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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犹似     表哥万福txt下载     表哥万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36章:尽人事,听天命

    立马就有小厮上前照办。

    虞幼窈声音温软:“祖母,做灸治要保持屋里空气畅通,不好有人围着,您与宋祖母先到一旁坐一坐?”

    虞老夫人一听就明白了,这话看似是对她说得,其实是对宋老夫人说得:“既然找到了救治明昭的法子,就尽人事,听天命,可别再挡这儿影响了史御医。”

    虞幼窈和史御医方才的对话,宋老夫人是仔细地听了一耳朵。

    之前听史御医对麝药香丸十分推崇,方才又听史御医,对虞幼窈也是另眼相待,死灰一般的心情,也多了几分信心。

    此时,听了虞幼窈的话,宋老夫人立马就站起来。

    大约是熬了几天,这猛然一站,宋老夫人便觉得头晕目眩,眼冒金星,险些栽倒地上去了。

    也好在虞幼窈离得近,一把扶住了宋老夫人:“宋祖母,要当心些。”

    宋老夫人拍了她的手:“好孩子,多亏了你,如果明昭能熬过这一劫,我,”说到这里,她眼眶又是一湿,声音沙哑道:“真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

    虞幼窈摇了摇头:“宋祖母快别说话,先到一旁吃用些东西,歇一歇神。”

    宋老夫人心神劳损,全靠着对孙儿的担忧支撑着,一会儿不管宋明昭“好”或者是“不好”,无论是大喜还是大悲,宋老夫人这身体,都要跟着一起受罪。

    宋老夫人任由虞幼窈扶着出了内室,坐到了榻上。

    榻上置了软枕,宋老夫人身子往上头一歪,顿觉得身体都瘫软了下来,连精神也疲惫到了极点。

    虞幼窈吩咐屋里的丫鬟:“端些清淡易克化的吃食来。”

    丫鬟领命,连忙去了。

    虞幼窈倒了一杯热茶,从荷包里取了一枚花生大小的朱红药丸,将药丸碾碎,冲进了茶水里,轻搅后,递给了宋老夫人。

    宋老夫人接过茶水,低头喝了一口。

    顿觉,舌尖一苦一甜,香溢五内,互相交织,待一口水入喉,进了腹之后,连心中的窒闷发堵,也缓和了一些。

    宋老夫人就知道了,虞幼窈怕是又拿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这是?”

    虞幼窈解释道:“是镇心理气丸,有镇心定惊,理气提神之功效,我见宋祖母精神不好,就取了一丸入水,让宋祖母服用,希望对宋祖母的身体,有些作用。”

    镇心理气丸对心神劳损效果不错,也是比较难得,祖母尤其喜欢,每日早上,就要薰烧一丸,说这香丸闻了之后,心里格外踏实,连脑子也清楚了。

    因有提神理气的功效,所以她平常也会随身带几丸在身上。

    药香一般都是香、药两用,自然也能直接入口。

    不知不觉,宋老夫人将一杯茶喝完了,精神也好了一些:“自打明昭昏迷了之后,我这心里啊,是一时也不得安稳,镇心理气丸一用,连心里也觉得踏实了一些。”说着,就瞧向了虞幼窈:“可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

    她心里很明白,今儿虞老夫人肯带着孙女儿一道过来,连自己备命用的麝药香丸都舍给了明昭,对镇国侯府是不光是仁至义尽,更是竭尽全力。

    若明昭……

    那也是自己命薄!

    思及至此,宋老夫人眼眶又是一湿。

    虞老夫人连忙道:“你这老货,说得好好地,咋就又眼泪巴撒的,明昭打小就是个有福的孩子,吉人自有天相,你可别再哭了,不吉利!”

    宋老夫人连忙擦了眼泪。

    明昭出了事之后,她只觉得天塌地陷,这会儿老姐妹来了,便也觉得心里也安慰了一些。

    便在这时,宋婉慧带着几个丫鬟,匆忙进了屋里。

    见虞老夫人和虞幼窈坐在堂中,顿时眼眶一红,连忙上前,给虞老夫人请安:“虞祖母,您来了。”

    这大好姑娘家,就跟一朵干了水的花儿似的,焉儿嗒嗒地。

    虞老夫人瞧得是既心疼又难受。

    想来宋明昭昏迷了这些天,宋老夫人只顾着担心大孙子,镇国侯府夫人也是操碎了心,偌大的家里,里里外外都少不得,这个长房嫡女来帮着操持。

    虞老夫人连忙把宋婉慧搂进了怀里:“慧丫头,可真是苦了你。”

    宋婉慧眼眶又是一湿,沙哑声道:“我已经老大不小了,也该学着窈窈,帮着家里的长辈分忧。”

    镇国侯府四房人多,光是姐儿就有十来个。

    宋婉慧是长房嫡女,一直是府里最受宠的女儿,打小的时候,祖母就时常将她带在身边教养,母亲管家做事,也会将她带在身边言传身教。

    言传身教——

    嫡女和庶女之间的差别,就是此由体现。

    但是!

    镇国侯府上有祖母治家,下有母亲理事,一直都十分妥当,她不用像窈窈一样,小小年岁就要肩负起管家治事的重担。

    她始终是家里千娇万宠的娇娇女。

    直到大哥哥突然昏迷不醒,一直刚强的祖母,像是断了脊梁骨似的,精神一下子就垮了下来了。

    一向精明能干的母亲,就像被抽了魂儿似的,整日里以泪洗面,还要强忍着悲痛想办法救治大哥哥。

    父亲每日要顾着朝堂之事,还要操心大哥哥身子,脸上的疲惫与担忧,掩也掩不住。

    大房里愁云惨淡。

    可几位婶娘嘴里说着安慰的话,眼里却是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身为长房嫡女,她只能站出来帮着管好家里的事,为长辈分忧。

    孙女儿温婉的眉目间,不知不觉就多了几分坚毅,宋老夫人心里头是既心疼,又欣慰:“好、好,真正是没白疼你一场。”

    宋婉慧吸了吸鼻子,从虞老夫人怀里出来,吩咐带来的丫鬟:“快备膳吧,祖母早上就没吃用东西,这会儿肯定是饿了!”

    厨房里一直备着清淡开胃的膳食,得知九昭轩要求备膳,她连忙就带着丫鬟过来了。

    丫鬟得了令,连忙将饭菜摆到桌子上。

    宋婉慧连忙道:“虞祖母一早就过来了,想来早膳也没用好,不如再用一些?”好像担心虞老夫人会拒绝似的,她又道:“祖母这些日子胃口不好,吃用不多,有您陪着一起,兴许祖母也能多用一些。”

第437章:关心则乱(求月票)

    这饭是一人吃寂寞。

    二人吃抢食。

    虞老夫人一听,也确实是这个道理,就点头坐了过去:“你看看你,连这孙女儿都比你强,都一大把年纪了,可要顾着自己的身子,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一家大小,今后还得靠你这个老得多撑几年,不行再造作了。”

    宋老夫人原是没得胃口,可听了虞老夫人的话后,便也觉得,她一个活了大半辈子的老货,总不能叫孙女儿比了下去。

    虞老夫人也说得对,不管明昭怎么样,这个家里她能撑几时是几时。

    宋老夫人勉强拿起了筷箸,对宋婉慧说:“窈窈来者是客,可不行把人怠慢了。”

    宋婉慧终于松了一口气,连忙去招呼虞幼窈:“我先进去看看。”

    母亲一早就去了虞府,求了虞祖母“备命”的药香救治大哥哥,她心里很担心,总要去看一看才能安心一些。

    虞幼窈点点头。

    宋婉婉进了内室,只一小会就出来了。

    宋老夫人顾不上吃,连忙问:“怎么样了?”

    宋婉慧连忙道:“祖母别担心,史御医还在为大哥哥灸治,母亲在屋里看着。”

    旁的虽然没有多说,但至少现在明昭还有救,宋老夫人脸色好看了一眼些,让虞老夫人劝着,又吃了一些粥米。

    宋婉慧拉着虞幼窈的手:“虞祖母与我祖母还是三月初见过一回,算起来也有半年没见,想来也有许多话要说,我们出去走走。”

    这人的年纪大了,不仅身体经不起车马折腾,家里头儿孙成群,也不能轻易离家,出来一次也不容易的。

    虞幼窈也是这个意思,就和宋婉慧一起出了门。

    九昭轩修得十分雅致,山石叠嶂,一片嶙峋,院里植了不少花木,参差交错,萧肃疏朗,处处是景。

    一路走来,虞幼窈就看到了紫薇、海棠、玉兰、梅树等十余种名贵花木,都是从各处移栽过来的老树。

    老枝扶疏,态苍劲而虬奇,已经自成了一景。

    走了一段落,宋婉慧突然问:“窈窈,麝药香丸真的能救我大哥哥吗?”

    麝药香丸是虞幼窈做的,效果怎么样,只有虞幼窈自己最清楚,她心里担心大哥哥,总觉得不踏实。

    宋婉慧会问这个问题,虞幼窈并不意外:“我也不知道,若我知道麝药香丸能救宋世子的命,也不会等到你家上门来求药。”

    依宋虞两家的交情,若虞府真有能救宋明昭的办法,不用镇国侯府开口,直接就送过去了。

    宋婉慧难免有些失望。

    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清楚,以免生出误会来,所以虞幼窈继续道:“我祖母有亏虚之症,很容易引起晕厥,麝药香丸对晕厥不醒,有急救作用,所以我才做了麝药香丸,以备不时之须。”她话锋一转,又说:“我只跟许嬷嬷学了药理,不是大夫,也不通医术,宋世子是何病症,该如何救治,我也不知道。”

    宋婉慧这才惊觉,自己有些强人所难了,连忙道:“对不起,窈窈,麝药香丸虽然是你做的,可你也不是大夫,我不该问你这个问题,大哥哥昏迷不醒,你们家连为虞祖母保平安的药都拿了出来,一切都要看我大哥哥自己的造化。”

    虞幼窈点头:“你也是关心则乱。”

    将心比心,偌若昏迷不醒的人是表哥,她只会比宋婉慧还要心急。

    话虽如此,但宋婉慧心里依很难受。

    大哥哥昏迷不醒的这些天,她眼睁睁看着大哥哥,一天比一天衰弱,祖母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差,母亲一日比一日憔——

    她是长房嫡女!

    父母长辈都是在想办法救治大哥哥,她年岁小,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尽量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盼着能为长辈分忧。

    可她也只是一个半大的姑娘家,一直被家里娇宠着,家中突逢巨变,心里比谁都害怕。

    想着想着,宋婉慧眼泪一下就冲出了眼眶,就扑进了虞幼窈怀里,小声的呜咽——

    “窈窈,呜,我真的好担心大哥哥,御医们都说,大哥哥是突然受了强烈的刺激,急火攻心,可是,母亲审问了大哥哥的小厮空青,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大哥哥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在广寒居附近吐血昏迷呢?”

    御医们为大哥哥诊了之后,都说大哥没中毒,身体也无病症。

    为了查出大哥哥吐血昏迷的原因,母亲将家里下人都审问了一个遍,甚至还上了宝宁寺,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这也太奇怪了。

    虞幼窈呼吸微滞:“宋世子是在广寒宫附近昏迷的?”

    宋婉慧没察觉她的异样,一边哭,一边哽咽道:“就是我生辰那日,我们前脚离开了广寒居之后的事。”

    “广寒居”里曾经发生过什么,虞幼窈并不知道。

    但是,虞幼窈却知道,噩梦里“广寒居”里发生过怎样惨烈的故事。

    如果没有做那一场噩梦,虞幼窈也不会多想。

    可宋明昭昏迷之后,浑身痉挛吐血的模样,与噩梦里大窈窈扎针取血的画面十分相似,她不得不多想一些。

    宋明昭昏迷一事十分蹊跷,偏就在她进了镇国侯府,还去了“广寒宫”的时候。

    虞幼窈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寻常。

    不过转念一想,宋明昭的事,与她也没有关系,不管事实真相如今,也没必要去揣测什么。

    她没兴趣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太多精力。

    这样一想,虞幼窈也就淡定下来了。

    宋婉慧还在“呜呜”地哭:“窈窈,大哥哥昏迷不醒,我却什么忙也帮不上,眼睁睁看着祖母担心得食不下咽,数次晕厥。”

    祖母每一次晕厥过去,家里就担心祖母再也醒不过来了。

    “祖母的身体很不好,今年二月里就闹了一场大病,差点就没了,好险才熬了过来,这才强撑了精神去了宝宁寺,也是多亏了你赠了祖母桑贝蜜梨膏的方子,正对了祖母的症,祖母的身子,这才能调养了一些,我真担心,大哥哥若是有什么三长两重在短,祖母她……”

第438章:玲珑心肝

    祖母虽然不礼佛,但大哥哥常年住在宝宁寺里读书,家里也有些佛缘,因此祖母大病初愈,便要上宝宁寺祈福。

    这才遇上了窈窈!

    虞幼窈吃惊不小,三月七日在宝宁寺那日,她见宋祖母气息衰弱,咳喘不停,便觉得不好了。

    没想到,竟然衰弱到这地步。

    当时,她想着宋祖母一直待她很不错,与祖母关系也十分亲近,这才送了药梨膏的方子。

    这膏子需以桑椹、川贝、雪梨入药。

    但是,这川贝却十分讲究,要用蜀地才出产的一种叫“怀中抱月”的小川贝,才好用。

    她想着,这个方子能治二十余种咳喘症。

    犹其对阴虚唠咳,咳痰带血效果最佳。

    虽不能具体知道,宋祖母属于哪一种咳喘,但见了她咳喘的症状,大体是有用的,却没想到误打误撞,正对了宋祖母的病症。

    只是这养了半年的身子,经宋明昭这一昏迷,怕也是白养了。

    难怪宋婉慧这么担心。

    虞幼窈拍了拍宋婉慧的背,转开了话题:“史御医是前太医院院史,医术更在胡御医之上,既然他说,麝药香丸对宋世子有用,应该是对如何救治宋世子有些把握的,眼下史御医正在为宋世子灸治,大约一会儿就有结果了。”

    宫里的御医们,大多都十分谨慎,含糊其词,棱模两可的话最麻溜,没有把握的话也不会放外吐。

    史御医既然与镇国侯府提了麝药香丸,那么肯定是有几分把握的。

    听了这话,宋婉慧心里好受多了:“希望大哥哥能没事。”

    她也不是傻子,虞幼窈这话,虽然安慰居多,可仔细将话掰碎了一想,却是句句在理,半点也不带含糊。

    虞幼窈拿了帕子,帮着她擦了眼泪:“我方才给宋祖母用了一丸镇心理气丸,镇心定惊,理气提神效果不错,宋祖母身边,再有我祖母陪着,史御医也在府里,你就别再瞎想了。”

    字字句句,皆在肺腑,宋婉慧刚止住的眼泪,顿时又冲出眼眶了:“窈窈,我真不知道要怎么感激你……”

    大哥哥昏迷之后,她学着窈窈帮着母亲管家。

    她心里想着,自己小打就是祖母教养长大,又有母亲言传身教,虽然没有管过家,但管家的一应事务,却知道得清楚,也知道怎么去做。

    窈窈比她还小了大半岁,就已经能将家里管得这样好了。

    她如何能做不到?!

    不当家不知当家的苦,很多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很难。

    仅仅只是三天,她就有些焦头烂额,好在家里的一应事都有惯例,又母亲身边的人提点着,倒也勉强把家里管起来了。

    可这会儿,在她担心亲人,无能为力的时候,窈窈三言两语,字字句句都是妥帖,一举一动,也都处处周全。

    她就知道了,论起为人做事她远远不如窈窈。

    但是!

    她也不会妄自菲薄的认为自己不如虞幼窈。

    虞幼窈拉着她到了树下的石桌旁坐下,这才道:“回头与我说一说,宋祖母的身体情况,我让许嬷嬷帮着,挑几个得用的药膳方子给你送来,你照着方子帮宋祖母好好调理调理。”

    老人家年岁大了,身上毛病就多了,少食药,多食养,比什么都好。

    也是几个方子的事,能让宋婉慧能安心些,又何乐而不为呢?

    宋婉慧惶惶不安的心,终于定下来了:“这天大的事到了你跟前,仿佛都能迎刃而解,难怪祖母时常说,窈窈长了一副玲珑心肝。”

    虞幼窈轻笑了一下:“快去梳洗一下,免得让宋祖母与伯母瞧了担心。”

    待宋婉慧梳洗完毕过来,两人就一块回了屋里。

    麝药香丸已经灸治完了,宋明昭虽然没有醒过来,但脉像比之前好些,史御医现下正在为宋明昭用针。

    虽不能确定宋明昭什么时候能醒。

    但是,宋明昭的情况确实稳定了一些,这对绝望的宋家人来说,无疑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苦守了孙儿三天三夜的宋老夫人,这会儿也禁不疲惫,靠在榻上睡着了。

    虞老夫人交代了不让打扰,就寻了镇国侯夫人要回去。

    镇国侯夫人连忙道:“老祖宗难得过来,家里也没能好好招待您,是我这个做媳妇的人不是,您可得留下来用了午膳再走!”

    一大早就将人请过来了,若连午膳也不招待,也是太失礼了。

    便是镇国侯府出了事,也说不过去。

    更别说,虞府连虞老夫人备命的东西,都愿意拿出来救明昭,不管怎么样,镇国侯府都不能忘了这情份。

    虞老夫人摆摆手:“瞧你说得,镇国侯府还能差了我一口吃的不成?这不是来得匆忙,家里没人,心里不踏实么?好在明昭情况好转了,我也能安心一些。”

    虞府大房里头,现下是虞幼窈在管家,也确实不好在旁人家多呆。

    话说到这份上,镇国侯夫人也不能再劝了:“我送送老祖宗。”

    待回了虞府,虞老夫人拉着孙女儿的手:“咱们家对镇国侯府,也是仁至义尽,竭尽了全力,你也不要多想,回去歇着吧!”

    宋明昭这事,原也不该将窈窈一个半大的姑娘牵扯进来。

    只是,不凑巧的是,麝药香丸是窈窈做的,便是想避也避不开,也是为难她了。

    虞幼窈点点头:“祖母也要多注意身子才是。”

    宋明昭昏迷了几日,祖母心里也不安稳。

    虞老夫人轻拍了孙女儿的手:“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就听人事,听天命吧,我看宋世子,也不像福薄命浅之人,史御医也不像无故放矢的人。”

    回到了窕玉院,虞幼窈吩咐小厨房熬了温补的药膳,一会儿给祖母送去。

    但凡窕玉院送的东西,祖母总会多吃几口。

    之后,又寻了许嬷嬷,将宋祖母的病情说了一遍。

    许嬷嬷听后,便道:“光靠养是不成了,我在教司坊,有认得通晓医术与调理身子的嬷嬷,请她帮着调治,也更妥当一些。”

第439章:与君共婵娟

    虞幼窈点头:“我使人给宋三小姐送个信。”

    许嬷嬷看出来了,虞幼窈对镇国侯府并不热络,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冷淡,虽然愿意帮助镇国侯府,却不如虞老夫人来得情真意切。

    不过!

    虞幼窈待人接物,不仅礼数周全,而且落落大方,滴水不露,也没人能瞧得透她的心思。

    许嬷嬷觉得奇怪。

    据她所知,宋老夫人待虞幼窈是极好的,她进了虞府这一段时侯,宋老夫人就没少给虞幼窈送东西。

    小到一些稀罕的茶水、点心,果物、吃食,大到一些比较名贵的珠玉饰品。

    镇国侯夫人与虞幼窈关系也算亲近,宋婉慧就更不用说了,两人十分投缘,互赠礼物也是常有的事。

    按道理说,虞幼窈与宋家理应十分亲近才是。

    可虞幼窈这态度,着实叫人摸不着头脑。

    但,许嬷嬷也没有深究,见虞幼窈意兴阑珊,便也不提镇国侯府的话:“今儿上午,谢府托人送了一车果物过来了,都是稀罕东西,有蜜桃、鸭梨、葡萄、木瓜,还有一筐挂绿,我命人送到了冰窖里。”

    这个时节,许多果物正好上市。

    京里的果物,大多都是从外地运进京里的,因路上耽搁了时间,到了京里后,许多都不新鲜了。

    谢府送来的果物品质好,也都十分新鲜,想来也不是容易弄到。

    虞幼窈目光微闪,轻笑了一下:“挑一些送到府里各处,二房那边也送一些。”

    许嬷嬷笑着应下了。

    新鲜又好品质的果物,是很精贵的东西,也是虞幼窈大方,得了什么东西,都想着家里,换作旁人可舍不得。

    说完了话,虞幼窈就去了书房。

    春晓洗了一盘果物送过来,就退了下去。

    虞幼窈吃了一块蜜桃,香甜多汁,比以前吃的蜜桃,都要好吃。

    便在这时,殷三悄无声息进了屋里。

    虞幼窈就笑了:“我就知道,果物是表哥借了谢府的名头送给我的,山东土地肥沃,盛产果物,像肥城的水蜜桃,香甜多汁;冠县的鸭梨,清脆爽口;大泽山的葡萄,饱满甜美;历城的木瓜,芳香绵软,每一年京里的果物,大多都是山东运来的,但因品质好的果物产量有限,因此数量也不多。”

    虞府每年也能弄一些,也只是尝一尝鲜。

    而今年山东发生了叛乱,京里各种果物更加稀少。

    别人都吃不到,但是表哥却送了一车给她。

    殷三点头:“是少主命人准备的,今年山东雨水好,果物比往年要更好吃,表小姐若是喜欢,下次属下再送一些过来。”

    虞幼窈十分高兴:“这样好,放在冷窖里,也不担心会放坏,可以慢慢吃,”接着,她话锋一转:“对了,表哥的信呢?快拿给我。”

    殷三取了后背的包裹打开,将一封信,以及一个方盒递给了虞幼窈。

    虞幼窈连忙接过,小心翼翼就打开了信:“时至八月,果物丰美,滋味甚好,遂与尔分甘同味,共尝之,安好,勿念!”

    虞幼窈一个字一个字地数,数了二十六个字,忍不住笑弯了唇儿。

    虽然,表哥每次的信,都是简明扼要,但是仔细读来,却也能感受到表哥对她的牵挂,令她心中欢喜。

    虞幼窈小心翼翼地叠好信,塞回了信封里,又拿起了殷三递来的方盒,也没急着打开:“这是什么?是表哥特意让你转交的吗?”

    殷三点头,没有多说。

    于是,虞幼窈就知道了,方盒里的东西,肯定是表哥精心为她准备的,肯定不一般。

    心里充满了期待,她迫不及待打开了盒子,将盒子里的棉絮取出,从包裹的绢帕里,拿出了一方砚台。

    虞幼窈惊瞪了眼儿:“这是红丝砚,只有山东青州才有的红丝砚!!”

    这块红丝砚,红丝映带,鲜艳逾常,观之华缛密致,皆极其妍,资质润美,红黄相纹如禽鱼云霞,山川花卉。

    虞幼窈捧着红丝砚,眼睛黏在上头挪不动:“我只是在书上,见过相关的描述,还是头一次见到真的红丝砚,据说红丝砚,是天下唯一胜过端砚的砚台,只因太过稀少,品相太难得,所以世人对红丝砚所知甚少。”

    历朝历代不少大文豪,都对红丝砚推崇不已,书上有不少相关记载。

    但红丝砚实在太过稀少,开采又十分不易,所以红丝砚第一砚之名,被端砚之胜名所取代,但红丝砚却不在名砚排名之内,足以证明它的超然地位。

    虞幼窈赞叹不已:“表哥可真厉害,连这么难得的红丝砚都能弄到。”

    她重新取了一条老墨,注少许水于砚中,墨条磨动,既坚以润,腴发墨汁,手拭如膏,膏润浮泛,墨色相凝若纯漆。

    虞幼窈笑弯了唇儿:“《砚录》上记载,红丝砚其异有三!”

    “一也,他石不过取其温润滑莹,红丝砚渍之以水,而有滋液出于其间,以手磨拭之,久粘着如膏。”

    “二也,他石与墨色相发,不过以其体质坚美,红丝砚常有膏润浮泛,墨色相凝若纯漆。”

    “三也,他石用讫,甚者不过顷刻,止终食之间,墨即干矣,红丝砚若复之以匣,数日墨色不干。”

    虞幼窈取了玫瑰笺纸,执笔在手,以墨润毫,提笔回信。

    书写时,顿觉墨纸相滑,毫无滞涩之感,漆墨附于纸上,倾刻间墨干于纸上,墨笔纯黑,柔亮。

    虞幼窈惊叹:“果然名不虚传!”

    她絮絮叨叨,又写了十几页纸,零零碎碎,全是家中的一些琐事,还顺带提了宋明昭吐血昏迷的事。

    待觉得手腕有些酸了,虞幼窈终于停了笔。

    重新看了一遍回信,总觉得自己似乎写了很多话,可仔细一看,又感觉仿佛还有很多话没有写完。

    虞幼窈重新提笔,蘸墨,写下:“金秋八月,菊相争放,虽不能与君共赏月之团圆,愿与之共婵娟!”

    再过几日就是中秋佳节,人月两团圆,只可惜表哥身在山东,不能与她一起过赏月吃月饼。

第440章:岌岌可危

    红丝砚应是表哥提前送与她的中秋节礼。

    她与表哥说,以后逢年过节都要记得送节物给她。

    表哥一直都记得。

    红丝砚仅仅只是一块红丝砚,虞幼窈之所以爱不释手,是因为不管是红丝砚的稀少,还是名贵,甚至是上面的每一个细节,背后的每一处不凡,都表达了表哥对她珍之重之的一片心意。

    只有真心待你之人,才会不惜代价千辛万苦地寻来,世间最稀罕的至宝。

    因为,在他的心里,你也是世间至宝,只有世间的至宝,才配得上他心中的至宝,红丝石是如此。

    也只有真心待你之人,才会不惜花费更多的时间与精力,为他心中的至宝,准备世间最难得的至宝,红丝砚雕刻的红丝砚更是如此。

    虞幼窈取了双鱼刻章,落款盖印:“山东的局势如何?”

    殷三没有隐瞒:“冷四少爷惨死,冷府找上了李其广,让李其广主持公道,冷府要求木七少爷以命相抵,但木府不肯,愿意付出代价赔偿冷府的损失,双方相持不下,正值朝廷大军压境之际,李其广不想将事情闹大,打算暂且将此事压下,容后再议。”

    虞幼窈一听就明白了。

    冷四少爷当众惨死,冷府为了家族名声与威严,要讨个公道,只有木七少爷以命相抵,这事才算完。

    但是,木府同为氏族,自家的血脉,哪能由着冷府喊打喊杀,真顺了冷府的意,木府的名声何在,威严何存?

    攸关利益,一切都好说。

    但是涉及了氏族传承多年的名声,无疑是在挑衅、甚至是撼动氏族的根基。

    木府与冷府矛盾不可调和,氏族联合岌岌可危。

    果然!

    殷三话锋一转,就道:“但是,济南知府却不依不挠,以蓄意杀人的罪名,强行将木七少爷关押,木府就算势大,但自古管治民天经地义,只好请李其广出面,但济南知府不给李其广面子,李其广也是无可奈何。”

    氏族内部的事,朝廷一旦掺合进来了,就会变得很复杂。

    虞幼窈仔细一琢磨就明白了:“朝廷大军压境,济南府代表朝廷治下,在这个关口上,济南知府出了什么事,这无疑是对朝廷的挑衅,朝廷肯定会立马发兵,木府和冷府交恶,氏族联合不稳,李其广就算再豪横,也不敢动济南知府,所以济南知府有恃无恐。”

    换作平常,济南知府肯定是要给李其广,甚至是木府几分面子。

    但是!

    眼下朝廷平叛大军压境,朝官们有了大军的支持,自是有恃无恐。

    殷三点头:“木七少爷关押大牢内的第三天晚上,中毒身亡,木府得了消息后,勃然大怒,认为是冷府所为,双方矛盾进一步加深,甚至是加剧。”

    虞幼窈笑了:“木七少爷在府衙大牢里中毒身亡,济南府也脱不了干系,不管是木府,还是李其广,都会怀疑,冷府与济南府互相勾结,所以济南知府关押了木七少爷,是方便冷府在大牢里对木七少爷动手,济南府与冷府形成了天然同盟,以冷府为首的一干氏族,已经被迫与朝廷牵连在一起,被逼站到了李其广的对立面,氏族联盟已经瓦解。”

    这世间有一种“冤情”,跳进黄海也洗不清。

    氏族与李其广之间,夹杂着复杂的利益,冷府便是与木府交恶,但是李其广的面子,还是要给上几分。

    所以,全面瓦解氏族联合,还需要在氏族交恶的基础上,进一步布局谋算。

    木七少爷在府衙大牢中毒身亡,就是布局最关键一环,只要让李其广认为,冷府已经背叛了他就够了!

    就算李其广对此有些怀疑。

    但是!

    正值朝廷大军压境之际,李其广也不会再信任冷府。

    而冷府只会理所当然地认为,李其广偏心木府。

    只会对李其广越发不满。

    这世间,能瓦解一个利益的联盟,从来不是人命,更不是利益,而是本就不是很牢固的信任。

    这一招离间计,一环扣一环,实在是太高明了。

    殷三点头:“以木府为首的一干氏族,联合在一起声讨冷府,冷府倒是不怕木府,却十分忌惮李其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暗地里与济南知府合作,少主打算九月发兵,正式讨伐李其广。”

    虞幼窈心中一定,去了厨房。

    赵妈妈见她过来,连忙堆起了笑容:“今儿天气躁热,厨房里又闷又脏,小姐做什么,就交代奴婢一声,可别亲自动手了。”

    虞幼窈笑道:“祖母胃口不好,我想着再过几天就是中秋节,今儿正好得空,就想做一些月饼,想来祖母也愿意多吃上几口。”

    表哥中秋节不能回来,她打算做一些月饼,让殷三给表哥带去。

    虽不能共赏月之团圆,但亦能同饼之味甘,心中亦是欢喜。

    赵妈妈笑眯了眼睛:“厨房里也在准备做月饼,一应东西都齐全着,小姐要做什么样的,奴婢帮着一道做。”

    大小姐做月饼是要孝顺老夫人的,她哪能阻拦呢!

    “今年中秋节,表哥怕是赶不回来了,多做一些,再给表哥寄些过去。”

    表哥喜欢的点心不多,唯独对八珍糕情有独衷,虞幼窈打算将八珍糕,做成月饼样的,再做一些咸口的干果馅。

    赵妈妈连忙应下。

    虞幼窈在厨房里忙活了一下午,月饼这才新鲜出炉,加了灵露的,送了一盘给虞老夫人,其余的都送到了窕玉院。

    没加灵露的,给府里各处都分了一些。

    虞幼窈将油纸包好的月饼,香樟木盒子,以及一封回信,一并拿给了殷三:“让表哥多注意身体,我等他凯旋归来。”

    晚膳的时候,虞老夫人看到桌子上摆一盘月饼,愣了一下:“一眨眼睛,再有四五日,就是中秋节了。”

    山东的战事还僵持着,外头已经传出了不少不好的流言。

    三司会审还在审查,已经牵连了不少人。

    宫里头皇上的身上也不大好了。

    今年是个多事之秋,想来这节也过不热闹了。

第441章:有被冒犯到

    柳嬷嬷笑了:“老夫人,快尝尝月饼,这可是大小姐在厨房里累活了一下午,亲手做得,福纹样的,是八珍糕做成的月饼样,寿纹样的,是红枣莲蓉馅的,牡丹纹样的,是鲜花流心馅的,还有咸口的干果馅,蛋黄馅,五仁馅的,足足有十种口味,总有您喜欢的,大小姐心思可真巧,我们从前吃月饼,哪儿有这么多花样。”

    像蛋黄,莲蓉从前听也没听说过。

    虞老夫人连忙拿了个寿纹样的吃,莲蓉软糯清甜,味道甜而不腻,却是十分好吃:“窈窈做得东西,等闲都比旁人做得好。”

    柳嬷嬷连忙附合:“那是,大小姐对您的一片孝心,哪儿是旁人能比的,这用了心做得东西,味道自然好,老奴可是听说了,也是老夫人您这几日胃口不好,大小姐才想着做月饼,哄您开心呢。”

    虞老夫人听得眉开眼笑,又吃了一块咸口的干果月饼,用了一碗粥。

    柳嬷嬷看得高兴不已。

    这时,青袖领了一个小厮进了屋:“老夫人,镇国侯府使人过来了。”

    虞老人人看向了小厮。

    小厮连忙跪到地上去:“小的见过老夫人,家里的大夫人,让小的过来报信,我家世子爷方才醒了半刻,之后又昏睡了过去,史御医说,世子爷已经没有大碍,只是此番伤了元气,让后头仔细养着,让您老放宽心。”

    得了宋明昭已经转危为安的消息,虞老夫人心情顿时明亮起来:“我就知道,明昭这该吉人自有天相,是个有福的,明昭还年轻,身体损了些,也不打紧,仔细养一阵子就没事了。”

    小厮只是听着。

    虞老夫人高兴后,又问:“你家老祖宗身体可还好些?”

    大喜大悲最伤身,早上那会儿去镇国侯府,就见她熬干了精神,不大好的样子。

    小厮连忙道:“老祖宗心情大起大落,得知世子爷没事之后,就撑不住精神,当场晕了过去,亏得史御医医术高明,第一时间为老祖宗用了扎,开了药,把人给稳住了,让家里仔细照料些,好好养着。”

    虞老夫人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家老夫人的福气,还在后头呢,”说完了,就转头吩咐了柳嬷嬷:“将窈窈做的镇心理气丸包十粒,给宋老夫人带回去。”

    之前她见窈窈给宋老夫人用了镇心理气丸,宋老夫人精神眼见着好了些。

    想来这香丸对她有些效果。

    柳嬷嬷连忙进了屋,不一会儿,就捧了小盒子出来,拿给了小厮。

    虞老夫人交代道:“镇心理气丸镇心定神,这心里安稳了,病也能安心养了,便每日早上给你家老祖宗焚一丸。”

    小厮连忙接过,磕头道谢:“小的,先替老祖宗谢过老夫人。”

    待送走了小厮,虞老夫人转头吩咐青袖:“去窕玉院,将这消息告诉窈窈一声,免得她也想着这事。”

    人都牵扯进来了,是个什么情况自然也要说一声才好。

    虞幼窈得知宋明昭转危为安,只淡淡问了宋老夫人身体如何,便没说旁的。

    到了第二日,远在山东的殷怀玺,收到了小表妹的信。

    一打开信,殷怀玺就笑了,漆墨附于纸上,纯黑柔亮,清润无比,与之前的笔墨颇些不同,却是用了他送的红丝砚泛墨。

    殷怀玺靠在轮椅上,一页一页地看信。

    当看到虞幼窈在信中写到,镇国侯府世子宋明昭,无故吐血,昏迷三日不醒,镇国侯夫人上虞府求了麝药香丸,她与虞老夫一起去了镇国侯府救治宋明昭。

    殷怀玺倏然就想到!

    沐佛节那日,小姑娘一身素锦裙子,与宋明昭一起站在厢房门口,微风肆卷,两人的衣角相触,竟有一种难言的缱绻。

    至今想来,依然觉得刺眼至极。

    这会儿,乍然在小姑娘的笔墨之下,看到了那个名字,仿佛有一种,属于他和虞幼窈的世界,乍然被另一个男人闯入。

    有种被冒犯了领地的感觉。

    殷怀玺抿了唇,盯了信纸上“宋世子”三个字半晌,还是觉得不能容忍,拿了小改刀,将信上关于宋明昭的一段尽数刮洗。

    笺纸质地较厚一些,他在刮洗的过程中,也是特别小心,字迹刮洗干净之后,虽然能瞧出痕迹,却也没有损坏纸张。

    殷怀玺看着信纸上两行空白处,虽然觉得不顺眼,但也不刺眼了。

    于是,拿着信继续看。

    好在后面,虞幼窈没再提及宋明昭。

    只说红丝砚如何好,自己如何喜欢,提了山东的果物,如何丰美,平阴玫瑰做得口脂,如何色纯正,脂光艳……

    最后:“金秋八月,菊相争放,虽不能与君共赏月之团圆,愿与之共婵娟!”

    殷怀玺心情倏然变得惆怅,将信纸一页一页地堆放整齐,放回了信封里,拿过了摆在桌子上的包裹。

    包裹打开,一块块油纸包裹的月饼,令他连呼吸也顿住了!

    殷怀玺挑了一个“福”纹月饼,是用他最喜欢的八珍糕做得月饼样,略带一些清苦药味的八珍糕,化在嘴里,不知为何竟觉得分外的甜,这甜不知不觉就渗进了心里头,便觉得心中滋味甚甜甚美。

    殷怀玺心中因为“宋明昭”产生的那一点不悦,顿时消散了。

    他收起了月饼,又打开了樟木盒子,目光不由一顿!

    盒子里满满都是抄写的经文,殷怀玺拿出来瞧了,是《法华经》,是祈福功德的经文,想来是费了不少时间与心思,才抄了这么一盒子。

    六千功德在则,偌福泽绵长,百灾尽散。

    便在这时,朱公公提了一只四季平安灯进屋:“殷将军,再过几日就是中秋节,常宁伯亲手扎了一盏四季平安灯,让奴才给您送来,瞧个乐子。”

    四季平安灯做得简单,红彤彤的四面绢纱上,绘了梅、兰、竹、菊四季景,交晖相映,角檐上坠了红色的流苏。

    这灯做得倒是十分精巧,只是品味……

第442章:殷主将好

    朱公公低头瞧了一眼,昧了良心说了一句:“红彤彤倒也喜气!”

    殷怀玺接过了平安灯,面不改色道:“大俗即大雅,没想到常宁伯还有这手艺。”

    一边说着,他心中一动,便观察起手中的四季平安灯来。

    便是上头的梅兰竹菊四季景,再高雅,也掩盖不了这灯笼“清新脱俗”的俗气,但过节嘛,图的就是一个热闹。

    殷怀玺无谓这些。

    从前在幽州时,他就没少结交一些三教九流,在他看来,一个人但凡有过人之处,就值得高看一眼。

    因此也不嫌弃这灯笼,品味实在一言难尽。

    常宁伯人粗,心不粗,这灯笼瞧着俗气,但手艺是真好,做工也是十分细致。

    殷怀玺把玩着灯笼,淡声道:“出去走一走。”

    朱公公连忙上前推了轮椅,出了营帐,

    偌大的营地里,一排排军帐,井然有序,这会儿天气正热,战士们没在训练,聚在搭建的顶棚下面聊天说话。

    殷怀玺大老远就听到了,混在一干战士里的常宁伯,正扯着大嗓,扯牛皮:“老子扎花灯的手艺,那可是祖传的,我们家祖上,就靠着这手艺,养活了我们家几代人,后来老子就靠这手艺哄了个媳妇回家。”

    接着就有战士好奇地问:“你家有这样好的手艺,怎就进了军营讨了饭吃?”

    哪个不是家里人多,日子过不下去了,才进了军营里。

    说起这个,常宁伯就有一肚子的话:“这不是我媳妇儿他爹,是军里的百户长吗?他瞧不起我小身板,不愿意把女儿嫁给我,我那时候年少气盛,就搁下狠话,一定要投军混出个人样,把他女儿弄到手!”

    殷怀玺听得有趣,忍不住问:“后来呢?”

    场中骤然一寂。

    包括常宁伯在内,在场所的战士都瞪直了眼睛,见鬼一样地看着殷怀玺,仿佛没想到,一向高冷孤僻的殷主将,竟然会出现在这儿。

    上回常宁伯被殷主将削了一顿的事,早就在军营里传开了。

    都是行军打仗的,大伙儿最狼狈的样子都瞧过了,也没谁在意面不面子这东西。

    常宁伯没刻意瞒着。

    于是,常宁伯那只钉了箭的头盔,都成了军中人人参观膜拜的“吉祥物”,殷怀玺这一箭,在军中也成了“传奇”!

    军里可不讲究什么身不身份。

    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殷主将拳头比常宁伯硬,就算他年岁小,残腿,病弱,这不会让人瞧不起,反而会让人战士们更加钦佩。

    残了腿都这样厉害,那没残腿呢?

    难怪殷怀玺十二岁就能抗击狄人,真不是吹得。

    于是,殷怀玺的“威名”,军中传开了。

    “殷、殷主将,您怎么过来了?!”常宁伯“忽”地一下,就打地上站起来,连忙站直了身板。

    “殷主将好……”

    ”殷主将……”

    “……”

    在场的其他战士们,也纷纷站起来问好。

    殷怀玺轻扯了一下唇角:“无妨,大家都坐下来吧,”他转头瞧了常宁后:“后来怎么样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被这一句话给扯了回来,纷纷看向了常宁伯。

    后来怎么样了,常宁伯表示他一点也不想说!

    但是!

    顶着殷世子深不可测的目光,他只好硬着头皮,仰头望天,惆怅道:“大约是,我的话放得狠,却没我老岳丈的拳头狠?!”

    他当场,就被老岳丈打成了猪头脸。

    场中静了一瞬——

    常宁伯沉浸在往事之中,一脸悲愤:“我当时就发下宏愿,迟早有一天,要打倒我的老岳丈,一洗前耻!”

    场中一干人都憋紧嘴。

    殷怀玺也有些忍俊不禁。

    常宁伯没发现异样:“等我从军三年,混了个千户长,风光得意,衣锦还乡,迫不及待就亲手扎了个灯笼,跑到我老岳丈家里求娶他女儿时,我才明白了一个道理!”

    场中有人憋不住,“吭哧吭哧”地漏笑。

    殷怀玺笑了:“怕不是又被你岳丈打成了猪头?”

    常宁伯转头瞧了殷怀玺:“你咋知道呢?!”

    一个灯笼就想求娶,人辛苦十几年养大的女儿,这不是找打么?!

    但是,站在常宁伯的立场下,灯笼是他亲手做得,又是家里祖传的手艺,再也没有比这更大的诚意。

    当然,殷怀玺不可能说这些。

    在场不少人憋不住笑,漏笑了。

    常宁伯却是一脸唏嘘:“我心里悔呀,咋就没在求亲之前,先和老岳丈干一仗再说呢?!”

    场中突然爆出了一阵哄嘡大笑。

    殷怀玺也忍不住笑起来。

    朱公公笑得直擦眼泪:“我的老将军嘞,你要真这样做了,怕不是不想娶媳妇了……”

    “哈哈哈哈……”

    常宁伯愣了一下,一拍脑门:“我咋没想到,当年我要是把未来老岳丈打了,他肯定不让我娶他女儿了,”说完了,他还一脸庆幸:“亏得我当年没这样干,你说我咋就想不开,为这件事,耿耿于怀了几十年。”

    一边说着,他自个也没忍住笑了起来。

    笑闹完了,常宁伯就看到殷怀玺,手里提着他亲手做的灯笼:“殷主将很喜欢这个灯笼?”

    殷怀玺瞧了灯笼,颔首:“甚为精巧!”

    只说精巧,没说好看。

    却没有人能品味这其中的差别。

    比如常宁伯这种一根筋大老粗:“殷主将是有事找我?”

    不然这大白天地,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提着灯笼到处走。

    宁常伯人粗,但是心不粗。

    殷怀玺点头:“原是见常宁伯灯笼做得精巧,便想讨教一二,不过既是祖传的手艺,便也只好作罢!”

    虞幼窈向来喜欢精巧的东西。

    中秋节既不能陪着她一起过,亲手扎个花灯送与她,花灯做月,人月相伴,倒也不错。

    现在看来,却是不能了。

    哪知,常宁伯一听殷怀玺要讨教扎灯笼的手艺,竟然一拍胸口,满口答应:“祖传的手艺又咋样,我家现在又不靠扎灯笼过日子,再说了,殷主将也不靠卖灯笼为生,扎来送给喜爱的人,这不也是一桩佳话嘛!”

第443章:勇追所爱(求月票)

    一向高高在上的殷主将,主动向他讨教扎灯笼的手艺,他突然就觉得,这位殷主将除了本事大,还是个真性情的人。

    和他当年有得一拼!

    常宁伯看殷怀玺的目光,又透了几分欣赏,仿佛遇到了知己,迫不及待就要将自己,这一手“扎灯笼能讨媳妇儿”的手艺,倾囊相授。

    常宁伯扎灯笼是为了求娶喜爱的姑娘,他嘴里这个“喜爱”,可能跟他认为的不一样,殷怀玺连忙道:“你误会了,倒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扎灯笼……”

    常宁伯“哈哈”一笑:“你甭解释了,我都明白,你想亲手扎个灯笼送给一个姑娘,对不对?”

    他当年学会扎灯笼后的第一个灯笼,就是送给了隔壁家他喜欢的小姑娘。

    不是,你到底明白了什么?

    殷怀玺觉得他这话有些不对,一向智计无双的,自认能算透人心的殷世子,生平头一次,竟然看不透常宁伯一个大老粗。

    被常宁伯这态度,搞得脑大,殷怀玺轻抚了一下额:“你怎么就知道,我扎灯笼是送给姑娘的?”

    常宁伯一副“这哪儿有不好猜得,我都是过来人”的表情:“花灯这娘们兮兮的东西,都是娘们才喜欢,不都是拿来送姑娘家的吗?哪男人会专门亲手做个灯笼,送给男人的?!”

    殷怀玺斜眼看他:“如果我没记错,我这个灯笼好像就是常宁伯亲手扎的!”

    常宁伯“咳咳咳”地假咳了几声:“我这不是、呃不是特意扎个灯笼,表达一下对殷主将的的敬仰之情嘛,这怎么能混为一谈呢!”

    殷怀玺无语。

    常宁伯凑过来:“殷主将,你就甭否认了,都是过来人,谁不知道谁啊!你亲手扎灯笼,一准是送给姑娘的。”

    他又不是傻子,哪儿能看不出来,殷主将在提到“既是祖传的手艺,便也只好作罢!”这话时,一向淡薄肃疏的脸上,便也透了几遗憾和怅然。

    这表情,简直和他当年一时冲动入了军营之后,过中秋节时,不能将扎好的灯笼,送给自己喜欢的姑娘时的心情一模一样。

    殷怀玺强调:“我今年十五岁。”

    常宁伯摆摆手,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十五岁算个啥,我九岁就会自己扎灯笼,给自己讨媳妇儿,我扎得第一个灯笼,就是送给她的,她当时才六岁,提拎着灯笼,说我扎得灯笼真好看,我就说,那你长大以后嫁给我,我以后每年中秋都给你扎灯笼。”

    提起了往事,常宁伯就有说不完的话。

    殷怀玺嘴角抽了又抽,忍不住问:“你做到了吗?”

    常宁伯点头:“那当然,我可是大老爷们,答应的话,肯定要做到,就算中秋节的时候,碰到了战事,没在她身边,我也会亲手扎个灯笼,等战事平定之后,亲手送给她,后来,”常宁伯声音微顿,突然变得沙哑:“她走了,每年中秋节,我就扎了灯笼,烧给她!”

    殷怀玺微微一愣,这才想到常宁伯的嫡妻,已经去世十年之久,不到五十就丧偶,换作旁人少不得也要续娶。

    但是常宁伯一直没有续弦。

    常宁伯拍了拍殷怀玺的肩膀:“小子,年龄不是问题,身体不是距离,喜欢的姑娘,要搞到自己手里头才行,什么配不配,那全是什么放屁,你要相信,在这个世间,只有你才能对她好,一辈子不离不弃,别人都不是你,你怎么知道,别人会待她,比你对她更好?”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意有所指地瞧了殷怀玺的腿。

    已经脑补了一出——

    我喜欢她,但是我残腿,我病弱,我命不久矣,我配不上她,她值得更好的之类的大戏。

    作为一个过来人,又是一个长辈,他又怎么能容许,这个难得拥有真性情的少年,这么自暴自弃?!

    肯定要好好鼓励他,勇追所爱!

    殷怀玺虽然猜不到,常宁伯心中所想。

    但是!

    他又不是傻子,常宁伯说得这样直白,他就是一个字一个字掰开了来读,也能猜到几分意思,但是无语了!

    算了!

    他不跟“丧偶”的鳏夫一般计较,殷怀玺抚了一下额:“你不是要教我扎灯笼吗?”

    误会就误会吧!

    虽然此“喜爱”,非彼“喜爱”,但是他确实“喜爱”虞幼窈,意思也是不差,而且他和虞幼窈之间的事,也没必要解释给外人知道。

    虞府里,虞幼窈得了表哥送的红丝砚,对练字爆发了前所未有的热情。

    用了早膳之后,就一头扎进了书房里,用红丝砚发墨,一口气抄了一篇《保寿延安经》。

    抄完了之后,虞幼窈这才觉得,手腕又酸又胀,仿佛不是自己的。

    但是,她一点也不觉得难受,看着一张一张用红丝砚发墨,抄写的佛经,心里只觉得欢喜无比。

    砚台易得。

    心意难求。

    最难得的还是,这一块稀世珍贵的砚台背后,表达的那份同样稀世珍贵的心意。

    她感受到了!

    虞幼窈将抄好的佛经,装进了盒子里,唤来了春晓:“院子里的万寿菊开了吧,抱一盆去祖母屋里。”

    春晓连忙去院子里,挑了一盆开得最好的万寿菊,同虞幼窈一起去了安寿堂。

    虞幼窈指挥丫鬟,将万寿菊摆在显眼的窗台处。

    万寿菊颜色橘红,开得鲜艳,往屋里一摆,屋里头都光亮不少,不经意睃上一眼,心里也跟着明亮了些。

    虞老夫人笑了:“快过来坐。”

    虞幼窈坐到了祖母身边,将捧在手里盒子,拿给了祖母:“给祖母抄了一篇《保寿延安经》。”

    虞老夫人连忙打开了盒子,将一沓经文取出来瞧。

    一排排行楷小字,却端正平稳,令行齐整,又不似楷书刻板。

    字行间行如流水,风神洒落,虽字不相连,但气侯相通,寓刚健于阿娜之中,行遒劲于婉媚之内。

    虞老夫人见之欢喜:“多好的字啊,我还记得,你表哥没进府的时候,你一手字写得跟狗爬了似的,我老劝你,好好地把字练好,你就是不听,你表哥教了你这才几个月,就练出了风骨气韵。”

    周令怀可真是个能人啊!

第444章:宜生嫉恨

    叫祖母一提,虞幼窈就想到了,表哥初入府没多久,那时侯她傻乎乎地,叫表哥三言两语,就主动拿了笔录给他瞧。

    当时,表哥一言难尽的神情,脸上只差没写上“嫌弃”二字,她竟然还有脸问:“表哥,我写的怎么样?是不是真的很差劲。”

    也亏得表哥还能昧了良心说:“不错!”

    而她竟然还真的信了。

    之前倒也不觉得如何,可如今想来,虞幼窈就觉得脸辣:“名师出高徒嘛!”

    虞老夫人一听,就“哈哈”笑了:“这话倒是没错,就冲你表哥这化腐朽为神奇的厉害劲,怕是宋世子都要自愧不如。”

    虞幼窈瞪大了眼睛:“祖母,你夸表哥就夸表哥,不带这样埋汰人的,表哥都夸我聪明。”

    虞老夫人笑出了眼泪:“你这脾气,也只有你表哥治得了你。”

    叶女先生都没教好的人,到了周令怀跟前,就成了个小才女。

    且不说琴棋如何,就这一手行书,莫说是同龄的女儿家,就是再大一些的,就没得一个能比得上。

    要知道,她练字也才半年。

    虞幼窈吐了吐舌,心想表哥哪儿会治她,分明比祖母还要纵容她呢,但她和表哥之间的事,也没不需要特意说给祖母听呀!

    虞老夫人收好了经文,正色道:“我听说,你这段时侯,经常呆在屋里抄写经文,你一个小丫头,可不行往这里头钻。”

    就连她自己,也是在老爷子走了后,她成了孀妇,日子也不好过了,这才开始礼佛,有了个寄托。

    虞幼窈连忙点头:“我就是抄抄经文,为祖母和表哥祈福,没有旁的心思。”

    虞老夫人放心了,就转开了话题:“对了,再过几日就是中秋节,往年我们家,都要去长安街上的酒楼看花灯,但是今年是个多事之秋,你二婶说,便在二房置了席面,一大家子一道热闹着玩儿,你觉得怎么样?”

    大房占长,祖母也养在大房里头,逢年过节要大房出面操持,这才显得兄友弟恭,一家和气。

    之前端午节,便是她在操持。

    也是大房现在是她管家,二婶娘也是考虑到自己是长辈,也不好总叫侄女儿操持,这才有了这提议。

    虞幼窈点头:“这样也好,中秋那日我早些去二房,帮着二婶娘一道操持一些,另中秋人月两团圆,您看是不是要将三妹妹接回府里……”

    大约是安生日子过久了,乍一听到这话,虞老夫人下意识皱了眉:“明儿一早就派人过去接。”

    虞兼葭在庄子上也住了几个月。

    家里每十天,就会派人送些吃穿用度的东西,虞兼葭没在府里住,在庄子上也有许多不便之处,窈窈便作主,将虞兼葭的吃穿用度加了一倍余,加之族婶从旁照料,也是处处妥帖,比府里也是不差。

    虞兼葭在庄子上置了花棚,每日养花、看书、抄佛经,跟族婶一起学规矩,连课业也没落下,日子过得清净,身体也养好了些。

    虞老夫人便也由着她去了,没把人接回来。

    虞幼窈略一沉吟,便道:“明儿我亲自去庄子里接三妹妹回家,也好瞧一瞧三妹妹在庄子上的近况。”

    虞兼葭在庄子上小住,家里东西没少送,关心也是半分没少。

    不过她这个做大姐姐的,也该去看一看才是。

    “行,多带几个人过去,也能妥当一些。”虞老夫人心里不乐意,孙女儿管着家里大小事不说,还要为了虞兼葭来回奔波。

    虞幼窈点头,又问:“母亲与四妹妹那边……”

    虞老夫人想到了杨氏,脸色不好:“你母亲身子不好,便就在静心居养着吧,中秋节是喜庆日子,也不能叫病气冲撞了大好的日子。”

    杨氏的头症治了这么久,也不见好。

    丁大夫上门治了几回,只说心病难治,后来就不来了,家里又换了另一个大夫。

    虽然一直在治,却疯疯癫癫没什么起色。

    还是不要出来折腾人了。

    接着,虞老夫人蹙了眉:“至于四姐儿,便一道与家里热闹着过吧,就让金嬷嬷跟着一起。”

    虞清宁叫杨氏养坏了性儿,又叫何姨娘惯大了心,这人心若是歪了,还能改一改,但人心一旦养大了,心里头有了落差,心态失衡,宜生嫉恨,是改也改不好了,但到底是孙女儿,难得中秋总不行一直关在屋里头,那也说不过去。

    这安排与她想得差不大多,虞幼窈就点头。

    虞老夫人微微一叹:“这盛世太平的景象,也不知道还能看几年。”

    虞幼窈深以为然。

    两个人正说着话,青袖就进了屋:“老夫人,宋老夫人,镇国侯夫人过来了。”

    虞老夫人不由一愣,连忙道:“快扶我起来。”

    虞幼窈立马扶着祖母起身,连忙迎了出去。

    这一只脚刚迈出了门槛,镇国侯夫人就扶着宋老夫人进了屋里。

    虞老夫人一脸嗔怪:“这么大把年纪,不好好呆在家里仔细养着些,咋还往我这儿跑,是嫌自己命太长了不成,快坐着……”

    虞幼窈吩咐青袖拿了软枕,垫在椅背上。

    宋老夫人这才坐下来,一靠进了软枕里,便觉得身上舒坦一些。

    虞幼窈又将香炉里清热解毒的香,换成了通窍香丸,吩咐青袖:“去祖母屋里,拿桑贝蜜梨膏过来,给宋祖母化一杯。”

    桑贝蜜梨膏,润肺袪燥,老人家时常觉得喉咙不清,也可食用,祖母屋里也都备着。

    青袖领命回了内室。

    瞧着虞幼窈处处妥当,镇国侯夫人笑容一深:“这不,今儿一早,明昭醒过来了,还用了一些粥米,史御医说明昭没事了,老夫人一高兴,就非要亲自过来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您,还要当面谢谢您和窈窈呢,是劝也劝不住。”

    麝药香丸救了明昭的命,家里都很感激虞府。

    老夫人昨儿晕厥,也是十凶险,醒来后,就说:“窈窈不光救了明昭的命,也救了我一条命。”

    家里这才知道,原来早上那会,老夫人就觉得心里憋闷,连身体也是沉甸甸地,觉得浑身不得劲,带不动了。

第445章:人情难偿(求月票)

    像她们这么大岁数,时常觉得身体虚浮才是正常。

    但凡这身体一重,就要熬命了。

    也是虞幼窈给她用了镇心理气丸,再有明昭好转了,史御医医术高明,救治及时,便也熬过了这一关。

    史御医也说:“老夫人身体本就亏虚,又心神劳损过度,也是强撑着精神,这精神一垮,人也垮了,多亏事先服用了镇心理气丸,药定了心神,精神劲一提,哪怕有一丝精、气、神尚在,我的急救才有用,老夫人此番能化险为夷,也是虞大小姐之故。”

    家里对虞老夫人和虞幼窈,更是感激不尽。

    老夫人这才休息了一晚,精神也才稍好一些,便执意要亲自上虞府登门道谢。

    这道谢晚了不行,一定要今儿才有诚意。

    不光如此,老夫人里里外外准备了十几张礼单,礼物准备了一大车,还不嫌多,全是给虞幼窈和虞老夫人的谢礼。

    这一车东西换两家一老一少两条命,哪里能够呢?!

    老夫人恨不得再来一车!

    虞老夫人嗔了宋老夫人一眼:“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这么能造作,真正是越老越作妖,你自个不顾着身子,也不想一想家里的后辈会有多担心,还有啊,明昭这才刚好一些,你们也该在家里多照应些才是,讲什么虚头巴脑的礼数,我难道还会见了你怪不成。”

    宋老夫人的脸色,瞧着比昨儿要强一些,可仔细瞧了,还是精神不济,是操劳了心神,强撑了身体才过来的,还真叫人担心!

    宋老夫人直瞪眼儿:“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得很,这么走一趟,身体虽然有些吃不住,但心里头舒坦了,回到家里,才能安心养着身体。”

    虞老夫人一听,就知道她有分寸,也就不多说了:“既然如此,这礼我们家就收了,但道谢的话就不必多说了。”

    一句话,就将宋老夫人还有镇国侯夫人,满腔感激的话,给堵在了嗓子眼里。

    宋老夫人一脸无奈:“你啊你,这脾气跟年轻的时侯一个样。”

    虞老夫人摆摆手。

    镇国侯夫人却笑盈盈道:“老祖宗,您是长辈,明昭打小也是您瞧到大的,算是您的半个孙儿,这道谢的话,自是不必与您多说。”

    这话说得不客气,但话里话外却没得一点生分,反而因这话一句,宋明昭倒像真成了,虞老夫人的半个孙儿,两家的情份又深了许多。

    虞老夫人还没说话,就听到镇国侯府夫人话锋一转:“但是啊,麝药香丸是窈姐儿做得,也是窈姐儿想出了灸治的法子救了明昭,我这个做娘的,可不得要好好谢谢窈姐儿。”

    但凡不是个傻子,便也能听出来——

    镇国侯夫人这话,既承了虞老夫人拿了麝药香丸救宋明昭的情份。

    也应了虞幼窈救命的人情。

    没有因宋虞两家的关系,而仗着多年相交的情份,就不认这份人情。

    宋老夫人瞥了镇国侯夫人一眼,笑了:“我的话都让她说完了。”

    也是认可了镇国侯夫人方才的一番说辞。

    虞老夫人难得露了笑容:“瞧瞧你们一个两个,这是多大点事,麝药香丸虽然难得,只要寻齐了药材,又不是做不得,也就是多费些工夫和心神的事儿,哪能比得上明昭的命重要,感激窈窈这也没错,可窈窈一个晚辈,你们可要适可而止!”

    话是这么说,但是对于镇国侯府的表态,她还是十分满意的。

    钱债易还,人情难偿。

    如非必要,世家一般是不愿意欠下人情,以免将来“人情”,与家族利益起了冲突,危害了整个家族。

    救宋明昭是情份,但镇国侯府能认下这份“人情”,她自然是乐于见成。

    有了这份人情在,孙女儿将来也多了一份保障。

    宋老夫人是个人精,哪儿不明白她的心思,也笑了:“麝药香丸效果能这么好,可不是轻易就能做出来的,史御医也说了,便是宫里贵人们用的,也不如你家的好。”

    说到这儿,她目光柔和地瞧了虞幼窈一眼,这才继续道:

    “香药这东西,是要讲究灵性,便是相同的配伍,一千个人,一千双手,做出来的效果,也是各有不同,像窈窈这样在香药上拥有惊才绝艳天赋的人,也是凤毛麟角,所以做出来香药,都是带了灵性,但这样的香药,也不易做得,过程中需要消耗极大的心神,也不易多做,否则容易损伤心神,也是我们家幸运,碰到了窈窈。”

    史御医说,像这样有灵性的药香,便是许嬷嬷也未必做得出来。

    明昭的症状太诡异了,胡御医救不了明昭之后,就说要回宫里当值,不愿再留在府里。

    其他御医看过明昭之后,也推说无能为力。

    史御医这样老迈,又致仕的御医,一般是不会轻易再出手,肯来镇国侯府,也是看在老侯爷的面子上。

    肯留下来救治明昭,却不是看在镇国侯府的面子。

    而是因为宋虞两家是世家,有了虞幼窈做得麝药香丸,他就有把握救治明昭。

    不然,史御医是不可能为了明昭毁了自己多年的名声,让自己晚节不保。

    明昭能活命,关键是在虞幼窈身上。

    虞老夫人却是不知道这个,听得也是一愣:“也是我孤陋寡闻,竟然不知道香药里头,竟还有这样大的名堂。”

    心里却有些后悔,不该一出手就送了两枚出去,她可是不愿意,让孙女儿耗损心神再做麝药香丸了。

    心神耗损一时半会瞧不出害处,害得却是寿命。

    三姐儿总是病秧秧的,便是心神耗损过度。

    令怀身子病弱,便也是身体元气不足,心神难养,这才伤了寿命。

    瞧着虞老夫人一脸无知样,宋老夫人是既羡慕,又嫉妒:“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瞧瞧她手上戴得手珠,屋里薰用的香,嘴里吃用的茶,哪一样不是孙女儿亲手做来孝敬得。

    从前身体比她还要差,如今瞧这精神头,叫人不羡慕都不行。

第446章:家有一老

    虞老夫人白了她一眼:“这福气,你可没少享用。”

    宋老夫人听笑了。

    虞幼窈坐在祖母身旁,听着长辈们说话。

    许嬷嬷之前也说了,她于调香一途极有天赋,做出来的东西有灵性,同样的配伍,由她做出来的,效果总要好上许多。

    而加了灵露之后,这份灵性仿佛得了升华,效果就更好了。

    昨儿,祖母要带她去镇国侯府,她借着回窕玉院换衣裳的时侯,拿了两粒没加灵露的麝药香丸,悄悄将祖母送出去的替换了。

    宋明昭用的只是普通的麝药香丸,但即便是普通的,因出自她手,效果也是极好。

    两个老人家说着说着,就看向了虞幼窈。

    镇国侯夫人满脸都带了笑:“明昭这一次能醒过来,也是多亏了窈窈,不光这样,昨儿我尽顾着明昭去了,一时也没注意我家老夫人的身子,也亏得你这孩子细心,发现老夫人也是强撑了精神,给她用了镇心理气丸,不然我家老夫人可真要遭罪了,可真不知道要怎么谢谢你了。”

    老夫人遭罪是小,就怕这一口命没熬过去。

    虞幼窈连忙摇头:“宋世子能醒过来,也是史御医救治有方,我可不敢居功,镇心理气丸也是平常祖母用了,有些提神宁心的作用,想着宋祖母担心宋世子,想来也是心神不宁,这才给宋祖母用了一丸,能帮到宋祖母自然是好!”

    是史御医提醒了镇国侯府,麝药香丸能救宋明昭的命。

    宋明昭能醒过来,麝药香丸确实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后面灸治、用针、用药,缺了一环也不行,却是史御医的功劳。

    宋老夫人听了这话,就瞧向了虞老夫人:“这孩子,跟你一样实在。”

    分明是救了人命的事,叫她轻描淡写的一说,也成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换作旁人少不得就要挟恩图报了。

    道谢的话说了一嘴,谢礼送了,人情也欠下了。

    宋老夫人身体不好,也不好在虞府久呆,宋明昭也才刚醒,家里只有宋婉慧看着,镇国侯夫人也不放心。

    于是,说说聊聊半个时辰,宋老夫人就要走了。

    虞老夫人也不留她。

    虞幼窈准备了些平常吃用的香、茶,就与祖母一起,将宋老夫人和镇国侯夫人送出了门。

    待回了安寿堂,虞老夫人看了镇国侯夫人送来的礼单后,就拿给了虞幼窈:“你自己看看吧!”

    虞幼窈接过来一瞧,有些吃惊。

    光是厚厚一沓的十几页礼单,就已经很吓人了。

    而礼单中,大多都是一些精贵的药材、香料,莫说是麝药香丸,就是一些再贵重的药香,也能做了。

    显是镇国侯府数代积藏,压箱底的好东西。

    除此之外,好茶、字画、古董、珍籍、玉器,首饰这些也有不少,也都是挑了最名贵的送。

    虞幼窈看得直啧舌:“不愧是京里头最老牌的勋贵人家,还真是大手笔。”

    虞老夫人颔首:“你便收着吧,也不用觉得受之有愧,一个宋明昭,就能抵过镇国侯府的整个库房,他将来的前途大着呢,镇国侯府将来的风光还在后头,更何况,你宋祖母也没少得了你的好。”

    若非如此,宋老夫人哪能头天晚上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第二天连气也不带喘地,一早就拖着老身子过来了。

    这是人情欠得太大了,诚意少不得要摆足了。

    有了今儿这一遭,但凡是个讲理,又重礼数,还要脸面的人家,真到了将来讨人情的时候,就冲着镇国侯府今儿这送上门来的“诚意”,也要悠着些,不能过份了来。

    “我要是不收,该急的也是镇国侯府。”虞幼窈忍不住感慨,能活得像祖母这样大岁数的老封君,真正都是人精,没一个简单的。

    都说拿人的手软,吃人的嘴软。

    收了镇国侯府这样多精贵难得的东西,不管别人怎么样,至少她就没脸,再向镇国侯府讨那所谓的“人情”了。

    看,这就是老人家为人处事的精髓。

    礼数到了,情份也全了,便是这“人情难偿”的事也大事化小了。

    虞老夫人听笑了:“单说其中一株紫晶玉珊瑚,还是高祖皇帝当年登基后,论功行赏,赏给忠勇镇国侯的,整个大周朝就寻不出第二件来,这也是宋老东西活得明白,换个人怕也舍不了这样的血本。”

    虞幼窈笑了:“所以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紫晶玉珊瑚不仅是一件稀世珍宝,还可以入药,调香,她手中就有一张古方,上面需要用到紫晶玉珊瑚入药。

    利用得好,表哥的腿兴许还能更早恢复。

    这株紫晶玉珊瑚真是瞌睡遇到了枕头。

    虞老夫人嗔了她一眼:“镇国侯府的谢礼到了,那是他们的事,你救了宋明昭也是事实,可别真傻乎乎地,收了点他们家的东西,就不好意思讨人情了。”

    虞幼窈还真厚不下脸皮了。

    麝药香丸虽然是她做的,可她真没有半点,救了宋明昭性命这种自觉。

    收了镇国侯府的谢礼之后,其中的珍贵药材、香料,用处极大,也自觉占了便宜,还真没打算去讨这人情。

    见她目光直闪,虞老夫人就明白,真让自己猜对了,就白了她一眼:“将来若是遇到了为难的事,在不触及镇国侯府利益的前提上,人情该讨了,还是要讨回来,不然镇国侯府那边总欠着人情,时日久了,怕也不自在了。”

    虞幼窈仔细一想,祖母说得也有理。

    镇国侯府送了一大车的谢礼过来,又认下了这份“人情”,就是拐了弯子地表示,在镇国侯府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也不怕欠下人情。

    虞幼窈回了窕玉院。

    虞老夫人已经让人,将镇国侯府送来的谢礼送了过来。

    许嬷嬷正指挥下人在盘点,登记,造册。

    到了第二日,虞幼窈早上学了半个时辰的宫仪,梳洗之后,只简单用了早膳,就去了京郊的温泉庄子。

    那处庄子,虽然距京里不远,可这一去一来,路途也不近。

第447章:三小姐委屈(求月票)

    虞老夫人不放心,不仅将青袖派了过去,还安排了五个壮实的婆子跟着,另外在府里又挑了十个武功不错的护院。

    虞幼窈见祖母实在放心不下,就道:“我带着长安一道过去,长安的武功十分了得,表哥回幽州没带长安一起,就是担心我管着家里,难免会到外头走动,出行不方便,留着我使唤的。”

    表哥腿脚不便,身边跟着一个武艺高强的下人,倒也说得过去。

    她也不担心曝露什么。

    果然!

    虞老夫人一听了这话,脸色好看了些:“既然如此,那就快去快回。”

    周令怀不是一般人,她当然也不会天真认为,跟在他身边的人,会是一般人。

    周令怀向来疼爱窈窈,肯将长安留给窈窈使唤,可见长安武艺不错,能护得了窈窈。

    她信的不是长安,而是周令怀!

    等虞幼窈上了马车,长安飞身到马车顶棚上。

    马车不紧不慢地出了府。

    秋干气燥,天气还没改凉,这一路晃晃悠悠,走了一个多时辰,等到了庄子上,虞幼窈也是头昏脑胀,浑身都难受。

    得知虞幼窈过来了,虞兼葭连忙出来迎接:“大姐姐,你怎么过来了?”

    虞幼窈刚从马车上下来,便理了下衣裳:“三妹妹在庄子上一住就是几个月,这段时间,京里头不太平,祖母和母亲也都要照应着,便也没时间过来看你,再过几日便是中秋节,祖母心里念着你,便让我过来接你回家。”

    虞兼葭垂下了眼睛:“我原也在和族婶一起商量着回府过节的事,却没成想大姐姐竟亲自过来了,这一路距离不近,大姐姐赶了许久的路,也是辛苦,快到屋里去。”

    虞幼窈颔首,与虞兼葭一道进了屋。

    这处温泉庄子几经修缮,院子里湖山、凉亭、曲径、花木,处处都透了雅致。

    屋里头一应用具,也是处处妥当。

    还真是休养的好去处。

    方才见了虞兼葭,她身段虽然透了弱态,可双颊薄红细润,气息平顺,可见这病确实是没有白养了去。

    进了花厅,虞兼葭吩咐下人上茶。

    透明的琉璃小碗里,盛了黄金色的茶汤,上头浮着三两朵菊花,花茶入口之后,略带了一缕苦涩,入喉之后,又觉得唇齿回甘,清热又解渴。

    还真是不错。

    虞幼窈搁下了茶杯:“这菊花茶味道不错。”

    虞兼葭一听就笑了:“这是我前些时侯,采了庄子的野秋菊,照着《茶经》上记载的方法,自己炮制的,”说到这儿,她突然就想到了,虞幼窈平常也喜欢炮制这些,又道:“庄子上到了七八月,漫上遍野都开遍了小秋菊,附近的百姓,在闲暇之余会上山,采些回家,蒸了之后,晾晒,天气酷热的时候,喝一些解暑,我闲来无事,就学着他们,也上山采了一些,便也觉得这个夏日,也清爽了许多。”

    虞幼窈淡淡笑了一下:“我瞧着三妹妹气色红润,连精神也好了许多,看来三妹妹在庄子上的日子,倒也悠闲自在,祖母瞧了定会十分高兴。”

    虞兼葭柔声一笑:“也是亏得大姐姐帮我打点着,吃穿用处处精心,这悠闲自在的日子,是托了大姐姐的福。”

    虞幼窈心思缜密,做事也是滴水不漏,人虽然不在庄子上,但庄子上的一应事,也是处处妥当,便连庄子上的人,也对虞幼窈赞不绝口。

    有一回,茴香没忍住,说了几句她委屈的话。

    便让庄子上的一个婆子,喷了一脸的唾沫腥子:“三小姐委屈?她委屈啥呢?府里的事,是大小姐一个半大的姑娘操持着;老夫人年岁大了,也是大小姐在跟前尽孝;大夫人身体不好,更是大小姐从旁照料着;大老爷顾着朝堂,大房里里外外都是大小姐在操持着;便连三小姐身子病弱,在庄子上休养,那也是大小姐安排得妥妥当当,半点也不含糊,三小姐只要好好养着身子,哪儿委屈了?”

    茴香气得直哆嗦,偏偏庄子里其他人,竟也都是这样认为。

    有人当场就瞧不惯茴香:“同为府里的女儿,三小姐在庄子上,养养花,看看书,难不成还能比大小姐还要辛苦?我看大小姐才是真委屈。”

    茴香闹了个里外不是人,叫族婶罚了一顿,降了二等丫鬟,不让她身边伺候。

    虞兼葭总算明白了,便是她逃出了府里,远在庄子上,虞幼窈就是有本事,依然操控了庄子上的人事。

    毕竟虞幼窈是连太后娘娘就称赞赏赐过的人啊!

    府里的下人们,又怎么会质疑虞幼窈呢?

    比起她,大家当然更愿意相信虞幼窈呢。

    见她垂着头,露了地截雪白细瘦的颈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虞幼窈就笑道:“都是一家姐妹,不必说二家的话。”

    听了这话,虞兼葭也不禁抬了头来,眼眶微红:“也是我身子骨不争气,祖母年岁大了,母亲也病着,便也不能在跟前照料着,更不能为大姐姐分担,不仅家里处处都是大姐姐照料着,更连我在庄子上的日子,也还要大姐姐打点着,我实在是心中有愧,对不住大姐姐。”

    恐怕不止庄子上的下人如此认为,便连整个京兆,少不得也要这样想得。

    母亲被送进了静心居,成了弃妇。

    幼弟也遭了父亲的嫌,不如从前受宠。

    便连她自己病情加重,也是不得不到庄子上养着。

    整个虞府成了虞幼窈的天下,分明是虞幼窈得了好处,怎的这大的好名声,就尽让虞幼窈占尽了呢?

    这是什么道理?

    虞幼窈轻笑道:“你若是觉得心中有愧,过意不去,便好好养着身子,别让祖母和母亲担心。”

    身为后辈孝敬长辈,为长辈分忧,是应尽的责任,虞兼葭身子不好是事实,但是这并不是她,未尽孝道的借口和理由。

    总要让虞兼葭明白,便是躲到庄子上,这“病”也不是那么好养的。

    不然外人怕都要认为是她容不下家中的继母和继妹。

    这坏名声,都要泼到她的头顶上。

第448章:心里憋屈

    以虞兼葭的心性和手段,会使出这样的招数来坏她的名声,她是一点也不怀疑。

    从虞兼葭提出要去庄子上,她就防了这一招。

    一句话,便让虞兼葭心里一阵憋闷,好长一段时间没痒过的嗓子眼里,又有点发痒了。

    她糯了糯唇:“不能在长辈跟前尽孝,也是我的不是,也亏得家里还有大姐姐,不然我就真的没脸见人了。”

    虞幼窈淡淡一笑:“你好好养着身子,不让长辈为了你担惊受怕,就是最好的孝道。”

    虞兼葭喉咙一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虞幼窈三言两语,便坐实了她“未尽孝道”这话,她却也担心,自己多说多错,越说越黑,便也不好再说这话了。

    于是,她转了话题:“不知祖母近来身体可好,我在庄子上休养之际,帮着祖母抄了些寿经,祈祝祖母安康。”

    虞幼窈轻扯了唇儿:“祖母有我从旁照料着,身体还好,倒是三妹妹你,便是养着身子,也牵挂着祖母,还为祖母抄写了寿经,原也是一片孝心,但是胡御医交代了,你的身子需静养,切不能劳累,以免祖母担心。”

    全然一副姐姐担心妹妹的口吻,却将她抄写寿经,孝敬长辈的一片孝心,给越了过去,又扯到她身体上。

    仿佛她抄写寿经,孝敬长辈,还抄出了错来,责怪她若因抄写寿经,累着了身子,反还要让家里担心。

    旁人听了她这话,定要认为虞幼窈身为长姐,待她还真是一片关爱。

    可是!

    只有虞兼葭自己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憋屈。

    便在这时,照料虞兼葭的族婶进了屋。

    虞幼窈搁下茶杯,连忙站起来见礼。

    七婶子堆满了笑容:“再过几日就是中秋节,府里上上下下都要你操持着,哪好特意跑一趟。”

    虞幼窈笑着说:“这不是二婶娘担心劳累了祖母,让去二房里过中秋节,家里一下少了许多事,这才有时间过来。”

    七婶子笑容一深,简单的一话,若是往深了一想就不简单了。

    二房的姚氏,是个会做媳妇,也会做婶娘的人,大房的虞大姑娘,也是嫡长风范,顾着家中的妹妹。

    虞幼窈与族婶说了几句,就道:“三妹妹在庄子上住了许久,我还是第一次来,少不得要四处看看,就劳婶子带我走一走。”

    之前不能过来,是因为家里有年纪大的祖母,有病重的“母亲”,还有年幼的幼弟,她也脱不开身。

    今儿既然过来了,就该好好看看虞兼葭休养的地方。

    七婶子笑着应下了。

    见她们俩谈笑热络,虞兼葭有些不是滋味,就道:“我陪着大姐姐一起吧!”

    杨淑婉对这温泉庄子很上心,里里外外花了不少银两,虞兼葭要来庄子上休养,虞老夫人也拿了一笔银两,又仔细修缮了一遍,也是处处雅致。

    一边逛着,虞幼窈便问起了七婶子,虞兼葭在庄子上的情况。

    七婶子自然不会隐瞒:“……大姑娘是个妥当的人,处处都精心打点着来,就是在府里也不过如此,三小姐每日伺弄草,读书写字,过得也清净,已经有一段时间不见咳喘,府里每个月,都请了大夫过来给三姑娘请平安脉,也都说三姑娘人闲体宽,身体自然也好了。”

    听了这话,虞幼窈并不意外。

    虞兼葭心思便是再多,远离了虞府的人事,也是眼不见,心不烦,之前都咳血了,但凡是个聪明人,也该知道保重身体。

    走着走着,虞幼窈瞧见不远处的山林里,隐约有一座小院,在山木掩映之间,透了几分雅致幽远。

    虞幼窈伸手一指:“那是何处?”

    七婶儿抬眸看去,就笑了:“庄子上的温泉就在那处,大夫人在那边修了院子,大姑娘可要过去瞧一瞧?”

    杨大夫人在山上山下,一南一北,建了两座小院,天气冷的时候,就到山中的温泉小院里去住,可以泡温泉,天气热的时候,就住到山下。

    虞幼窈摇摇头:“天气太热了,就不去。”

    这一路走来,三步栽一树,步步成荫,又是坐南朝北的朝向,四面通达,便是有一点微风,经绿木相送,也是清凉惬意。

    逛了一段路,就到了湖山处,虞幼窈瞧了亭子四周的木栏,就道:“等过了中秋节,让赵大父子俩过来,将庄子上比较老旧的地方,重新翻修,检查一道,等到了秋冬季,天气湿冷,就不安全了。”

    虞兼葭心里满满不是滋味。

    虞幼窈的一言一行,都是故意装给别人看得,等虞幼窈走了,庄子里的下人们,又该说虞幼窈是如何妥当,待她这个妹妹是如何精心。

    了解了庄子上的情况,虞幼窈就有些累了。

    七婶子见她脸色不大好,就知道了,虞大姑娘一大早就赶了许久的路,因时间赶得急,也没来得及休息,只喝了一杯茶,便急着要看看三妹妹住的地方妥不妥当,这会肯定是累了,温声劝她回去休息。

    虞幼窈只好点头,回厢房休息。

    中午,庄子里的厨房做了清淡适口的吃食。

    虞幼窈累口不太好,只勉强用了一些。

    午膳后,虞幼窈小憩了一会儿,又强打了精神,见了庄子上伺候的下人。

    虞幼窈例行问了庄子上的一应事务。

    大小姐坐在树下,茶色的对襟上衣,搭了青色的抹胸襦裙,衬得她鲜雅明亮,举手投足之间透了与生俱来的高贵威仪。

    她声音温软,与人说话时也不刻意显摆威严,把声音往高了扬,也不往低了压,就平平的声音。

    可问起话来,却半分也不含糊,叫人一听就知道,不是个能糊弄的人,也是心悦诚服,不敢造次了。

    待问完了话,虞幼窈就笑了:“三妹妹在庄子上休养了一段时侯,瞧着气色红润,精神也不错,也是你们悉心照料,尽忠尽职的功劳,过几日便是中秋节,一会儿到刘婆子那儿,一人领一份中秋节礼,另每人赏五两银钱。”

    下人们一个个都笑眯了眼睛,纷纷磕头道谢。

第449章:心怀介蒂(求月票)

    心中难免感慨:怨不得大家都说大小姐如老夫人一般,是心善又仁厚,是最赏罚分明的一个人!

    不光这样,对三小姐也是细心周到。

    好一招收买人心,虞兼葭瞧得腻味,不禁端起茶来喝。

    下人们散了之后,虞幼窈又留下了几个管事,将庄子上里里外外,都仔细安排妥当了,铙是几个管事,都是府里用老的人,也不禁感慨,大小姐是个周全又妥当的人,被安排的管事,也是心服口服。

    这一通折腾下来,未时都已经过半了。

    虽然天气正热,顶着太阳赶路不好,可若是再晚一些,回到府里天都要黑了。

    虞兼葭身子骨弱,马车走得也慢,一个多时辰的路,生生走了两个时辰,回到府里已经酉时过半(18点)。

    虞幼窈和虞兼葭也不耽搁,连忙上了安寿堂,给祖母请安。

    虞幼窈来回赶路,大好的姑娘家,就跟干了水的花儿似的,焉儿嗒嗒,瞧得虞老夫人心疼不已,虞兼葭原也是身子骨弱,又在马车里颠簸闷燥了,小脸儿也有些发白。

    她连忙道:“见你们平安回来了,我就放心了,快回去歇着。”

    第二日,虞幼窈用了早膳,就去了安寿堂,与祖母说了温泉庄子上的事:“……庄子里的景致不错,七婶子是个厉害人,上上下下都打点周全,下人们也都规规矩矩,三妹妹住在庄子里,也是妥当得很。”

    虞老夫人听她说得头头是道,就知道是仔细透了,心里是既欣慰,又心疼:“怨不得昨儿回来小脸都是白得,这是只顾着你三妹妹,自己是气也不带喘一下,将庄子里事事桩桩都安排了一道吧!”

    心里却心疼孙女儿辛苦。

    也有些恼了虞兼葭!

    真要静下心来,哪儿不能养着身子,好好的府里不住,非得往庄子上跑。

    她是在庄子上住的清静得闲,可怜窈窈每个月,便是安排她在庄子上的生活,也要平白多做许多事。

    虞幼窈笑了:“这不是担心祖母不放心三妹妹吗?多了解一些,说给祖母听,祖母心中也安稳一些。”

    大好的孙女儿,家里不住,偏要到庄子上去住,祖母哪有不担心的。

    虞老夫人不想再说虞兼葭了:“胡御医今儿没去宫里当值,我命人拿了牌子,去请了胡御医进府,给你三妹妹诊脉,希望养了一阵子,也能养出好来。”

    虞幼窈点头:“之前胡御医开的药方也吃了许久,七婶子说药效不错,便一直吃着,也该让胡御医重新诊一诊脉,换一换方子。”

    虞老夫人也是这个意思。

    两人正说着话,七婶子就带着虞兼葭过来了。

    艾叶和芷叶跟在身后,手中提拎了不少东西,看样子是虞兼葭从庄子上,带给虞老夫人的礼。

    艾叶提做了大丫鬟,顶了茴香贴身伺候。

    芷叶是后来祖母亲自挑选了,送到虞兼葭跟前伺候的。

    虞幼窈和虞兼葭姐妹见礼之后,就道:“后日就是中秋节,府里还有一些事没有安排,三妹妹便与祖母先聊,我就先走一步。”

    虞兼葭连忙曲身一礼:“府中的事,便有劳大姐姐操持。”

    出了安寿堂,虞幼窈安排府里的下人们挂花灯,系彩带,没到中秋节,府里已经有了过节的气氛了。

    到了隅中,胡御医进了府。

    有祖母招呼着,虞幼窈借口忙碌,也没往嫏还院去凑。

    不大一会儿,夏桃便过来禀了虞兼葭的身体情况:“胡御医说,三小姐身子有所好转,照这样将养着,身体只好不坏,又重新为三小姐开了药方,老夫人很高兴,亲自将胡御医送出了门,挑了些精贵的补品,送到了三小姐屋里。”

    虞幼窈点头:“你也去挑些精贵补品,给三妹妹送过去。”

    身体好转了些,虞兼葭自己也松了一口气,让艾叶带了些精巧的东西,就去了松涛院看虞善思。

    虞善思搬了院子之后,就一直被禁足在松涛院里,每日都要跟着嬷嬷一起学规矩,虞宗正又重新请了一位严厉的夫子,再三交代,要严加管教。

    四个多月下来,虞善思也确实长进了许多。

    虞善思正在背书,得知三姐姐过来看他,连忙放下了书册,跑去了花厅。

    见了三姐姐之后,他也没像从前,横冲直撞地往人跟前冲,而是规规矩矩地给虞兼葭行礼问好。

    “昨儿晚上就听说了,大姐姐亲自去庄子上,接了三姐姐回府,原是想去看看三姐姐,但昨儿夫子布置的功课没有完成,嬷嬷说三姐姐一路车马劳顿,也是辛苦,就不好过去打扰三姐姐休息,就打算今儿中午过去陪三姐姐用膳,没成想三姐姐竟然过来了。”

    一席话也是条理清楚,可见这几月严家管教,也是大有成效。

    虞兼葭心里是既高兴,又失落:“我一回府,便听说了四弟这段时侯勤学上进,课业大有长进,心里自然高兴,所以就过来看看你,没打扰你读书吧!”

    虞善思不像从前那么依赖她了。

    但是!

    他让父亲带在身边教导了一阵子,也确实是脱胎换骨。

    母亲已经成了弃妇,将来她能依靠的,便只有四弟,四弟越上进,她自然就越高兴。

    虞善思这才坐到了姐姐身边:“夫子布了背书的功课,也不差这一时半会,三姐姐来得正是时侯。”

    虞兼葭抬手摸了一下弟弟的头:“四弟终于长大了。”

    提了这话,虞善思有些窘迫,连忙转了话:“我见三姐姐在庄子上休养了几个月,气色好了许多,方才听说胡御医进府给三姐姐把了脉,三姐姐的身体可是好了?”

    虞兼葭点头:“确实好了一些,不过还要继续养着。”

    虞善思十分高兴:“真是太好了。”

    三姐姐刚去庄子上那会,他心里记恨大姐姐,觉得是大姐姐将三姐姐逼走了。

    便是这段时间,身边的人全是父亲和祖母安排的,他也跟着学了好,懂了许多道理,父亲时常与他提及大姐姐,说大姐姐道理大,最顾手足之情,让他平常多与大姐姐亲近。

    但他始终对大姐姐心怀介蒂。

第450章:众叛亲离

    这会儿,见三姐姐气色好,身体也好,心里有些羞愧。

    心里这样想着,虞善思便听到姐姐在问:“我不在的这些时侯,你在府里还好吗?大姐姐有没有……”

    说到后面,她犹豫着没继续说。

    虞善思并没有多想,就道:“三姐姐别担心,我在府里一切都好,大姐姐对我也十分照顾,前段时侯,我幼学论语学不好,大姐姐派人送了一本,她从前学过的注书,我受益颇大,夫子还夸了我。”

    对大姐姐的芥蒂解开了,语气里就难免透了敬重。

    父亲时常说,大姐姐从前也如他一般顽劣不学,也是年后病了一场之后,才知道勤学上进了,如今的学习进度,都赶上了旁人三五年,让他多和大姐姐学一学。

    “是、是吗?那真是太好了。”虞兼葭感觉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似的,打了满满腹稿的话,顿时全噎在喉咙里,吐也吐不出来了。

    世家大族教导后辈,都很有一套。

    除非是像母亲那样刻意纵容,或者是疏于教管,基本上都能教出知礼的孩子。

    母亲被关在静心居里,她去了庄子上,父亲对四弟严厉管教,小孩子没了倚仗,又吃了苦头,受了痛楚,很容易就老实下来了。

    只要人一老实,基本上就是喊东,不往西,说什么,就是什么。

    父亲信任虞幼窈,肯定没少给虞善思灌输要尊敬嫡姐的话,四弟最惧怕父亲,也最听父亲的话,父亲说什么,肯定就是什么了。

    虞善思见她脸色不大好,有些担心:“三姐姐,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虞兼葭连忙摇头:“没,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了母亲,一时有些担心。”

    虞善思是她嫡亲的弟弟!

    可是!

    虞善思落水到现在,也才四个月,就把心偏到了虞幼窈身上去了,张嘴闭嘴提起虞幼窈,满口的敬重,待她这个嫡亲姐姐,也是不如。

    虞兼葭有些受不住,喉咙一痒,就咳了一声。

    她在庄子上,不过小住了三四个月,可这一回来,就有一种物似人非,众叛亲离之感,虞府里的一切人事,都已经脱离了掌控,包括她的亲弟弟。

    怎么会?

    怎么可以?!

    虞兼葭心里止不住地尖叫,脸上却风平浪静:“对了,这段时间,你有没有去见过母亲,母亲身体怎么样了?”

    她不能再继续放任虞善思亲近虞幼窈。

    虞善思是她的亲弟弟,只能听她一个人的。

    提及了母亲,虞善思轻抿了唇,点头:“祖母每个月初一,十五都会让我去静心居看一看母亲,母亲她……”

    母亲病重,家里请了不少郎中也不见好。

    虞兼葭愣了:“怎、怎么会呢?祖母不是不许我们去见母亲的吗?”

    四弟是大房里唯一的男丁,母亲成了弃妇,原以为老夫人不会让四弟再见母亲,也想好了挑拨的说辞,竟没想到……

    虞善思点头:“祖母一开始,确实不让我见母亲,也是有一回,我实在担心母亲,就爬了静心居的墙,险些出了意外,祖母知道后勃然大怒,是让大姐姐劝住了,也是大姐姐说服了祖母,允我每个月见一次母亲。”

    他还记得大姐姐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四弟心中有孝,便是母亲病重,也不该阻母子天伦,母亲是好是坏,总要让四弟亲眼看了才是。如此遮掩着,倒让四弟心中牵挂难安,难免心生误会,还当母亲的病有什么不可告人隐秘,时日久了,心中难免怨愤,使家人离心离德!”

    后来见了母亲几回之后,他渐渐明白了。

    母亲病重不假,只是这病……

    他每回去见母亲,一开始母亲还能好好说话,但没过一会儿,情绪就突然变得疯癫,说话也是颠三倒四。

    不是骂父亲太绝情,就是骂祖母是个老不死的东西,又骂大姐姐是贱人。

    满嘴的污言秽语,让他有些接受不了。

    他不心听到李嬷嬷和碧桃说,母亲心病难医,这都是报应!

    他不是傻子,也知道“报应”这两个字,不是好话,是指做了坏事的人。

    母亲做了什么亏心事,他不敢问,更不敢深究,但是他隐约明白了,这大约就是祖母不让他见母亲的真正原因。

    那天从静心居出来后,他心里很难受。

    不知不觉就到了窕玉院,看到大姐姐坐在青梧树下看书。

    他心中愤恨难忍,冲过去掀翻了大姐姐面前的茶桌,大叫:“我娘说,她今日这般下场,全是你害的,你是个扫把星……”

    当时,大姐姐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孩,淡声道:“将四少爷送去祖母屋里去。”

    当下就有一个婆子过去拉扯他。

    虞善思气愤不已:“你想向祖母告状对不对?哼,告状就告状,谁怕准啊……”

    婆子将他带到了安寿堂,却只道:“四少爷刚从静心居里出来。”

    原以为祖母会教训他,没成想祖母也没说旁的,只拉着他的手,对他嘘寒问暖。

    长辈的关心,让七岁的孩子终于忍不住,扑进了祖母怀里嚎啕大哭,断断续续地将在静心居听到的话说给了祖母听。

    “祖母,我娘是不是坏人,所以祖母要把她关起来?”

    允许虞善思去看杨氏,虞老夫人已经预料到这情形,之前她觉得真相对一个孩子来说,实在太残忍了。

    可窈窈并不这样认为,她觉得正因为虞善思年岁小,是是非非的观念,并没有那么强烈,很多事情,不用刻意去瞒着他,让他自己去看,自己去想,而不是漠视他的感受,让他与母亲骨肉生离,然后从旁人的嘴里,得知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那样对他来说,才是一种伤害。

    虞老夫人轻抚着他的背:“你觉得你娘是坏人吗?”

    虞善思摇头:“娘对我很好,她、她不是坏人。”

    虞老夫人点头:“所以,她是不是坏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对你很好,是一个好母亲,你现在还小,也不懂这些,但是你需要记住,她始终是你娘,你要对她心怀敬孝,但是呢,她不小心做错了事,所以你也要引以为戒。”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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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万福介绍:
男女主没有血缘关系!
虞幼窈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她嫁给镇国侯世子宋明昭,成了三妹妹虞兼葭的药引。
取了三年心头血,虞幼窈油尽灯枯,被剜心而死。
醒来后,虞幼窈心肝乱颤,抱紧了幽州来的表哥大腿:“表哥,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周令怀遂撑她腰,带着她一路荣华,凤仪天下。
虞幼窈及笄后,
镇国候世子宋明昭上门提亲,
周令怀将虞幼窈堵在墙角里,声嘶音哑:“不许嫁给别人!”
幽王谋逆,满门抄斩,世子殷怀玺,化名周令怀,携不臣之心,怀蚀骨之恨,住进了虞府,以天下为棋,掀起了乱世风云。
所有人都嘲笑他是个残废,只有小姑娘蹲在他面前,心疼他:“表哥,疼不疼?”
周令怀遂愿:“以一身血肉残躯遮风挡雨,护她衣裙无尘,护她鬓角无霜,护她一世周全,予她一世荣宁。”
1V1,男女身心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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