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宗室
梦里,他拉住了虞幼窈的手,虞幼窈撞进他怀里,灯火阑珊下,她的唇儿却脂香含芳,撩动心弦。
他气息浓烈,心跳如擂鼓,不觉就低下了头,鼻尖抵上了她的。
这一次,他没有抽离。
本是气势汹汹,临到落下,却变得小心翼翼,青涩而不知章法,痴迷却又彻骨温柔,虞幼窈眼周一片娇红,眼儿湿润,水瞳里薄红潋滟,眼睑上还沾了泪珠儿,宛如一朵娇杏,娇怯无辜,却又柔媚如水。
平生头一次,周令怀生出了一种想要欺负她的冲动。
一直把她欺负到哭。
周令怀蓦地醒了。
深夜,房间里只留了一盏小灯,罩着灯罩,越发的昏暗朦胧。
他汗湿了鬓发,浑浊地喘吁声,混杂了凌乱的呼吸,在幽暗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尾椎处还残余了难以言喻的酸麻。
似难耐,又欢愉,销骨蚀魂。
周令怀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小的时候,抱着娇小的姑娘,只觉得心满意足,而长大了之后,反而会“欲”求不满了。
动心而生欲!
欲则生念。
虞幼窈让他动情生欲。
兀自喘吁了半晌,周令怀直起身,坐在床沿,拿起摆在床头小几上的茶壶,仰头,直接往嘴里灌。
喉结弧线起伏,有茶水,从喉咙结滑下。
一壶水喝了大半,周令怀这才感觉身上的躁热慢慢平复一些。
外头值守的长安,听到动静,唤了一声:“少爷?”
周令怀皱眉,瞧了一眼白色的中裤,声音沙哑:“打一盆水进来,被单也换掉。”
一夜无梦,虞幼窈醒来时,屋里还有些昏暗,黑檀木圆桌上,梧桐纹琴瑟剔彩琴匣色泽明亮,脂色光莹。
大约是表哥对她实在太好了,令她不觉就有些持宠生“娇”。
心里有一个朦胧的声音,不停地蛊惑她——
天天叫表哥,你还真拿他当表哥了?
他根本不是你表哥!
他叫殷怀玺,是周厉王世子,也是武穆定北王殷怀玺。
他只是借了周令怀的身份,住在虞府里。
他与你没有亲缘关系。
只有竹马之谊。
虞幼窈突然就不想再唤他表哥了,可是不叫表哥了,那要叫什么呢?
殷怀玺?
武穆王?
殷大哥?
……
景止哥哥就这样脱口而出,她心意朦胧欢喜。
虞幼窈突然有些意兴阑珊,连早膳也没什么胃口,只草草用了小碗胭脂米粥,就让下人撤了膳。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热得让人憋闷得慌,虞幼窈心浮气躁,懒洋洋地靠在庑廊里的躺椅里翻书。
芜廊就建在青梧树旁,浓荫遮蔽,倒也惬意。
这时,许嬷嬷捧了一叠礼单和册子过来:“姑娘昨儿收了不少生辰礼,我已经命人整理造册了。”
虞幼窈看了一眼,就扶额:“我头疼。”
每年生辰,光是谢府送来的礼单,都要整理厚厚一本册子,其他一些零零总总加起来,眼睛都要瞧花。
见她焉头巴脑,没精打采,许嬷嬷笑问:“这是怎么了?收了这么多礼物,还不高兴?”
虞幼窈喜欢收礼物,不拘是什么,只要收到了,她就很高兴,若是这礼物,恰巧合了心意,她就更高兴了。
生辰过后,就是拆礼物也能拆大半天,不嫌烦。
虞幼窈唉声叹气:“嬷嬷,你说人为什么一定要长大呢?”
长大了之后,身上的条条框框就越发多了,顾忌也多了,就不能随心所欲,从心而为。
她不喜欢这样。
许嬷嬷仔细瞧了虞幼窈,细致的眉间,描了青雀头黛,深灰的眉黛,淡淡一扫,像笼罩了一层轻烟细雾,赁添了一缕轻愁。
娇贵鲜妍的小姑娘,仿佛在一夜之间长大了。
有了心事,也生了愁思。
许嬷嬷略一感慨:“人只有长大了,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做自己想做的事,选择自己想要走的路,束缚在身上的条条框框虽然多了,可是选择相对也多了。”
虞幼窈蹙了眉,虽然这话并没有错。
可那些选择,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要的,对于大部分女子而言,都过于离经叛道。
许嬷嬷语重心长道:“身为官家之女,诚然有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但其实,世间大多数人都是身不由已,老百姓为了柴米油盐而辛苦,商人为了荣华富贵而逐利,便是世家门名,也要为了光宗耀祖而奋进,人生在世,想要什么,就努力去争取什么。”
想要什么,就去争取什么,虞幼窈眼睛暗了暗。
科考舞弊一案又牵连了一些人,朝廷下令恩赏了那些无辜受到牵连,而惨死在狱中的学子。
大家不再议论这件事。
转而谈起了二个月后,朝廷重新开科取仕。
宋明昭之名,也反复被人提及,大家都在猜测,经历了一场牢狱之灾,惊才绝艳的宋世子,是否还能一鸣惊人?
京里恢复了往日的繁华热闹,各种宴请的帖子,络绎不绝。
鲜少有人去关心,已经到了四月底,老天也不下雨,水稻减产成了必然。
许多田庄及时止损,种了耐旱的作物,可后续如果一直不下雨,耐旱的作物也要减产。
粮价已经涨到了一百二十文一升。
沿街乞讨的人越来越多。
市集上,每天都有许多在头上插了草,要卖身为奴的孩童。
郊外的城隍庙里,每天都有病死的、饿死的,或是因为抢食而被打死的乞丐。
乱葬岗里,尸体也越来越多。
……
虞府也收到了不少请帖,只是大房的虞老夫人孀居,杨大夫人一病三年,一些请帖是能推则推。
但其中有一张帖子,比较特别。
是荣郡王府送来的。
大周朝闲散宗室众多,高祖直系子孙封王、世袭、罔替的就那么几个,剩下的都要降爵承继,经过了几代皇帝,许多宗室都败落了。
有些被夺爵,一些连赐爵也未曾,大多数就靠着吃祖业过活。
祖业也吃不上的,还能靠着宗室盘根错节的人脉,仗着宗室的身份横行霸道,欺压平民,就没少闹出人命。
因此,宗室的风评并不太好。
第600章:慧眼识珠
像虞府这样靠苦读,举业入仕的书香人家,像镇国侯府那样,靠军功挣来勋爵的勋贵,对宗室都有些瞧不上眼。
得了势的宗室就另当别论了。
荣郡王府从前就是夺了爵的宗室。
当今皇上登基之时,有心赦免了一些罪过轻的宗亲,这就有了荣郡王下令复爵一事。
早些年,虞老夫人与荣郡王府还有些往来。
后来,虞老夫人孀居,就已经不大去外面走动,与荣郡王府的关系也是彻底淡了。
这一次荣郡王府向虞府递了花会帖子,连虞老夫人也觉得惊讶。
但是,惊讶归惊讶,该给的面子,也是要给的。
虞老夫人蹙了眉:“我听说,科考舞弊一案,就是交给荣郡王主审。”
姚氏点头:“是三皇子提议,说是此案牵扯上了宁远伯,而宁远伯是外戚,干系甚大,此案不该交由外臣审理,应由宗室出面审理。”
宗室里乌烟瘴气,大多都是吃喝嫖赌的纨绔子弟,能得用的人并不多,荣郡王算是最受皇上信任的人。
宗室想要保爵位,享富贵,也是要提前站队。
有了从龙之功,才能恢复祖上光德,权柄在握,享尽荣华。
虞老夫人想透了这些,就想到了,早前三皇子进了窈窈名下米铺的事,眼皮子狠狠一跳,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了。
宁远伯一案果然牵涉到了储位之争,虞幼窈道:“因着周厉王一案,这两年来,皇上确实有心任用宗室子弟,今年秋山春搜行猎,就有不少宗室子弟,受了皇上褒奖,还恩封了几位骑射不错的宗室子弟到军中任职。”
周厉王一案,殷怀玺横空出世,皇上对殷氏血脉也重视起来了。
这话看似没头没脑,可虞老夫人和姚氏都听明白了,宗室在储位之争,已经有了影响力,无论如何都不该将这场花会,看成简单的花会。
虞老夫人摇摇头:“我也许多年没出去走动了,是该活动活动筋骨。”
姚氏心中一定:“这两年,京里头也不太平,我每回出去走动,都是提心又吊胆,生怕行差错步,惹了祸事,这回宗室的帖子,我一接到手里,就没辙了,亏得家里有老夫人您这个定海神针,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咋办。”
虞老夫人微微一叹:“你也别太紧张了,老郡王妃是个爽快人,在京里积攒了不少好名声,不然你以为,京里头闲散宗室都有成千上万,为什么复爵这样天大的好事,没落到旁人家里,就到了荣郡王府呢。”
荣郡王府能复爵,还是老郡王妃之故。
姚氏点头:“我也时常听说,老郡王妃是个爽利的人,”说到这儿,她瞧了虞幼窈一眼,就转了话儿:“提起老荣郡王妃,我倒是想起来了,咱们窈窈和她还有些渊缘……”
——
眼看着还有三日,就到了花会的日子,荣郡王府一早就已经准备上了,可事到临头,还是有些手忙脚乱。
荣郡王妃用完了早膳后,就安排下人们点卯,将事情一一地交代下去。
等忙活完了,已经到了午时。
荣郡王妃梳着高锥髻,头发耙着头皮,忙碌了大半天儿,便也觉得头皮紧得慌,一回到屋里,就让身边的万嬷嬷,帮着卸了首饰。
“章哥儿呢?”荣郡王妃头上松快了,就想到这一上午都没见着儿子。
万嬷嬷:“说是约了三皇子,一大早就出门了。”
荣郡王妃一听这话,就皱了眉:“前两天,郡王爷又向朝廷递了请封世子的折子,眼下正是关键的时候,都跟他说了多少次,让他这阵子老老实实呆在府里头,等朝廷赐封的圣旨下来,他世子的名份正式定下来了,家里才能安稳。”
万嬷嬷宽慰道:“三皇子的邀约,也不好推了。”
荣郡王妃微微一叹:“请封世子的折子,早两年就呈上了朝廷,只是赐封的圣旨迟迟不下,我和郡王爷都悬了心,担心这爵位在我们身上,就到头了。”
万嬷嬷连忙道:“郡王妃可别太担心,这回有徐贵妃从中使力,大少爷请封世子这事,一准妥当。”
荣郡王妃摇摇头:“哪有你说得轻巧?徐贵妃这忙可不是白帮得,一不小心,狐狸没打着,还要惹一身骚,若不是为了章哥儿,我却不愿趟了这浑水。”
万嬷嬷一听就明白了:“可是为了虞府的事烦心?”
提起这个,荣郡王妃脸色就不好看了:“我也不想做这缺德事,可老王妃相中了虞家大小姐,只等着到了花会,把人请进府里相看了,这是大约也就成了。”
万嬷嬷低下了头,没敢说话。
荣郡王妃轻叹一声:“这两年到外头走动,我也瞧见了虞大小姐几回,到底是得了太后娘娘赞赏的人,教养就是不一般,虞老夫人孀居多年,在京里素有贞烈大名,虞大小姐名声好,做人也低调,可不像宁远伯家那个陆明瑶,仗着有几分资色就张扬显摆了。”
万嬷嬷心道:虞大小姐这条件,除了做那枝头的金凤凰,这京里哪家不想的。
荣郡王妃继续道:“老郡王妃和虞幼窈的生母谢氏,还有些渊缘,有一年宫中办宴,有一位淑人受不住暑热,当场晕倒了,谢大夫人当时隔得近,一马当先冲过去,给那位淑人喂了清暑通窍的秘药,那位淑人这才没事。”
万嬷嬷正在想,这与老郡王妃有什么关系呢?
耳里就听到荣郡王妃道:“当时,老郡王妃也是热中了暑气,为免当场失态,就寻了谢大夫人,这位谢大夫人也是个爽利心细的人,就问了老郡王妃的身体情况,确认是中了暑气之后,大大方方舍了药,老郡王妃很喜欢谢大夫人,总夸谢大夫人是个敞亮人,郡王府名下一些生意,也都是走了谢府的渠道,当年谢大夫人早逝,老郡王妃就亲去自虞府吊唁了。”
宗室名头说来好听,家里没了爵位,没有正经职称,就只能吃祖业,可大周朝历经了不少代,再大的祖业,也败得差不多。
第601章:荣郡王府
宗室都是面上风光,外强中干。
荣郡王府从前也是如此,是老郡王妃搭上了谢府的路子,荣郡王府有了营生,日子才渐渐宽松了。
万嬷嬷恍然大悟。
老郡王妃与谢大夫人有旧,家里与谢府也有了利益上的往来,虞大小姐家世、品性、名气,也都上乘。
这样看来,老郡王妃瞧中了虞大小姐,也是顺理成章了。
怎么也是一桩好姻缘。
话说到这儿,荣郡王妃有些口干了,端了茶,喝了几口,又道:“虞大爷正三品吏部侍郎,虞二爷还是内阁次辅,虞幼窈外家豪富,这样的家世,我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可偏偏,这世间慧眼识珠之人,也不光咱们老郡王妃一个,人徐贵妃早两年就盯上了虞大小姐。”
万嬷嬷听得一愣:“怎么早两年就?”
那时,虞大小姐才多大点?
荣郡王妃轻叹:“长兴侯府花会,虞府和二皇子一系交恶,有一句话叫,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虞大小姐要家世有家世,要钱财有钱财,说句难听一点的,就是那些一品大员家的姻缘,都不如虞大小姐来得靠谱。”
虞大小姐亏就亏在“门当户对”四个字上。
万嬷嬷蠕了蠕嘴:“虞氏也是大族,家里没有做妾的女儿,便是虞梦湘这个庶女,也嫁进了镇国侯府做了庶子嫡妻,虞府未必……”
荣郡王妃瞧了她一眼:“你是傻了不成,这侧妃是要上皇家玉碟的,侧妃不叫【纳】,是和正妃一样叫【娶】,将来到了三皇子府里,也是有品级的,诰命夫人见了,还要行【君臣】礼,咋能和妾相提并论呢?”
万嬷嬷低下头。
荣郡王妃微叹:“虞大小姐那是长了尾巴的凤鸾,也是我荣郡王府没得福气,我啊,只盼着花会过后,咱们家怀章的世子名份,能早些定下来。”
万嬷嬷欲言又止。
荣郡王妃睃了一眼,就道:“有什么话就直说。”
万嬷嬷这才敢开了口:“老君王妃那边……”
荣郡王头皮一麻:“老郡王妃是个暴脾气,我哪敢告诉她这个?只能先瞒着她,等到了花会,木已成舟,把事儿往虞府头上一推,就没我什么事了。”
姻亲这事,讲究你情我愿,老郡王妃若是执意要和虞府结亲,皇子也不能仗势欺人,不然跟强抢官家之女有什么区别?
可如此一来,难免就得罪了徐贵妃。
荣郡王府也不想掺合什么储位之争,更不想站位,便也不能挡了别人的道儿,以免将来误了家里的前程。
……
到了花会这日,许嬷嬷帮虞幼窈挑了一身松绿色软烟罗对襟曲裾罗裙,松绿清新雅致,宛如雨后空山,新芽初绿,焕发的勃勃生机。
许嬷嬷笑问:“今儿就改梳飞天髻?”
飞天髻和飞仙髻一字之差,发式也有些类同,飞仙髻发分两环,飞天髻发分三环,要显得隆重一些。
虞幼窈没有异议。
许嬷嬷梳好了发髻,挑了一顶鎏银步摇小冠。
以银丝绞成了缠枝纹样,四周垂挂了银箔叶片、小花,和流苏宝珠,小冠一戴到头上,花、叶,宝珠轻盈摇动。
远远比不上,虞幼窈生辰那日打扮得光鲜隆重,却也清新妍雅。
忙活了大半个时辰,虞幼窈总算带了春晓和夏桃,去了安寿堂。
虞兼葭已经到,穿了一身白底紫薇妆花纱裙子,一簇簇或紫、或红、或银的紫薇花,在纱衣上柔妍绽放,有一种芳柔绚烂之美,简单梳了一个单螺,左边戴了一朵鎏银镶红宝的偏花,十分娇美。
姚氏也带了虞霜白提早过来了。
虞霜白碧绿的纱裙纯净明亮,上面堆累了一朵朵榴花如火,梳了一个元宝髻,戴了镶红宝的小冠,更衬得她妍丽大方。
虞老夫人笑眯眯地看着几个孙女儿,满意地点头:“都准备好了,那就出发吧!”
马车等在垂花门前,虞老夫人年纪大了,姚氏身为媳妇,自然要在跟前伺候,和虞老夫人坐了一辆马车。
虞幼窈三姐妹同坐了一辆马车。
到了马车上,虞幼窈担起了长姐之责,又提了一些荣郡王府的人事:“……到了荣郡王府,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以礼数、规矩为则,荣郡王府几位嫡出的小姐,都没有赐封,便也如我们一般,礼数周全了即可!”
虞霜白搂着虞幼窈的腰,嘻嘻地笑:“有大姐姐在,我可什么都不担心。”
她也不是头一回和大姐姐一起出门了。
虞幼窈听笑了,又交代了:“到了荣郡王府,我要照应一些祖母,也不能时时和你们呆一块,镇国侯府与宗室来往较多,到时候你们跟着宋三姐姐一道。”
虞兼葭颔首:“我知道了,大姐姐。”
虞幼窈又有些不放心,又补充了一句:“今儿参加花会的,肯定有不少宗亲,得势的宗亲还在少数,以礼相待即可,若有人刻意为难,直管理直气壮,若遇到那些胡搅蛮缠的,就寻了我来处理……”
虞兼葭垂了头,牵了一下嘴角。
这两年,虞幼窈借了太后娘娘对她的夸赞,及“窈心堂”,在京里攒了不少名声。
明明是个“丧妇长女”,却在京里有了才德的名声,不管到了哪儿,就冲了这样的名声,旁人还要礼让三分。
呵,丧妇长女能这样风光的,虞幼窈还是头一个。
可虞幼窈凭什么呢?
不过是凭了当初,在长兴侯府的花会上,踩了长兴侯府的威严脸面,为自己博了一个一劳永逸。
说她丧妇长女,那就是在置疑先帝,置疑当今皇上,甚至是置疑亲口夸赞虞幼窈的太后娘娘。
看,现在连都要仰仗虞幼窈了。
马车到了荣郡王府垂花门前,迎客的丫鬟、婆子连忙上前,搭了小凳,姚氏率先下来,就有丫鬟要去扶她。
哪儿晓得,姚氏转了一个身,见虞老夫人打马车里出来,连忙将虞老夫人扶下来。
丫鬟和婆子们瞪眼一瞧,只见一位穿了真红大袖衫裙的老夫人,气派庄重地打马车里下来,顿时就打了个激凌。
第602章:老郡王妃
柳嬷嬷递了请帖,就有下人报了虞老夫人一行人的身份,下人们连忙行礼。
荣郡王府大办花会,前院招待男客,是荣郡王在照应。
后院接待女客,是由荣郡王妃在安排,虞老夫人一来了,荣郡王妃连忙放下了应酬,急火匆匆地迎过来。
就见到虞老夫人穿一身诰命常服。
大周朝诰命夫人都有两套命服,一套是礼服,乃进宫拜见贵人的大妆。
另一套是常服,通常是接宫里一些重要的圣旨,及重要宴会才会穿戴。
老夫人是二品诰命,头饰用珠翠庆云冠,真红大袖衫裙镶紫边,上施蹙金绣云霞翟鸟纹,裙上横竖金绣缠枝花纹,没有霞帔,也显得庄重贵气。
荣郡王妃心中一憷,连忙堆起了满脸笑容,上前行礼:“今儿这是吹了什么风,竟老祖宗您也吹来了,我们家老王妃要是得知您来了,指不定多高兴呢。”
虞老夫人点点头,就问:“说来,也有许多年没见着她了,她身体可还好?”
荣郡王妃连忙回答:“托您的福,身体还爽利。”
说完了,她垂了垂眼睛。
原想着,虞大小姐由婶娘带着出门,便是一个婶娘,半个娘,那也只是半个娘,哪能比得上自个女儿周全?
到时候让虞幼窈自己出点岔子,刚长了年岁的姑娘家,礼数上,规矩上有所欠缺,也怪不到荣郡王府头上。
她是真没想到,虞老夫人竟然会来。
早前,一直听说,虞老夫人是孀妇,身体也不大好,就鲜少在外面走动,又吃斋念佛了多年,性子寡淡了,更不喜欢凑热闹。
想着之前与徐贵妃商量的那事,心里不禁蒙上了一层阴霾。
可事到如今,箭在弦上却是不得不发。
来荣郡王府之前,虞幼窈就了解过荣郡王府的一应事宜,自然也认出了荣郡王妃。
这位梳了高锥髻,戴了累丝大凤,穿银红牡丹罩衫,腰间系了一条红绸彩帨,上窄下宽的狭长条形,绣蝙蝠图纹,上系了黄色丝带连缀浮雕凤纹,红珊瑚扁珠,色彩鲜艳。
大周朝只有宗亲才戴彩帨。
荣郡王妃再多的心思,也不敢在虞老夫人跟前表露,又连忙招呼了姚氏,眼儿一转,就瞧了站在长辈身后虞幼窈。
也不是头一次见到,可这清新妍雅的模样,依然瞧得她直吸气。
“这位是……”荣郡王妃笑容一深:“你们家大小姐吧!”
虞老夫人颔首:“我们家老大的嫡长女。”
虞幼窈连忙从长辈身后走出来,敛衣向荣郡王妃施礼:“郡王妃安好!”
荣郡王妃见她年仅十三,就已经有了几分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的娇贵风姿。
规矩礼数都显露出了好家教与涵养。
荣郡王妃连忙握住的手,将她托起来,笑道:“好孩子,我们家老王妃,与你娘谢大夫人有旧,到了我们家,哪需要客气,”说完了,就转头瞧了虞老夫人,一脸恭维:“啧,多好的丫头,难怪您老将人藏掖在家里,平常难得见一回,怕不是担心有人跟您抢了。”
虞幼窈今年十三,已经到了说亲的年岁,这玩笑,也是无伤大雅,虞幼窈生辰没有办宴,京里头许多人,也该明白虞老夫人的心思。
虞老夫人笑容一深:“可不是嘛,我们家现在哪儿能离得了她?!”
这订了亲的姑娘,和没订亲就不一样了,规矩讲究一多了,连家里的父亲、兄弟,都要避讳着。
每日除了绣嫁妆,学些管家上的事,连家里许多事也不能再插手了。
荣郡王妃听到老夫人干脆承认了,头皮又是一麻,却也只能硬了头皮笑:“那是,京里头谁个不知道,你们家大小姐是个能干人,十岁就帮着长辈分忧,杨大夫人病了两三年,家里也都是她在照应,虞三小姐身子不好,也是她帮忙照料。”
虞兼葭低着头,嘴里一苦。
这两年来,她一直呆在庄子上休养,也知道京里有不少关于她身体不好的传言。
可她没法辩驳。
只盼着一会儿,在花会上多露一露脸儿,也好叫旁人知道,她已经养好了身体,再也不是虞府的病秧子了。
虞老夫人颔首,听她夸了孙女儿,一点也不谦虚。
荣郡王妃也转了话,一一询问了虞霜白,虞兼葭。
虞老夫人笑眯眯介绍了一道。
虞霜白娇丽大方,荣郡王妃瞧得眼神一亮,喜爱之色不加掩饰。
到了虞兼葭,荣郡王妃见她一身紫薇花裙,姿态虽然柔弱,可身上不见病气,就知道,虞三小姐这身子是养好,少不得也要夸一通。
心里却也忍不住赞叹,虞府这三个嫡女,确实个个长得好,礼数,规矩、性情也是样样出挑。
虞幼窈娇贵,虞霜白娇丽,虞兼葭娇柔。
寒喧完了,荣郡王妃连忙带虞老夫人一行人去了花厅。
虞老夫人辈份高,被请到了上座,一屋的媳妇子哪敢慢怠,连忙领了家里的姐儿上前行礼,寒喧。
老郡王妃坐在紫红发亮的紫檀椅子上,见了虞老夫人,浑浊的眼儿都放了光,差点起身拉着她叙话。
到了她们这岁数,从前交好的姐妹是见一次,少一次。
她已经许多年没见虞老夫人了。
待互相见礼了之后,虞幼窈姐妹上前,向老郡王妃施礼。
老郡王妃不瘦不胖,年岁比虞老夫人还大些,穿了绛紫色鹤纹衣,腰间也系也采帨,上面绣的是松鹤延年纹。
老郡王妃早有准备,拉着虞幼窈的手,夸个不停:“……好孩子,模样是随了你娘,连性儿也与你娘一般,是个敞亮的,真正是好教养啊,好,真是太好了……”
她一边说着,身边的嬷嬷就递了她一个巴掌大的金丝楠阴沉木盒子,她接过了盒子,不由分说就往虞幼窈手里塞去。
虞老夫人从旁瞧着,眼神不由一动。
这礼物显然是提前就准备好的,装了盒子就越显得慎重,阴沉木又是贵木,就越显得这礼物不同一般。
第603章:不知好歹
虞幼窈也知推不过,就大大方方地接下:“长者赐,不敢辞尔,多谢老王妃。”
轮到了虞霜白和虞兼葭,这礼就成了被丫鬟端在托盘上,众多礼物之中的一件,虽然也不差什么,但明眼人都瞧出了差别。
不过老郡王妃和谢大夫人有旧,也是无可厚非。
虞兼葭垂了眼睛,内务府制鎏金花簪,华贵璀璨,她也是十分喜欢,可不经意瞧了捧在夏桃手里的金丝楠阴沉木盒子,便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
礼数周全了之后,也就没姐儿们什么事。
虞霜白知道虞幼窈要先照应祖母,就和宋婉慧、齐思宁,唐云曦一道先离开了。
姚氏碰到了相熟的人,少不得也要寒喧几句,虞老夫人许久没有出门,虞幼窈也有些不放心,就缓了一步。
老郡王妃瞧了一眼,笑容一深。
在场其他夫人、太太们,也没觉得她不知礼数,大人们说话还留着不走。
百善“孝”为先,虞二夫人虽然是媳妇,可虞老夫人一直也是大房经手照应,虞幼窈一时脱不开身,也是理所当然。
大家都露出了善意的笑容,甚至还有人当场夸赞虞幼窈有孝心。
一提了孙女儿孝顺这话,虞老夫人就笑了,嘴上就多了许多话,多年没出来走动的隔阂也散了许了。
见祖母与人叙话,也聊开了,虞幼窈也放心了许多。
这时,姚氏寒喧完了,就道:“你也出去赏花,老夫人身边有我照应着。”
虞幼窈也不好再继续呆着。
这时,穿了一身紫色烟纱裙子的太太,笑眯眯地站起来:“虞大小姐头一次来郡王府,我带你出去认认路。”
是荣郡王府二房的洛二太太,方才见礼的时候认过。
荣郡王府的二爷是庶出,到底是宗亲,洛氏穿着比旁人讲究了一些,打扮也精细。
虞幼窈连道不用。
洛氏却已经拉了虞幼窈的手:“走吧,谢大夫人与我们老王妃是旧识,你到了我们家,多照顾些,也是理所应当。”
话说到这份上,虞幼窈就不好推拒了。
一到了院子,虞幼窈就瞧见白玉石的如意平安门,就有一位穿了蔷薇花绫纱裙子的小姐,领了一个丫鬟等在那儿。
洛氏带着虞幼窈走过去,一指:“这是我们家五小姐,锦微,比你大一岁。”
殷锦微大方开朗,待人没有隔阂,两个互相见了礼,她就亲切地挽了虞幼窈的胳膊,亲亲热热地喊:“窈儿妹妹。”
进了荣郡王府之后,虞幼窈就没少听,荣郡王府里的人,提及她娘与老郡王妃有旧,荣郡王府待她也是热情周到。
殷锦微自来熟的作派,仿佛也是这个原因。
虞幼窈微笑,喊了一声五姐姐。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上了抄手游廊,荣郡王府很大,宅子修得精致气派,处处都见了雕龙和绘凤,彰显了宗亲身份。
府里正在办花会,处处都摆了花团锦族的花木,有不少名贵的品种。
殷五小姐口才好,每到一处,都会向虞幼窈介绍那一处的景观、花木,以及与姐妹之间,在那处发生过的一些趣事。
这一路走来,也是半点也不无聊。
虞幼窈一边欣赏荣郡王府的景致,也借着闲聊,旁推侧敲,就知道了这位殷五小姐,是荣郡王府殷二爷的庶女。
是宠妾所出,在府里也是很得脸。
这会儿,府里的嫡女都在赏花的地方,招待各府的小姐们,特意寻了一个庶女帮她引路,再没有比这更大的周全。
如此看来,荣郡王府确实对她格外照顾。
走了一段路,虞幼窈就赞叹道:“五姐姐,荣郡王府可真大,走了这么久,也没到赏花的地方,还有几时能到呢?”
殷锦微目光闪了闪,就指向前面:“看到面前的岔道吗?左边拐一道,路过了紫薇菀,就到了赏花的地方,”似是担心虞幼窈怀疑什么,她又补充道:“方才见窈儿妹妹,似乎对荣郡王府的景致很感兴趣,就弯了一道路,走了紫薇菀。”
“原来如此。”虞幼窈点点头。
她确实表现出了,对荣郡王府的景致很感兴趣,殷五小姐有心介绍,也不能扫了她的兴致,驳了她的好意。
荣郡王府到底是宗亲,态度敷衍也容易落人口实。
到了旁人家里,一举一动,一言一举,都要依照礼数,规矩了来,既表达了对客人的敬意,也彰显了自家的教养。
这确实是个好借口。
殷锦薇见她没有计较,悄悄松了一口气,就笑道:“大伯母喜欢紫薇花,府里就种了一大片,银薇、紫薇、红薇各种颜色,交相辉映,宛如烟霞灿美,紫薇花的花期很长,能从四五月一直开到秋日,也是我们荣郡王府里的一景,既是花会,窈儿妹妹又是头一次来郡王府,就特地带你过来看一看。”
真是好一张巧嘴,虞幼窈笑了:“那就多谢五姐姐了。”
老郡王妃与她娘有旧,她到了荣郡王府,王府里的人多照顾她一些,也是理所当然。
殷锦薇也因此,待她更亲近一些,甚至特意带她去府里最美的紫薇菀看紫薇花,怎么也能说得过去。
而且,荣郡王府办的就是花宴。
赏花是必不可少的。
殷五小姐这行为不算失礼。
自从她进府之后,因着与老郡王妃有些渊缘的原故,荣郡王府已经是对她格外照顾,处处迁就。
再要因这点小事不满,那就不太不知好歹了。
思及至此,虞幼窈倏然一惊。
猛然意识到,若她在花会上,一不小心出了什么岔子,那也怪不到,一直对她“格外照应”,“处处迁就”的荣郡王府头上去。
毕竟,方才荣郡王妃,在垂花门前,就说了一句:我们家老王妃,与你娘谢大夫人有旧,到了我们家,哪需要客气。
垂花前门是迎客的地方,停在那儿等着迎客的人,也不只虞府一家,旁人家自然有眼睛,能看到这些。
老郡王妃更是当着众人的面儿,独独送了她一个装了盒子的礼物。
第604章:包藏祸心
因着她晚了一步路,洛二太太一个长辈,就亲自引她出门。
还寻了府里的小姐等着,为她引路。
这一事事,一桩桩,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却都是旁人家姐儿没有待遇。
实在不能怪虞幼窈多想,从一接到荣郡王府的花会帖子,她就没把这场花会,当成普通的花会。
来之前,表哥也提醒了她,让她多留点神。
虞幼窈进了荣郡王府之后,不觉就心怀了谨慎。
到了旁人家里,谨慎无大错。
可如今,她在无形之中就落了单,头一次来荣郡王府,对荣郡王府也不熟,去哪里也是一摸黑,全看殷五小姐将她往哪里带。
方才殷五小姐就没经她的同意,擅作主张就将她往紫薇菀里带了。
她是不相信,荣郡王府会对她做什么不好的事。
但若是她自己出了岔子,怨得了谁?
虞幼窈眼儿深了深。
“窈儿妹妹,前面就是紫薇菀。”殷五小姐拉了虞幼窈的手,手劲略有些重,虽然没弄疼她,却叫人一时也挣脱不去。
虞幼窈回头,对春晓使了一个眼色,就被殷五小姐不由分说,拉向了白玉拱门前。
从洞门外瞧进去,能看到紫薇化灿若烟霞,美不胜收。
“五姐姐,你慢点走,我快跟不上你了,你能不能轻点拉,我手有点疼……”虞幼窈一边走,“哎哟”一声,就弯下了腰。
拉得这样重,无非是不希望被拉得人轻易挣脱了。
走得又快又急,无非是不想被拉的人,有机会脱身。
大户人家的姐儿们,都学过接人待物,没有人会不顾旁人的意愿,硬拉了旁人,去从来没去过的地方。
如果有,不管是无心还是故意,既不合规矩,也不符礼数,她就没有必要去配合了。
她只想将虞幼窈引到紫薇菀里,可不想因为她,让虞幼窈出了什么岔子,若是节外生枝可就麻烦了。
殷锦微吓了一跳,连忙弯了腰,低了头去扶她:“窈儿妹妹,你怎么了?”
春晓一记手刀,殷锦微带来的一个丫鬟,悄无声息就被打晕倒地。
虞幼窈也没必要再装:“打晕她!”
殷锦微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春晓又是一记手刀,殷锦微脑袋一晕,晃悠了一下,就软倒在地上,不省人世了。
虞幼窈笑了:“可以啊,下手又快又狠,这两年没跟长安白学。”
春晓的父亲练过一些把式,春晓打小就跟着父亲学了一些,后来跟长安混熟了,就让长安教了她正经的拳脚功夫。
表哥对此乐于见成,长安教起来也尽心。
好在春晓在武艺上有些天赋。
虞幼窈故意装作崴脚,是为了转移殷锦微的注意,好方便春晓行事,免得惹出了动静。
春晓被夸得脸红。
夏桃心里有点慌:“小姐,接下来该怎么办?”
虞幼窈淡声道:“来的路上有一个凉亭,把人丢在那儿,殷锦微是荣郡王府的小姐,就算昏倒在凉亭里,也不会出什么事。”
春晓得了令,一手拎一个,丫鬟小姐一把抓,跑得两条腿起飞。
夏桃贼眯了眼睛,四下张望,没见着有人,心里放心了一些,又越觉得殷五小姐把小姐往没人的地方引,分明不安好心。
想了这些,夏桃连忙问:“小姐,殷五小姐她想做什么?为什么独独把小姐引到这边?”
方才跟着殷五小姐走了一道,见路上的人越走越少,她就觉得有些不对,暗暗留心附近的动静。
虞幼窈站在紫薇菀院外,紫薇树花枝招展,远远也能瞧见,墙内灿若烟霞,确实是难得的美景。
若她不是心存了警惕,轻信了荣郡王府对她,是真的“格外照应”,轻信了殷锦微待她“热情周全”,不曾怀疑殷锦微,又见了紫薇菀如此美景,人都到了这地儿,换作任何人,少不得也要进去瞧一瞧。
虞幼窈淡声道;“左不过是故意引我在花会上出岔子,这一路走来,人越走越少,到了紫微菀,更是连一点动静也没有,如此大费周章的安排,就是洛二太太,都没这份能耐,更何况是殷五小姐一个庶女。”
殷锦微说过,是因荣郡王妃喜欢紫薇花,才有了紫薇菀,这是荣郡王妃的地盘。
夏桃瞪大了眼睛:“难道是荣郡王妃?她和小姐无怨无仇,为什么要害小姐?”
虞幼窈摇摇头:“谁知道呢?这些个皇家宗亲,一个个外强中干,面上风光,却偏仗着自己是皇室中人,就自觉高人一等,便是算计人,也是如此明目张胆。”
夏桃气得混身直哆嗦:“可恶!方才见荣郡王妃对小姐亲切又温和,口口声声地说什么,老郡王妃与小姐的亲娘有旧,没想到她竟然包藏祸心,算计小姐。”
虞幼窈轻叹:“可不是吗?若事后吃了亏,也是我年岁小,规矩和礼数,难免有些疏漏,也怨不到荣郡王府头上,没有确切的证据,就只能忍气吞生,否则就是诬蔑宗亲,藐视皇家威严,事情一闹大,就要牵连整个家族。”
这就是宗亲,只要一天顶了天家姓氏,便是再落魄,头上也有了一顶保护伞。
荣郡王府是有恃无恐。
这也是京里头,大多人家不愿与宗亲往来的原因。
也是祖母今儿,特意穿了诰命常服过来的原因。
可是祖母大约也没想到,诰命常服也震慑不了,这些自命不凡,自视甚高,不把人当人看的宗亲。
夏桃吸了一口凉气:“可是,引小姐过来的人,是荣郡王府的小姐,荣郡王府抵赖不了,这难道不是确切的证据?”
虞幼窈眼里透了讽刺:“殷五小姐是二房庶女,姨娘是殷二爷的宠妾,一个妾室,一个庶女,舍了便也舍了。”
不是她小人之心,接到荣郡王府花会请帖时,她私底下了解过荣郡王府的一应人事。
殷二爷有一位宠妾,也略有耳闻。
方才闲聊时,她旁推侧敲了殷锦微的情况。
殷锦微语气略带得意,这绝不是在嫡母手底下讨日子的庶女,该有的态度。
第605章:幽会佳人
不难推断,洛二太太再大度,怕也不能容忍,一个妾室,仗着爷们宠爱,爬到她正室的头上作威作福。
更不能容忍,一个妾室所出的庶女,越过了她的嫡女。
等事情东窗事发了,就拉了这个庶女出来顶缸,既能除了一个碍眼的庶女,又能打击老爷的宠妾,简直是一石二鸟。
夏桃也想到这一点:“所以,荣郡王府一早就算计了这些,连善后,也已经算计好了,只等着小姐……”
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
可是!
荣郡王府的恶意,挟裹在“格外照应”的糖衣里,就像裹了糖霜的砒霜,稍有不慎,就是穿肠之毒。
虞幼窈道:“这只是我的猜测。”
可夏桃也知道,殷五小姐行迹可疑,荣郡王府对小姐分明不安好心:“小姐为什么要将殷五打晕?”
殷幼淡淡道:“殷五小姐特意将我引来此处,不可能没有后招,紫薇菀情形未知,打晕了她,以免节外生枝,也以防闹出动静,殷五小姐在凉亭里,没与我一道,不管这件事如何发展,殷五小姐也攀扯不上我了。”
夏桃恍然明白了。
对付敌人最好的手段,就是连上场的机会也不给她。
这时,春晓回来了,虞幼窈又道:“总要搞清楚,荣郡王府为什么要算计我。”
夏桃还没反应过来,春晓已经走过来了:“小姐,我按照您的吩咐,将殷五小姐和她的丫鬟,扔到了凉亭里。”
虞幼窈点头:“你现在悄悄去紫薇菀打探一下,看看殷五小姐为何将我引到此处,我去前面庑廊处歇一歇脚。”
不管荣郡王妃在算计什么。
这一路人越走越少,到了紫薇菀附近,更是连人也不见,就足以见得,荣郡王妃的算计见不得人,紫薇菀肯定也没多少人,春晓足以应对。
春晓点头,悄无声息地进了紫薇菀。
紫薇菀里情况未知,虞幼窈不好在此处久待,带着春晓,沿路走回了抄手游廊,停驻在廊拐脚处,仿佛正眺望紫薇菀里,紫薇花灿若烟霞。
春晓打小就练了些把式,根底打得不错,这两年来,又泡了不少打熬筋骨的药浴,她年岁大了些,药浴的效果,不如小时候效果好,但是她能吃苦,训练强度越大,药浴效果就越好。
两年下来,虽然没练成一个高手,但以一敌三,飞檐走壁不成问题。
紫薇苑遍植花木,环境清幽,春晓借着花木遮掩,就摸到了紫微菀内里。
菀里引水入院,修了一个大湖,湖心里山石叠障,高低错落,形态千奇,种了品种不一的各色芙蕖、睡莲,湖心修了一栋二层竹楼,湖边遍植了各色的紫薇花,紫薇绕水,水绕竹楼,还真是难得的景致。
春晓打算去竹楼里探一探,就听到青石砖铺的路上,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春晓面色胚变,眼里全是骇然。
紫薇菀是荣郡王府后院没错,可后院里,却有男人的声音,殷五小姐还处心机虑将小姐往紫薇菀里引?!
若小姐当真一只脚踏进了紫薇苑,岂不成了与男人私会?
名声也都毁完了!
春晓听到声音越来越近,闪身进了紫薇花林,看到不处远,有两个男子并肩走来。
都是十七八的年岁。
其中一个男子,穿了一身蟒袍玉带,金质玉相。
紫蟒袍上绣金纹四趾九蟒,前后两肩各两条绣金四爪蟒龙纹,蟒龙首面向正面,双目圆睁,正视前方,蜿蜒而坐。
春晓惊愕不已。
五趾为龙,四趾为蟒,宗亲特赐者才能用绣金九蟒,朝臣们只用青、蓝二色。
这人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
春晓心里扑通乱跳,勉强冷静下来,就瞧了另一人,一身石青色四趾蟒袍,应该就是荣郡王府的大少爷,殷怀章。
蟒袍玉带的男子,手里拿了折扇,一路欣赏着紫薇菀的景致:“你们家紫薇菀修得可真是清幽雅致。
“三殿下满意就好,毕竟,”殷怀章笑得别有深意:“如此胜地,幽会佳人,才别有意趣!”
三皇子似笑非笑,一折扇敲到了殷怀章头上,笑骂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本殿下熟读圣贤书,受圣人教诲,也是知礼的人,怎么会做出幽会佳人这种私德败坏、寡鲜廉耻的行径?是偶遇,偶遇知道吗?”
殷怀章也顾不得额头上的疼痛,连忙道:“是是是,是我说错了话,冒犯了三殿下您的清誉。”
三皇子见他还算识相,笑嘻嘻道:“你可要记清楚,本殿下近日课业繁忙,今儿花会,是你们荣郡王府三番四次,极力邀请本殿下,本殿下是盛情难却,这才在百忙之中,拔了空前来参加花会。”
殷怀章很上道,立马道:“那是,三殿下勤学刻苦,听说荣郡王府有一种,紫薇水菀景致清幽,环境优美,就打算过来散一散心,因着紫薇菀是后院,为免惊忧了后院的女客,我们家特意做了安排,摒退了紫薇菀附近所有下人,是虞大小姐无意间闯入了紫薇菀,偶遇了三殿下……”
荣郡王府把一切都安排妥妥地,三皇子满意笑了!
殷怀章谄媚道:“我都打听过了,虞大小姐往常低调,鲜少在外头走动,没见过几个外男,紫薇菀清幽雅致,三殿下与虞大小姐在此偶遇,殿下身份尊贵,风度翩翩,景好人也好,虞大小姐肯定会对三殿下芳心暗许。”
没见过外男的闺阁女子,最好哄了。
稍加一些手段,便能撩得她们面红赤耳,怦然心动,更何况三皇子还是尊贵的皇子,母妃又是贵妃。
这样的身份,就没几个女人能抗拒得了。
荣郡王府这才敢明目张胆了算计官家女,这十拿九稳的事,一旦事成了,没准虞府还要谢谢荣郡王府帮忙谋了一段好姻缘呢。
这话却是拍到了马屁上,三皇子笑了:“这还像句人话,孤男寡女有损虞大小姐的清闺,能给虞大小姐一个好印象,后面本殿下诚心求娶,一切也能顺理成章,本殿下可不做那毁人名声,迫人嫁娶的无耻之徒。”
第606章:贪慕虚荣
结亲又不是结仇,虞府也好,谢府也好,对他来说都是极大的助力,定要让虞大小姐与他一条心,才能毫不保留地为他所用。
殷怀章连连称是。
三皇子话锋一转,就问:“可有打听清楚了,那位虞大小姐果真是京兆第一美人?”
他在宫里头,打听消息总不如宫外方便。
虞大小姐既然有美名传出,长相肯定是差不了,这不马上就要见到人了,一时就有些心痒难耐了。
殷怀章也没见过虞幼窈,但之前祖母有心让他和虞大小姐结亲。
他旁推侧敲,问了母亲关于虞幼窈的情况。
不过,这事却不能说给三皇子知道。
于是,他就笑道:“我旁推侧敲问了母亲,那位虞大小姐娇贵鲜妍,身段儿纤秾合度,肌肤宛如香膏玉脂,仙姿玉貌,华净妍雅,陆明瑶也要逊色三分。”
三皇子眼睛一亮:“此话当真?我记得虞大小姐也才十二三岁吧,模样都没长开……”
殷怀章可是风月老手,花街柳巷,暗娼窖馆,就没有不混得。
他还特别能装,家里压根不知道,他在外面厮混成性:“美人在骨不在皮,真正的美人儿,十二三岁就已经有了花骨朵的青涩蔓妙了……”
一边说着,他就凑近了三皇子耳边,压低了声音。
三皇子听得嘻嘻直笑。
说完了,殷怀章就折了一枝紫薇花,这一枝紫薇花将开未绽:“三殿下您看,这一朵紫薇花美是不美?”
没有全开的紫薇花,虽失之烂漫,却依然艳骨尤存,三皇子就笑了:“自然是美。”
殷怀章就笑了:“那位虞大小姐,正是这花骨朵儿一般的年岁,待她进了三殿下宫里,三殿下好好伺弄,用心浇灌,就能开出倾城绝艳。”
都是男人,又是一早就通晓了男女之事,哪能不明白这话暗藏的深意。
三皇子就有些迫不及待,想早点见到这位传说中,仙姿玉貌,有倾城绝艳之姿质的虞大小姐了。
思及至此,三皇子话锋一转,就问:“这都什么时辰了?虞大小姐何时过来?”
殷怀章笑了:“三殿下莫急,我五妹妹身边的丫鬟,之前就传了信,五妹妹已经带了虞大小姐在来紫薇菀的路上,为免虞大小姐怀疑,路上肯定是要看看风景,聊一聊闺中日常,要耽搁一些时候。”
三皇子蹙了一下眉:“你这个五妹妹……”
殷怀章立马道:“三殿下请放心,我这个五妹妹,无意见了三殿下一面,就对三殿下情根深种,我告诉她,只要她能将虞大小姐引到紫薇菀,就帮她制造与三殿下见面的机会,她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这事一准妥当。”
殷锦微没脑子,是个贪慕虚荣的蠢货,还当他瞧上了虞大小姐,所以才让她将虞大小姐引到紫薇菀。
荣郡王府复爵得势,殷锦微一个庶女,被那些没爵位的闲散宗亲奉承多了,脑子就糊住了,一个小庶女算计官家嫡女,也不带怕的。
也不想一想,她一个庶女,就是给三皇子当侍妾都不够格,竟然还敢肖想三皇子,真正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三皇子在宫里,像殷五小姐这样的女人见得多了,就有些不屑,冷哼一声:“你去探一探消息,虞大小姐过来了,赶紧过来通报一声。”
春晓眼见着三皇子和殷怀章走远,这才悄无声息出了紫薇菀。
虞幼窈面无表情,听着春晓将打探来的消息一一禀报。
荣郡王府千方百计,算计她到紫薇菀里私会男人。
而这个男人,不是旁人,却是当朝三皇子。
一旦算计成功,她清誉有损,虞府也落了把柄在三皇子手里,就只能嫁进三皇子宫里做个侧妃。
殷锦微铤而走险,做了引路石,是想攀附三皇子。
洛氏未必不知道这些,却故意纵容庶女,甚至为庶女创造机会,是为了借机除掉威胁她的宠妾与庶女。
那么荣郡王妃呢?
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整个荣郡王府满屋子腌臜算计,连徐贵妃和三皇子都掺合其中,真正是恶心透顶了。
夏桃已经惊愣了眼儿,捂着嘴,生怕自己惊叫出声。
虞幼窈却面色平静,仿佛荣郡王府算计的人,不是她似的。
等春晓禀报完了,虞幼窈淡声问:“这么说来,现在紫薇菀只有三皇子和殷怀章两个人?”
小姐波澜不惊,无动于衷的样子,像极了周表少爷,有种暴风雨前的宁静,无端就让人瘆得慌,有一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春晓心翼翼瞧了小姐一眼:“三皇子带了侍卫,不过侍卫都在紫薇菀各门守着。”
紫薇菀有四门,除了这一处,其余三处都守侍卫,这样做,也是为了方便三皇子行“幽会”之事。
虞幼窈垂眸思索。
春晓欲言又止,张了嘴又闭了嘴。
虞幼窈瞥了她一眼:“有什么话就直说,不要吞吞吐吐地。”
春晓小声地问:“荣郡王府和三皇子一起算计小姐的闺誉,小、小姐您难道就、就不生气吗?”
“气,怎么不气?没看到你家小姐我,这会儿怒火中烧,急怒攻心,正在绞尽脑汁地想了,该怎么礼尚往来,回敬了荣郡王府,”说到这儿,虞幼窈磨了磨牙,冷笑道:“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姑奶奶可不是君子,有仇不当场报了,难道还要留到过夜?”
看样子,小姐是真气得不轻,连“姑奶奶”这话出了口。
春晓缩了缩了脖子,这大热天的,无端就觉得,露在外头的一小截儿脖子,有些发凉。
夏桃赶忙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尖,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小姐性儿好,脾气也好,几乎很少动怒,府里人人都说大小姐仁厚,可愣是没人敢对大小姐不敬。
大小姐就跟周表少爷一样,鲜少见到动怒的时候。
可是不动怒,就不代表不会怒。
虞幼窈是真气,连声音也哑了:“荣郡王府一个破落户,他以为他是谁?真当自己是根葱?想算计谁就算计谁?”
第607章:私德败坏
说到这儿,虞幼窈连眼眶也红了,要哭不哭,一副受了气的娇气样:“我却是没受过这样的委屈,也受不了这样的委屈!”
春晓垂了眼,不敢说话,心道:可不是嘛!自从表少爷进了府,委屈什么,都挨不上小姐的边儿。
夏桃又压低了脑袋,心道:可不是嘛!这要让表少爷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心疼,但凡惹了小姐不好的,就没一个有好下场。
虞幼窈嘴上虽然委屈,可脑袋瓜儿还拎得清:“春晓,你刚才说紫薇菀修了一个大湖?这会儿殷怀章肯定出了院子,去打探我的消息了,那么紫薇菀里,便只有三皇子一个人,”说到这儿,她凑到了春晓耳朵边上,压低了声音,交代了几句:“……听明白了吗?”
春晓一脸惊愕,简直被自家小姐的胆大包天,给吓懵了:“小、小姐,这、这样真的没有问题吗?三皇子身份贵重,怎、怎么能、能……那可是要杀头的,而且荣郡王府也是宗亲,又是在别人家里……”
虞幼窈冷笑:“怕什么,不管出了什么事,那也是荣郡王府的错处,跟我有什么关系?荣郡王府暗地里引我去见外男,这种缺德的丑事,他们遮掩还来不及,哪儿敢往外面闹?”
春晓打了一个哆嗦,脑子也乱成了糊浆:“若、若是徐贵妃怪罪下来……”
虞幼窈扯了扯唇儿:“那也是荣郡王府,窜唆三皇子做了败德之事,是荣郡王府的错,和我有什么关系?便是顾着三皇子的名声,徐贵妃怕也不敢将这事攀扯到我身上,我也是官家之女,父亲是朝廷大员,二叔是次辅,祖母是诰命夫人,也是门楣光耀,就是有证据,我也是受害者。”
春晓还有些惶恐,话也说不利索:“可、可是……”
虞幼窈打断了她的话:“徐贵妃和三皇子既然对我起了心思,这次算计不成,肯定还有下次,他们位高权重,我只是一个外臣之女,躲过了这一次,未必能躲过下一次,只有千日做贼,那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春晓一听这话,就渐渐冷静下来了:“小姐这么做是想……”
虞幼窈冷笑一声:“既然已经做了卑劣无耻的事,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这事闹到明面上来,由私事,变朝事,也好叫人瞧一瞧,荣郡王府这一屋子,都是什么下三滥的货色,让人瞧一瞧三皇子,是个什么私德败坏的狗东西……”
想当皇帝?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春晓打了一个激凌,结巴:“知、知道了!”
夏桃恨不得将地上,也盯出一个洞来,不禁就想到了,长兴侯府花会那天,小姐是怎样让长兴侯府威名扫地,让长兴侯夫人脸面尽失,让曹七小姐名声丧尽。
而这一回,大小姐要搞的人是宗亲!
还夹带了三、三皇子!
虞幼窈满意地点头:“下去办吧,也该让荣郡王府知道,什么叫自、食、恶、果!”
春晓沿着抄手游廊,又往紫薇菀去了。
夏桃又惊怕,又有些好奇:“小姐,您让春晓回去做什么?”
既然徐贵妃算计到她头上,就不能坐以待毙,至少要谋一个一劳永逸,让旁人不敢再将主意打到她身上来。
虞幼窈没打算多说,淡淡道:“一会儿就知道了。”
夏桃也不敢多问了,就转了话:“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虞幼窈目光望向了前面,仿佛没有尽头的抄手游廊:“自然是沿路返回。”
主仆两人沿着抄手游廊,加快了脚步,很快就重新回到了待客的花厅。
虞老夫人见她才出去不大一会,就回来了,连忙就问:“怎么又回来了?没去其他姐儿们一道赏花?”
虞幼窈看了一眼荣郡王妃,有些欲言又止。
荣郡王妃被她瞧得脑袋一炸,险些没当场从椅子里跳起来,大呼一声:我看我做什么!
好险忍住了。
方才虞幼窈一进屋子,她就知道这次的安排,多半是失败了,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忍不住暗骂:殷锦微这个蠢货,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连笑容也有些勉强了。
不过!
虞大小姐好端端地站在这儿,想来也是没事,到底是宗亲,虞大小姐来者是客,想来也不敢随意往她身上攀咬。
大不了,一会儿将殷锦微推出来一顶,好好跟虞大小姐道个歉,拿一些宫里赏赐的好物赔偿一番,将诚意摆足了,这事儿多半也能息事宁人。
这样一想,荣郡王妃心里安稳些。
倒是虞老夫人,见孙女儿看了荣郡王妃,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心里不由一沉:“怎么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是不是惹了什么祸,给荣郡王府添了麻烦?”
说到后面,她连声音也透了严厉。
虞幼窈吓了一跳,急忙解释:“我、我没有,二太太亲自将我引出了门,还让府里的五小姐为我引路,五小姐待人热情周到,特地带孙女儿去王府的紫薇菀看紫薇花,说是那儿种了一院子的紫薇花,只是……”
说到这儿,她有些不安地咬了咬唇,没忍住又瞧了荣郡王妃。
老郡王妃脸色沉了沉,紫薇菀里的紫薇花开得美,五姐儿带虞大小姐过去看一看,也是无可厚非。
可虞大小姐这态度,好像另有隐情似的?
屋里其他人都不是蠢得。
见虞大小姐一会儿欲言又止,一会儿难以启齿,一会儿不安惶恐,恐怕这紫薇苑里,应是出了什么差错。
虞老夫人脑弦儿嗡嗡直跳,一时间又急又怒:“你、你这个死孩子,到了别人家里,不与自家姐妹一块呆着,咋能到处乱跑,你……”
仅一句话,让荣郡王妃也不能再装傻了,连忙道:“老祖宗,您、您可别生气,这事儿是我们五姐儿的错,大小姐头一回上荣郡王府,不认得路,也是五姐儿擅作主张,将大小姐往紫薇菀里带……”
果然,姜还是老得辣。
事情都没弄清楚,虞老夫人首先就挑了荣郡王府的错处。
第608章:落水
虞幼窈头一次来荣郡王府,若不是荣郡王府刻意将虞幼窈往那儿引,虞幼窈又怎么知道,荣郡王府有个紫薇菀,又怎么知道路?
虞大小姐若是出了岔子,那也是荣郡王府待客失礼的错处。
虞幼窈吓懵了,见祖母捂着胸口直喘气,连忙上前,伺候祖母用茶。
虞老夫人顾不上喝茶,一把握住虞幼窈的手,声音打牙缝里挤出来:“可、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虞幼窈吓了一跳,连忙摇头:“没、没有出岔子,殷五小姐将孙女儿,带到了紫薇菀门口,说要更衣,就走得没影,孙女儿等了一会儿,没见殷五小姐回来,又见附近连个人影都没有,觉得不妥,急忙带了夏桃沿路返回,因为走得急了,不小心滑了一下,弄脏了鞋子,春晓去帮我拿鞋子了。”
一边说着,她就露了藏在裙底的鞋子,鞋面上刮蹭起了毛边。
虞老夫人这一口气,总算是喘上来了,可怒气半点也没消:“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不与其他姐儿们一道赏花,反而一个人落了单,去什么紫薇菀?礼数和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虞幼窈被祖母这一通劈头盖脸,训得眼眶也红了,却抿着唇儿,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一旁的夏桃心疼小姐,“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老夫人,请息怒,这事儿也不能全怪小姐,小姐头一次来荣郡王府,也不认得路,是殷五小姐擅作主张,将小姐往紫薇菀里带,走到半道上,小姐见人越走越少,这才觉得不妥,问了殷五小姐,殷五小姐说,是见小姐对荣郡王府的景致很感兴趣,所以绕了道,走了紫薇菀,去赏花的地方……”
在场的各家夫人、太太们,眼睛闪了闪。
凭良心说,这事儿分明就是荣郡王府的差错,根本就怪不到虞大小姐头上。
虞大小姐察觉了妥,及时沿路返回,已经还算机灵了,换个脑子笨点的,只怕真就信了殷五小姐。
可怜虞大小姐险些在荣郡王府吃了亏,却碍于来者是客的礼数和情面,再多的委屈也不好明着说,让自个儿祖母当场训红了眼。
在场没得一个人是蠢得。
殷五小姐不把虞大小姐往赏花的地方带,却独独将她往连人也没有的紫薇菀里引。
殷五小姐将人引到了紫薇菀,把客人一个人丢人紫薇菀里,自个儿却借着尿遁了,这是几个意思?
荣郡王府奴仆成群,就算今儿花会,紫薇菀附近,也不至于看不到人,能做出这样安排的人,只有荣郡王妃。
这明显就是故意的!
虞老夫人脸色铁青,目光沉沉看向了荣郡王妃。
可荣郡王妃脸色唰一下,全白了。
老郡王妃怒瞪了眼睛,盯向了荣郡王妃:“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屋里头,其他夫人、太太们,也齐齐看向了荣郡王妃。
荣郡王妃顶着一屋子的目光,就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这下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虞幼窈不甘心,差点被荣郡王府算计了,故意惺惺作态,和虞老夫人一唱一合。
原是顾及荣郡王府的情面,不好说的话儿,在虞老夫人方才故作“严厉”地“逼问”之下,也不得不向外吐露了。
咋就没想到,虞幼窈小小年岁,就这么狡猾呢?
荣郡王妃心里暗暗叫苦,:“这、今儿花会,府里忙得不可开交,兴许是府里的管事,将紫薇菀那边留守的下人,也调去帮忙了,我也没想到,五姐儿会这么不知轻重,将虞大小姐往紫薇菀那边引,这事儿是我们五姐儿的错,我马上派人去寻了五姐儿过来问清楚这事,给虞大小姐一个交代……”
这话说得半点也不含糊,却是把所有过错,全推到了殷五小姐身上,透了一种粉饰太平的意味。
在场哪家夫人,太太不是人精?
一听这话,就知道其中有猫腻。
也不知道殷五小姐虞大小姐往紫薇菀里引,到底是在算计什么。
屋里顿时一寂——
虞老夫人死死地盯着荣郡王府,仿佛要吃人似的。
饶是荣郡王妃已经想好了善后,也不由不怵,心里有一种淡淡地不安,不过一想到,荣郡王府是宗亲,只要虞大小姐没有确切的证据,不管什么事,也赖不到她头上。
心里又是一稳。
老郡王妃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可家丑不可外扬,不管大媳妇在算计什么,大庭广众之下,她不但不能揭穿,还要帮着一起遮掩。
于是,她安抚地看向了虞幼窈:“虞大丫头,这事是我们荣郡王府的差错,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白白受了委屈。”
虞幼窈连忙道:“老郡王妃言重了,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左右我也没事,这事儿就到此为止,以免扰了贵府的花会,倒成了我大煞风景了。”
她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接着,一个穿了藏青色半臂裙的丫鬟,惊慌失措地闯了进来:“郡王妃,不、不好了,三皇子他、他在紫薇菀里落水了……”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一双双不可置信的目光,纷纷落在了荣郡王妃身上。
紫薇菀是内院,荣郡王妃将三皇子安排在紫薇菀里,又让府里的五小姐引虞幼窈去紫薇菀。
就是再蠢的人,也明白了这代表了什么。
虞大小姐已经吓惊了,白惨着脸儿,站在屋里哆嗦发抖,单薄细瘦的人儿,茫然地看着荣郡王妃,连眼眶也红了,瞧着也太可怜了。
这荣郡王府可真是缺了德去!
虞老夫人一把抓住了手里的茶碗,整个浑身体直哆嗦。
她千防万防,竟万万没有想到,徐贵妃瞧中了窈窈,不私下寻人说项,竟然使了这腌臜的招数。
可亏得窈窈机灵。
不然,窈窈这辈子全毁了,连虞府也要牵扯进储位之争里。
老郡王妃生生骇了一个仰倒,跟前伺候的丫鬟,惊得连忙上前叫唤:“老郡王妃,老郡王妃……”
屋里头乱成了一团,各家的夫人、太太也是面面相觎。
第609章:报应来了
荣郡王妃脑子里“嗡嗡”直响,也顾不得自己的婆母,目光盯向了那丫鬟:“你、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三皇子落水了?!
这、这不可能吧!
一定是她方才听错了,肯定是听错了。
丫鬟也是六神无神,方才她走在路上,不知打哪儿窜来了一个面生的丫鬟,她也没仔细看清楚,那丫鬟就神色惊慌地对她说:“三皇子在紫薇菀里落了水,你快去禀报郡王妃,我还要去寻大少爷……”
话一说完,人已经火烧屁股地跑开了。
她站在原地吓懵了神儿。
她是主子身边的丫鬟,三皇子要来王府赏花一事,府里虽然没有声张,但主子身边得力的人也都知道一些。
三皇子身份尊贵,没人胆敢拿他开玩笑。
这话也不像有假,她哪儿还敢耽搁:“三皇子在紫薇菀里落水了……”
三皇子真、真出事了?!
荣郡王妃听了一个真切,也没法再自欺欺人,险些当场晕过去:“三、皇子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丫鬟被问得一懵,下意识摇头:“奴婢不清楚,奴婢端了点心,要送去芳菲院,遇到了一个丫鬟,是她让我过来报信……”
“不清楚?!”荣郡王妃气也不打一处来,抬起手臂,向前一挥,“啪“地一巴掌,挥到了小丫鬟脸上。
盛怒之下也没个轻重,小丫鬟身子一歪,“砰”地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荣郡王妃犹不解气,怒道:“这么大的事,你连消息都没打探清楚,摸黑了眼睛,就过来报信……”
在场的众位夫人、太太们,也都十分吃惊。
这人啊,果然不能太缺德了,这不报应来了么?!
三皇子身份尊贵,在荣郡王府落了水,不管有没有事,荣郡王府都难逃干系,徐贵妃不可能轻易善了。
虞幼窈弯了弯唇儿。
今儿这事,身为外臣之女,莫说是没有吃亏,就算是吃了亏,证据确凿了,但碍于皇家颜面,天家威严,也只能捏了鼻子,自认倒霉。
不把事情闹大了,让荣郡王府也兜不住,这件事多半也就道个歉,赔点东西,大事化小,小事化小地敷衍过去。
可是!
按道理说,若徐贵妃应该先差使娘家,探一探虞府的口风,再决定是否请保山说项、做媒,待商定好了,禀明皇上,请皇上下旨,这才是明正言顺的做法。
可徐贵妃连这一步都省了,直接使了这等下三滥的招数,可见是对她势在必得。
这种事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身为虞府嫡长女,有些场合是想避也避不开。
既然如此,倒不如快刀斩麻乱,直接断了徐贵妃的念想。
虞幼窈直接拿了三皇子开刀,让春晓替换了荣郡王府丫鬟的衣裳,重新返回紫薇菀,直接将三皇子弄进湖里去。
而她则沿路返回花厅,故作欲言又止的作态,足以引起祖母的怀疑。
祖孙俩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夏桃又忠心护主,就将荣郡王府想要算计她的行径吐露出来。
果然!
荣郡王妃将一切错处,全推到了殷五小姐身上,没有确切的证据,虞幼窈本身也没事,所以荣郡王府也是有恃无恐。
紫薇菀里,三皇子落水之后,一定会呼救,就惊动守门的侍卫。
春晓扮作荣郡王府的丫鬟,故意在路上逮了一个人过来禀报,三皇子在紫薇菀落水一事。
将这事闹得人尽皆知。
三皇子在紫薇菀里,荣郡王府不可能不知道,却还要费尽心机,将虞幼窈往紫薇菀里引,打了什么主意,就是再蠢也该明白了。
不需要什么人证物证,虞幼窈直接将这件事,摆到明面上,公开处刑,荣郡王府想赖也赖不掉了。
而皇子那边……
荣郡王府有人涉嫌谋害皇子,这罪名够不够大?
谋害皇族是杀头重罪,皇上肯定会派人彻查这件事,三皇子“私德败坏”一事,也就遮掩不住。
陆妃被打入冷宫,徐贵妃虽然在宫里得势,但并非只手遮天,眼下储位之争,才刚刚开始,这件事足以给徐贵妃和三皇子一个迎头痛击。
她也有想过,将三皇子打晕了,直接把想要害她的殷锦微,与三皇子送作一堆,让他们身败名裂。
可是虞幼窈不想用这样的招数,去毁一个女子的名节,事情闹到这地步,殷锦微难逃干系,下场也不会太好。
而且,三皇子和殷锦微,就算闹出了丑事那又如何?
殷锦微一个微不道足的庶女,还不至于让三皇子,大老远跑到荣郡王府,干出此等私德败坏之事。
三皇子大可以推说,是殷锦微故意勾引他,设计他,陷害他。
再有荣郡王府帮着一起遮掩,殷锦微是一条白绫,贱命一条,可对于男人来说,也只是饭后茶谈,不值一提。
事后就是碍于皇家名声,天家威严,也没人敢再提这事。
三皇子半点损失也没有。
屋里头七嘴八舌地小声议论,三皇子落水一事。
荣郡王妃彻底慌了,想要去紫薇菀看看情况。
这时,虞老夫人一把抓起桌上的茶杯,“忽”地从椅子里站起来,狠狠地朝荣郡王妃打砸过去。
“哗啦”一声,茶杯砸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啊——”荣郡王妃尖叫一声,只觉得额头剧痛,似有什么湿滑的东西,流进了眼睛里,她伸手一摸,却看到了满手的血。
荣郡王妃哪见过这阵仗,顿时吓得乱叫:“啊!血,血,好多血啊……”
“腌臜了心肠的坏东西……”虞老夫人使足了劲儿,唾骂了一声,顿时眼睛一黑,“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祖母,祖母……”虞幼窈惊呼一声,连忙蹲到了地上,去查看虞老夫人的情况。
“老夫人,”姚氏也骇了大一跳,看着虞老夫人面如灰死一般,躺在地上不省人世,连动也不敢动一下:“来人啊,快去请大夫……”
已经被这接二连三的动静,惊呆了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啊,虞老夫人晕倒了……”
“天啊,快请大夫……”
“来人啊,快来人啊……”
“……”
第610章:怒火攻心
花厅里乱成了一团!
荣郡王妃还没从,三皇子落水的惊恐里缓过神来,就又被突然昏倒的虞老夫人,骇破了胆儿。
虞老夫人身体不大好,这一晕……
荣郡王妃眼睛阵阵发黑,像被人抽空了力气,天旋地转了软倒在地上,直哆嗦,已经骇得混身冰凉。
虞老夫人方才是使了全身力气劲,直砸得荣郡王妃头破血流。
可这会儿,没有人在意荣郡王妃头破血流的凄惨。
所有人都因为虞老夫人突然昏倒,骇然惊惧。
虞老夫人身体不大好,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见虞老夫人气色不错,与她们一起闲聊着,瞧着还爽利。
哪知道,荣郡王府是丧了良心,缺了德,竟然想要毁虞大小姐清誉。
虞大小姐那是虞老夫人的命根子,打小就在跟前长大的。
这种事搁谁能忍得了?
这不一气之下,怒火攻心了吗?
老郡王妃用了药,终于喘上了气儿,怒瞪向了荣郡王妃,厉喝:“还愣着做什么,还不马上去请御医。”
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大媳妇想要引虞大小姐,去紫薇菀私会三皇子,毁坏虞大小姐清誉,是赖不掉了。
事儿闹到这地步,连证据也不要了,整个花厅里所有人都是人证,荣郡王府彻底没脸了不说,接下来还要承受虞府的怒火!
虞大小姐不是普通的官家之女。
这事又涉及了三皇子,皇上近来精神不济,身体大不如前,储位之争也是暗潮汹涌,这就是朝政大事,朝堂之上就过不去了。
这还是轻得!
瞧着虞老夫人面如死灰地样子,她心里又惊又怕。
如果虞老夫人在荣郡王府出了什么事,荣郡王府就彻底完了。
荣郡王妃脑子里一片空白,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也顾不得头上的伤,连滚连爬地站起来,向外面冲去。
荣郡王府后院里,修了一座芳菲院。
院子连通了紫薇菀,也是引水入园,五月将至,层层叠叠的睡莲花,挺立水面,高低错落,悠然绽放。
湖边上种了一丛丛木芙蓉,艳丽妩媚,与湖光相映成趣。
除此之外,院子里还摆了许多牡丹、芍药、兰草、山茶等名贵花木,整个芳菲院花团锦簇,美不胜收。
虞兼葭这两年,都是在庄子上养着身子,不像虞霜白,有母亲带着,经常到外面去走动,更不像虞幼窈,家里没有主母当家,身为嫡长女,一些重要的场合,她少不得也要出席,自是见了世面。
虞幼窈记得长姐之责,临走时,拉着宋婉慧的手:“我祖母年岁大了,往常都是我在跟前照顾,一时也脱不开身,我三妹妹这两年,没到外面走动,二妹妹性子也跳脱,就麻烦婉姐姐,多照应她们一些。”
头一次来荣郡王府,虞兼葭难免有些忐忑,自觉就和宋婉慧走一起了。
宋婉慧对她客气有礼,也算照顾,这也没什么问题,可宋虞两家本是世交,太客气了,就显得生分。
宋婉慧与她客套完了,转头就和虞霜白说话:“虞祖母好多年没出来走动,乍一瞧见她一身诰命常服,可真能唬人。”
虞霜白笑道:“我祖母原先身体不好,也是这几年叫我大姐姐精心调养,这才有精力出来走动,许久没出来,这长辈的谱儿,肯定要摆一摆得。”
不然,旁人还当虞府没人呢。
齐思宁深以为然,也不好多说长辈的话,就问起了虞幼窈:“之前你大姐姐生辰,家里怎么没办宴?”
这两年,朝野上下也不太平,各家宴请也少了许多,不过交好的姐儿们互相往来,互邀小聚也是常有的事。
只是虞府没得主母当家,虞老夫人身体也不大好,虞幼窈身为嫡长女,上要孝悌长辈,下也要教导弟、妹,也不好经常到外头走动。
虞幼窈还是丧妇长女,便是没人再质疑她的教养,可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也要比她们更谨慎一些。
类似这样小聚,虞幼窈也鲜少加入。
虞霜白鼓了鼓双颊:“这是祖母的意思,不过大姐姐生辰,过得可神气了,你们还记得不记得,窕玉院那株被斩了阳桐的青梧树?”
唐云曦连连点头:“头一次去窕玉院时,听你提过,是你表哥斩了青梧树上的阳桐,要为你大姐姐斫琴。”
窕玉院那株青梧树太难得了。
早前母亲就想问虞幼窈讨要一块桐木,帮她订一把好琴,没得阳桐,青梧树上其他部分,也都是珍贵的琴材。
被她拒绝了。
年份愈久的青梧树,既雅又贵,以她和虞幼窈的交情,讨要一块桐木,自是没得活说,只是她不能仗了这份交情,去占虞幼窈的便宜。
宋婉慧也来了兴趣:“这么说,周表哥的琴已经斫好了?”
虞霜白一脸惊叹:“花了三年时间,可算是斫好了,被周表哥当成了生辰礼物,送给了大姐姐,大姐姐取名韶虞,韶虞琴五音文武俱佳,九德俱全,我父亲说,此琴乃当今之不世绝响,当做天下第一流。”
几个人都瞪圆了眼睛,能被称为不世绝响的,也只有号钟、焦尾、绿绮等旷古烁今的古琴。
虞阁老文采高绝,身居高位,又见多识广,他的眼光自然错不了。
“周表哥也太厉害了叭……”
“好羡慕窈窈,有这么厉害的表哥……”
“改日一定要去你们家,见一见这把当今之绝响,天下第一流的韶虞琴……”
“……”
虞霜白表情略有些得意:“周表哥还给韶虞琴做一个漆雕剔彩琴匣……”
这样的话,即便虞幼窈生辰过后,虞兼葭在府里头,也没少听人议论,听得多了,也就烦腻了。
真不知道,虞霜白究竟在炫耀什么?
又在得意个什么劲?
周令怀再厉害,韶虞琴再好,漆雕剔彩再难得,那也是虞幼窈独一份,得了好的人又不是虞霜白自己?!
一些事,虞霜白在二房自然没什么感觉。
可同为大房的嫡小姐,都是做表妹的,本也不该厚此薄彼,可周令怀偏就理直气壮,不光厚此薄彼,对虞幼窈的偏爱,对她的冷淡,更是不加掩饰。
就很尴尬。
第611章:真贵女
虞兼葭听不下去了,瞧见不远处修了一座凉亭,就道:“二姐姐,我去前面凉亭坐一坐。”
凉亭就在前边,一眼就能瞧见,里面三三两两坐了几个小姐,正凑一起热闹。
虞霜白点点头:“我送你过去。”
虞兼葭摇头:“也就几步路,我自己过去就行,二姐姐不用管我,和宋三姐姐,齐七姐姐一起赏花吧!”
“那好,你自己小心些,我一会儿就过去找你。”虞霜白也不勉强,虞兼葭身边带了丫鬟,她也没打算走远,多留心一些,也不担心什么。
论心眼,虞兼葭可比她多,又熟知花草,应付这样的场合,完全不成问题,也不需要她亦步亦趋地跟着。
虞兼葭带着艾叶和百叶一起去了凉亭。
她一进了凉亭,立马就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迎过来,热络地拉了她的手:“可是虞三姑娘?”
少女穿了一身霞影纱,打扮得光鲜贵气。
虞兼葭不觉就想到了,虞幼窈生辰那日,也是穿了这样一身灿若云烟,宛如云霞一般的霞影纱。
当真瑰姿艳逸,不可胜赞。
虞兼葭愣了一下,并不认得这位小姐,轻轻点头,面含歉意地问:“不知这位姐姐是?”
少女没来得及说话,倒是她身边有一位穿了青色软烟罗的少女,执了一把双面牡丹的团扇,扇柄上坠了玉流苏。
她香扇掩口,娇声一笑:“这位啊,说出来让你吓一跳,”她笑容一深,别有意味道:“徐国公府的嫡二小姐,徐琳琅,正儿八经的外戚贵女。”
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她将“贵女”这两个字眼加重了一个音,仿佛带了深意。
虞兼葭心下一惊,首先联想到了,早前虞幼窈受了太后娘娘的赏赐和夸赞,在京里也有“贵女”的名声在外。
可虞幼窈这个“伪贵女”,到了徐琳琅这个“真贵女”跟前,就有些不够瞧了。
徐国公府是徐贵妃的娘家,三皇子的外家。
陆妃进了冷宫,元后久病不出,现如今宫里头执掌凤印,揽了后宫大权的人,是“众妃之首”的徐贵妃。
虞兼葭反应过来了,连忙歉声道:“我从前身子不大好,才出来走动,没认得徐姐姐,徐姐姐莫怪。”
徐琳琅也不介意,虞兼葭不认得她,亲切地笑道:“可别听锦柔胡说,她是正儿八经的宗亲贵女,搁她跟前,我们哪敢以贵女自居?!”
她也不着痕迹打量了虞兼葭,见虞兼葭柔柔弱弱,端是一副我见犹怜的好模样,身上却不见病气。
这身子许是养好了。
原来方才说话的少女,就是荣郡王府嫡三小姐殷锦柔。
虞兼葭连忙行礼:“殷姐姐,有礼了。”
殷锦柔见她大方知礼,就笑道:“你大姐姐与我们家颇有渊缘,倒也不必太客气,”她话锋一转,一双妙目边打量虞幼窈,边关切地问:“听说你打胎里带了弱症,头两年一直在庄子上休养,现在身子好些了吗?”
也没费心解释什么,虞兼葭柔柔一笑:“也是胡御医好脉案,用了固本培元的药,又静养两三年,已经没有大碍了。”
固本培元的药,主要是调理身子,看样子这样虞三小姐,除了身骨弱了些,也没得其他病症。
徐国公府和荣郡王府,时常与胡御医打交道,对胡御医的医术,自然是十分推崇,听了虞兼葭轻描淡写的话,也就相信了。
徐琳琅拉着她的手,笑了:“如此看来,虞三妹妹身体是大好了,真是可喜可贺。”
殷锦柔也道:“你身体刚好,也才出来走动,不如与我和徐姐姐一起去赏花,顺道带你认一认人。”
虞兼葭求之不得,连连道谢。
殷锦柔是荣郡王府的嫡女,待她周到有礼,这也说得过去。
可徐琳琅是徐贵妃的侄女,三皇子的嫡亲表妹,真真正正的皇亲国戚,怎还主动对她亲近起来了?
虞兼葭借着赏花,很快就与殷锦柔、徐琳琅熟络了。
徐琳琅似乎对虞幼窈很感兴趣,问了不少关于她的话儿:“早就听闻,你大姐姐是京兆第一美人,也就有了贤德名声,却一直没有机会见到,三妹妹一会儿,可要介绍我们认识。”
虞兼葭垂了眼儿,柔声应下了,徐琳琅与她亲近、热络,仿佛都是为了,让她帮忙介绍虞幼窈?!
只是以徐琳琅的家世,怎么还要往虞窈跟前凑去?
虞兼葭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夏桃急色匆匆地过来:“三小姐,大小姐请您马上回花厅。”
虞兼葭抿了一下唇儿,就有些不乐意了。
不管徐琳琅接近她有什么目的,难得有机会与徐琳琅、殷锦柔这样的贵女结交,她自然不想这么快就走。
思及至此,虞兼葭也不急着走了,柔声问:“大姐姐寻我有什么事?”
徐琳琅和殷锦柔也有些好奇。
夏桃垂下了眼睛:“老夫人在花厅里晕倒了,二小姐得了消息后,就立马使人寻您,没想三小姐赏花走远了,一时没有找见,二小姐忧心老夫人身体,就自己先回了花厅,让奴婢过来寻三小姐。”
虞兼葭惊愕当场,眼眶一下就红了;“什、什么?祖母她晕倒了?这是怎么回事?祖母怎么样了?都怪我不好,我明知道祖母身体不大好,就不该留了大姐姐一个人在祖母跟前照料,我、我马上回去……”
夏桃却冷了冷眼儿。
三小姐这是什么意思?仿佛谁要同她计较,她为什么没在老夫人跟前伺候,将老夫人晕倒的错处算到她头上似的。
殷锦柔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徐琳琅也愣了一下,连忙安抚道:“虞三妹妹莫慌,这事儿也不怪你,你大姐姐身为长姐,本就该在长辈面前多照应一些,你也才到外面走动,理应趁此机会在花会上多见一见世面,认一认人……”
虞兼葭慌乱不已,死死地咬着唇儿,眼泪都在眼眶里打着圈儿,胡乱向殷锦柔和徐琳琅行了一礼,急忙匆匆跟着夏桃走了。
第612章:两相利害
虞老夫人突然晕倒,可真是吓坏了一屋人。
出了乱糟糟地屋子,荣郡王妃也冷静了一些,连忙吩咐跟前的丫鬟:“快去前院,将今儿过来赏花的御医请过来,我记得,胡御医也过来了,你……”
声音嘎然而止!
荣郡王妃陡然就想到了,三皇子在紫薇菀落水的事,脑袋又是一晕,好险让跟前的丫鬟扶了一把,稳住了身形。
郡王妃头上破了一个口子,血沿着面颊流下,丫鬟很担心:“郡王妃,您额头上的伤……”
荣郡王妃这才想起,方才叫虞老夫人一茶杯,砸得头破血流,难怪她总觉得脑袋一抽一抽地疼,眼睛总有些发晕。
不提还好些,这一提原本麻木了的伤口,又是一阵剧痛。
“哎哟——”荣郡王妃立马捏了帕子,死死捂住了脑袋,却还不忘吩咐:“将胡医院请到紫薇菀,去看看三皇子……”一边吩咐了,荣郡王妃头疼得厉害,忍不住低咒:“死老太婆,手劲这么重,还说什么身体不好,说晕就晕,怕不是装得吧!”
可这会儿,一边是三皇子落水,也不知情况如何。
另一边是虞老夫人晕倒了,也是两眼一摸黑。
不管哪一边出了事,荣郡王府也是祸到临头。
情况危急,总要先把御医请过来了才行,荣郡王妃一时也顾不了头上的伤,打算先回花厅,瞧一瞧虞老夫人的情况。
又放心不下三皇子:“你先去请御医,紫薇菀那边我亲自去一趟。”
荣郡王妃回头瞧了一眼花厅,咬了咬牙,转头就走了。
两相利害,取其轻。
虞老夫人的命,哪儿有三皇子贵重?
虞老夫人出了事,荣郡王妃还有余地,若三皇子出了事,荣郡王府就真要落一个“谋害皇子”的罪名。
这边还有老郡王妃担待着,御医也去请了。
三皇子那边却是不知道情形如何,不亲自走一趟,她哪能安心?
花厅里,老郡王妃安排下人,将在场的众家夫人、太太们,引去了芳菲院,除了虞府的一众人,偌大的花厅,只有镇国侯夫人和齐大夫人留下来支应。
几个婆子搬来了几扇隔断门,将虞老夫人围了起来,隔出了一个小房间。
老郡王妃将自己备命的秘药都拿了出来,还有人参、灵芝等珍贵药材,用不用得上是其次,态度一定要摆出来。
虞幼窈红了眼儿,掐了虞老夫人的人中。
虞老夫人仍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气氛越发凝重。
姚氏红了眼眶,勉强镇定下来,派人去通知前院的老爷们,还有正在芳菲院赏花虞霜白和虞兼葭。
该做的安排都妥当了,老夫人还没有醒来。
姚氏也帮不上忙,只能守在一旁,红眼瞧了干着急。
镇国侯夫人和齐大夫人也是十分担心,一左一右地坐在姚氏身边,小声的安慰。
虞幼窈燃了一枚麝药香丸,又取下了祖母头上繁重的大冠,松开了发髻,解开了身上的诰命常服。
她吩咐柳嬷嬷:“祖母昏厥不醒,你我同时按压她左右两手,虎口处的合关穴,手腕二寸的内关穴,还记得穴位在哪个位置吗?”
柳嬷嬷镇定道:“大小姐之前教过老奴,老奴记得!”
祖母年岁大了,从前也经常昏厥,和许嬷嬷学了穴位之后,她记下了五穴救急法,教了祖母跟前伺候的人,以策万全。
今儿却是派上用场了,虞幼窈又吩咐青袖:“你去按祖母的人中穴。”
青袖立马应下。
左右两手,一共四处穴位,加上人中穴,同时按压五处穴位,开窍醒神、回阳救逆,对昏厥不醒的病人有急救。
屋里的人,见虞幼窈十分镇定,半点也不惊慌,下人也受过调教,一下就摸准了穴位,多多少少也有些安稳。
便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
外面响起了洛二太太的声音:“老郡王妃,郡王爷带着御医过来了,虞大爷,虞二爷担心虞老夫人,也一道过来了,在花厅外面等着。”
没直接进来,大约是担心冲撞了内院里的女眷,就让洛二太太先过来禀报一声。
老郡王妃心弦一松,挺直的背脊也塌了下来,急声道:“快、快把御医,虞大爷和虞二爷请进来。”
花厅这边的女眷都去了芳菲院,后院也都打点清楚了,虞大爷和虞二爷担心虞老夫人,跟着御医一起过来,也是情有可原。
一行人很快就进了花厅,到了隔扇门前。
虞老夫人躺在地上,不省人世。
虞幼窈跪坐在地上,帮虞老夫人按压穴位做急救。
虞宗正脸色不好了,连忙侧了侧身子,请胡御医进去帮虞老夫人诊治。
虞宗慎脸上也没了笑容,这两年母亲身体爽利了许多,也不至于参加一场花会,就突然晕倒了。
荣郡王头皮发麻,环视屋里,没见着郡王妃,心里头直打鼓,显然还不知道,三皇子落水的事。
姚氏见老爷过来了,立马抹了眼泪,哑声唤了一声:“老爷!”
虞宗慎沉声问:“母亲情况怎么样了?”
姚氏眼眶又是一湿,哑声道:“母亲已经昏迷了一柱香,掐了人中没有反应,用了麝药香丸,效果没那么快,窈窈帮母亲做了穴位急救……”
胡御医进了隔扇门里,没急着去给虞老夫人做把脉,而是先检查了用香,之后又观察了虞幼窈穴位急救的情形。
之后,胡御医点点头:“麝药香丸通窍醒神,配合五穴急救法,回阳救逆,已经很周全了,”他走到了虞老夫人跟前,翻了虞老夫人眼皮观瞳、探息,确认了虞老夫人的情况,就道:“虞大小姐可以停下来了,容老夫给虞老夫人把一把脉。”
“有劳胡御医!”虞幼窈连忙站起来,对胡御医施了一礼,双腿一阵酸麻,一时使不上力,差一点瘫到地上去。
“小姐!”春晓连忙扶住了小姐,一脸担忧。
虞幼窈这才反应过来,春晓回来了:“我没事,不要惊忧了胡御医为祖母把脉。”
花厅里静得落针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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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3章:请她入瓮
虞宗正和虞宗慎憋了一肚子的疑问,可虞老夫人情况未明,他们也没心思去问。
虞幼窈茫然地看着胡御医为祖母诊脉,不明白祖母为什么会突然昏倒?
祖母已经很久没再犯过昏厥。
在算计三皇子落水之前,她不是没想过祖母会大怒,可她并没有吃亏,还布局还击,祖母怒归怒,也不至于急怒昏倒。
胡御医把脉完了,抚了一把山羊胡:“虞老夫人病了多年,身体亏损太甚,好在这两年养得不错,但人老了,一些老人病在所难免,虞老夫人突发了阴虚阳亢,又急怒攻心,一时情绪激化导致突然昏厥,也幸好虞大小姐及时燃了麝药香丸,配合五穴急救法,否则轻则中风,重则……”
后面的话,胡御医没继续说。
但在场所有人都明白,阴虚阳亢这病,突然怒火上冲,血气一涌,眼睛一黑,往地上一倒,大半不是瘫了,就是死了。
虞老夫人也是好福气,有个孝顺孙女儿,自个儿通药理、急救,连跟前的下人,也都调教了这样的手段,以策万全。
老郡王妃惊出了一身冷汗。
好险是救回来了。
不然,不管是瘫了,还是死了,荣郡王府难逃罪责。
虞宗正也是一阵后怕,连忙问道:“胡御医,我家老夫人现在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胡御医道:“人虽然昏迷未醒,但急救得当,脉象趋于平和,暂时没有大碍,我给老夫人扎几针,大约过会儿就能转醒。”
虞宗慎也是松了一口气,点头:“有劳胡御医。”
胡御医要为老夫人施针,一行人退出了隔间里,只留了柳嬷嬷和青袖在里头支应。
虞幼窈红了眼眶,呆呆地站着。
齐大夫人瞧得心头一酸,把人往怀里一带,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也是多亏了你,你祖母才能没事。”
虞幼窈隐忍的眼泪,一下就冲出来了:“都是因为我,祖母才……”
如果她没有算计三皇子落水一事……
齐大夫人摸了摸虞幼窈的头,毫不客气就道:“可别什么责任都往自个身上揽,有人腌臜了心肠,丧了良心,憋着使坏,咋就成了你的错?”
镇国侯夫人递了帕子给她,也劝道:“好险你是个机灵人,没真让人算计了清誉,否则你祖母,就不是昏迷不醒这样简单了。”
若虞幼窈真让三皇子毁了清誉,虞老夫人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就是舍了这条命,也要保下孙女儿的清誉,不让孙女儿进了火坑里头,也为免虞府牵扯进储位之争里。
虞老夫人赔了一条命,虞大小姐有重孝在身,虞大爷和虞二爷借口丁忧在家,守孝三年,也能暂离了朝堂风波。
荣郡王府和三皇子,就是再胆大妄为,也不敢再咄咄相逼,否则一旦鱼死网破,三皇子和荣郡王府也落不了好。
虞幼窈不由遍体生寒,连镇国侯夫人这个外人都能想到的,她又怎么会想不到呢?
祖母昏迷不醒,不是源于她算计三皇子落水。
而是源于荣郡王府想要害她。
不管她有没有算计三皇子落水,祖母总要知道,荣郡王府算计她清誉这事,怒急攻心而昏迷,也是要发生的。
理智上,虞幼窈知道这一切不是她的错。
可感情上,祖母确实是因为她才……
虞幼窈没法释怀,哽咽道:“可是,我不知道荣郡王府为什么要……算计我去紫薇菀,私会三皇子,我与他们无怨无仇……”
齐大夫人垂了眼睛:“荣郡王府虽然复爵多年,但长子殷怀章的世子封赐一直没有下来,前段时候,我听老爷提过一嘴,说是荣郡王又向朝廷递了请封世子的折子。”
赐封世子这事,是先要经过都察院。
虞幼窈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原是荣郡王府想要为长子请封世子,走了徐贵妃的路子,就办了这场花会,请她入瓮。
虞幼窈心中怒意翻腾,这些个皇室宗亲,为了自己的利益,就能肆无忌惮地去牺牲别人,算计别人,简直是恶心透顶。
齐大夫人搂着虞幼窈轻叹了一声:“你方才已经做得很好,不要再胡思乱想。”
虞老夫人歪倒在地上,她们这些大人,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干眼瞧着,虞幼窈却还能镇定急救,手不抖,心不乱,眼不慌。
这样心有城府,胸有丘壑的姑娘,到了哪家,就是哪家的福气。
谁家不想要?
便是她,早一年不也厚了脸皮,仗着和虞府的交情,替她的大儿子问询了,虞老夫人没吐口,也就作罢了。
徐贵妃也是知道,虞幼窈的家世、品貌,连宗室里掌了兵,得势的奉国公府,昌郡王府都起了心思。
这样的家世,到了宫里,只够一个侧妃,可若是到了奉国公府,昌郡王府,肯定是要做原配嫡妻。
虞氏祖上有入宫为妃的宫妃,却没得给皇子王爷做侧妃的先例。
选秀这是避免不了的。
可皇子、王爷的亲事,是需要女方长辈吐了口,皇上才会赐婚。
像虞府这样家中女儿有不做妾的规矩,若是赐婚为妾,这是折辱朝官,但凡有脑子的皇帝,也不会这样干。
徐贵妃想要这门亲事,担心虞府不吐口,又怕宗室里其他人先下手为强了,就只能从虞幼窈的清誉上下手。
又过了一会儿,胡御医出了隔间:“大约一柱香左右,虞老夫就能醒过来,可以安排人,将老夫人挪动安置。”
姚氏还没说话,老郡王妃立马道:“侧室里已经收拾妥当,里面置了榻。”
后院里也有其他厢房,可虞老夫人还没醒,就近安置比较妥当。
姚氏就是再恼恨荣郡王府,也不能拿了老夫人的身体开玩笑,就让柳嬷嬷背着虞老夫人进了侧室。
外面胡御医开了药方,交给了虞幼窈:“肝藏血,肾藏精,肝肾同源,精血互化,肝血充盈,使血能化精,肾精才能充满,老夫人急火攻心,是怒伤肝,突然昏厥,导致精、血两亏,损伤了根底,以后切忌大动肝火,否则像这样的昏厥还会出现,老人家昏厥一次,精血亏一次,几次下来,人就彻底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