懿长郡主才德,品性,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分明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武穆王在借着龙舟竞渡,讨好佳人。

    因此,过来请安的人,倒也识趣,周全了礼数,就没有多作纠缠,以免耽搁了武穆王近水楼台,惹了人嫌。

    黄太太和安远将军夫人家的棚子,就安排在虞幼窈两侧。

    虞幼窈就想到了城里,举办了斗百草的活动,忍不住问:“上午突然下了一场急雨,斗百草的活动进行得怎么样?”

    黄太太笑了:“斗百草卯时过半(早六点),就开始了,以一个时辰为限,采到的花草、药材多者、优者排名,下雨那会儿,参赛者都已经下山了,斗百草正常进行,倒是斗艺那边,就有不少人淋了雨,好在辽东一带多雨,大家都做了相应的准备,不会有太大问题。”

    辽东一带,每到春末夏初就多雨。

    大家应对这样的天气,已经有很经验了。

    安远将夫人也笑:“这一场雨,为今年的端午节增色不少,许多老百姓纷纷跪地,高呼龙神庇佑,都说今年一定是一个丰收之年呢。”

    端午节的这场“急”时雨,却是下进了辽东一带,近所有灾民的心坎里去了,不少人冲出家门,跪在满是泥浆的大雨里,欢声高呼,抱头痛哭。

    大雨彻底冲涮了灾民心中的阴霾。

    虞幼窈想到了,那些遍布在辽东每一片土地的番薯藤,不由深以为然:“大家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黄夫人又说了一些斗百草的事。

    虞幼窈听得津津有味。

    便在这时,又是梆梆两声铜罗声响。

    殷怀玺解释道:“两声铜罗,这是在给参赛者做最后的倒计准备,龙舟竞渡马上就要开始了。”

    虞幼窈心中一阵激动,连忙坐直了身子,看向了河面,各家的龙船都整齐地停在,一条蓝带拉起的始点上。

    河岸两旁人山人海,场面却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紧张地看向河面。

    最后一声铜罗敲响时,一条条龙船争先恐后地挣开蓝带,急行划桨,激勇向前,岸上爆发出此起彼伏地欢呼,震耳欲聋的叫喊声,直冲云霄。

    虞幼窈下意识站起身来,每条龙船上都是十人,两旁各五人,每人手里拿着一根船桨,同时划动船桨。

    这个过程,很讲究团队配合。

    但凡有一个人,划浆快一拍,或慢一拍,或力气小一些,重一些,龙船的速度,就会慢下来,或是偏离位置,导致与身边或身后的龙船相撞,或是因为偏离位置,而导致龙船落后一步。

    这里头地包含了众志成城,团结一致的人文色彩。

    结端午节所有风俗,都包含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期盼,而美好的生活,是要靠大家,团结一致,众志成城来努力。

    黄太太做庄,搞了赌船局,赌十队龙船,哪一队龙船能得第一,赌局做得不大,参与的也都是相熟的人家,本着小赌怡情,也是为龙赛竞渡增加一点趣味性。

    如这样的赌局,在龙舟竞渡的赛事之事,是十分常见的。

    虞幼窈也出了十两银子:“我赌了青队。”

    青队是谢府的龙船。

    端午节的各种活动,能顺利举办,谢府是功不可没。

    遗憾的是,谢府最终得了第三。

    虞幼窈的十两银子打了水漂。

    安远将军夫人成了最大的赢家,她戏谑道:“今年一年的脂粉钱都省了,”接着,又转头问虞幼窈:“脂玉楼什么时候开业?到时候去关照你的生意,可要给我打个八折。”

    大家都知道,收容营里的疫情,能得到控制和防预,韶懿长郡主的香药,从中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

    脂玉楼之所以一直没有开张,是因为韶懿长郡主全力支持防治疫病,顾不上开业赚钱。

    而韶懿长郡主擅长香药,也不是什么秘密。

    因此,安远将军夫人这么一问,在场不少夫人太太都大感兴趣。

    爱美之人,人皆有之。

    都是体面人,胭脂水粉这东西,却是不可或缺的,平时各家往来,总也不能素着脸,不光自己面子过不去,也失礼得很。

    打扮的光鲜些、郑重些,也是对主人家的尊重和重视。

    虞幼窈笑道:“已经在筹备开业事宜,端午节过后再仔细挑个日子,到时候,都给你们折扣价。”

    龙舟竞渡拢共三场。

    第一场开始后,第二顺位到了起始点。

    第一场结束后,铜罗声一响,第二场紧接着开始。

    赛事的节奏安排得紧凑又紧张。

    等三场比完了,太阳已经偏西,虞幼窈仍然有些意犹未尽。

    河岸边,有许多人将粽子,扔进了河里,便是生活再艰苦,他们仍然慷慨地将粮食洒进河里,让鱼儿争食,以此祭奠自己逝去的亲人,祈祷平安。

    虞幼窈深有感触。

第974章:毕生之所愿

    殷怀玺道:“抛粽的习俗源于上古台骀(代)治水,台骀带人在山西汾水一带治水,穷山恶水之地,食物运送不易,为了解决粮食问题,人们想出了【以水送食】的办法,将粮食用芦叶包裹起来,放进木桶里,以木伐乘水,顺流而下,把食物送给治水的人,途中也有一些食物,被水中的鱼儿吃掉,后来这一办法,在民间传开,各地争相效仿,直到现在,山西民间还有百姓,以粽子祭祀汾神台骀,=山西太原一带,还有一座台骀山。”

    台骀治水要早于大禹治水。

    但,大禹治的是黄河,故名声大过台骀。

    虞幼窈心念微动:“抛粽这一习俗,除了怀念屈原,祭奠逝去的亲人,祈祷平安,追根溯源,也是饮水思源,对先人的感恩、崇拜,对大自然的敬畏情怀。”

    不知不觉,天色渐暗。

    没有抛粽的人,会花一文钱,买一盏花灯,点燃,再洒上几粒米,放进河里,花灯顺着河水,顺流而下。

    有人闭眼,对着花灯许愿。

    有人含泪,望着花灯远去。

    也有人对着花灯絮絮叨叨地说着,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话。

    ……

    河面上的花灯,越来越多了。

    等到天黑的时候,河面上已经铺满了花灯,点点的烛光,宛如一条光带,沿着河流,顺流而下,美得如梦似幻。

    虞幼窈惊叹不已:“好美啊!”

    端午节也没规定,不能放河灯,北境涌入了许多灾民,灾民们经历了家破人亡的惨痛,他们没有粮食抛洒,祭奠逝去的亲人,便只能用一盏河灯,寄托对逝去亲人沉重的怀念。

    虞幼窈来了兴致:“我们也去放河灯吧!”

    “好!”殷怀玺偏头看她。

    灰沉沉的天幕,将天边最后一缕霞光吞噬,黑夜悄悄降临,不知什么时候,河岸周围的营地上,挂上了晕黄的灯笼,阑珊的烛光下,小姑娘娇莹的面容,像镀了一层朦胧的光晕,温暖又美好。

    殷怀玺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虞幼窈停下脚步,低头看去,宽长的袖子挡住了牵在一起的手,她动了动手指。

    殷怀玺以为自己握得太紧,手掌不由一松,紧接着,一根根嫩生生的手指,扣进了他的指缝里,与他十指相叩。

    “未婚夫,”虞幼窈笑得眉眼弯弯,眼底映着晕黄的烛光,明亮又温暖:“河岸上人太多了,抓紧一点,就不会走散啦!”

    殷怀玺弯唇一笑,眉目间一片温润:“好!”

    两人手拉着手,来到一个摊子前,摊子上除了买各样的花灯,还有一些扎花灯用的材料,殷怀玺要了两份。

    “你还会扎花灯?”说完,虞幼窈就想到了,当年殷怀玺去山东平叛,在中秋节前,派殷三送了一盏亲手扎的灯笼给她,她十分喜欢,就将灯笼摆在床头的灯架上,每晚都沐浴着朦胧的灯影入睡。

    后来她一路从京兆,到了泉州,来到襄平城,这盏灯也一直陪着她一路辗转。

    殷怀玺连那么难的灯笼都会扎。

    小小的花灯自然难不倒他。

    “同常宁伯学过。”提起常宁伯,殷怀玺便不觉想起了,当年去山东平叛,被常宁伯忽悠着,学了这一手“能讨媳妇”的扎灯笼手艺,送给“喜爱”的姑娘。

    彼时,他心意懵懂,因为遗憾不能陪她一起过中秋,便想亲手扎个灯笼,讨小姑娘欢心,却万万没有想到被常宁伯教做人了。

    ——喜欢的姑娘,要搞到自己手里头才行!

    思及至此,殷怀玺就偏头,小姑娘眼儿亮晶晶地看着他,一脸的期待:“常宁伯靠一手扎灯笼的手艺,给自己讨了喜欢的姑娘做媳妇,据常宁伯说,他家祖传的扎灯笼手艺,能讨媳妇,所以我就学了。”

    “呸,”虞幼窈脸儿一红:“谁稀罕你个破花灯。”

    殷怀玺“哈哈”一笑,麻利地扎了一个花灯。

    口口声声说不稀罕的虞幼窈,却对扎花灯,表达出了浓厚的兴趣,眼儿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还忍不住问东问西。

    殷怀玺拿了另一份材料,手把手地教她。

    材料都是处理好的,扎起来很简单,虞幼窈没费什么工夫,就得到了一盏,虽然有点丑,但好歹是成功了的花灯。

    最后,这盏丑丑的花灯,理所当然地换来了,殷怀玺扎的漂亮花灯。

    虞幼窈捧着花灯,有些爱不释手:“除了花灯,你还会扎什么?”

    殷怀玺想了一下:“改天给你扎一个风筝。”

    风筝也是闺中女儿家,最常玩的玩意,便是平常在府里,寻一个比较开阔的地方也能放,虞幼窈就十分喜欢。

    虞幼窈高兴不已:“我想要一个老鹰样的。”

    殷怀玺满口应下。

    虞幼窈高兴采烈地捧着花灯,在上游处寻了一个人少的地方,蹲在河边,小心翼翼地将花灯放进了河里。

    花灯顺流而下,缓缓地漂流,虞幼窈连忙闭起眼睛,开始祈祷。

    先是在心中缅怀了一下,逝去的亲娘和祖母。

    接着,又开始许愿。

    她向来没什么大志向,所做的事情,永远都是现阶段能做到、做好的事,许愿也是这般,无非就是祈祷亲人及殷怀玺,平安顺遂。

    殷怀玺也将花灯放进河里,偏头看向了身边双手合掌,闭眼许愿的小姑娘。

    跳跃的烛光,映照在她身上,似为她蒙上了一层神圣又朦胧的轻纱,宛如月光神女一般皎洁、神秘。

    这时,虞幼窈轻颤着长睫,睁开了眼睛,乌亮的双眼,仿佛注入了明亮的光,照亮了殷怀玺的整个世界。

    “殷怀玺,快告诉我,你刚才许了什么愿?”她声音悦耳,宛如莺啭。

    殷怀玺摇摇头:“没有许愿。”

    “没有许愿?”虞幼窈瞪大眼儿,不可思议地重复了一遍:“你不许愿,放什么花灯啊?!不会是因为不想告诉我,所以故意骗我吧!”

    她有些怀疑地看着殷怀玺。

    “我不需要许愿,”殷怀玺定定地看着她,眼底映着不远处的花灯,仿佛燃了一簇烛火,透着灼灼的温度:“我已经得到了毕生之所愿。”

第975章:大煞风景

    他的眼睛,仿佛带了灼烧的温度,看得虞幼窈面颊发烫,她忍不住躲开了:“是、是吗?那也挺、挺好的,也对啊,你这人,不管想要什么,都、都能靠自己取争得到,也不需要许愿,不过,你难道不觉得,这小小的花灯,承载着人们心中最美好的盼望,乘水而下,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吗?”

    “花灯所用的油纸,虽然能起到防水的作用,但时间久了,仍然会沉河,而且大量的花灯,放入河里,会堵塞河道,下游有人专门打捞河灯。”

    最美好的,只适合长长久久地放在心上,一盏小小的花灯,又如何能承载他,藏心的山盟海誓,生死契阔?!

    虞幼窈噘了嘴儿,瞪他:“有你这样大煞风景的吗?!”

    花灯载河,确实是挺美好的。

    可叫他一说,她看到满河的花灯,就会想到,自己的花灯究竟是会沉河,还是会飘到下游处,和河底的於泥一起被打捞起来?

    画面太美,令人不忍直视。

    ……

    端午节过后,百姓恢复了平静的生活,农作物在经历一场大雨后,焕发生机,番薯的藤儿,已经铺满了田间,百姓们几乎可以看到,几个月后的丰收景象。

    殷怀玺以“周表兄”的名义,住在青蕖院里,深居简出。

    虞幼窈也难得闲了下来,如从前在虞府一般,每日在紫榆下弹弹琴,练练字,看看书,与殷怀玺一起学一学风水杂学,日子过得悠闲惬意。

    脂玉楼开业在即,许多事情也需要商定,除了妆容类的脂胭、水粉、眉染,口脂外;还有各类护肤类的花露、精露、面膏;具有养生功效的香药;以及如天泽香丸、膏油这类,具有疗治身体的香药。

    几个人各抒己见。

    最后决定,产品售卖分为六个大群体,分别对应了男女老少、情侣,以及具有疗治功效的特殊类香药,。

    每一个系列设立一个售卖专区,有什么样的需求,就去对应的专区进行选购。

    因为产品类别太多,每一个大系列,还会进行产品分类,以词牌名命名。

    如:虞美人系列,除了护肤类的香露、精露、面膏外,还有相应的胭脂、水粉、口脂、眉染等。

    虞美人系列主打玫瑰花,所有的产品,或多或少都添加了玫瑰成分,有养肤、润肤的功效,虽然主打用料都是一种,但辅料添加不同,制作手法不同,效果上循徐渐进,互相促进。

    因此,同一系列互相叠加,便用效果也会更好。

    当然可以单卖,也可以全套。

    产品的定位是中、高二档。

    但每一个月,会对一些积压的产品,进行一折到三折不等的清仓售卖,普通人家也能通过折扣,买到脂玉楼的产品。

    最后又商定,以二十四节气划分,一年四季,每一个季节,有六个节气,每一个节气推出新品,所售卖的香药,是适合当季用的香药。

    之后,虞幼窈又寻了殷怀玺:“脂玉楼有一部分贵货,需要做精致包装,鞍山那边盛产各种玉石、玉料,鞍民擅长雕刻工艺,我能不能和他们合作,做一些外包装盒,及薄胎类的妆盒?”

    早前殷怀玺就送了她一套,岫岩玉薄胎妆盒,碧绿的薄胎上,薄如蛋壳,轻若无物,上头还雕了细腻的纹理,简直是巧夺天工,令她爱不释手。

    只是薄胎工艺操作太难,没有七八年以上的雕刻经验,几乎很难上手。

    “想法很好,”殷怀玺放下手中的书,含笑道:“不过,实行太难,能做出薄如蝉翼、亮似琉璃,轻若无物的薄胎工艺之人,屈指可数,你很可能会面临供不应求的境地。”

    虞幼窈强辩道:“原也是最顶尖的一批贵货,也是限量发售。”

    殷怀玺也不与她争辩:“薄胎工艺,对玉料的要求很高,目前已知,只有产自昆仑山脉的玉石,最宜制作薄胎玉器,岫岩玉也不错,但质地要达到河磨玉一般细腻、坚韧,才能够做细、做薄。”

    河磨玉属于贵玉,相对更稀少一些。

    成本实在太高。

    虞幼窈想做薄胎妆盒,无非就是看重岫岩玉便宜量大,颜色繁多,光泽度上乘,是其他玉料如何也比不上的。

    物以稀为贵是不错,但虞幼窈却觉得,岫岩玉之美,足以与其他三大名玉相媲美,却因皇家钟爱昆仑山出产的和田玉,及秦岭一带出产的蓝田玉,而渐渐不受青睐,还真有些可惜。

    鞍山这一座玉山,是一座大宝山。

    她想利用脂玉楼,盘活岫岩玉,发展辽东玉石经济,挑中薄胎工艺,也是因为殷怀玺早前送她的薄胎妆盒,实在太精美了。

    她每日梳妆,见了梳台上的薄胎妆盒时,都忍不住拿在手里把玩一番。

    玩石赏玉,这都是上流社会的玩意。

    薄胎妆盒做为最顶尖的贵货,一定会受到上流社会的追捧,岫岩玉的名声,很快就能在上流社会传开。

    又何愁岫岩玉没有市场?!

    可听了殷怀玺的话,薄胎妆盒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也不一定,非要做薄胎妆盒,”殷怀玺也猜到了她的心思,话锋一转又道:“稍厚一些,薄厚如瓷,还是有一些人能做到,而且鞍民们擅长雕艺,手艺十分了得,保管做出来的妆盒精美无比。”

    虞幼窈眼睛一亮:“岫岩玉本来就好看,精心雕琢之后,一定十分精巧,”她方才也是钻了牛角尖:“就这样定了,便是不能借着薄胎,令人一眼就惊为天物,但用岫岩玉精心雕琢的妆盒,也符合顶尖贵货的定位。”

    她自己就出自世家大族,自然也清楚什么钱是最好赚的。

    顶尖贵货在用料、选材上,确实优于其他产品,但成本造价上,也比其他产品要高,但产品好不好,要用过才知道,在没有使用的前提下,产品的优越性,就要从一些外在的层面上展示,给人一种心理上优越感,才能让人自掏腰包。

    产品的装包,就是很重要的一方面。

第976章:风雨欲来

    虞幼窈有了决断,寻了白芍和青袖,商议妆盒的款式、标示,最后一致决定,所有的妆盒及包装上,都用一个篆体的“脂”字做为标示。

    篆书包含了甲骨文和金文等,所有先秦时期的文字,篆书种类虽多,但字体都是从甲骨文变化而出,大体类似。

    产品的标示确定好后,白芍花了一大笔银子,将标示送到衙门登记、造册、备案。

    只要你有钱,没有什么是在衙门办不成的,许多事只要经过了衙门,就会省去许多麻烦。

    就比如,产品标示就是商品在外流通的记号,但这种记号,你能做,其他人也能仿冒,甚至是伪造。

    花了一大笔钱,在衙门进行登记、造册、备案,就相当于这个标示受衙门保护,倘若市面上发现类似的,可以请衙门立案介入,只是不是没脑子,不长眼睛的,基本不会做出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事。

    当然了,有时候花了一大笔钱,也未必能享受到应有保护。

    大多数普通老百姓,只能享受一些治安、法治方面的保护,更多的权益,是为有钱有势的人服务。

    就如“脂玉楼”,青袖拿着虞园的对牌一进衙门,就受到了最高礼遇,一应登记、造册、备案,都是最高等级。

    衙门还出具了公函,这张公函就是以后脂玉楼,在外流通的凭证。

    倘若脂玉楼要到外地开分店,只需拿着公函,到当地的衙门进行登记,就能享受到,和本地一样的待遇。

    与此同时,白芍亲自去了一趟鞍山,联系了当地擅长雕艺的工匠,商谈了有关妆盒、外包装工艺供应的相关事宜。

    因为是韶懿长郡主名下的产业,殷怀玺还特地寻了一位,在军中任职的鞍民,从中牵线搭桥。

    一切都顺理成章。

    脂玉楼开业在即,虞幼窈又寻了殷怀玺,特地为脂玉楼写了一幅对联:“艳粉红‘脂’映宝钿,窈窕‘玉’堂褰(千)翠幕。”

    也是脂玉楼名字的由来。

    幕篱用透纱罗,缀于帽檐下,使之障蔽全身,挡住了艳粉红脂妆点的玉容,以及窈窕曼妙的身姿,形象又传神地描写了一位女子高贵美丽,庄重知礼的姿容仪态,也含蓄地彰显出了她朦胧的美好,令人遐想不已。

    而她的美貌,也少不了“艳粉红脂”的妆映。

    等到脂玉楼正式开张,已经时至五月下旬。

    光是这一幅对联,就吸引了襄平城,及周边不少大户人家的夫人、太太、小姐们。

    这世间,又有谁不想成为,诗句里那位高贵美丽,庄重知礼的女子呢?!

    不得不说,虞幼窈由外到内,将女子的消费心理,把握得分毫不差。

    “脂玉楼”一开业就受到了广泛的关注,加之产品精美,服务周到,产品类别繁多,产品的款式,也与其他胭脂铺里不同,是市面上不见有的新颖货,开业没几天,就遭到了抢购。

    一晃眼睛,就到了五月底。

    京里传来了,虞霜白乃“天命凤女”,并受到皇后娘娘【嘉赏】的消息。

    之前宁皇后为虞幼窈安排的剧本,再度上演。

    不光如此,皇后娘娘还亲自,从翊坤宫里挑了两个体面的教养嬷嬷,派了丹红姑姑,把人送进了虞府二房。

    对外说是,教导虞霜白规矩礼仪。

    但明眼人都知道,这规矩,学得是宫里的规矩,这礼仪学得也是宫中礼仪。

    皇后娘娘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虞幼窈突然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果不其然!

    虞霜白承了“凤命”,使之储位之争愈发激烈,四皇子巡察北境的建议再度提起,并且获得了一大部分保皇党的支持。

    之前,宁皇后谋算四皇子视察北境,是项庄舞剑,志在郡主。

    而这一次,同样的建议,在不同的时机提出,意义却已经截然不同了。

    四皇子得了保皇党的支持,已经是今时不同往日,早前为太后娘娘抄写佛经,也成全了“孝道”,名声大显。

    可眼下还需要一个契机。

    这个契机,就是北巡。

    自古以来,皇家派皇子亲王巡察,是为了体现天家体察民心,威恩恤民,彰显朝廷仁德治世的一面。

    这无疑是一个笼络民心,累积名望的最佳机会。

    故而,巡察是国之大业。

    顺带着还能借着巡察之名,进一步拉拢北境的“权贵”及官员,这将成为四皇子,登临大宝最强有力的支持。

    一旦四皇子巡视完成,回到京里,就会受到朝廷的褒奖,届时四皇子贤德名声大显,宁皇后就能顺理成章地,将虞霜白赐婚于四皇子。

    四皇子得了“凤命之女”,虞氏族成了四皇子的拥趸,就是宁皇后力排众议,过继四皇子为嗣子的最佳时机。

    四皇子成了嫡子,就没二皇子,三皇子什么事了。

    然而此举,遭到了以徐贵妃为首的徐国公府,以兰妃为首的二皇子一党,史无前例的激烈反对。

    朝臣们在朝堂上唇枪舌战,唾沫横飞。

    一时间,僵持不下。

    虞幼窈说不清楚,心里究竟是什么感受。

    殷怀玺从来不相信,什么“凤命”“凤女”的荒谬之言,就像他从来不相信,妲己祸国、褒姒误国。

    这一切,只是上位者妄图掌控人心、人性的把戏。

    见她脸色不大好,殷怀玺有些担心道:“四皇子来不了北境。”

    虞幼窈摇摇头:“我不是担心这个,”她张了张嘴,有些欲言又止,轻抿了一下唇儿,这才道:“大窈窈被凤命二字,操纵愚弄,枉断了性命,我有点担心二妹妹。”

    凤命一事,是姚氏一手主导,宁皇后从中推波助澜的结果,可虞霜白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懂什么呢?

    噩梦里,有关虞霜白的事很少。

    但毫无疑问的是,虞霜白同她一样,被姚氏安排了整个人生,被宁皇后操纵了命运,不会有人问她愿不愿意,也不会有人在意她的感受。

    虞幼窈不知道,噩梦里的虞霜白是否无辜,但在现实里,虞霜白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

    到底多年的姐妹情谊,没那么容易彻底斩断。

第977章:争储乱政

    殷怀玺眼底幽深:“姚氏也算是求仁得仁,虞霜白也走上了与噩梦里一样的路,一切都是注定的。”

    姚氏一心认为,是虞幼窈压了虞霜白的风头。

    可换一个角度想一想,虞幼窈再光风,也碍不着虞霜白的前程,反之,有一个封了宗室爵位的长姐帮衬,虞霜白的风光还在后头。

    姚氏若不作死,虞霜白这辈子,还就真应了,当年在宝宁寺抽的那一支《窦燕山积福》的签文。

    只可惜,姚氏嫉恨长嫂,又怎么能忍受长嫂的女儿,比自己的女儿优秀,处处压了自己女儿一头?!

    她一心想要摆布女儿,与虞幼窈攀手掐尖。

    但凡她安份一点,便是看在虞幼窈与虞霜白一场姐妹的情分上,他也会阻止宁皇后算计虞霜白。

    只可惜,路有千万条,可她却选了唯一一条死路。

    虞幼窈忡怔了半晌:“我明白,路是姚氏自己选的,没有任何人逼她,只是二妹妹总归是无辜的。”

    若没有姚氏的主动配合,宁皇后是绝不可能算计虞霜白承了“凤命”。

    姚氏出身名门,受世家教养,还不至于,想不到“凤命”这个身份背后的波谲云诡,但凡姚氏这个做母亲的,少一些自私,多为女儿考虑一些,也不会亲手,将女儿送进了储位之争的风波中心。

    殷怀玺嗤之以鼻,虞霜白无不无辜,他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在噩梦里,虞霜白也是那个,踩着大窈窈的尸骨,攀高登重的人。

    他没有那么大度。

    随着噩梦里的真相渐渐揭开,虞幼窈从噩梦的阴影里回过神来,也不再沉湎噩梦,将现实和噩梦割裂。

    反而是他自己,时常因为噩梦里,大窈窈孤立无援,绝望死去而耿耿于怀,午夜梦回之际心悸不止,恍惚有些分不清现实和噩梦了。

    所以,在姚氏做出和噩梦里一样的选择时,他就不打算再插手这件事了。

    噩梦里,姚氏的选择,要了虞幼窈一条命。

    现实里,姚氏的选择,断送的将会是她亲生女儿的命。

    祸福无门,唯有自招。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天道好轮回。

    虞幼窈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轻叹一声:“兰妃和徐贵妃,都不是好相与之人,定不会善罢干休,二妹妹无端卷入了储位之争,日子也不会好过,在噩梦里,宁皇后有你在背后谋划算计,她应对兰妃和徐贵妃自然游刃有余,宫里又有你留下的人脉,为她保驾护航,二妹妹自然安然无恙,可现实里……”

    翊坤宫才开了宫门未久,宁皇后一人应对,兰妃和徐贵妃二人,都有些捉襟见肘,虞霜白这边难免会有疏漏。

    她从不怀疑,上位者争权夺势的狠毒手段。

    殷怀玺淡声道:“自古以来,承了凤命的女子,没有几个是有好下场的,虞霜白深入了储位之争的漩涡中心,没有脱身的可能。”

    要么像噩梦里那里,攀高登重。

    要么死。

    在他这里,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虞幼窈心情变得十分沉重。

    噩梦里,“周表哥”在离开京兆时,给她安排了不少出路,保管她能平安渡过一生,可她被牵连进储位之争,断送了性命。

    权利是吞噬人心的魔鬼。

    殷怀玺知道她心里很不好受,就转了话题:“眼下朝野内外,为了四皇子北巡一事,闹得不可开交,储位之争已经彻底拉开了帷幕,接下来朝局动荡。”

    果不其然。

    第二天,京里就传来消息。

    都察院有一位老臣上奏朝廷,直言时局动荡,人心浮动,请动太后娘娘凤驾,亲迎皇上临朝,主理朝政,以安社稷。

    老臣的谏言原也没错,一心一意为了朝廷,也不负忠君之名。

    坏就坏在,皇上病重已久,大半年没有上朝,朝野上下本就人心浮动,对皇上的龙体,已经产生了诸多揣测,但早前有太后娘娘压着,又碍于时局微妙,谁也不愿做这个出头椽子,朝中还能维持表面上的稳定。

    而老臣这一谏言,无无形之中就将皇上和太后娘娘的病情,摆到了台面上来,这是搅弄朝纲之象。

    果不然其,在老臣做了出头鸟之后,朝臣们唯恐天下不乱,争先恐后,当朝请命,请太后娘娘亲迎皇上临朝。

    朝中一片乱象。

    虞幼窈震惊不已:“最近,朝中还有人提及四皇子北巡的事吗?”

    一言便直击要害,殷怀玺似笑非笑:“没有。”

    “这是祸水东引。”兰妃和徐贵妃要阻止四皇子北巡,就必须转移朝臣们的注意力。

    立储一事,始终是要皇上出面定夺,皇上是否临朝,就成了朝野上下所有人最关心的事。

    皇上服食丹药一事,也是满朝皆知,加之皇上已经有大半年没有临朝,短时间内,朝臣们不会怀疑什么,但这都多长时间了,也该对皇上的龙体产生诸多揣测。

    也是迫不及待想搞清楚,皇上的龙体是何状况,届时才知道,自己该如何打算。

    倘若皇上龙体安康,掺合争储那就是谋逆大罪。

    若皇上龙体欠妥,甭管是为了权势,还是为了稳定朝纲,安定社稷,立储已然迫在眉睫,争储就成了朝廷大势。

    之前大家不敢提,是担心惹恼了太后。

    如今有人当了出头鸟,朝臣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殷怀玺颔首:“太后娘娘惮压不住,以危言耸听,搅弄朝纲,动摇社稷的名义,将那位老臣拖到午门杖杀,尸体摆在午门,陈尸三日,这才暂时压下了朝中的乱象。”

    午门是朝臣们上朝的必经之路,此举不可谓不诛心。

    虞幼窈脸色不太好,那位老臣也不无辜,做了某些人的马前卒:“虽然太后娘娘以雷霆手段,杖杀了那位老臣,但此举无疑也从侧面佐证了,皇上龙体欠妥,不能临朝的事实,朝臣们连最后一点顾忌也没有了,争储会越演越烈。”

    老臣只是一个探路石。

    人虽死,却以一己之力,搅弄了整个朝纲。

    此举不可谓不高明。

    而算计这一切的人,更是诛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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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万福介绍:
男女主没有血缘关系!
虞幼窈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她嫁给镇国侯世子宋明昭,成了三妹妹虞兼葭的药引。
取了三年心头血,虞幼窈油尽灯枯,被剜心而死。
醒来后,虞幼窈心肝乱颤,抱紧了幽州来的表哥大腿:“表哥,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周令怀遂撑她腰,带着她一路荣华,凤仪天下。
虞幼窈及笄后,
镇国候世子宋明昭上门提亲,
周令怀将虞幼窈堵在墙角里,声嘶音哑:“不许嫁给别人!”
幽王谋逆,满门抄斩,世子殷怀玺,化名周令怀,携不臣之心,怀蚀骨之恨,住进了虞府,以天下为棋,掀起了乱世风云。
所有人都嘲笑他是个残废,只有小姑娘蹲在他面前,心疼他:“表哥,疼不疼?”
周令怀遂愿:“以一身血肉残躯遮风挡雨,护她衣裙无尘,护她鬓角无霜,护她一世周全,予她一世荣宁。”
1V1,男女身心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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