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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犹似     表哥万福txt下载     表哥万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14章:小鬼遭殃

    虞幼窈心下微沉:“多谢胡御医。”

    老郡王妃心中仅剩的一点侥幸,也荡然无存了。

    虞老夫人是突发了亢症,从前没这病症,不光这样,虽然没瘫没死,还损伤了身体,今后老夫人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荣郡王府还是脱不了干系。

    虞府只是来荣郡王府参加一场花府。

    可小得,险些叫只算计了清誉,老得直接去了半条命,哪里会善罢干休?

    老郡王妃忍不住瞧了虞大爷和虞二爷一眼。

    虞大爷惊怒不已,双手紧握成拳。

    虞二爷不辩喜怒,盘在手里的核桃,发出轻微地响动,更令人心慌意乱。

    一个在都察院呆了十年,都察院里人脉广。

    一个是次辅!

    没有一个是好糊弄的。

    也不知道大媳妇,脑子是不是叫门夹了一道,竟然胆敢算计虞大小姐?

    她也不想一想,虞府祖上出了一个忠烈公,忠和烈两个字,那是要刻进骨血里头的,否则就是背祖忘德。

    若今儿虞大小姐真毁了清誉,等来的兴许是虞老夫人一条命,还有虞府的鱼死网破。

    而不是徐贵妃和三皇子的志得意满。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大媳妇儿掺合了这事,最后真正遭殃的,只会是荣郡王府,为了一个世子封号,搭上了全家,老郡王妃突然心灰意冷了。

    虞老夫人没事了,人也安置妥当,虞宗正这才开了问:“窈窈,你祖母怎么会突然晕倒?”

    这是要兴师问罪了,老郡王妃闭了眼睛,身体往榻上一靠,现下三皇子落水,还不知道情况如何……

    荣郡王妃火烧眉毛,赶到了紫薇菀,却在半道上碰到了灰头土脸的殷怀章。

    荣郡王妃连忙问:“章儿,听说三皇子落水了?三皇子现在怎么样了?我使人去请了御医,御医到了吗?”

    殷怀章垂头丧气:“三皇子刚刚回宫了。”

    “什么?”荣郡王妃陡然拔高了音量,声音一大了,扯动了面皮,牵扯上了额头上的伤,令她脑袋一晕,险些当场晕过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殷怀章脸色也不太好:“三皇子进府之后,我按照您的吩咐,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将三皇引进了紫薇菀,三皇子等不急,想早点见到虞大小姐,让我出去打探一下,我也担心让三皇子久等,就应下了。”

    荣郡王妃一听,额上的青筋止不住狂跳:“所以,你就留了三皇子一个人在紫薇菀里?!”

    三皇子是来紫薇菀幽会佳人,肯定不会将侍卫、伴从带在身边。

    殷怀章心虚地点了一下头,就道:“我、我哪里知道,有人要害三皇子,竟然趁三皇子在湖心小楼赏景的时候,将三皇子推进了湖里,三皇子原是会水,可猝不及防叫人推下了湖,一时受了惊吓,在湖里胡乱扑腾,腿就抽了筋,也是侍卫听到了动静,及时赶过来,才救下了三皇子。“

    荣郡王妃豁然瞪大了眼睛:“三皇子不是自己掉进了湖里,而是被人推进湖里去的?”

    眼前陡然一黑,她猛然扶住了身边的木栏,勉强稳住了身形。

    完了,完了——

    皇上身体越发不好了,至今尚未立储,自宁远侯下狱之后,储位之争几乎热化了,在这个节骨眼上,换作任何人都要阴谋论了。

    “谋害皇子”是重罪,轻则杀头,重则抄家灭门,三皇子是在荣郡王府,险些被人害了,荣郡王妃难逃干系。

    殷怀章一时没想到这些,点头:“三皇子是这样说得。”

    荣郡王妃一把抓住了殷怀章的胳膊:“三皇子怎么样了?身体有没有损伤?”

    有惊无险还好一些。

    若是……

    荣郡王妃脑壳阵阵发晕,脸色一片惨白,也不敢再继续想了。

    殷怀章道:“救上来后,已经奄奄一息,好在吐完了水就没事,只是三皇子受惊不小,还湿着衣服,就让侍卫护送他回宫。”

    荣郡王妃哆嗦着身子,差一点没哭出来,三皇子怀疑荣郡王府有人害他,换作任何人也不敢再继续呆下去。

    又想到还昏迷在花厅里的虞老夫人。

    这是狐狸没打着,倒惹了一身骚。

    荣郡王妃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眼睛一黑,就晕了过去。

    殷怀章吓了一大跳,连忙喊了人过来,将荣郡王妃扶进了紫薇菀,又请府医过来,帮荣郡王妃处理了额头上的伤。

    荣郡王妃额头上的伤,也就瞧着吓人,伤口并不深,不过受伤之后,没能及时处理,就流了不少血。

    荣郡王妃失了血气,方才急火攻心,这才晕迷了过去。

    伤口处理好了之后,荣郡王妃牵挂着花厅那头,没一会儿就醒了,连忙穿戴整齐,重新回了花厅。

    花厅里已经人走茶凉了。

    老郡王妃面色灰败地靠在榻上,轻掀了眼皮,瞧向跪在地上的洛二太太:“找到了五姐儿了!”

    洛二太太抖着声音:“找、找到了!”

    老郡王妃神色透了疲惫:“在哪里找到的?”

    洛二太太不敢隐瞒:“五姐儿和丫鬟叫人打晕了,扔在去紫薇菀路上的一个凉亭里,紫薇菀那边清了人,就一直没人发现。”

    老郡王妃豁然瞪大了眼睛,歪在榻上的身子,一下就坐直了,半晌之后,她身体又是一塌,缓缓垂下了眼睛:“原来如此!”

    洛二太太不明所以,想着殷锦微晕得蹊跷,就怯了声音问:“老、老祖宗可要叫她过来问话?”

    “不用了,”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问了,老郡王妃掀了眼皮,瞧了跟前伺候的老嬷嬷:“去将我屋里那条雪缎披帛拿来。”

    老嬷嬷眼皮子狠狠一颤,恭声应道:“是!”

    洛二太太跪伏在地上,额头贴在绒毯上,连大气也不敢喘了。

    丫鬟递了一杯茶过去,老郡王妃伸手接过,半垂了眼皮:“现在知道怕了?跟老大媳妇儿一道作妖的时候,咋不想一想后果呢?”

    “老祖宗饶命……”洛二太太猛地抬起头,又狠狠地砸到地上,天气热了,屋里的绒毯也换了薄的,一时砸得她头晕目眩。

第615章:撕破了脸皮

    老郡王妃低头喝了一口茶,冷眼瞧着洛二太太将额头也磕红了一片。

    又过了一会儿,老嬷嬷才端了木托出来,上躺了一条,卷成了牡丹花样的雪缎。

    老郡王妃挑起了雪缎,长长的一条,颜色雪白纯净,宛如上等的珍珠,散发着如水一般的莹润光泽。

    洛二太太记得,殷锦柔就有一条这样的雪缎披帛,就是老郡王妃送得。

    果然!

    老郡王妃微微一叹:“最上等的雪莹蚕织成的雪缎,轻薄莹亮,只有宫里才有,这还是当年荣郡王府复爵之时,宫里赏赐了一匹,我一直舍不得拿出来,早前裁了一块,做了一件披帛送给了锦柔。”

    宫外偶尔也能见到,那都是次一等的,自然比不得这宫里赐下的。

    洛二太太心里慌得很,眼里盈满了泪水。

    就听到老郡王妃感慨道:“长长的披帛挂在臂弯里,绕臂拽地,坐时薄帛萦纤草,走时飘如风拂柳,动静相得益彰。”

    长长的一条雪缎上,没绣任何纹样,却胜过世间万千瑰艳,上头用白、粉、金三色珍珠,镶了一朵朵小花,沿边还垂了珍珠流苏。

    可比殷锦柔那条精致多了。

    洛二太太几乎可以想象,披帛绕臂拽地,上头的珍珠小花流光莹润,与雪缎交相晖映,沿边的珍珠流苏,轻盈摇曳,衬得人态姿纤蔓,又是何等的姣冶娴都,靓庄刻饬,便嬛绰约,柔桡嬛嬛……

    老郡王妃手指轻轻滑过了雪缎披帛:“五姐儿瞧了,就十分艳羡,没少赖在我跟前,明里暗里向我讨要,我一直没松口,”嫡庶有别,老人家最不喜的,莫过个一个庶女,却处处想要跟嫡女攀高比较,更何况这样金贵的料子,连她自己都舍不得用:“就剩下这么一块,前段时候做了这条披帛,原是要送给虞大小姐。”

    披帛上头用了三百多颗珍珠,颗颗圆润饱满,大小均匀,白珍珠还好些,粉珍珠很难得,淡金色的鲛珠,更是十分稀有。

    一条披帛,掏弄了她压厢底里大半积藏的好珠。

    她是心怀了满满地诚心。

    没成想,这八字还没一撇,拖了后腿的是自己家里的人。

    听老郡王妃提起了殷锦微,洛二太太心中的恐惧散了许多。

    “可惜了,”老郡王妃微微一叹,从雪缎披帛上错了眼睛,瞧向了洛二太太:“这条雪缎丝帛,就赏给了五姐儿,”浑浊的目光里透了一丝不忍,她身体往榻背上一塌,像是老了十岁不止:“篓子是你捅出来的,后面的事你自己处置。”

    老嬷嬷端着木托,木着脸到了洛二太太面前。

    洛二太太用力喘了一口气,抖着身子从地上站起来,哆嗦着手接过了托盘:“媳、媳妇替五姐儿,谢过老郡王妃恩赏。”

    老郡王妃微微面色灰败:“如此,也算全了我与她一场祖孙情份,去办吧!”

    洛二太太端着木托的手,轻微地发颤。

    老郡王妃半句也没提殷锦微的姨娘半句,显然是没打算处置。

    可是,她今儿算计了殷锦微,又要处置殷锦微,杨姨娘只怕恨毒了她,今后哪还有她的安生日子过?

    老郡王妃是成心不让她好过的。

    洛二太太失魂落魄地端着木托出了花厅,就见头上缠了纱布的荣郡王妃,行色匆匆地赶过来。

    两人打了一个照面,荣郡王妃一眼就看到,托盘里长条的雪缎,就像一条白绫,缠在脖子上轻轻一勒,就能去了人命。

    荣郡王妃脸色猛然一白,轻一脚,重一脚地进了花厅,眼儿在屋里一睃。

    这么一会儿,老郡王妃已经知道三皇子没有大碍,已经回宫了:“不用瞧了,虞府的人将将才走。”

    荣郡王妃心里一喜,忙问:“那虞老夫人她……”

    都能坐马车回去府里,应该是没什么事。

    她就说嘛,之前砸人的时候,手劲又重又狠,可不像久病的人,死老太婆指不定,就是故意昏倒了吓唬人呢。

    老郡王妃将她变幻的神情,瞧在眼里:“虞老夫人是突发了亢症,暂时是没事,却也损伤了身子,”她冷声道:“我记得你娘,早两年就是突发了亢症,人一倒在地上,一屋的人都慌了神,没等到御医过府,人就没了……”

    “这、这……”荣郡王妃心中一凉。

    瞧了大媳妇这张脸,老郡王妃心里,“嗞嗞嗞”地冒起了火星子。

    虞老夫人被送到侧室安置后,虞宗正就迫不及待地兴师问罪。

    虞幼窈眼眶一红,“扑通”一声跪到地上,纤弱的身段,轻颤着打了花摆,可真是柔桡嬛嬛,端是身段轻盈,苗条细弱。

    “父亲,都是女儿的错……”虞大小姐只说了这一句。

    姚氏就连忙道:“这事件不怪窈窈,是荣郡王府欺人太甚,腌臜了心肠,想要害我们窈窈……”

    接着,就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齐大夫人和镇国侯夫人也跟着一起帮腔,虞大小姐跪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就认了一个错,就自然有人为她说话,为她开脱。

    侧室里的虞老夫人蜡黄了脸色,让柳嬷嬷扶出来:“去把二姐儿和三姐儿叫回来,我们回府。”

    老郡王妃连忙出声:“你这才刚刚醒过来,哪能经得住车马颠簸,不如再歇一歇,我命人准备一顶软轿,将你抬回去……”

    虞老夫人冷声道:“这就不劳老郡王妃操心,我就是死,也要死在自己家里,可不行让你们家脏污了。”

    这话已经是撕破了脸皮。

    老郡王妃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今儿这事……”

    孙女儿跪在地上,一抽一抽地哭,连眼儿也哭红了,虞老夫人心里头也是一抽一抽地疼,她连忙弯了腰,要将孙女儿扶起来。

    虞幼窈惊了一下,连忙站起来,扶住了祖母。

    虞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转头瞧了老郡王妃:“既然你们家不要脸皮,就干脆扯破了脸皮,免得总有人觉得,我们虞府孤儿寡母好欺负。”

    回想起,虞老夫人临走前说得话,老郡王妃身子一软:“回去把大妆穿戴整齐了,自个去太后娘娘跟前认错。”

第616章:以牙还牙

    荣郡王妃“扑通”一声软倒在地上:“老祖宗,媳妇错了,媳妇儿知道错了,求您饶了媳妇这一次吧……”

    殷锦微一条贱命不够填,老郡王妃还要舍了她断尾求生。

    老郡王妃无动于衷,继续道:“就说是你瞧上了虞大小姐,想和虞府结亲,担心虞老夫人不吐口,就以一条雪缎披帛利诱,让五姐儿将虞大小姐引去紫微菀私会章儿哥,却没想到,章哥儿在毫不知情之下,竟然将三皇子引去了紫薇菀,险些累得三皇子,害了虞大小姐的清誉……”

    紫薇菀是府里景致最好的地方。

    章哥儿事先并不知道母亲的安排,见紫薇菀清了人,也不担心冲撞了女眷,就带三皇子去紫薇菀赏景,这也能说得过去。

    殷锦微眼馋嫡姐殷锦柔的雪缎披帛,也不是一天两天,府里也不有不少人知道,为了一条雪缎披帛,引虞大小姐去紫薇菀。

    殷锦微死无对证,这说辞也能立得住。

    如此一来,三皇子遭了无妄之灾,章哥儿一无所知,所有的过错,都在荣郡王妃一个人身上。

    荣郡王妃瘫倒在地上,凄声道:“老祖宗,这、这都是郡王爷的意思,媳妇儿都是按照郡王爷的意思行事,是郡王爷担心您想和虞府结亲,会得罪了徐贵妃,就想走徐贵妃的路上,为章哥儿请封世子,借机向徐贵妃卖个好……”

    宁远伯府下了大狱,陆妃进了冷宫,二皇子虽然很得皇上看重,但没有母妃帮着谋划,也没有外家帮衬,难成气侯。

    徐贵妃是“群妃之首”,徐国公府是老勋贵,三皇子聪明伶俐,皇上也是十分喜欢。

    两相对比,一目了然。

    荣郡王府虽然复爵,可并无实权,宗亲有了从龙之功,才能得势,早早站了徐贵妃,将来才能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我知道,”老郡王妃语气很平静,就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一个内宅女人,出嫁从夫,这种事如果没有老大的首肯,你也没这么大的胆儿,胆敢去算计官家之女。”

    荣郡王妃眼里燃起了火苗,激动地看向老郡王妃。

    老郡王妃怜悯地看着她:“可那又怎么样呢?你们夫妻一体,你若将这事推给了老大,老大出了事,就是整个荣郡王府出事,你能有什么好下场?再想一想章哥儿,带三皇子去紫薇菀的人是章哥儿,若没有人主动担了这罪过,他难逃干系。”

    荣郡王妃遍体生寒,哆嗦着嘴……

    老郡王妃知道她想说什么:“殷锦微一个微不足道的庶女,还能将紫薇菀一路的下人打发干净了?能凭一已之力就安排虞大小姐去私会外男?之前在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你想抵赖也抵不了。”

    她也是到现在,才想明白了!

    之前虞幼窈返回花厅,当众说得那番话,实乃诛心之言,三言两语就将荣郡王府推到了风头浪尖上。

    荣郡王妃软倒在地上,哭声凄厉:“虞幼窈不是没事吗?难道五姐儿一条命还不够交代吗?”

    “一个微不足道的庶女,哪能跟人家精心教养的嫡长女相提并论,”老郡王妃竟没想到,大媳妇竟然还有这样天真的想法:“我若拿殷锦微与柔姐儿相比较,你乐意吗?”

    荣郡王妃下意识摇头,脸色一片惨白。

    老郡王妃微叹:“虞大小姐是没事,可就是因为没事,虞府才敢肆无忌惮地追究。”

    若虞幼窈真被毁了清誉,虞府反而投鼠忌器,不敢将事闹大。

    荣郡王妃终于明白,她已经走投无路了:“老祖宗,我去给虞大小姐道歉认错,给虞老夫人磕头认罪,我知道错了……”

    做了十几年的媳妇,还是章哥儿的生母,老郡王妃有些不忍:“没有用的,虞大小姐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息事宁人,忍气吞生。”

    荣郡王妃不信:“她一个小姑娘……”

    老郡王妃也道:“是啊,她一个小姑娘,可虞大小姐口口声声说,五姐儿将她带到紫薇菀门口,就尿遁了,你却不知道,是一个婆子发现五姐儿和丫鬟昏倒在凉亭里。”

    荣郡王妃瞪大了眼儿:“是、是虞大小姐做得?”

    老郡王妃没有回答,只道:“虞大小姐跟前有一个叫春晓的丫鬟,之前虞大小姐返回花厅时,她没跟着一起回来,三皇子落水的事才一闹开,她就悄无声息地回来了,甚至没有惊动任何人……”

    荣郡王妃脑袋又开始阵阵发晕,连牙齿也咯啦直响:“三皇子落水,是虞大小姐指使春晓干得?”说到这儿,她陡然拔高了音量:“她、她怎么敢啊,三皇子身份尊贵,谋害皇族那是死罪,她……”

    老郡王妃倨高临下地瞧她:“你有证据吗?你敢将这事说出去吗?”

    荣郡王妃明白了,她明目张胆地算计虞大小姐清誉。

    虞幼窈就敢明目张胆以牙还牙。

    一旦对簿公堂,没有证据,就无法指控虞大小姐,但是虞大小姐不需要证据,就能指控荣郡王府毁她清誉。

    荣郡王妃身子一软:“可她推三皇子落水,徐贵妃她不会……”

    老郡王妃冷笑了一下:“我都能猜到真相,徐贵妃久居深宫,又怎么会猜不到?你觉得徐贵妃能拿她怎么样?”

    荣郡王妃面如死灰。

    虞幼窈是官家之女,徐贵妃就是要降罪,也不能无缘无故,可众目睽睽之下,虞大小姐险些因三皇子毁了清誉这事,已经是人尽皆知。

    荣郡王府固然有心算计。

    但三皇子也有嫌疑。

    紫薇菀是内院,虞幼窈去紫薇菀赏花,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可三皇子身为男子,却不加避讳,已经失礼在前。

    老郡王妃有些喘不上气,用力咳了一声:“如果三皇子出了什么事,徐贵妃肯定不会善罢干休,但现下三皇子有惊无险,徐贵妃要想的是该如何善后,才不至于牵连到三皇子身上。”

    虞幼窈早在算计三皇子落水之前,就已经算好了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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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7章:刀刀见血

    不管事态怎么发展,虞幼窈都是受害者。

    荣郡王府做了肮脏事,理亏在前,不敢往她身上泼脏水。

    徐贵妃顾及三皇子名声,想要息事宁人,更不敢拿她怎么样。

    荣郡王妃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老郡王妃继续道:“毁人清誉这等私德败坏的丑事一旦闹开了,不光有损皇家颜面,天家声誉,三皇子也会名声尽毁,最想息事宁人,不想将事情闹大的人,是徐贵妃。”说到这儿,她浑浊的眼儿盯着荣郡王妃瞧:“为了安抚虞府的怒火,徐贵妃只会把一切过错,推到了荣郡王府头上。”

    荣郡王妃哆嗦着唇儿。

    老郡王妃一脸疲惫:“你主动去向太后娘娘认错,太后娘娘兴许还会顾忌宗室的颜面,若让徐贵妃主动跳出来兴师问罪,反咬一口,荣郡王妃将要承受太后娘娘、虞府、徐贵妃三方的怒火。”

    她闭了闭眼睛,多聪明的姑娘啊,算计起人来,真正是刀刀见血。

    荣郡王妃爬在地上哭得一脸鼻涕一脸泪。

    老郡王妃轻叹一声:“我突然就想到了,三年前长兴侯府的花会上,曹七小姐想要毁虞幼窈的名声,可最后,名声尽毁的是曹七小姐,颜面尽失的是长兴侯夫人,威严尽丧的也是长兴侯府,人人都说长兴侯府是自食恶果,如今荣郡王府这情形,何尝不是自食恶果呢?”

    由此可见,虞幼窈是真不好惹。

    永宁宫——

    徐贵妃侧卧在贵妃榻上,她雪肤凝脂,桃唇粉点,一双桃花眼,透了迷离意态,眉目轻轻上挑着,透了高不可攀的冷意,穿了一身雪缎抹胸宫裙,轻薄又柔软的衣料,将她柔媚身段儿勾勒得淋漓尽致。

    跟前伺候的大宫女,正跪在她面前,帮她染甲,红艳的凤仙花汁,涂到尖细的指甲上,玉指丹蔻,艳丽妩媚。

    徐贵妃声音柔媚:“睿儿出宫多久了?”

    叶姑姑瞧了一旁的更漏:“回娘娘话,有一个多时辰了。”

    徐贵妃蹙了蹙眉:“都这么久了,宫外还没有消息传来?”

    叶姑姑摇摇头:“这一来一去,至少也要大半个时辰,宫外的消息没那么快送进来,娘娘先别急,奴婢命人去打探一下。”

    徐贵妃轻揉了一下眉心:“也不知怎么回事,睿儿出宫之后,本宫这左边眉毛,就一扯一扯地跳。”

    “左眼跳财,这是好兆头,娘娘您就放宽心,一准能叫您心想事成。”染完了指甲,叶姑姑拿了叶片,将染好的指甲轻轻地绑起来。

    凤仙花汁要染成红艳的颜色,要复染三次,每涂完一层,要隔一晚才能涂第二层,需要花上三天。

    左眼和左眉好像也差不离,徐贵妃舒了眉:“听说虞幼窈一早就接了谢氏的嫁妆产业,这几年打理得很不错,虞老夫人还将自己名下大半产业,都过到了虞幼窈名下,谢府每个季度都有商船进京,海外来的稀罕东西,旁人稀罕得不行,虞幼窈是库房都堆不下,拿来赏赐下人,”说到这儿,她不由一笑:“左眼跳财,真有那么几分意思。”

    叶姑姑笑道:“也是娘娘眼光好。”

    徐贵妃微叹:“这宫里头,处处都需要花销,光靠本宫这贵妃的奉银,能有几个钱?还不够一盒西域来的螺黛钱。”

    “徐国公府也是家大业大,可花销用度也大,光靠他们孝敬,也只够本宫在宫里的花销,想要做点旁的什么事,也是不成了。”

    叶姑姑敛了眼睛,贵妃娘娘口中这个“旁的什么事”,指的就是争储。

    陆妃把持后宫多年,贵妃娘娘接掌凤印不久,想要在短时间内,经营自己的人脉,就需要大笔的钱财来打点。

    陆妃虽然被打入了冷宫,可二皇子为长,深受皇上信重,近来皇上越发沉迷丹术,经常召二皇子去御书房协理朝政,朝中支持二皇子之人众多。

    有钱能使鬼推磨,贵妃娘娘想要收买人心,名利那都是后头的事,钱财才是眼睛能瞧得见的利益。

    徐贵妃继续道:“皇上要炼丹,要修道场,还要供奉术师,哪一样不需要钱财?”

    皇上信重二皇子,是因为皇后所出的嫡长子早夭,这嫡长子总比旁的孩子不同,是受了期待,也寄予了厚望。

    二皇子出生后,皇上就将对嫡长子的期待和厚望,都加诸在二皇子身上了。

    可二皇子再重要,还能比“长生不老”更重要?

    睿儿娶了虞幼窈做侧妃,虞幼窈名下的产业,就都是睿儿的,不光如此,谢府的人脉渠道,也能让睿儿拥有挥霍不尽的钱财,届时帮皇上供养道师,修道场,也能让皇上知道,谁才是最孝顺的儿子。

    徐贵妃继续道:“到了四月之后,各地都有不同程度的旱情送进宫里,皇上命各地官员尽力赈济灾民,但是国库空虚,不到万不得已,朝廷是不会拔款赈灾,朝廷不拔款,各地官员哪个会尽心尽力地赈灾?”

    涉及朝政叶姑姑就不敢搭话了。

    好在,徐贵妃也没打算让她搭话,露了一副悲悯的神情:“稻米已经误了时候,耐旱的作物,也要雨水才能保收,到了下半年,各地的灾情会越来越严重,也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换作任何人在听了这话后,都会以为徐贵妃,这是心怀天下,悲天悯人。

    但是,徐贵妃话锋一转:“灾情一旦暴发了,什么都是虚得,只有钱财才最稳妥,这可是睿儿累积名望的最好时机。”

    有了钱,才有源源不断的粮食,民心所向,众望所归,一切都是顺理成章。

    现下却是万事俱备,只欠虞幼窈这股东风。

    叶姑姑帮贵妃娘娘包裹好了指甲,就笑道:“贵妃娘娘就放心吧,三殿下身份尊贵,您能瞧上虞大小姐,那是虞大小姐的福气,等虞大小姐见了三殿下,就是米已成炊,木已成舟。”

    徐贵妃蹙了一下眉:“话虽如此,可虞老夫人是个烈性的人,虞大小姐打小就是在虞老夫人跟前养大,本宫担心虞大小姐,会对这事耿耿于怀……”

第618章:品德败坏

    叶姑姑笑着劝:“您不是安排了琳琅小姐,和虞大小姐结交吗?等两人关系亲近了,就让琳琅小姐多在虞大小姐跟前,说一说三殿下的好,再传送一些,您和三殿下对虞大小姐的心意,虞大小姐感受到了三殿的心意,以及您对她的喜爱,心里再多别扭,怕也要散完了。”

    贵妃娘娘在决心算计虞大小姐的清誉时,就已经考虑到这些了。

    徐贵妃这才露了笑容。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徐贵妃精神一振,立马坐直了身体,还以为是宫外的消息传来了。

    一个内侍低头弯背,匆匆地进了偏殿里,禀报:“贵妃娘娘,不好了,三殿下在荣郡王府落了水,受了不小的惊吓,刚刚回了景阳宫。”

    徐贵妃面色胚变:“摆驾,去景仁宫。”

    叶姑姑唤了宫女进来,为徐贵妃重新梳洗,换了一身华贵的衣裳。

    折腾完了,已经过了两柱香。

    徐贵妃连忙去了景仁宫,宫女太监们“扑通”地跪了一地。

    这会儿,三皇子白着一张脸靠在床榻上,宫里值守的御医正在为他诊脉。

    把脉完了后,徐贵妃迫不及待就问:“三殿下身体可有损伤?”

    御医连忙躬身行礼:“回贵妃娘娘话,三殿下身体没有大碍,只是受了一些惊吓,老臣开一副安惊定神的药,连服两天,就没事了。”

    徐贵妃可算松了一口气。

    叶姑姑连忙跟着御医去外面开药方。

    徐贵妃扫了一眼,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你们都下去吧!”

    “喏!”一屋的宫女太监都走干净了。

    徐贵妃坐到床榻边上,连眼眶也红了:“你这孩子,是要吓死本宫不成?怎就这么不小心?这么大一个人,就突然落了水?你不是会凫水吗?为什么还受了惊吓?可亏得这是四五月,若是大冬天地,指不定就伤了身子……”

    三皇子想到之前在荣郡王府,他站在紫薇菀湖心小楼前赏景,后背陡然一股大力,将他推进了湖里。

    他受了惊吓,在湖里胡乱扑腾,惊慌地叫喊,也没有注意,到底是谁将他推进了湖里。

    等他想到自己会凫水时,腿上就抽了筋,根本使不上劲,湖水灌进了鼻腔里,溅进了眼睛里,力气扑腾完了,人就不停地往水下沉……

    幸好侍卫听到了动静,及时赶到,这才将他救下来。

    想到之前的惊险,三皇子殷怀睿还有些心有悸余,不由打了一个哆嗦:“母妃,儿臣是被人推进湖里去的……”

    徐贵妃面色一沉:“怎么回事?”

    三皇子就将到了荣郡王府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徐贵妃面色渐渐凝重,待三皇子说完了,就问:“你连虞大小姐的面都没见到,就被人推进了湖里?”

    三皇子点点头:“我、儿臣当时实在太害怕了,担心荣郡王府有人想害儿臣,就急急忙忙回了宫。”

    徐贵妃却听出了关键。

    睿儿在紫薇菀里落了单,真有人要加害他,在将他推进湖里之后,就应该直接动手了,根本不会任由睿儿在湖里扑腾叫喊,闹出动静来。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了蹊跷。

    思及至此,徐贵妃面色变得很难看,连忙唤了叶姑姑:“你派个人出打探一下,荣郡王府的花会上都发生了一些什么事?”

    她话音方落,一个小宫女面色惊慌地进了寝殿里:“贵妃娘娘,宫外传来消息,虞老夫人向宫里递了宫牌,求见太后娘娘,虞大爷联合了齐大爷,及都察院一干御史,参奏荣郡王府借花会之名,引虞大小姐私会外男,意欲毁其清誉,其心可诛,品德败坏,虞二爷已经进宫面圣了……”

    徐贵妃脑子里一根弦儿,“嗡嗡”地,险些绷扯断了。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荣郡王妃办砸了这事,让虞大小姐察觉了端倪,虞大小姐不愧是在虞老夫人跟前养大的,跟虞老夫人一个样,是个烈性的人,就算对方是宗亲,是皇子,也不愿忍气吞生,亲手策划了睿儿落水一事,借着落水这事,在大庭广人之下,众目睽睽之中,将荣郡王府下三滥的把戏,公开处刑!

    三皇子一脸惊慌:“母、母妃,现在该怎么办?这件事一旦闹大,儿臣……”

    事情一旦闹大了,他们和荣郡王府合谋的事,也就遮掩不住了,他难免会落下私德败坏的名声。

    徐贵妃咬牙切齿:“好你个虞幼窈,当真是小瞧你了。”

    在算计虞幼窈之前,她是没将虞幼窈放在眼里,虞幼窈一个外臣之女,就算被算计了清誉也只能捏了鼻子认。

    虞老夫人虽然有些烈性,总不能一根白绫,将打小养大的孙女儿勒死。

    只要她态度诚恳一些,许虞府一些实际的好处,帮虞氏族里,在朝为官的子弟们谋些好处,也能将虞氏族里安抚妥当。

    她是真没想到,一个外臣之女,竟然胆敢与皇家作对,明目张胆地将皇子推进湖里。

    可现下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指不定连皇儿也要受到牵连。

    三皇子彻底慌了神:“母妃我、我该怎么办?”

    恼怒了片刻,徐贵妃已经想好了对策,拉住儿子的手,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交代:“睿儿,事到如今,你千万不能承认,是去荣郡王府私会虞大小姐,不管谁问你,你都说近日课业繁重,是荣郡王府三再相邀,这才去了荣郡王府赏花散心,你到了紫薇菀的时候,紫薇菀里已经清了人,没有旁人,在湖心小楼赏景的时候,不小心掉进了湖里,就连忙回了宫,其他的一概不知。”

    听了母妃的话,三皇子也镇定了一些,只是仍然有些不安:“可,荣郡王府那边……”

    私会虞幼窈的事,是荣郡王府在安排。

    徐贵妃冷笑一声:“荣郡王府若是识相,就把错处揽到自己身上,若是不识相,胆敢攀咬你,构陷皇子是什么罪名?谋害皇子又是什么罪名?且看他们能不能承受得起。”

第619章:敌意

    睿儿在荣郡王府落水,这是不争的事实,这事儿追究下来,保管让荣郡王府吃不了兜着走。

    三皇子陡然松了一口气。

    徐贵妃继续交代:“这段时候,你就称病在床,外面的事都与你无关,你放心,这件事涉及了皇家的颜面,天家的声誉,虞府也不敢攀咬你。”

    她现在唯一担心的是,事情一旦闹大了,二皇子党借了这件事,往睿儿身上泼脏水。

    回府的路上,姚氏和虞幼窈陪着虞老夫人坐了一车。

    虞老夫人一上了马车,就搂着虞幼窈嚎哭。

    姚氏和虞幼窈怎么劝都没用。

    眼见马车驶到了长安街,虞老夫人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就用力拍打车窗,大声叫:“停车,马上停车……”

    外面赶车的陶大,连忙停了马车,隔了车帘问:“老夫人,可有什么吩咐?”

    虞老夫人红肿着眼睛,看向了姚氏:“你先带窈窈几个回去,我要进宫面见太后娘娘。”

    姚氏心中一惊,连忙劝道:“老夫人,您突发了阳亢,也是才醒过来,可得顾着自己的身子,哪行再去宫里折腾?大伯方才转道去了都察院衙门,老爷也进了宫,铁定是没有荣郡王妃的好果子吃,您就放宽了心,先回府听消息。”

    老夫人上了马车之后,她就提心吊了胆,再三交代陶大,赶车慢些,就怕老夫人才醒过来,这一路颠簸,把人又颠出了毛病。

    这会一听,老夫人恨了命要去宫里,急得牙疼。

    虞幼窈道劝:“祖母,这件事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个定论,至少要先回了府里,往宫里递了牌子,换上了大妆,等到宫里传了信,才能顺理成章地进宫,您这样冒失地求见太后娘娘,实在不妥。”

    不管怎么说,先将祖母哄回府里去才行。

    虞老夫人不听劝,执意道:“不行,荣郡王府那个老得,瞧着是一副慈眉善目,心肠却是比石头还要硬,我若不赶在她前面进了宫,求见太后娘娘,保不齐她抢先一步,跑到太后娘娘面前去认个错,太后娘娘顾着宗室体面,兴许还能叫她们蒙混过关。”

    到了太后娘娘跟前,事情岂不是任由荣郡王府一张嘴?

    荣郡王府是没胆欺瞒太后娘娘,却可以避重就轻。

    上位者不会在意一件事的过程,只会看重结果。

    而这件事的结果就是,窈窈清誉并未受损。

    但闹大了却影响宗室的体面。

    孰轻孰重,就一目了然。

    姚氏一听这话,就知道没法劝了:“可是,您的身休……”

    老夫人摆摆手:“不必多说,你们都下车!”

    虞幼窈心里也担心,却也没有办法,只得转头交代柳嬷嬷。

    她给祖母常备了各种香药丸,今儿出门的时候,挑了些能用的自己带了一份,让柳嬷嬷也带了一份。

    阳亢这病症,忌讳也较多,之前她将带来的香药,拿给了胡御医检查,胡御医挑了滋阴补肾的香药,说是平常吃用,可以稳定病情。

    又挑了两样急药,交代若是老夫人发了头痛,头晕等状态,可以用急药缓解症状。

    虞幼窈钜无细漏,一一交代。

    柳嬷嬷也都一一记下。

    等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虞幼窈眼泪汪汪地扑进祖母怀里:“祖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您可得好好的,不要让窈窈担心。”

    虞老夫人拍了拍孙女儿背:“别担心,祖母心里有数。”

    姚氏和虞幼窈下了马车。

    姚氏担心老夫人,忍不住瞧了虞幼窈一眼。

    十三岁的姑娘,正是豆蔻俏梢头,含娇待吐蕊,胸口有了起伏之状,就更衬得身姿纤蔓,柔桡嬛嬛,这么静静地站着,也与旁人不同,身段浑似没得骨头,透了一种便嬛姌嫋。

    真正是嬛嬛一袅楚宫腰,披迳怜深沉,攀条惜杳袅。

    好不纤妙!

    妙有音容,好神情,有羸形,美词气,凤姿仪。

    怨不得连徐贵妃都瞧上了眼。

    想到方才在荣郡王府发生的事,姚氏心中无端升了一股隐怒。

    虽然这都不是虞幼窈自己挑得祸。

    却也都因虞幼窈而起。

    平心而论!

    这些年,二房没少得虞幼窈的好,虞幼窈对霜白几个,也都十分照应,将老夫人照顾得面面俱到,她这个做儿媳妇的,也省了不少心。

    她对虞幼窈没什么不满。

    可眼见着,虞幼窈越来越有谢氏当年的风范,姚氏就对她亲近不起来。

    当年她嫁进虞府,第二日敬茶的时候,头一次见到了这位长嫂。

    谢氏穿了一身红底黑金牡丹裙子,端凝殊绝,娇媚妩艳,那一瞬间,她打心眼里就对这个千娇百媚,大方明亮的大嫂生出了一股敌意。

    没有由来的敌意。

    都是做媳妇儿,少不得也要搁一起比较,老夫人明显更偏心谢氏。

    她那时年轻气盛,倒也不是争强好盛,只是叫谢氏一个商户女压了一头,心里就有些不舒服,就忍不住对老爷抱怨了几句。

    老爷唇边含笑,不温不淡地提醒她:“长嫂如母,本就该多敬着些才是,像今儿这话,以后就莫要再提,有辱你书香门第的教养。”

    那是她头一次,从这个温文尔雅的丈夫嘴里,听到类似讽刺、斥责,甚至是警告的话。

    她看着新婚丈夫唇边吮着温笑,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所幸没过多久之后,老爷就向老夫人提议分家。

    她那时天真的以为,虞宗慎是为了她才会主动要求分家,自是欢喜不已。

    可分家后的日子,并不如她想的那样好过。

    虞宗慎除了每逢初一、十五、三十的日子,会歇在她屋里,平常都是呆在书房里,甚至就算歇在她屋里,也时常借口疲惫,不愿意碰她。

    她那时对这人,满怀了憧憬与爱意,自是不甘心这样相敬如冰,讨好虞宗正无果之后,就回了娘家,寻了母亲出主意。

    母亲让她不要多想,女婿前途大,难免心系朝堂,虽然性子温淡,不如旁人体贴,可待她也是十分敬重。

    身为妻子她不该使小性儿,惹丈夫心烦。

第620章:身败名裂

    大约是看出了她心中实在不安,母亲就劝她,尽快为虞宗慎生下一儿半女,孩子一生,男人的心就有一半留在家里了。

    可是她心里发苦。

    虞宗正不常碰她,她就是想生,也生不出来。

    她含糊地说,虞宗慎每日事务繁多,经常要忙到深夜,

    母亲并没有多想,虞宗慎一进了朝堂,就受到了重用,肯定会比旁人更辛苦,所以母亲悄悄给了她一个药方。

    让她在小日子过后半个月,就熬了药吃,会比较容易怀胎。

    她的三个儿女,都是这方法得来的。

    姚氏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了谢氏,就突然想到了从前的事,心中一片冰凉,又瞧了一眼站在身边的虞幼窈。

    顶了一张与谢氏五六分像的无辜样,心里没油来一阵烦躁。

    走在后面的马车,渐渐停了下来,姚氏深吸了一口气:“你们姐妹坐一辆马车,我去后面和丫鬟婆子们挤一挤。”

    一直到虞府的马车,重新赶路,周令怀才放下了车窗帘子。

    马车里静得落针可闻。

    周令怀摩挲着手腕上一串蜜黄色的香珠,这串香珠,还是两年前,虞幼窈以没药和乳香配伍,做出来的辟寒香珠。

    效果与避暑清凉珠相反。

    一个清热,一个燥湿。

    大约是经常盘玩,香珠饱满油亮,蜜黄的颜色,也显得内敛厚重。

    周令怀轻笑了一声:“难怪今儿总觉得心烦意躁,原是忘记将辟寒香珠,换成避暑清凉珠了。”

    殷三单膝跪在马车里,压低了头,盯着地上的一捧灰。

    方才他是眼睁睁瞧了少主,将捻在指尖的一枚黑棋,握进手里碾成了一捧黑灰。

    “什么下三滥的玩意儿,”方才还在笑的人,倏然阴沉了脸,阴恻恻地声音,听得人心惊肉跳:“去,给宫里那位传信,陆妃在冷里呆了够久,也该出来了。”

    殷三低头应是。

    周令怀想了又想,总觉得这样太便宜那个狗东西了,他略一沉吟:“听闻,宗室里也有不少闲散宗亲,效仿当今皇上炼食丹药?甚至还有人胆大妄为,偷偷炼制寒食散方?”说到这儿,他话锋一转:“想个办法,让殷怀睿这个狗东西沾上。”

    寒食散方历朝历代,屡禁不严,就是当今皇上这两年服食的丹药里,就加了轻量的石药。

    因服用此药后体力转强,精神大振,就算大多人都知道,这药对身体有危害,但依然心存侥幸,觉得只要控制用量,就能没事。

    最后久服成瘾,难以自拔。

    殷三打了一个激凌,就听到少主又开了口:“找个人在宫里照应虞老夫人,不要让她出事了。”

    周令怀又想了,小姑娘方才站在路边,眼儿又红又肿,可见之前在荣郡王妃,不光受了委屈,还受了惊吓。

    等三皇子久服石药成瘾了,丑态百出,就是他身败名裂之时。

    他这人向来喜欢钝刀子割肉,而且还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之身的这种。

    翊坤宫里,久病不出的皇后娘娘,穿了一身灰蓝色绸衣,头上梳了一个圆髻,简单地用一根木瓒固定,通身上下再没有任何配饰。

    大约是常年久病,皇后娘娘面色有些蜡黄,气色也不大好,但精神却不错,拎了一个小木桶,像个普通的农妇一样,在院子里浇花。

    院子里种了不少名贵的牡丹花。

    四五月正值花期,各色的牡丹争奇斗艳,国色天香。

    这时,跟前伺候的大宫女丹红走过了来:“皇后娘娘,宫外传了消息进来。”

    皇后娘娘耐心地将面前这一朱丹红牡丹浇透了水,这才将瓜瓢扔进了木桶里:“哦?自从三年前长兴侯府花会后,他已经许久没有主动给哀家传消息了,”说到这儿,她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这次又传了什么信?”

    丹红上前一步,凑到了皇后娘娘耳侧,压低了声音。

    半晌过后,皇后娘娘又笑了:“徐贵妃这一步棋,走得倒是很高明,只是心急了些,步子迈得太急,也太大,”说到这儿,她微微一叹:“算计和脑子都不缺,只是这么多年来,被陆妃压得太久了,如今陆妃进了冷宫,她执掌了凤印,一朝得势,就狂了性子,终究是大事难成,不如陆妃审时度势。”

    不是不聪明,就是太聪明了,就难免自以为是。

    她想得很好,算计也是不差,换作任何人家都要叫她得逞,可她唯独忘了,虞老夫人是孀妇,守了半一辈子贞操节烈,哪儿是能委屈求全的人。

    丹红垂下头,不语。

    皇后娘娘从小宫女手中的托盘里,拿了一把小金剪,弯下腰去修剪花枝:“一棵花树上,总会结许多花骨朵,若想要花儿开得美,每一根花枝上,留一个花骨朵,要把多余的全部修剪掉才行,”说到这儿,她挑了一盆还没开花的牡丹,将上面多余的一个花骨朵,“咔嚓”一声,修剪掉了:“既为花中皇后,岂能一花二主?!”

    丹红瞧了一眼,那一盆是皇后娘娘最喜欢的魏紫,花开紫红,荷冠形,花期长,花大大丰满,贵艳无比,被世人推崇为——花后!

    皇后娘娘继续修剪多余的枝叶:“到了晚上,你就去一趟乾极宫,对皇上说,哀家近来胃口不好,时常想念,当年在潜邸之时,陆妃做得一种奶糕,寻了御膳房做了一些,却不是当年的味道。”

    丹红低头应是。

    这么多年来,皇后娘娘鲜少要求什么,想吃一口奶糕,皇上没道理不会成全。

    当年,皇上是先娶了陆侧妃进门,半年后才迎了皇后娘娘这个正妃进府,提及了当年潜邸之时,皇上难免会想到,他与陆妃之间的情份。

    皇后娘娘微叹:“可惜啊,谁当皇帝于哀家而言,并无任何不同,唯独三皇子不行。”

    徐国公府势大,真由三皇子坐了那位置,徐贵妃还能甘心,继续屈居人下,将太后之位拱手让人,做个太妃吗?

    宁远伯府下了大狱,二皇子想要上位,少不得需要皇后娘娘相帮,将来二皇子登基之后,还需要名正言顺的皇后娘娘,替二皇子稳定朝纲。

    四皇子就更不用说了。

第621章:正妃

    皇后娘娘继续剪花枝:“我宁国公府三百五十四笔血债,总要一笔一笔地讨回来才行。”

    丹红死死低着头。

    自从当年宁国公府满门抄斩之后,皇后娘娘在精神恍惚之下痛失爱子,之后久病不出,已经自称哀家了。

    “哀家”是自称可怜之人,意指哀痛先皇的未亡人。

    她对皇上的诅咒与痛恨,从来没有一天停止过。

    这时,寿延宫里的太后娘娘,也接到了虞老夫人递进宫里的牌子。

    太后娘娘搁下了茶杯:“上次见到虞老夫人还是二年前,周厉王大丧,虞老夫人进宫哭吊,当时虞老夫人身子还虚着,精神却是不错呢。”

    沈姑姑笑道:“虞老夫人也是个有后福的,虞大小姐跟着许姑姑学了一身的香、药、膳的本事,将虞老夫人的身体养得不错。”

    太后娘娘显然对虞幼窈并不陌生:“百善孝为先,还真没叫哀家瞧错了。”

    沈姑娘连忙道:“太后娘娘哪有瞧错的时候,虞大小姐在京里还开了两家善堂,一东一西,收容了不少孤儿、寡妇,可见是真有德行。”

    太后娘娘也是知道这事,略一沉吟:“老四也老大不小了吧!”

    沈姑姑眼儿一垂:“四殿下年满十七,比三殿下小了半岁。”

    太后娘娘轻捻了捻腕间的佛珠:“老二和老三自有母妃替他们操持,倒也不叫哀家操心,可怜了老四……”说到这儿,她面上一慈,就道:“你说,哀家作主将虞大小姐赐给老四做正妃怎么样?”

    沈姑娘连头也垂了:“想来太后娘娘心中已有定夺。”

    太后娘娘既然问出了口,便也不需要她多嘴了,怨不得这几年,太后娘娘对虞大小姐十分关注,原来是一早就存了这样的心思。

    宫里头讲究子凭母贵,四皇子身份低了一些,可也是正儿八百经的皇子,配虞幼窈是绰绰有余。

    再有太后娘娘的懿旨,这婚事也算合适。

    太后娘娘重新端起了茶杯,一会儿等虞老夫人过来了,倒是可以趁机问一问她的意思。

    递了求见太后娘娘的牌子后,没过多久,就有寿延宫的内侍过来:“太后娘娘宣见虞老夫人呢。”

    “有劳公公带路。”虞老夫人连忙拿了提前准备的荷包,塞进了内侍手里。

    进了宫里就要讲宫里的规矩。

    但凡需要接触的宫人,都要打点清楚了才行。

    内侍不动声色掂量了一下,笑容又殷勤了些:“老夫人身体不好,太后娘娘特允老夫人带下人一道进宫照应。”

    虽然太后娘娘允许带下人进宫,可虞老夫人也识相,只带了柳嬷嬷一个,青袖和白芍都留在马车这边。

    柳嬷嬷扶着虞老夫人,跟在内侍的身后,一路低眉顺目,七弯八拐了不知多少回,终于到了寿延宫。

    当下就有宫里的嬷嬷过来,引走了柳嬷嬷。

    内侍继续将虞老夫人引进了外殿:“老夫人稍坐片刻。”

    虞老夫人知道,他要先向太后娘娘通禀,就点头:“公公请便。”

    内侍掀了明黄的帘子,进了内殿。

    虞老夫人坐在外殿等候,小宫女机灵地上了茶水点心。

    虞老夫人赶了一路,正好有些口干舌躁,趁着太后娘娘还没有宣见,就连忙端起茶来,喝了一个底朝天。

    一杯温茶下肚,想到一会儿,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她又勉强吃了几块点心,填了填肚腹,终于精神了一些。

    从宫外进到宫里,就算隔得近些,也要大半个时辰。

    这个时候,宫里的主子不会立即召见,会给一盏茶的时间歇一歇茶,整理一下衣饰仪容,为免在贵人面有失了仪容仪态,冲撞了贵人。

    之后,虞老夫人去偏殿整理衣饰仪容。

    没等多久,就有内侍将虞老夫人引进了内殿。

    虞老夫人低眉顺眼,直到眼里瞧见了一双明黄绣菊的鞋子,这才跪到地上,行礼:“臣妇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福寿安康。”

    太后娘娘倨高临下地瞧了虞老夫人,一身诰命常服,显然不是一早就打算进宫求见。

    想到了今儿荣郡王府办了花会,她目光微微一深:“起身吧!”

    虞老夫人爬在地上没动:“求太后娘娘为臣妇作主。”

    内殿里静得落针可闻!

    太后娘娘看了虞老夫人好一会儿,半晌才道:“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

    “多谢太后娘娘。”

    沈姑姑对一旁的小宫女使了个眼色,小宫女连忙上前扶起了虞老夫人。

    太后娘娘心里一“咯噔”,虞老夫人脸色灰白,嘴唇泛紫,双眼红肿,站起来时,苍老的身子颤巍巍地,直打哆嗦。

    一副受了冤屈,大受打击的模样。

    太后娘娘蹙了眉:“去太医院宣个御医过来,给虞老夫人瞧一瞧。”

    虞老夫人受宠若惊,险些又跪到地上谢恩。

    太后娘娘见虞老夫人坐稳当了,这才问:“有什么话,你慢慢说!”

    虞老夫人听了这话,一时间老泪纵横,连忙捏了帕子抹泪:“原是今儿荣郡王府举办花会,向我们家递了花帖,臣妇带了媳妇子,及家里几个长了年岁的姐儿一道去了,哪儿晓得荣郡王府是丧了良心,竟然要毁了家里大姐儿的清誉……”

    一个内侍悄无声息地站到外殿明黄色的帘子后面。

    听到内殿里,虞老夫人正在向太后娘娘哭诉,荣郡王府花会上发生的事,话说到后面,已经是泣不成声了。

    低呜的声音,任谁听了都觉得心酸。

    虞老夫人早年守寡,贞洁节烈的德行,一直是命妇之典范,京里头哪家提了虞老夫人,不是交口称赞的?

    就连太后娘娘偶尔提到了虞老夫人,也是十分赞赏。

    可这样一位烈性的外命妇,却叫宗室欺到头上来了,家里的姐儿,都险些毁了清誉。

    虞老夫人若是不告荣郡王府,这事儿还能大事化小,可虞老夫人告了,这事就一定要给个交代。

    大周朝从前就有欺辱外臣,被降罪夺爵的宗亲。

    内侍一直等到内殿里没有声音,这才扬声禀了一声:“禀太后娘娘,荣郡王妃在宫外求见。”

第622章:兄弟争女

    太后娘娘轻挑了眉:“宣吧!”

    听虞老夫人哭诉了一道,就已经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虞老夫人既然明目张胆地告到她跟前。

    这事就不会有假。

    不过太后娘娘也不会只听虞老夫人一家之言,仍然派人出宫去打探了。

    见虞老夫人老泪纵横,太后娘娘也是叹气:“荣郡王府也确实太不像话,既然荣郡王妃也进了宫,哀家就听听她怎么说,老夫人稍安勿燥。”

    说到这儿,她看了一眼虞老夫人挂在手腕上的沉香木佛珠,便也想到,先帝在世之前,是十分器重虞老爷子。

    也因此,她时常宣见虞老夫人进宫说话,同样的佛珠做了两串,就送了虞老夫人一条。

    虞老爷子是替朝廷巡视水患,在路上叫从山上翻滚的泥石流埋进土里,这才没有的。

    先帝得了这一消息后,十分痛心:“朕,又失一贤臣良佐。”

    此后,先帝对虞府颇为照拂。

    思及往事,太后娘娘再瞧了虞老夫人,从前娇艳又爽利的人,在饱经了风霜之后,已经是满目地沧桑老态,也是可怜。

    虞老爷子是为了朝廷丧了命,虞老夫人忠贞节烈了大半辈子,虞二爷和谢府积极襄助朝廷开了海禁,也是功不可没,虞大爷在都察院没什么建树,也算勤勤恳恳,一家子都是忠烈德功之臣。

    荣郡王府的事,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遮掩不过去。

    太后娘娘又继续道:“不管怎么说,虞大小姐险些毁了清誉,虞老夫人突发了病症,伤了身子,荣郡王府都难逃干系,哀家定会为你们作主。”

    虞老夫人“扑通”一声跪到地:“多谢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连忙道:“你身子不爽利,就不要动不动就下跪,快起来吧!”

    小宫女连忙上前扶起了虞老夫人。

    就在这时,有内侍过来禀报:“老夫人,胡御医过来了。”

    虞老夫人有些惊讶。

    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胡御医是太医院院史,三皇子落水一事闹开了,胡御医肯定是要提早回宫的。

    不一会儿,胡御医就背了药箱进了内殿,向太后娘娘行了跪礼,奉命给虞老夫人把脉。

    虞老夫人之前突发了阳亢,因急救得当,用了针,吃了调治的香药之后,已经没什么大碍,却因为没有好好休息,症状又起了一些。

    胡御医开了缓解症状的药丸,再三交代:“切忌情绪激化,要心平气和,怡养心神,多休息,少疲累。”

    太后娘娘垂了眼睛,看来虞老夫人在荣郡王府昏迷,是真遭了大罪。

    她原就瞧中了虞老夫人的德行,长兴侯府的花会上,又得知了虞大小姐,也如虞老夫人一般,是个有德行的姑娘,这才动了心思。

    这几年,全国各处都有不同程度的旱情,今年尤为严重,她也有借虞大小姐家财,与谢府的渠道,解各地旱情的意思。

    但是!

    她却从未想过,去作贱人家大好的姑娘。

    许了老四正妃之位。

    老四品性不错,这也不算是乱点鸳鸯谱,祸害人家大好的姑娘。

    可如今,出了荣郡王府之事,婚事就不好再提了。

    不然,岂不成了兄弟争女,有同室操戈之嫌,传到外头有损皇室体面。

    思及至此,太后娘娘也不禁心生了怒火。

    虞老夫人用了药,就让小宫女扶到偏殿去歇息,直到荣郡王妃过来,才重新回到内殿。

    荣郡王妃穿了一身大妆,脸上连粉也没搽,就这样白惨着一张脸,顶着红肿的眼睛,跪在太后娘娘跟前认错。

    因为虞老夫人在场,原来想好了,避重就轻的说词,也不敢再说了。

    荣郡王妃哭得好不凄惨:“太后娘娘,是侄媳妇见虞大小姐好教养,就起了心思,可我们家章哥儿,一没得世子的封号,二也没得任职,哪能配得上虞老夫人精心教养的嫡长女,就担心虞老夫人不吐口,侄媳妇儿就鬼迷了心窍……”

    对这说辞,虞老夫人并不意外,大户人家但凡能熬到她们这岁数的老家伙,就没一个是简单的。

    娶妻娶贤德,妻贤旺三代,大户人家为了嫁娶,手段尽出,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太后娘娘端着粉彩牡丹的茶杯,垂了眼睛,没说话。

    虞老夫人只说殷五小姐,将虞大小姐引去了紫薇菀,虞大小姐察觉了不妥,就返回了花厅,原也没当一回事。

    哪知虞大小姐才返回花厅,就有丫鬟急忙匆匆地过来禀报,说是三皇子在紫薇菀落水了。

    虞老夫人只是将花厅里发生的事交代了一遍,没敢往三皇子身上攀扯,后面也没提三皇子的话。

    但是!

    紫薇菀是内院,内院里来了外男,本就有不妥之处,这事荣郡王妃不可能不知情,且不说三皇子如何,荣郡王府想害虞大小姐的心思,昭然若揭。

    这事儿,再明显不过了。

    康郡王妃这是把一切过错,全揽到了她一个人身上,这说辞也能立得住,只要不牵扯上皇家体面,一些事也好办一些。

    荣郡王府倒还识相。

    荣郡王妃呜呜地哭:“老郡王妃大发了一通脾气,说要将五姐儿送去家庵,哪晓得我们家五姐儿,也是个性子硬的,竟然想不开,在屋里头吊了脖子,跟前的丫鬟也自知逃不过,跟着一起殉主了……”

    主子在眼皮子底下吊了脖子,跟前的丫鬟肯定也活不了,主动殉主,还能落一个忠心的好名声,府里也会善待自己的亲人。

    虞老夫人手一抖,一口气堵在心眼里,憋闷得慌。

    殷五小姐和眼前的丫鬟,是窈窈接触过,又参与了这事的人,如今主仆三人死无对证,什么还不是由了荣郡王妃一张嘴怎么说。

    殷五小姐舍了一条命,荣郡王府是为了遮掩真相,在太后娘娘面前卖惨,也算给了虞府一个交代。

    殷五小姐一个庶女,自然不能跟窈窈相比。

    但窈窈清誉并未受损,荣郡王府却到底赔了一条命,太后娘娘礼佛,少不得也要生心怜悯。

    太后娘娘淡声道:“你们荣郡王府,实在太不像话了。”

第623章:朕还没死

    荣郡王妃一听了这话,身体瘫软在地,凄哭道:“太后娘娘,都是侄媳妇儿的错,请太后娘娘责罚。”

    太后娘娘心中厌烦:“出去跪着。”

    却没说要怎么罚。

    荣郡王妃面如死灰地出了内殿,太后娘娘瞧了虞老夫人:“这件事哀家已经知道了,虞老夫人身子不适,就先回去。”

    虞老夫人松了一口气,太后这边算是交代清楚了。

    接下来就看老二进宫面圣的情况,以及都察院那边的动作。

    虞宗慎出宫之后,都察院弹劾荣郡王府的折子,就络绎不绝地递进了宫里,皇上宣了荣郡王进宫问话。

    荣郡王的说辞和荣郡王妃大体相同。

    皇上坐在御书房里,常年服食丹药,令他脸色青灰,嘴唇乌紫,一只手撑着额头,显得精神不济。

    “虞大人的嫡长女,可有什么过人之处?”

    虞大小姐一个人,就搅了整个朝纲,他总要明白,这位虞大小姐是个什么情况才行。

    朱公公目光闪了闪,就垂下头,躬身道:“虞大人的原配嫡妻,出自泉州谢氏,谢氏福薄,生下长女没多久,就过世了,虞大小姐打小就在祖母虞老夫人跟前教养长大,据说小小年岁,就有了祖母的风范,已经能打理家业,管理生母谢氏留下来的嫁妆产业,三年前,还曾受过太后娘娘的褒奖,太后娘娘亲赐了一块,蓝田玉制的宫绦,老奴还听说,这位虞大小姐还是京兆第一美人。”

    一段话下来,皇上只听出了三个关键。

    其一,这位虞大小姐的外家,是泉州谢府,谢府富甲天下人尽皆知。

    其二,这位虞大小姐继承了母亲,大笔的嫁妆产业,甚至是虞府大半产业。

    其三,这位虞大小姐还受过母后的褒奖。

    皇上轻轻摩挲着手里的碧绿扳指:“哦?如此看来,这倒是一门好姻亲。”

    朱公公低着头。

    御书房里静了片刻——

    半晌后,皇上睁了睁眼,意味不明地开口:“老三怎么样了?”

    朱公公连忙道:“虞大小姐返回了花厅不久,三殿下不慎落水,听说是受了不小的惊吓,湿着衣裳就直接回了宫。”

    这话乍一听并没有什么问题。

    可仔细一琢磨,就会让人觉得,三皇子这么大一个人,怎么就突然落水了?

    为什么早不落水,晚不落水,偏就在虞大小姐,察觉了紫薇菀的不妥之处,返回了花厅之后落水?

    而且落水之后,连身体也不顾及,就直接回了宫,这就耐人寻味了。

    一样的话,用不同的方式说出来,意思也会大有出入。

    深宫里能混到朱公公这位置的人,都精通此道。

    皇上脸色阴晴不定:“荣郡王的意思是,荣郡王妃瞧中了虞大小姐,一时鬼迷了心窍,想要引虞大小姐,去紫薇菀私会其子殷怀睿,”说到这儿,他扯了一下嘴角,要笑不笑:“怎地,殷怀章不在紫薇菀,反倒是老三牵扯了进去?”

    说什么,殷怀章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三皇子引去了紫薇菀,这话他半个字儿也不相信。

    朱公公连腰背都弯下去了。

    皇上话锋一转,就问:“三皇子可会凫水?”

    朱公公连忙道:“回禀陛下,会的。”

    皇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神色晦暗:“会凫水,怎么还受了惊吓?怕不是故意演了一场落水的好戏,借故回宫。”

    虞大小姐先是察觉了紫薇菀的不妥,返回了花厅,这才有了老三落水回宫。

    怎么看都巧合得很。

    朱公公不敢多说:“三皇子回宫之后,就召了御医去景仁宫诊治,听说要休养一阵,应是身体受了些损伤。”

    仿佛是在表达,三皇子是真受了惊吓,可听在皇上耳里,却全然不是那回事:“荣郡王府到宫里,需要多久?”

    朱公公:“约摸大半个时辰有余。”

    皇上玩味地笑:“看,若真因为落水,身体受了损伤,又受了惊吓,也不会等到回宫之后再宣御医,车马劳顿大半个时辰,岂不耽误了身体?”

    朱公公敛下了眼睛,没说话。

    皇上本就十分多疑,这两年来,身体越发不好了,就越发离不开金石丹药,丹药的用量,也越来越大,性情也越发阴晴不定,反复无常。

    只需稍加引导,就能引起皇上的疑心。

    皇上冷笑了一声:“若是真心以正妃之位求娶,只需寻了太后娘娘商议,经太后娘娘允许之后,再令徐国公夫人,到虞府听一听虞老夫人口风,成不成也就罢了,到底是名正言顺了。”

    朱公公“扑通”一声跪到在地上。

    “偏就使了这下三滥的招数,”因为怒火,皇上青白的脸上,透了一抹不正常的潮红:“朕可是记得很清楚,虞氏是有女子不为妾的规矩,强求到了这个地步,不惜坏人清白女儿家的名节,若心中没有旁的心思,何至于算计到这地步?”

    虞幼窈是虞府嫡长女。

    莫说虞氏族是有“女子不为妾室”的规矩,就是没有这规矩,大户人家尊荣的嫡长女,哪有给人做妾室的?

    就算是皇子侧妃,那也是妾。

    明知道,虞老人人是不可能同意,让家里的嫡长女给皇子做侧妃,却偏要强求。

    皇上阴冷,一拂袖,就将御案上堆满的折子,扫落到地上,怒道:“朕这还没死呢,就惦记上了?!”

    朱公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一怒之后,皇上身体燥得慌,心中也越发的暴躁:“去,把徐贵妃宣过来。”

    朱公公如蒙大赦,连忙出了御书房。

    这时,他的干爹何公公托了鎏银的托盘走过来,见朱公公站在院门口抹汗,就问:“这是咋的了?”

    朱公公上前了一步,凑到干爹跟前,将皇上方才在御书房里说的话,一字不漏地说给何公公听。

    却没说自己对皇上说了什么话。

    何公公顿时觉得,托在手里的丹药,也有些烫手了:“这宫里头,也没几天安生日子了。”

    他在皇上御前伺候已经老多年了,也算是了解皇上。

第624章:复位

    皇上炼食丹药求长生不老,为的也是永享天命,多年来不曾立储,也不过是眷恋皇权,不愿放手罢了。

    徐贵妃这一步走得太急,惹了皇了猜忌。

    永宁宫里,徐贵妃得知皇上要召见她,心里一“咯噔”,也不敢耽搁,连忙梳妆打扮了,去了御书房。

    一路上,徐贵妃心里很不安,少不得要向朱公公探问一二。

    但朱公公口风太紧,只道:“奴才也不清楚,贵妃娘娘见到了皇上,自然就知道了。”

    得罪了那位还想全身而退?

    是想屁吃呢!

    徐贵妃左边眉毛跳得厉害,事已经至此,也不会将左眼和左边眉毛混为一提,左眼跳财是不是真的,她不知道。

    但是!

    左边眉毛一定是在跳灾!

    徐贵妃一路乘坐辇驾,忐忑不安地到了御书房,辇驾停了下来,叶姑姑扶着徐贵妃下来,跟着朱公公一起进了御书房。

    何公公直到徐贵妃的辇驾到了御书房,这才端着托盘进了御书房。

    皇上靠在龙椅上假寐,见他进来,就蹙了眉头:“怎么去了这么久?”

    何公公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将托盘搁在小几上,将装了丹药的盒子,捧在手里,弯腰递了过去:“刚出炉的丹药,还热乎着。”

    不需要多说,皇上就明白了,这是等丹药所以耽搁了,于是面色稍霁,取了丹药和水吞服。

    丹药一入腹,皇上就觉得疲乏的身体,又有力气劲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朱公公通传的声音:“回禀皇上,贵妃娘娘到了。”

    皇上冷笑了一声:“进来吧!”

    徐贵妃进了御书房,连忙屈身行礼——

    皇上刚服了丹药全身发热,心里头燥得慌,一把抓起面前的折子,砸到徐贵妃脸上:“跪下!”

    “皇上,”徐贵妃被折子砸了一个正着,双腿一软,就跪到了地上,顿时泪水盈盈,声音哀婉:“臣妾……”

    皇上猩红的眼睛,盯着徐贵妃:“将凤印送去寿延宫,交给太后娘娘,你,”他缓缓地站起来,指着徐贵妃,乌紫的唇直泛冷:“罚半年奉银,宫里一应用度减半,禁足三个月,”迎视着徐贵妃惊愕地双眼:“既然三皇子落水,损了身子,需要休养,那就好好在宫里休养,没有朕的允许,不许踏出宫门半步!”

    徐贵妃身体一软,凄惶地解释:“皇上,臣妾不知犯了什么错,惹了皇上龙颜……”

    皇上燥出了汗,鼻子里喘着粗气,猩红着眼睛,直瞪着徐贵妃,大怒:“你不知道?你觎觊朕的江山,是不是也盼着朕早死?你是不是也在私底下以哀家自称?是不是也在诅咒朕?你这个贱妇……”

    咆哮怒吼的声音,宛如斗兽,充满了狰狞凶狠,他死死地盯着徐贵妃,恨不得撕扑上去,将眼这个贱女人拆食入腹。

    徐贵妃惊恐地看着皇上,眼底青黑,瞠目圆瞪,眼中交织了触目惊心的红血丝,两边脸上浮现了异样的潮红,更衬得他面容扭曲,仿佛要吃人一样。

    “皇、皇上,臣妾冤枉啊……”徐贵妃身体向后一个仰倒,双手撑在后背,狼狈地向身后瑟缩,想要逃离。

    早前她就听说过,这段时间,皇上每每服食丹药,就会精神错乱,无端躁怒,喜怒无常。

    这时,留守在御书房外的朱公公,轻敲了一下门:“启禀陛下,翊坤宫的丹红姑姑方才过来了,让老奴给皇上传一句话,说是皇后娘娘想念陆妃娘娘当年在潜邸时,做过的奶糕。”

    暴怒之中的皇帝,冷笑了一声:“她想吃,就让陆妃做给她吃,这么一点小事都要过来烦朕。”

    说到这儿,他似乎也想到了陆妃被打入了冷宫,连兰妃的封号都夺了,宫里都是以陆妃相称。

    皇上阴沉沉地瞧了一眼诚惶诚恐的徐贵妃,不觉就想到了,发妻天天以“哀家”自居,时时刻刻地诅咒他早死,原以为徐贵妃还算听话,哪儿晓得,这也是个包藏祸心的贱妇,宫里这些女人,唯有陆妃是跟了他最久的。

    排除宁远伯府不提,这么多年来,兰妃确实没叫他烦心过。

    皇上冷笑了一声:“来人啊,传朕旨意,即日起,陆妃复兰妃封号……”

    此时,身在冷宫的陆妃端了茶杯,正在听小宫女禀报宫中的动静。

    她身上披了一件浅青色的软烟罗薄衫,美曰其名是:“既然进了冷宫,也该有个冷宫娘娘的样子,素淡一些也好过张扬了,犯众怒。”

    可软烟罗这样的贡料,便是清淡的颜色,也压不住她牡丹花一样的艳美高华。

    陆妃从潜?之时,就跟了皇上,做陆侧妃时,就荣宠不衰,后来皇上登基之后,她从后妃一路荣升至皇贵妃,甚至执掌凤印,治理后宫。

    多年来根深蒂固的庞大势力,哪怕入了冷宫,也能拿捏了那些人的生死,令他们不得不继续为她效力,不敢轻易背叛。

    况且,只要二皇子一天不倒,陆妃一天不死,卷土重来也是迟早的事。

    小宫女禀报完了,陆妃勾了一下唇角:“算计是挺好的,若非当年宁远伯府一早就和虞府交恶,我倒是想许这位虞大小姐一个正妃之位呢。”

    宫里头讲究子凭母贵,徐贵妃是群妃之首,执掌凤印,背靠徐国公府,自认为三皇子身份最贵,虽然很清楚虞大小姐的价值,却也舍不得许一个正妃之位,反倒想要利用清誉去作贱别人家里精心教养的嫡长女。

    三年前,她确实没将虞大小姐放在眼里。

    可今时不同往日,大周朝旱灾四起,国库空虚,虞、谢二府终究是显眼了些。

    陆妃有些遗憾,就转了话题:“只是她啊,终究不如本妃,是从潜?就跟了皇上,比不得本妃了解皇上,以为本妃进了冷宫,她执掌了凤印,就是三皇子上位的最佳时期?”

    小宫女低眉顺目,没敢开口。

    “愚蠢,”陆妃轻掀了茶盖,手指一松,茶盖又重新盖回了茶杯上,发出“哐当”声响:“她当本宫,为什么好好地兰仪宫不呆,却跑到冷宫来做个冷宫娘娘?”

第625章:天欲其亡

    科考舞弊一案东窗事发,宁远伯府下了大狱,娘家失了势,徐国公府自然不会放过她和二皇儿。

    与其防着徐贵妃的暗箭,倒不如主动来冷宫避一避风头,寻找反击的时机。

    陆妃冷笑了一声:“有一句话叫,天欲其亡,必令其狂。”

    小宫女瞳仁缩了缩,连忙又压低了头,想着今儿荣郡王府发生的事,隐约明白了,陆妃娘娘算计了。

    果然,陆妃“咯咯”地笑:“想一想宁国公府的下场,想一想杨太师一家的下场,再想一想我宁远伯府的下场,徐贵妃还真以为,同为外戚的徐国公府,能有什么好下场呢?荣华富贵,鲜花着锦,也不过是烈火烹油,败亡之兴而已。”

    宁远伯府下了大狱之后,她就想明白了。

    无论是当年的宁国公府,杨太傅满门,还是她宁远伯府,对皇上有用的时候,是鲜花着锦,花团锦簇,一但没了利用价值,也不过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足狗烹……

    陆妃似是笑够了,渐渐冷了脸:“徐贵妃这个人啊,其实很好对付,你看本宫一进了冷宫,她执掌了凤印,成了群妃之首,背靠徐国公府这棵大树,就自以为在宫后只手遮天,为所欲为,啧啧啧,真是好不风光。”

    天欲其亡,必令其狂!

    被她压制了几十年,一朝得势的滋味,实在太过美妙,若不想放弃到了手的权欲,就只能挖空了心机,机关算尽太聪明。

    但是!

    陆妃手指摩挲着茶杯上的粉彩:“皇上既无心立储,那么争储也不叫争储,而叫谋逆,做得多,错得多,反倒惹了猜忌。”

    小宫女连忙谄媚道:“还是娘娘您看得最明白。”

    陆妃淡淡道:“去,简单收拾一下,等皇上的旨意到了,本妃也该回兰仪宫了。”

    她既然敢踏进冷宫的大门,自然也算计好了后路,待到徐贵妃失势之日,就是她重回后宫之时。

    届时,这后宫里头,就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威胁他们母子了。

    ……

    回府的路上,虞幼窈心事重重。

    不管虞霜白,还是虞兼葭怎么问,她都对花会上发生的事只字不提。

    不是虞幼窈不愿意说,而是兹事体大,干系了宗室、皇子,还有她的清誉,在这件事没有传开之前,自然不好多说什么。

    回府之后,虞幼窈直接去了青蕖院。

    表哥不在。

    长安道:“表小姐出门不久,少爷也紧跟着出门了。”

    心中有一种莫名的笃定,表哥突然出门,一定与荣郡王府有关,虞幼窈心中一定,身上紧绷的弦儿一放松,立时就软了手脚。

    春晓扶着虞幼窈回了窕玉院。

    沐浴梳洗完了后,许嬷嬷亲自下厨,简单做了一个奶汤白玉海参,虞幼窈担心祖母,没什么胃口,勉强用了小碗,就吃不下了。

    时间在虞幼窈焦虑的等待之中,格外煎熬缓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夏桃终于过来禀报:“小姐,老夫人回来了……”

    也不等夏桃说完,虞幼窈连忙出了门,沿着抄手游廊,加快了脚步去了后院的垂花门。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进了垂花门。

    停在前面的,是表哥那辆低调的灰顶马车,殷三穿了一身褐色的短打,推着表哥率先下了马车。

    表哥一身玄黑袍服,暗色蟒龙纹,更衬得他气度深藏,雍容矜贵。

    大周朝贵族都喜着蟒袍,皇室用黄,宗亲用紫,士夫、官员用青蓝,除了衣服的颜色,蟒龙的条数,鳞趾数量,有严格规制外,就没有太多规定,表哥在藤文馆任职编修,也是士夫之例,穿蟒袍自然可以。

    虞幼窈在河北定州就有一间规矩不小的织坊,早前送了几匹缂丝匹料,就有一匹难得的缂绣布匹,融缂丝、刺绣、绘画多种工艺,上面的蟒龙纹用了暗金色线,蟒龙纹层次分明,轮廓清晰,栩栩如生。

    她见之心喜,就画了衣样,请了锦绣庄为表哥为了这件蟒袍。

    她还是第一次见表哥穿蟒袍,表哥坐在轮椅上,衣上的蟒龙纹,静止不动,一派威仪气象,不怒自威,一举一动,蟒龙纹一下就鲜活了,在衣上张牙舞爪,怒发冲冠,仿佛能翻江倒海,叱咤风云。

    虞幼窈眼眶一红,委委屈屈地喊了一声:“表哥!”

    周令怀目光一深,淡声道:“不用担心,有我在!”

    眼前的人容光绝世,深藏如水,轻描淡写的态度,给了她莫大的底气,仿佛天塌下来了,也不用觉得害怕。

    而他,会为她撑起一片天。

    她突然很安心。

    虞幼窈刚要问祖母,就见柳嬷嬷随后下了马车,转身将虞老夫人扶了下来。

    进了一趟宫,虞老夫人的脸色又差了许多,仿佛一下就苍老了十岁不止,虞幼窈喉咙一哽:“祖母!”

    虞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方才进宫一切顺利。”

    姚氏请了擅治阳亢的郎中,等在安寿堂里,虞老夫人梳洗完了,换下了累赘的诰命常服,人也精神了些。

    郎中为虞老夫人把了脉,与胡御医的诊治大体相同。

    姚氏松了一口气,连忙命人将熬好的药端来,亲自喂虞老夫人喝下。

    这是之前胡御医在荣郡王府开的方子。

    回府之后,姚氏立马命人去抓好了药,交代下人熬上了。

    虞老夫人折腾了大半天,已经是心力交瘁,喝完药后,又勉强用了一些胭脂米粥,人就躺下了。

    虞幼窈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姚氏瞧了虞幼窈一眼,语气掺了一丝,连自己也没察觉的冷淡:“你也累了一天,回去歇着吧,老夫人这边我看着。”

    虞幼窈点头:“有劳二婶娘了。”

    祖母平常都是她在照顾,二婶娘对祖母的孝敬虽然没差,可祖母身体不适,身为媳妇儿自然要在婆母跟前侍疾,以示孝心。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落山了。

    见虞幼窈回了来了,周令怀合上了手中的书:“方才路过食膳斋,买了你喜欢的牡丹花饼,春晓说你今儿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

第626章:怀璧其罪

    牡丹花饼以鲜新的牡丹花瓣做花馅,只有每年牡丹花期才能吃到。

    虞幼窈眼睛一亮,小几摆了一盘烤得酥黄的花饼,一盅奶白的奶汤白玉海参,并一些精巧的点心、果物,足足有十几样。

    虞幼窈这才觉得饿,肚子“咕噜”地叫了几声。

    她小脸儿不由一红,大约是心虚了,声音不觉就含娇带嗔:“之前担心祖母,所以没什么胃口……”

    又娇又甜,又软又乖的声音,嚥婉声声,娇娇入耳,周令怀耳朵都有些发痒了,他狠揉了一下耳朵,耳朵都被他揉红了。

    周令怀盛了小碗奶汤白玉海参摆到她面前:“先喝汤填一填胃。”

    到了旁人家里,一切都身不由已,自然要谨慎一些,但凡入口的东西,都要挑长辈在场的时候才更妥当。

    其余时候,是能不用,就尽量就不要用。

    且不说宴上人多眼杂,一些阴私的事也多,便是吃用了东西,总要更衣方便,很容易落单,就比较麻烦了。

    之前在荣郡王府里,就因为她落了单,殷五小姐才敢算计她。

    因此,许多人家都会自己带上一些吃食,跟前的丫鬟会在私底下,悄悄拿给主子吃用。

    只是,祖母昏迷之后,花厅里兵荒马乱,她是没这个机会,又担心祖母,也没什么胃口,就一直空了肚子。

    一碗奶汤白玉海参下肚,虞幼窈迫不及待拿了一块牡丹花饼,咬一口,黄色的流心牡丹馅儿,香甜馥郁,浓醇无比。

    周令怀见她吃得眉眼弯弯,也弯了唇。

    吃了些东西,虞幼窈这才有心思问:“表哥,你怎么跟祖母一起回来的?”

    大约是饿狠了,小姑娘粉嫩的唇儿上,沾上了酥皮屑末,周令怀从袖子里取了帕子,伸手就轻柔地和她拭去。

    虞幼窈眨了眨眼睛,乖乖不动。

    周令怀轻笑了一声:“知道你担心祖母的身体,就使人打点了内宫,等在宫门口接应。”

    虞府的马车进了第二道宫门,就有内侍专门等在那儿,帮着虞老夫人递牌传信。

    消息也是第一时间递到了寿延宫,没有半点耽搁。

    换作旁人,一应规矩下来,光是等递牌传信,大半个时辰还是快得。

    虞幼窈笑弯了唇儿:“果然是宫里有人好办事,不然祖母拖着病体,一应规矩折腾下来,真不知道还要遭多少罪。”

    周令怀笑了笑,见她一连吃了三块牡丹花饼,担心她口干,又盛了小碗奶白白玉海,摆到她跟前。

    虞幼窈低头,轻搅了下碗里奶白的汤汁:“表哥,你是不是知道荣郡王府和三皇子狼狈为奸,想要……”

    她咬了一下唇儿,脸色也有些发白。

    险些被人毁了清誉,她不是不害怕,而是顾不上害怕,现在想一想,她距离紫薇菀只隔了一道门,若荣郡王府手段再狠一些,派几个粗壮的婆子守在那里,只要闹出动静来,她就很难全身而退。

    周令怀轻抬了她的下颚,小姑娘被迫抬起头,眼儿轻轻一颤,一滴晶莹的眼泪,沿着面颊滑下,砸到他的手上。

    “别哭,”周令怀哑了声音,每回她一哭,他连骨头都软了,怨不得从前他爹,堂堂七尺男儿,身经百战,连骨头都是千锤百炼,到了他娘跟前,就变成了软骨头,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都成了狗屁:“不是故意不告诉你。”

    虞幼窈抽了抽鼻子,连眼眶都红了。

    周令怀连忙解释:“这么个下三滥的玩意儿,原是打算悄悄处理了,免得污了你的耳朵,只是三皇子和徐贵妃好办,太后娘娘却不好糊弄。”

    虞幼窈听得一愣,泪珠儿挂在下眼睫上,更是显娇楚柔蔓,我见犹怜:“怎么还牵扯上了太后娘娘?”

    周令怀怜爱心起,就拿了帕子,帮她拭泪:“这两年,全国各地灾情四起,京里头是一片太平景象,但其实很多地方都饿死了人,朝廷迟迟不肯拨银赈灾,地方官员们也都装聋作哑,不肯放仓赈粮,你觉得这是为什么呢?”

    虞幼窈脑子一炸,脸色变得很难看:“是因为国库空虚。”

    泉州谢府,富甲天下,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而身为外孙女的她,不光拥有一大笔娘的陪嫁产业,还享有谢府名下所有人脉渠道,将名下的生意经营得风声水起。

    换作寻常时候,她名下的生意,每年为朝廷缴纳大笔税银,这是双赢的局面。

    可放在灾荒年间,国库空虚,就成了怀璧其罪。

    “太后娘娘有心将你指给四皇子做正妃。”周令怀又是石破天惊的一句话,砸得虞幼窈心惊胆颤。

    虞幼窈脸色惨白。

    这就是周令怀为什么不告诉她的原因了。

    是心疼,也是舍不得。

    慧济的命批,只能挡得了明枪,躲不了暗箭,更防不住像太后之尊。

    金口玉言不只是说一说而已。

    一旦太后娘娘张了这口,就是虞老夫人拿出了命批也不顶用,十四岁前不宜订亲,这只是相对其他人家,可太后金口一开,就已经是木已成舟,虞府不可能忤逆太后,帮她寻摸旁的亲事,而旁人家,碍于太后娘娘也不敢与虞府结亲。

    只等虞幼窈过了十四岁,太后娘娘的懿旨就下了。

    周令怀将她揽进怀里:“太后娘娘决定的事,连皇上也要屈从,况且这一桩婚事,对皇室的好处显而易见,也不会轻易放弃。”

    虞幼窈声音沙哑:“兄弟争女,同室操戈,是丑事,也是祸根,唯有如此,才能打消太后娘娘的心思,所以今儿荣郡王府的事,也有表哥的手笔?”

    周令怀摇摇头:“在你去紫薇菀之前,我安排了人,打算将另一个和你打扮相似的女子,引去了紫薇菀,三皇子觊觎虞府大小姐的事,不需要闹得人尽皆知,只要让皇上和太后娘娘知道,这件事算是成了。”

    事关虞幼窈的清誉,他没打算将这事闹大。

    哪儿晓,他算好了一切,唯独没算到虞幼窈是长了本事,就算知道殷锦微,引她去紫薇菀,行为不妥,非但没有识破殷五小姐,沿路返回,还直接将殷锦微打晕,不声不响安排春晓将三皇子推进了湖里。

    让他的算计迟了一步。

    只是!

第627章:有恃无恐

    虞幼窈因为这件事受了委屈,也受了惊吓,虞老夫人也因这件事突发了阳亢,经历了一番凶险。

    周令怀有些后悔:“我应该告诉你的。”

    虞幼窈依偎在表哥怀里,摇摇头:“表哥不告诉我,也只是为了保护我。”

    她一个闺阁女子,婚姻嫁娶这事,就是长辈也不会轻易对她开口,除非是相看好了人家,才会询问她的意思。

    这让表哥一个男子怎么好跟她讲?!

    涉及了宫中人事,莫说是她,就算祖母知道了,除了担惊受怕,徒增烦恼,等着表哥帮她解决,她还能怎么样呢?

    表哥想悄无声息地解决,护她无忧,还她太平,不想让那些背地针对她的龌龊算计,沾染了她,也是为了她好。

    表哥的算计从来不会出错,他会算尽天下人,唯独不会将她算计其中,就没想过,她会节外生枝。

    有些事,之前没察觉出异样。

    可一旦知道了真相后,就有些不对了。

    三皇子身边没带侍卫,这倒可以理解,可身份尊贵的皇子,竟然连伴从也不带,一个人在紫薇菀里落单,是不是太大意了?

    殷怀章就算出了紫薇菀,也不可能走远,任由三皇子一个人在紫薇菀里等着,未免有怠慢之嫌?

    可据春晓所说,直到三皇子被侍卫救上岸,殷怀章才匆匆赶到,是不是太晚了?

    但凡三皇子身边多一个内侍,或者殷怀章还在紫薇菀里,她算计三皇子落水这场戏,恐怕就做不成了。

    显然是表哥做了安排。

    而她也是借了表哥安排之便,才做成了这事。

    还是表哥间接帮她解决了麻烦。

    周令怀轻抚她的背,安抚她:“别担心,宫里的事都已经安排好了,大约明儿你就能听到消息,不会影响你的声誉。”

    虞幼窈抬起头来,黑亮的眼儿,被泪光洗礼,越显得明亮:“其实,我并不是不害怕,而是,”她弯了弯唇儿,泪水洗礼过的眼里,闪动着剔透的光芒:“有恃无恐!”

    周令怀见她破涕为笑了,终于松了一口气。

    虞幼窈笑容明净:“有人要毁我清誉,我首先想到的不是害怕,也不是愤怒,而是委屈,”她噗哧笑出声,看着表哥:“我是受不了半点委屈,也做不到忍气吞生,委屈求全。”

    而事实上,表哥没有进府之前,便是有祖母疼着,该她受的委屈,只会多,不会少。

    没得娘的孩子,在姐妹跟前总是缺乏底气,姐妹之间便是有点小摩擦,长辈也会认定,是她的错。

    因为她打小没娘,书上都说:丧妇长女,无教戒也!

    不管是家里,还是外头,大家都觉得没娘的孩子,在教养上,本就差了一旁人一头,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她只能认!

    而且,祖母身体也不好,她也不想总让祖母操心。

    久而久之就学会了装傻充楞。

    所有人都说她不懂事,没开知识。

    可她知道,计较的越多,除了让那些对她不怀好意的人,越不想让她好过之外,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是表哥进了府之后,才让她有了天塌下来,有表哥帮她顶着的底气。

    她指使春晓将三皇子推进湖里去。

    春晓害怕宗室势大,顾忌三皇子身份尊贵,唯恐得罪了徐贵妃会被杀头。

    实事上,春晓的反应,才是一个外臣之女该有的反应。

    就算险些被毁了清誉,也只能自认倒霉,息事宁人。

    她的做法,在所有人看来,都是胆大妄为,忤逆犯上,稍有不慎,就要祸及满门。

    可是在决定推三皇子落水之时,她是半点也不带犹豫,甚至没有考虑过后果。

    是她太蠢了,想不到这些?

    还是太鲁莽了,不够谨慎吗?

    当然不是!

    是因为她有恃无恐啊!

    一个小小的外臣之女,哪来的有恃无恐?

    她只是有个手眼能通天的表哥。

    周令怀笑了:“这样就很好,”说到这儿,他语气微微沉了沉:“我也不愿你忍气吞生,委屈求全。”

    说到这里,他就想到了,初入虞府那日,长安推着他进了安寿堂。

    当时,小姑娘垂头丧了气,慌乱抬起头时,眼眶红了,隐忍了委屈与难过,却还要倔强地把眼泪憋回去,装作没事一样。

    他那时候在想,这是一个习惯了委屈隐忍的小姑娘。

    后来,这个小姑娘冲他笑得净无瑕秽。

    他又觉得好奇,这样一个习惯委屈隐忍的小姑娘,目光却是这样干净剔透,不带一丝阴霾。

    大家都说虞大小姐懵懂,没开知识。

    他却觉得好笑。

    一个天真懵懂的小姑娘,会因为他断了腿,被旁人异样目光的盯着,从而出言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缓解他的尴尬?

    一个没开知识的小姑娘,会在虞宗正问了他的断腿之后,就背了《生于忧患,死生安乐》来替他解围?

    虞幼窈会不会背这篇文章,她自己会不清楚?

    那她为什么还要当众背来?

    她难道就不清楚,若是背不出来,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闹笑话吗?

    她当然知道。

    安慰他是假,因为小姑娘看他的目光没有怜悯,也没有可惜,只有好奇,当众替他解围才是真。

    看似天真懵懂,其实生了一副玲珑心肝,会察颜观色,也会审时度势,更会为旁人考虑。

    从一开始,就对他释放了一份纯粹的善意。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对她别眼相看。

    既然是他护的姑娘,怎么能被人欺负呢?!

    虞幼窈吸了吸小鼻子,眨眨眼,将眼里残余的眼泪憋回去了。

    周令怀瞧着她,鼻尖红红地,眼眶也是红红的瞧,像一只无辜的小兔子,忍不住想笑:“不哭了?”

    虞幼窈大窘,有些心虚道:“我就是有点后怕。”

    算计三皇子落水那会儿,她是半点也不带犹豫,可一想到祖母,因为这事发作了阳亢,险些出了事,她吓得手脚冰凉。

    后面虞宗正去了都察院衙门,二叔进宫面圣,连祖母也拖了病体,进宫求见太后娘娘,她才恍然惊觉,自己好像把天捅了个窟隆。

第628章:生死契阔

    她只想到了这件事,会不会牵连到自己和虞府头上,没想到这件事,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就有点慌了。

    周令怀笑问:“现在不怕了?”

    虞幼窈用力点了一下头:“有表哥在,不怕。”

    乖乖软软的样子,还真让人想要欺负她哭。

    周令怀扶了一下额,方才真哭的时候,是恨不得下跪求她不要哭,这会儿不哭的时候,反倒想欺负人哭。

    有病!

    虞幼窈拉着表哥的袖子,声音又娇又嫩:“表哥,你快给我讲一讲宫里的事吧,”说到这儿,她呶了一下嘴儿,就委屈了:“都算计到我身上了,我总不能坐以待毙,对宫里的人事两眼一摸瞎,一点也不了解吧!”

    经过了这件事,虞幼窈总算是知道了,宫里头那些所谓的贵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就能肆无忌惮,不择手段地算计、利用,甚至是作贱、牺牲,与之相比,内宅里那点阴私,勋贵之间的那点龌龊,也不算什么了。

    所以,表哥才不想让她掺合宫中的人事。

    见娇娇软软地委屈样,周令怀就拿她没辙了,抬手将她头上的发髻揉乱:“你可真能长本事。”

    虞幼窈眨了眨眼儿,一脸无辜:“不都是表哥教的吗?”

    水润润的眼儿轻轻一眨,周令怀顿时麻了半边身子,只得转了话题:“宫里的事,这就说来话长了,少不得也要提一提,久病中宫的皇后娘娘。”

    虞幼窈拿了一块牡丹花饼,正要吃:“许嬷嬷早前提过,皇后娘娘出自宁国公府,宁国公府和镇国侯府一样,都是高祖时期就传承下来的老牌勋贵,镇国侯府是保皇党,就难免有些落没,但宁国公府一直十分显赫,一度位列三公。”

    她对宁国公府的事,知道的并不多。

    许嬷嬷说过一些,祖母也提了一些,却只是一些片面之词,现在表哥刻意提起,想来这其中肯定没那么简单。

    思及至此,虞幼窈想到了宁国公府的下场:“皇上登基不久,宁国公府就获了罪,死的死,流放的流放,皇上顾念夫妻情份,并没有迁怒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也因此,痛失了爱子,之后便久病中宫。”

    周令怀点头:“这只是明面上的说辞,高祖皇帝当年以一芥草蟒,后登基称帝,他对与自己共患难的发妻十分爱重,但元后早年跟着高祖皇帝南征北战,落下了一身病痛,没有几年就薨了,高祖皇帝十分悲痛,渐渐就不怎么临幸后宫妃子,选秀也搁置不提。”

    虞幼窈也知道,许是高祖皇帝车鉴在前,后来大周朝每代皇帝,似乎都不怎么看重女色,甚至还出了两位情圣。

    明宗皇帝独宠身边的御前大宫女,甚至一度要废后重立,这位大宫女十分聪明,拒绝了一切封赐,主动服下了绝子药,以大宫女的身份,专宠二十余年。

    后面宪宗皇帝,更是溺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终其一生,空置后宫,只娶了一后。

    就是当今孝宗皇帝,也是一心求道,空置后宫,多年未曾选秀入宫了。

    虞幼窈瞪了瞪眼儿:“表哥,我发现你们殷氏皇族,好像都挺痴情的,且不说高祖、明宗,宪宗,就是当今皇上,也是独宠陆妃,科考舞弊过了这么久,宁远伯府的罪名,还没彻底落实,还有你父王,也是空置后院,只娶了你母妃一人……”

    周令怀笑道:“这不奇怪,追本溯源,是人之本能,传承的意义,也从来不只是血脉上的,高祖皇帝是殷氏族辉煌的创造者,后代子孙难免会追溯前人之功绩德行,这是一种刻进骨里头的本能。”

    虞幼窈忍不住问:“表哥也是这样吗?”

    周令怀点头:“我也希望立不世之功勋,开万世太平。”

    虞幼窈生辰那日,为那把文武七弦琴取名时,他就发现了,比起韶仪,虞幼窈更喜欢韶虞。

    她心慕舜帝仁治武德,当时的虞国,一片韶音虞舞,凤凰来仪,万兽来贺,又是何等的太平景象。

    那是虞幼窈心中的净土。

    但是虞幼窈却没有将这一切加诸到他身上,后来她改口了韶仪。

    既然这一切是虞幼窈所期盼的,纵是披荆斩棘,也要为她实现才是。

    当然了,父母的惨死也让他明白了,若不能登临巅峰,始终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而他只想做那死生予夺的执刀人。

    恩爱半生,算什么求仁得仁?

    虞幼窈既然许了他一辈子,这辈子自然要生死契阔,偕手共老才是。

    表哥从来没有对她掩饰过自己的野心,却也是头一次这样分明。

    虞幼窈紧张到心中“扑通”乱跳,这才发现她方才歪了话:“大周朝至今没有废后重立的先例,所以皇后娘娘才没有获罪。”

    高祖皇帝敬重元后,这多多少少也会影响子孙后代。

    皇后娘娘在潜邸时,就嫁给了还是皇子的当今皇上,有患难情份,还为皇上生下了嫡长子。

    先帝死后,皇后娘娘身为儿媳妇,为先帝守过孝,七出三不去里,就有一条媳为公婆守丧三年至孝,则不去。

    而且,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只要没有明确证据表明皇后娘娘失德,不配后位,宁国公府的过错,也不该迁怒到皇后娘娘身上。

    更遑论,宁国公府对当今皇上也有扶助之功,若连皇后娘娘也不放过,难免会寒了一众臣子的心。

    那时皇上刚登基未久,自然不能随心欲。

    皇上没有迁怒皇后娘娘,不是顾念夫妻情分,而是不能废后重立。

    周令怀颔首,这才继续之前的话题:“皇上在潜邸之时行四,宁国公曾受先帝指派,教导四皇子骑射,虽无太傅之名,却有太傅之实,先帝重文轻武,四皇子也并不是先帝,最属意的储君人选,后来也是宁国公府,一力扶持了当今皇上登基为帝,先帝的六位皇子,除了我父王,都因为各种原因惨死,因皇位来的并不光彩,所以登基之后,皇上地位也并不稳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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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万福介绍:
男女主没有血缘关系!
虞幼窈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她嫁给镇国侯世子宋明昭,成了三妹妹虞兼葭的药引。
取了三年心头血,虞幼窈油尽灯枯,被剜心而死。
醒来后,虞幼窈心肝乱颤,抱紧了幽州来的表哥大腿:“表哥,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周令怀遂撑她腰,带着她一路荣华,凤仪天下。
虞幼窈及笄后,
镇国候世子宋明昭上门提亲,
周令怀将虞幼窈堵在墙角里,声嘶音哑:“不许嫁给别人!”
幽王谋逆,满门抄斩,世子殷怀玺,化名周令怀,携不臣之心,怀蚀骨之恨,住进了虞府,以天下为棋,掀起了乱世风云。
所有人都嘲笑他是个残废,只有小姑娘蹲在他面前,心疼他:“表哥,疼不疼?”
周令怀遂愿:“以一身血肉残躯遮风挡雨,护她衣裙无尘,护她鬓角无霜,护她一世周全,予她一世荣宁。”
1V1,男女身心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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