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物似人非(求月票)
虞善思似懂非懂。
母亲是一个好人,但是她做错了事,所以祖母把她关了起来,他要对母亲心怀敬孝,却不能学母亲做错事。
想到了这些,虞善思就安慰道:“三姐姐,母亲虽然病重,不能再像从前那样照顾我们,但是家里有祖母,有父亲,还有大姐姐,我这段时间课业长进了许多,三姐姐的身体也好了许多,家里一切都是好好的,你也别太担心了。”
虞善思的话,让虞兼葭的心一点一点沉入谷底,从来没哪一刻,她觉得自己输得如此彻底。
她也想告诉虞善思,虞幼窈心机深沉,不安好心。
但是,虞善思不会相信。
她住在庄子上的几个月,虞善思在府里的衣食住行,全是虞幼窈在打点,虞幼窈心思缜密,是不可能在这上面苛待虞善思。
她在庄子上的衣食住行,也都是虞幼窈在打点,胡御医亲自上门为她诊脉,她身体好转了,这也是事实。
虞幼窈将她在虞府所有的路,全部堵死了。
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如今她在府里,已经是独木难支,安安份份做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儿,才是最好的选择。
虞兼葭精神恍惚地离开了松涛院,不知不觉就到了静心居,想着母亲就住在高高的院墙里头。
顿觉心中凄凉!
守门的婆子见三小姐站在门口,连忙开了门:“三小姐是来看大夫人的吧,老夫人一早就吩咐了,让老奴给三小姐开门,三小姐快请进。”
虞兼葭愣在原地,是进也不好,不进也不是。
她也不是特意过来看母亲,只是一路从松涛院出来,瞧着府里头张灯结彩,下人们喜气洋洋忙着中秋节的事。
这热闹非凡的场面,却仿柫与她无关。
便有一种物似人非的感觉。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静心居,可瞧着静心居敞开的大门,虞兼葭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咣——”的一声,虞兼葭吓了一跳,陡然回身去看——
敞开的大门被关上了,那一瞬间,她茫然四顾,眼看着静心居高高的院墙,宛如一座牢笼一般,有一种窒息绝望的感觉。
她不禁浑身颤栗,有一种想要逃离的冲动。
转身就往门口跑。
等跑到了门口,指尖碰到了门板,虞兼葭陡然就反应过来了,静心院里关的人不是她,而是她的母亲。
她只是来看母亲的!
虞兼葭刚准备进屋,就听到一阵“砰咚”“哐当”“哗啦”的声响,还有杨淑婉歇厮底里的尖叫声——
“中秋节都不让我出去,凭什么啊,我可是老爷名媒正娶的妻子,只要老爷一天没有休了我,我就是虞府大房的主母,是虞幼窈的母亲,她凭什么不让我出去,来人啊,我要见老爷,我要出去……”
“夫人,静心居里的事都是老夫人管着,是老夫人亲自发了话,让您好好在院子里养着身体,您……”就别闹腾了。
“不可能,老夫人是不可能这样做的,老夫人最重名声,中秋节是人月团圆的大好日子,我这个主母,若是被关在院子里,岂不是落人口实,惹人笑话了吗?一定是虞幼窈这个贱人,是她……”
多重的病,连中秋节也不让出来,这也未免说不过去。
李嬷嬷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大夫人情绪不稳定,指不定哪句话听得不痛快了,就发了狂。
老夫人哪敢放她出去?
杨淑婉又哭喊起来:“我父亲下了大狱,杨家没有了,我也成了罪臣之女,虞府上上下下下都不把我当人看,休不了我,就想逼死我,好让老爷重新续娶……”说着,说着,她又癫狂地大笑起来:“哈哈哈,你们想让我死,我就偏偏不死,虞宗正,你这一辈子都休想摆脱我,哈哈哈……”
静心居院子小,屋里的动静传到外头。
虞兼葭听着里头一会儿尖叫,嘶喊,一会儿嚎哭,大笑,这绝不是一个人正常人才有的情绪。
一颗心彻底凉了,迈进了门槛里的脚,也一点一点地收回。
难怪虞善思提及了母亲,也是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
这样疯疯癫癫的母亲,她也不想面对。
虞兼葭心中一阵悲苦,悄无声息地出了静心居。
见她这么快就出来了,守门的婆子有些意外,又见三小姐脸色不大好,就猜到了,大夫人定是又发了狂。
一转眼,就到了八月十五中秋节,这日闷燥的天气变得秋高气爽。
虞幼窈用了早膳,就和柳嬷嬷一起,清点了家里准备的中秋节礼,对照了礼单之后,派人一一送了过去。
中秋节礼每年都有惯例,也是月饼,菊花酒,以及一些点心之类的。
虞幼窈以自己的名义,又给齐思宁,宋婉慧,唐云曦三人送了一份节礼。
待事情都安排妥当了,虞幼窈就上了安寿堂。
虞兼葭和虞善思已经到了,正在与祖母说话,今儿中秋节,祖母难得穿金戴银,身上也透了喜气。
虞幼窈目光一转,就看到了坐在堂里的虞清宁。
虞清宁瞧着又瘦了一些,模样儿很出挑,但表情有些僵硬木讷,碧绿色的轻容纱对襟上衣,搭了一条石榴红的裙子,张扬又艳丽。
小半年没见,虞清宁变了许多,又仿佛没有变过。
虞清宁站起来,给虞幼窈见礼:“大姐姐好。”
她眉目低敛,瞧不见脸上的表情,跟金嬷嬷学了大半年的仪礼,一举一动之间,也确实是规矩有礼。
虞幼窈回了一礼。
虞清宁这才抬起头:“之前,是我对不住大姐姐,不该在大姐姐的生辰小宴上闹腾,一直没有机会向大姐姐说一声对不起,希望大姐姐原谅我。”
虞幼窈轻挑了眉,笑了:“四妹妹言重了。”
虞清宁果真是长进了一些,能做小伏低地向她道歉,还真是难得。
但是!
如果虞清宁是真学聪明了的话,就不该在今儿这大好的日子,当着祖母的面儿,提了过去不痛快的事。
这道歉的话,不是说给她听得。
姿态却是做给祖母瞧得。
第452章:又蠢又作
不轻不重地一句话儿,没说原谅,也没说不原谅。
虞清宁心里不满,眼眶却微微一红,弱声细气地说:“大姐姐,那天我也是鬼迷了心窍,才做出了那样荒唐的事,这段时间,金嬷嬷教了我许多规矩和道理,大姐姐是家中的长姐,尊长爱幼也是天经地义。”
虞幼窈突然觉得好笑。
在院子里关了小半年,又有教司坊里的嬷嬷严加管教,虞清宁这段时间没少吃苦头,连身段也瘦薄了。
这故作姿态,一副柔弱可怜,又委屈乖巧的模样儿,还真是——
虞幼窈不动声色瞧了虞兼葭一眼,淡声道:“既然如此,便让金嬷嬷留在府里,再教一教四妹妹一段时间,能多学些规矩,总归是好的。”
虞清宁愕然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看向了虞老夫人。
虞幼窈难道不应该,因为她诚心道歉,主动说没关心,原谅了她的话,如此一来,她们姐妹俩,当着祖母的面儿冰释前嫌,和好如初。
连虞幼窈都原谅了她,祖母自然不会再生她的气,没准一高兴,祖母就将金嬷嬷打发回教司坊,也不再将她拘在院子里了。
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事情和她想的不一样?!
虞老夫人面色淡了许多,瞥了一眼虞清宁:“你大姐姐也是一心为你,愣着做什么,还不向你大姐姐道谢?”
虞清宁确实是长进了许多,至少没像从前大呼小叫,没大没小。
可却是长进到了杨淑婉身上去了。
虞兼葭身体病弱,弱不禁风的作态,虽让人瞧不过眼,可她规矩好,礼数周全,显了大家闺秀的涵养。
虞清宁作了这姿态,真正是又蠢又作,尽得了杨淑婉的真传。
老夫人锐利的目光射来,虞清宁打了一个激凌,连忙道:“谢、谢谢大姐姐,以后我定会好好和金嬷嬷学规矩。”
虞幼窈笑了下,没开口。
虞清宁以为,只要摆出诚心认错的态度,就能让祖母对她改观。
只可惜,虞清宁始终没明白,她最大的错处,不是闹腾了长姐的生辰小宴,而是没规矩,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乱了嫡庶之别。
她若是真的改好了,就应该旧话不提。
安分守己就是最好的表现。
虞清宁缓缓垂下了眼睛,悄悄捏紧了帕子。
祖母虽然偏疼虞幼窈,可待家里其他女儿,也都十分宽容,从前她就没少和虞幼窈闹腾。
母亲知道后,也不会过份苛责,只会不轻不重地训她几句:“你们姐妹闹腾,我这个做母亲的,也不好太过干涉,但是,身为母亲,也不能不管不问,窈窈身为长姐,理应让着些妹妹,可你身为幼妹,也该尊重长姐。”
祖母虽然有些不满,最多也只敲打几句:“都是一家子姐妹,成天闹腾像什么话,罚你三个月的月钱。”
她心里不服气,就是去父亲理论。
只要摆出一副,大姐姐身为长姐,不谦让家中妹妹,还欺负她这个幼妹,父亲最后肯定要教训虞幼窈一通。
久而久之,也就壮大了虞清宁的气焰。
面对虞幼窈,也越发的趾高气扬。
闹腾虞幼窈的生辰小宴,姨娘被关进了小院里,彻底失了宠,她被祖母拘在含露院里,不允许出门。
她明知道不妥,可也不觉得自己有错。
只是恨虞幼窈。
是虞幼窈把她害得这么惨。
虞清宁心里怨愤,却也还记得自己的目的,连忙扬起了笑容:“祖母年岁大了,还要时常为我操心,我给祖母绣了一张绣屏,以祈祖母身体康泰。”
说完了,就捧过了丫鬟手里的檀木盒子,走到虞老夫人面前,恭恭敬敬地呈上。
柳嬷嬷连忙接了过来。
虞老夫人面色缓和了些:“你有心了。”
就冲着这话,这绣屏,若没有方才“道歉认错”的戏码,她还真要高抬虞清宁一眼。
这绣屏,是她打五月就开始绣,愣是绣了小半年这才完工,花了她不少的心血,却只换了这不轻不重的一句话。
虞清宁心中不愤,却低着头说:“祖母宽仁,孙女儿心中感激敬重,孝敬祖母,也是孙女儿应当做得。”
虞老夫人有些恍惚。
虞清宁从前也是有些伶俐,只是随着年岁愈大,心思就越多,又让杨淑婉摆布着,渐渐就忘了本份。
若虞清宁不是让杨淑婉养大了心性,就冲着她方才的表现,怎么着也是一个伶俐人儿。
虞老夫人转头瞧了柳嬷嬷:“打开看看。”
柳嬷嬷连忙堆起了笑容,打开了盒子。
虞老夫人拿起了叠放整齐的绣屏,徐徐地展开,半人高的宽屏上,绣了碧绿的菩提枝叶,上头用珠光的金线,绣了满屏的簪花小字。
虞清宁绣工精湛,字儿也是娟秀流畅,一眼瞧去,金光闪闪的字儿,似也透了佛光,可见是花了心思。
到底是孙女儿精心准备的礼物,虽然心意不纯,虞老夫人还是很高兴:“是《保寿经》,这么大一张绣屏,绣了很久吧!”
得了夸赞,虞清宁心里终于好受一些:“大约绣了小半年,祖母喜欢便好。”
虞老夫人面色又淡了几分。
窈窈这这脚一伸进屋里,就急巴巴地上前见礼,道歉,话说得漂亮又得体,可半点诚心也不见有。
有心思花小半年的时间,绣这么大一张绣屏哄她开心。
真觉得对不起窈窈,怎就连一条手帕也不见?
虞兼葭搁下了茶杯,柔声道:“四妹妹的绣艺又精进了许多,我瞧这绣屏上一叶一菩提,字字句句皆饱含了虔诚。”
虞幼窈轻翘了一下唇儿。
她突然觉得,虞清宁便是被虞兼葭母女俩人坑了无数次,也没有迁怒她们,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像虞清宁这种心高气傲的庶女,最在意的是旁人的恭敬和夸赞,这些浮于表面的虚荣。
果然!
虞清宁扬起了笑容:“谢谢三姐姐夸赞。”
虞老夫人看完了屏风,就让柳嬷嬷将屏风收好了。
虞清宁见老夫人没有旁的意思,心里有些失望。
第453章:怀胎
原以为,只要她做小伏低,真诚地向虞幼窈道个歉,让老夫人对她改观,趁老夫人高兴的时侯,将绣屏送给老夫人,老夫人就会原谅了她。
不说立马解了含露院的禁。
至少也该有所表示才是。
可是!
老夫人高兴是不假,为什么这一切,却没有按照她预想的发展呢?
柳嬷嬷心中止不住暗叹——
老夫人哪儿舍得将大好的孙女儿一直关在院子里,让教司坊里的嬷嬷磋磨规矩呢?
也是虞清宁太不像话,毫无长幼尊卑,嫡庶分明。
老夫人这个做祖母的,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错了路,肯定是要趁着她年岁还小,尽量让人教一教!
四小姐关了小半年,这回出来,也确实长进了,一言一行也有几分伶俐。
只是心思太浅显了。
大小姐一进门,她就把自己的小心思曝露出来。
绣屏绣得再好,经文再虔诚,就不是真心在孝敬老夫人,而是通过孝敬老夫人,想要解了含露居的禁。
纵是有十分的孝敬,也透了七分的算计。
老夫人哪能真正高兴?
四小姐有几分伶俐,就是让杨大夫人给养得眼皮子太浅。
真是可惜了。
屋里头静了静,虞幼窈拿过了话柄:“祖母可知道,我方才为何来迟了一些?”
她不说,虞老夫人还真就没想到,家里不管有多忙,这请安问好,总是窈窈头一个过来,今儿人都到齐了她才姗姗来迟。
虞老夫人见她眉目间压着喜意,连忙问;“可是家里有什么喜事?”
这下,连虞兼葭也不禁搁下了茶杯,朝虞幼窈看去了。
虞清宁脸色不好,觉得虞幼窈是故意抢她的风头。
虞幼窈笑了:“祖母英明,一猜就中。”
虞老夫人干瞪了眼儿:“可别搁这儿卖关子,尽吊人胃口,快说是什么事。”
虞幼窈端了一杯茶递给了祖母,这才道:“今儿早上,雨秋院里的秋姨娘呕吐不止,跟前伺候的丫鬟过来禀报,因着今儿是中秋节,也不好请郎中过府,我就使了许嬷嬷过去看了,确是怀了胎,约二个月余,我这儿一得了消息,就立马过来了。”
此言一出,虞兼葭喉咙一痒,却生生忍住了咳意。
秋姨娘怀了胎?
这怎么能呢?
自从母亲生了四弟之后,父亲的后院里,已经很久没有动静。
可仔细一想,秋姨娘怀胎也不是没有道理。
何姨娘关在小院里,母亲也关进了静心居,父亲虽有通房,但伺候在身边的妾室,却只有秋姨娘一个。
父亲不可能总和通房厮混,秋姨娘便占了父亲大半的日子。
乍一听到这消息,虞老夫人也是惊喜交加:“这、这可真是大好的消息啊,自打思哥儿出世之后,父亲已经很久没有子嗣了,家里到底单薄了一些。”她语气有些激动,说着说着,就看向了虞幼窈:“好孩子,也是你想得周到,使人准备了药膳替秋姨调理身子,这都是你的功劳。”
杨淑婉进了静心居,她就停了妾室通房药。
几个月下来也不见有动静,她心里难免有些不得劲。
倒是没想到,这好事总是挑了好日上门。
虞幼窈笑道:“这话可就折煞我了,添丁进口这样的大事,那可是积了阴德才有的福气,可见是祖母常年吃斋念佛,行善积德的功劳。”
杨波婉是个眼里不揉沙的,她当家那会,虽不会明着,给父亲的妾室通房送避子汤,但了些寒凉之物却是没少送。
久而久之,妾室通房们身体寒了,也不易怀胎。
用些药膳也能调理一些。
虞老夫人也不争辩这个,窈窈管家后的一所作所为,她都看在眼里呢:“秋姨娘身子怎么样?这一胎稳不稳?”
若不是顾着身份,她都想要直接去雨秋院看一看才放心。
虞幼窈道:“祖母请放心,许嬷嬷说,秋姨娘身子好着呢,这一胎都快三个月了,都是不声不响,可见是个能稳得住的,也是今儿中秋节,这才闹腾着要与家里一道团圆呢,不过为了谨慎起见,我让秋姨娘在屋里歇着,不让她到处走动,等明儿郎中进府瞧了之后再说。”
秋姨娘怀了身子,也算是有了子嗣,像中秋节这样的日子,是有资格出来,=与府里一道热闹的。
只是考虑到秋姨娘才发现有了身子,还没让郎中瞧过,便没让她出来。
不过来了表达对秋姨娘这一抬的看重,她方才送了不少吃穿用上的东西。
虞老夫人又激动起来:“好、好、好,就该这样办,秋姨娘为大老爷开枝散叶,这是天大的好事,”她转头交代柳嬷嬷:“挑六匹上好的布匹,并两盒茶叶,两斤燕窝,六色糕点等,并一些金银首饰给秋姨娘送去,告诉她,让她仔细养着身子,若能为老爷诞下一儿半女,家里肯定不会亏了她。”
柳嬷嬷连忙下去办了。
虞老夫人又交代道:“怀胎不满三个月,消息不能出了家门,你们几个听听就算了,可别大嘴巴说出去,要到了三个月后,才能往外头说。”
怀胎没满三个月,只能家里人知道。
虞幼窈率先笑了:“祖母请放心,雨秋院里,我都已经敲打过了,这会都是自家人,保管妥当。”
虞兼葭心里很难受,面上却笑得开心:“秋姨娘能为父亲开枝散叶,可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呢。”
若是母亲没有关进“静心居”,是绝不会允许秋姨娘,为父亲添丁进口,毕竟若是男丁,四弟就再也不是府里唯一的男丁,父亲对四弟的重视,也要分出去许多。
父亲多年未有子嗣,秋姨娘又深得父亲宠爱,便是个女孩,只怕也是第二个虞清宁,很得父亲宠爱。
虞清宁心里没什么感觉,也有心讨好老夫人:“祖母近来身体越来越硬朗,这一胎如果是个男丁,让祖母教养着,指不定十几年后,咱们家又能出个像二叔那样的朝甲榜重臣。”
孙女儿说着讨喜的话。
虞老夫人也是乐呵呵地。
便在这时,姚氏领着一家大小进了屋,屋子里顿时就没声了。
第454章:中秋佳节
姚氏觉得奇怪,就笑着问:“瞧老夫人一脸喜气,可是家里有什么好事,快说出来让我也沾一沾这喜气。”
虞老夫人一边笑,一边摆手:“说不得,说不得,等过一阵子,你自然就知道了。”
姚氏把这话往心里一滚,就回过味来,笑容顿时一深:“可见这是天大的喜事,既然老夫人不说,我就不问了。”
是个聪明又知趣的人,虞老夫人笑眯了眼睛。
虞善言几个连忙上前,向虞老夫人请安。
虞老夫人瞧着几个孙儿,整整齐齐地,都是知礼又知事,想到大房很快就要添丁了,这笑容是挡也挡不住了。
虞老夫人先是问了虞善言的课业。
虞善言是二房的嫡长子,担当的是光宗耀宗,兴家旺族的重任,虞老夫人对他的课业十分上心。
虞善言就道:“大妹妹家学里也在学《五书四经》,周表哥给大妹妹写了注书,就借过来抄录着学了一遍,先生说进步很大。”
他话音刚落,虞善信就迫不及待道:“不光大哥哥,连我和三弟的课业都长进了不少,先生这段时间,也没像从前那样,都逮着训我……”
虞老夫人顿时就想到了,从前虞善信性子跳脱,不爱学,经常被湖山先生教训的事,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周表哥是个能人,多和他学一学只好不坏。”
心里却想着,周令怀天人之才,得湖山先生赞誉,又与闲云先生平辈论交。
他写的注书,虞老夫人也看过。
确实是见解独到,十分精辟,连府里其他孙儿,也跟着一起受益。
提到了周令怀,姚氏就问:“对了,令怀去了幽州快有两个月了,他有没有说什么时侯回来?”
虞老夫人摇头:“月初的时候,家里收到了他的信,只提了在幽州一切都好,还要在幽州盘桓一段时日,没说什么时侯回来,我估摸着,至少要等到三司会审结束之后。”
姚氏有些遗憾:“真可惜,这可是令怀进了虞府之后的第一个中秋节,大好的日子令怀却不在家里。”
虞老夫人也是遗憾:“也是没法的事,不过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今年不行,还有明年。”
姚氏一想,也是!
周令怀这次回去幽州,也是为了和那边做个彻底的了断,今后就在大房里扎根了,都是一家人,以后团圆的机会多得是,也不在于今儿这一天。
虞老夫人和姚氏聊着家常。
虞霜白凑到了虞幼窈身边,眼巴巴地望着大姐姐:“大姐姐,你前儿送去二房的果物,可真好吃呀!”
谢府送了一车果物给大姐姐,大姐姐也大方,转手就捡了一大筐送去了二房,品质比市面上的好太多了,味道也是不必说。
今年果物稀少精贵,母亲留了半筐家里吃,另外半筐都拿去送人了。
瞧着她眼馋的样儿,虞幼窈忍不住笑:“你喜欢,一会儿再送一筐过去,没有再多的了。”
表哥送了一大车,多得肯定是有的,只是山东叛乱,果物精贵,也不好拿太多,免得惹人怀疑。
虞霜白眼儿一亮:“谢谢大姐姐,大姐姐今儿中秋节,一会儿我们去折花灯,晚上到湖里去放河灯,”担心虞幼窈不同意,她连忙扯了一下身边的虞莲玉:“五妹妹和六妹妹都同意了,大姐姐可不行拒绝。”
虞幼窈就点头:“好啊!”
聊了一会儿,姚氏就扶着虞老夫人,带着一家老小去了二房。
大房里的事,虞幼窈都做了安排,又有柳嬷嬷和许嬷嬷在,也是十分妥当。
四月底考完了科举,直到现在也没放榜,殷怀玺率军平叛,至今还没有消息。三司会审也审到了关键时侯。
朝中诸繁杂,等过了中秋节,这一切都要定论。
便是朝中休沐了一天,虞宗正和虞宗慎二人,一个是内阁次辅,一个案卷在身,一早就去了衙门,要到下午才能回来。
因此,中午的小宴,也是家里的女眷和小辈热闹着吃。
到了下午,姚氏陪着虞老夫人说了一会话,便又去安排晚宴,虞幼窈没去帮忙,和虞霜白几个一起在院子里折花灯。
几个姐儿笑闹着玩儿,便到了酉时。
虞宗正下了衙门,换了一身常服,便来了二房给虞老夫人请安。
虞老夫人也没急着告诉他秋姨娘怀胎的事,打算等明儿瞧了郎中之后,再跟他提一提。
虞兼葭在庄子上,一住就是三四个月,回来了好些天,虞宗正这几日正忙,也没好好和虞兼葭说话。
这会儿得了空,少不得要多问一问她在庄子上的事。
虞兼葭一一回答。
虞宗正见她气色不错,精神也比之前好,也是一脸欣慰:“可得好好谢谢你大姐姐,你的身体能养好,都是她在帮你打点着。”
虞兼葭不由捏紧了帕子:“母情病重之后,都是大姐姐在照顾我的生活起居,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她了。”
一席话,说得十分恳切,让人听了,还当她对虞幼窈的感激与敬意,上升到了与母亲相同的高度。
虞宗正哪有不满意的:“你大姐姐待你们不薄,以后要处处以她为尊,多与她亲近,学一学为人处理的道理。”
虞兼葭缓缓低下头,应下了。
只有轻颤不止地眼睫,透出了她心中的不平静。
天色渐暗,下人们点了灯笼,院子里灯火辉煌。
姚氏在院子里置了香案,上面摆了香炉,及一些祭月的果物和糕点。
待圆月斜桂枝,一大家子便移步去了院子里,条桌都摆好了,虞老夫人和虞宗正单独一桌,其他人都是夫妻、兄弟、姐妹两人一桌。
菊花酒配秋蟹,别有一番滋味。
小辈们喝的菊花酒,都是用米酒酿的,喝一两杯应一应景,也不醉人。
虞兼葭双手捧起了小酒杯,对虞幼窈道:“大姐姐,我身子骨不好,也是大姐姐一直在照顾我,便以茶代酒,敬大姐姐一杯,聊表心中敬谢之意,这一杯酒敬你。”
说完,就将杯里茶喝尽了。
第455章:扎心了老铁
“三妹妹客气了。”虞幼窈也端起了酒杯,将杯里的菊花酒一饮而尽。
哪知道,她手中的酒杯才放下,虞善思也端了酒杯,走到虞幼窈面前拱手一拜:“三姐姐说得对,祖母年岁大,母亲病重,三姐姐身子骨不好,我尚且年幼,家里的人事全赖了大姐姐精心照料,辛苦操持,敬长辈,侍母疾,照顾弟妹,这一杯酒,我敬大姐姐。”
虞霜白几个跟着一起凑热闹,向她敬酒。
且不说,虞幼窈身为长姐,平日里生活起居,没少照顾她们,在家学里,也是做了表率,帮助妹妹们勤学上进。
她们的酒虞幼窈喝得也是心安理得。
虞幼窈受家里弟妹们的尊敬,这也证明了她有嫡长风范,体现了虞府的家风与教养。
长辈们从旁瞧着,也是高兴!
可虞兼葭却没那么高兴了。
她向虞幼窈敬酒,原是做给父亲瞧得,也好让父亲知道,不仅虞幼窈周全妥当,她这个三女儿,也是知礼懂事。
却也没想到,虞善思竟然插了一脚。
连虞霜白几个也跟着一起凑热闹。
她和虞幼窈坐了一桌,都是一家的姐妹,虞幼窈受尽了家里弟妹们的尊敬,倒显得她一无事处,不受人待见似的。
米酒虽然不醉人,但多喝了几杯,虞幼窈白玉般的脸儿,也是红了一片。
眼见虞善信端了酒杯,有些蠢蠢欲动,虞老夫人赶紧出声了:“米酒虽然不醉人,但喝多了也醺,你们适可而止啊!”
窈窈那点酒力劲,府里谁不知道?
一杯乐,二杯傻,三杯倒,说得就是她这样的。
虞善信有些遗憾,他虽然是哥哥,可平常也没少得虞幼窈的好处。
人圆两团圆的日子,家里少不得要吟诗做对,应一应中秋佳景。
虞幼窈不擅长这个,但见天边圆月如盘,便又想到了表哥,也吟了一首:“隔千里共月圆兮,月光皎兮照我心,我欲捧月遥相赠,相逢只应在梦里。”
借鉴了古诗,东拼西凑了一首诗,却也有景有情。
虞宗正当下就笑着赞夸:“这诗虽拾人牙慧,却也是生动真挚。”
待家宴吃完了。
虞霜白闹腾着要去放河灯,虞老夫人摆摆手:“多带几个人在身边,大晚上的,要多注意安全。”
二房这边也造了湖,却不如大房的莲湖大。
几个姐儿笑闹着一起去了窕玉院。
到了湖边,虞霜白就拿了花灯,一盏一盏地放进了水里。
虞幼窈捧着自己折的莲花灯,闭上眼睛,暗暗在心里许愿:“希望表哥早些平安回来。”
许愿完了,就小心翼翼地将花灯放进了湖里,看着花灯沿着湖水往下飘流,希望在这一盏花灯在蜡烛烧完之前都不要沉水。
听说这样许愿才会灵验。
几十盏花灯放进了湖里,湖面上烛光点点,与树稍上的灯笼交相辉映,十分漂亮。
放完了花灯,一行人回了二房。
虞霜白喊来了虞善言几个一起玩击鼓传花。
一群人吃吃喝喝,玩闹着就到了亥时。
家宴终于散了。
虞幼窈沿着青石砖路,一路走来,屋檐,树稍,到处都是张灯结彩,氤氲的光影,映得夜色也是一片绮丽。
虞幼窈推门进了书房,目光却倏然顿住。
一盏精致的八角流苏宫灯,就摆在书案上。
烛火晕黄,氤氲融融。
此情此景,令虞幼窈惊喜不已,拎了裙摆就冲到了书案前,捧起了宫灯仔细地瞧。
八角的灯檐上坠了珠玉流苏,显得精雅又典雅。
宫灯上绘了她泛舟莲湖上的《采莲图》,虞幼窈对表哥的画作,已经非常熟悉,只一眼就看出,这是表哥的笔墨。
“殷三,这是不是表哥送我的中秋节礼物?”宫灯晕黄的灯光,映照着虞幼窈鲜妍的脸儿,明亮又绮丽。
殷三从暗处走出来:“是少主亲手做的灯笼。”
虞幼窈惊喜不已:“表哥竟然还会扎灯笼,不过能在中秋节这一天,收到表哥亲手做的灯笼,真好!”
殷三没说话。
虞幼窈捧着灯笼,回了房间,将自己床头边上的小灯,换成了表哥送的宫灯,以后她每天晚上睡觉,都有表哥亲手做的灯笼相伴。
而此时,远在山东的平叛大营里,也点燃了一簇簇的篝火,战士们聚在一起喝酒,吃肉,划拳,也是一片热闹。
大老远就能听到常宁伯的大嗓门:“也不知道咱们殷主将的脑子到底是咋长得,老子学了一年半载,才学会的手艺,一个时辰就让他掏弄干净了,更扎心的是,他学了一个时辰扎出来的灯笼,比老子扎了大半辈子的,还要好看,简直不是人……”
当下就有战士起哄——
“殷主将不是人,是什么?!”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拐弯末脚的骂殷主将呢?”
“莫非是之前叫殷主将削了一顿,怀恨在心……”
“……”
常宁伯一巴掌糊过去:“去去去,我是那种心胸狭隘的人么?不是有一句话叫多智近妖吗?咱们殷主将就不是一般人,那是妥妥的妖孽啊……”
那盏宫灯,殷怀玺也是挖空了心思,直到不能再好了。
就这,还说不是送给喜爱的姑娘。
啧啧啧,他可算是明白了,不光女人会口是心非。
男人若是口是心非,绝对不是人。
殷怀玺轻扯了下嘴角,宫灯不难做,却难在时间太赶了。
因为初学,他花了一些时间练习,直到彻底掌握了制灯技法之后,这才真正动了手。
光是宫灯上纸敷的《采莲图》,便花费许多时间。
小姑娘应是十分喜欢。
热闹过后,战士们抬头望月,不禁想起了家人。
“我想我娘……”
“俺也想……”
“我也是……”
“……”
年仅十来岁,刚参加不久的小战士们,看着天上玉盘当空,想着今儿是中秋节,又想起从前在家里时,不管家里有多穷,每到了中秋节,总要准备月饼,到了晚上一家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一顿团圆饭。
老战士们拍了拍身边小战士的肩膀:“谁不想家呢?等山东的战事平定了,回到家里何日不是中秋?”
第456章:大恩大德
他们这些老战士,也是这样熬过来的。
但是,他们并没有告诉这些小战士,他们之中有很多人都会埋骨他乡,永远也没有机会与家人团聚了。
有个小战士哽咽着问:“我能活到战事平定的那一日吗?”
营地里倏然一静——
寂静的夜色里,只有一簇簇地篝火发出辟里啪啦地声响。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回答。
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那一天,也许这一别,就是与家人天人永隔。
营地里响起了小声呜咽声。
“会的,我会带你们活着回去与家人团聚。”沉默悲凉的气氛里,倏然响起了清冽又淡薄的声音,与皎月银辉相呼应,如月一般清冷。
战士们抬起头朝声源处看去——
殷主将坐在轮椅上,月华溶溶,落了他一身的霜白皎色,当真是日是月入怀,他一身黑袍,在篝火的映照下,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间太岁神。
殷怀玺!
一个年仅十五岁残腿,病弱的少年,此时正用坚定不移的口吻,对他们说:“我会带你们活着回去与家人团聚!”
有一个老战士泪洒当场。
他们打了几十年的仗,跟过无数的大小将领,只知道战场上刀箭无眼,朝不保夕,所有人关心的,只有这场仗能不能打赢,没有人会在意他们的死活。
老战士突然大喊道:“殷主将,我们相信你。”
“我们相信你……”
“相信你……”
“……”
他们相信的不是殷主将这个人,而是那个在人月团聚的夜里,告诉他们,我会带你们回去与家人团聚的人。
这一觉,虞幼窈睡得甚为安心。
第二天醒来,她第一眼就看向了床头边上的宫灯,灯火已经熄了,上面的《采莲图》生动别致,十分好看。
表哥亲手做的宫灯真好看!
春晓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好奇地问:“小姐,这盏宫灯瞧着十分别致,怎么以前没见过?”
虞幼窈也没瞒着,语气里难免透了炫耀:“表哥送我的中秋礼物,我昨儿才收到,听说是表哥亲手做的。”
“表少爷可真有心,便是远在幽州,也还能记得给小姐送中秋礼物。”春晓也没怀疑什么,表少爷虽然去了幽州,但是托驿站给小姐送些东西,也实属寻常。
这一句话,可算说到虞幼窈心坎里去了。
虞幼窈这边才用完了早膳,夏桃就过来禀报,老夫人请来为秋姨娘把脉的郎中,已经进了府。
这是家里的头等大事,虞幼窈连忙带着夏桃一起去了雨秋院。
秋姨娘靠在床榻上,瘦白细弱的手腕,从天青色的帷帐里伸出来,有丫鬟拿了一块薄如蝉翼的丝帕,轻覆在她的手腕上。
郎中也是府里用惯的,不紧不慢地为秋姨娘把脉。
虞老夫人坐在房里,手里不停地捻着佛珠,便是知道许嬷嬷的判断不会出错,心里难免也有紧张。
半晌过后,郎中收回了手。
虞老夫人已经耐不住,出声询问:“大夫,怎么样了?”
郎中:“老夫人大喜,秋姨娘确实怀胎两月有余,胎像也是十分安稳,好好养着,是定能为府里添丁进口。”
虞老夫人脸上透了喜意:“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郎中摇了摇头:“秋姨娘身体不错,倒也不必刻意进补,平常多吃些温补的膳食即可,要特别注意,一些活血寒凉的东西万不可入了口。”
虞老夫人心里安稳了,连忙拿了赏银,让柳嬷嬷将郎中送出了门。
丫鬟拢起了帷帐,秋姨娘要起身给虞老夫人请安。
虞老夫人连忙阻止:“快躺下,好好躺着,你怀胎不满三个月,这胎轻得很,可得多注意些。”
秋姨娘也没勉强:“妾身谢老夫人体恤。”
虞老夫人脸上透了笑意:“咱们家已经许久没得这样大好的喜事,你是功臣,且安心养着身子,好好安胎。”
虞幼窈也笑道:“祖母别光顾着高兴,秋姨娘身子重,身边是不是要再添几个人伺候着,妥当起见,是不是还要挑个知事的嬷嬷过来,贴身照料秋姨娘的生活起居?雨秋院这边,也是仔细检查一道,以免一些不好的东西冲了胎气……”
可把虞老夫人说得一愣一愣地。
虞老夫人也都是过来人,哪儿不懂这些?她意外的是,这话是打孙女儿口里说出来的。
想来是昨儿一得知秋姨娘怀了胎,就问了府里知事的嬷嬷,该怎样来办这事。
秋姨娘突然从床上起来,不由分说就跪到了虞幼窈面前。
虞幼窈连忙伸手就要去拉她,却又担心没个轻重,又把手收了回来:“这是做什么,你都是双身子的人了,可不行动不动就跪,快起来。”
话说完了,见秋姨娘还没起身,虞幼窈看向了祖母。
最在意家子嗣的虞老夫人,反倒坐着没开腔。
秋姨知道自己赌对了:“妾打小的时侯操劳了身子,寒了体质,深受老夫人大恩,和大老爷怜爱,多年来却始终未能为大老爷开枝散叶,妾心中深感惭愧,”说到这里,她深吸了一口气,对虞幼窈磕了一个头,“是大小姐请了大夫,为妾诊脉,每日以药膳替妾调理身子,妾才有了今天,大小姐对妾的大恩大德,妾铭记于心。”
操劳身子,寒了体质,这都是面上的话,却是杨淑婉管着她们的肚子,不让她们生。
从前,她们晚上伺候了老爷,第二天一早,李嬷嬷就会端一碗补汤过来,给她们补身子,盯着她们把补汤喝完了才走。
补汤确实是好东西,只是里头加了一些寒凉活血之物。
久而久之体质也就寒了。
虞幼窈表情淡淡地:“母亲身体病重,一直在静心居里休养,往后你谨记着本份,好好伺候父亲,为家里添丁进口,就是对咱们家最好的回报,你起来吧!”
秋姨娘无疑是个聪明人。
做通房的时侯,谨记着与祖母的主仆情份,安份守己,连杨氏都顾忌她从前伺候过老夫人,不敢对她怎么样,以免落了老夫人的面子。
第457章:祸害三代人
抬了姨娘之后,更是第一时间过来,向祖母表忠心,见她如此懂事,祖母少不得也要给几分体面。
如此一来,杨氏就更不敢拿她怎么样,府里上下也要高看她几分。
怀了胎之后,也是迫不及待向她“表恩德”,表示自己就算怀了胎,也会安份守己。
因为这个孩子能不能顺利生下来,不在老夫人,也不在虞宗正。
而在于她!
秋姨娘松了一口气,让丫鬟从地上扶起来:“妾,谨记大小姐教悔。”
虞老夫人面色缓和了些:“雨秋院这边的事,我一会儿就让柳嬷嬷亲自过来安排,你仔细养着身子罢!”
秋姨娘柔声应下了。
虞幼窈就扶着祖母出了雨秋院。
虞老夫人偏头瞧了虞幼窈:“你觉得秋姨娘怎么样?”
秋姨娘怀了胎之后,虞幼窈就猜到了祖母会问这个问题。
也没正面回答,只道:“母亲病重,想来今后是没法再出面管家了,家里的事我虽然能代劳,可官面上的往来,却不是我能凑上去的,得需要长辈出面才妥当。”
虞老夫人微微一叹:“杨氏住进了静心居,我就与你父亲商量过了,打算再给他纳一个家世和教养都不错的贵妾,可是你爹他,”说到这里,她摇了摇头,也是一脸无奈:“他虽然品性有瑕,但是对杨氏也是很有担当,爱重和信任半分不少,也是因为杨氏,受了不小的打击,一时也不愿再纳新人。”
不管是杨氏当年的算计和欺骗,还是谢氏的死,以及对虞善思的纵容,对老大来说都是过不去的坎。
老大在杨氏身上栽得彻底,却是凉了心。
再加之,窈窈管家之后,家里也是井井有条,处处妥当,老大是担心又娶了个能搅家的,将家里头又折腾乱了。
虞幼窈有些意外:“祖母就没劝父亲?”
虞老夫人点头:“劝了,你父亲没松口,我估摸着,要多给他一些时间,等他想通了才行。”
长辈的事,虞幼窈也不好多说。
虞老夫人:“家里的事有你操持着,外头的事你也掺合不进去,我原也觉得为难,没成想秋姨娘竟然怀了身子,能为虞府添丁进口,倒也可堪一用。”
这段时侯,家里头里里外外都是孙女儿在操持,老夫人心疼孙女儿,秋姨娘若能搭把手,许多事就不需要孙女儿出面,肯定是要轻省大半。
虞幼窈颔首,没说旁的。
虞老夫人皱了一下眉:“我仔细想过了,秋姨娘身份低了些,但家世清白,祖上也出过一个进士,也不算辱没了咱们家,主母病重,家里头的事总该有人出面才行,只要不失了礼数,外头也不会小瞧了咱们。”
贵妾和妾都是妾,也就面上好看一些,其实没多大区别。
京里头就有不少人家,因为各种原因正妻不能休弃,却又不好去外头走动,只能重新纳个体面一些的贵妾,代行主母之责。
若是宠妾灭妻,抬举妾室,这就叫人瞧不起了。
但像虞府这般,却是特别情况。
杨氏身患恶疾,又是罪臣之女,是可以休妻另娶的。
但老大顾念着夫妻情份,也算得上有情有义,外人不会因这种事小瞧了虞府,反而还会赞虞府家风。
到了外头凡事都有姚氏照应着,倒也不担心什么了。
长辈之间的事,虞幼窈不会掺合:“祖母看着安排。”
让一个妾在外头走动,始终是名不正言不顺,叫人心里不痛快。
虞老夫人想想都觉得糟心:“至少要等思哥儿年岁大了,娶个得体的媳妇儿回家,这个家才能名言正顺着来,都说娶坏一门亲,祸害三代人,瞧瞧这都什么事……”
祸害了老大,让老大亏了德行,还故意养坏了虞清宁,大好的伶俐乖孙,生生成了眼皮子浅,又心气高的蠢人。
甚至连自己的亲儿子也祸害了,也亏得虞善思年岁小,严厉管教了几个月,性儿是掰过来了。
只是,从前的课业却是白学了,启蒙也要从头教起,已经落后了同龄孩子一大截。
除非虞善思像窈窈这样天资过人,还勤学上进,半年的学习成果,能赶上旁人三五年。
可她瞧着虞善思虽然有些资质,却也不算上乘。
大约也是随了老大。
若不能趁这两年,赶紧将底子打一打,将来也撑不起大房的门庭了。
思及至此,虞老夫人对杨氏心中更恨了。
莲湖里的莲蓬熟了,下人们采收了不少,打算晒莲子,莲心也收集了许多,虞幼窈就打算再一些莲心茶。
莲心茶虽苦,但祖母却很喜欢。
便在这时,青袖过来了:“大小姐,宋世子过来了,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麝药香丸救了宋明昭的命,宋老夫人和镇国侯夫人登门道谢,还送了谢礼,这代表了镇国侯府的立场。
宋明昭养好了身体后,亲自上门道谢也是理所当然。
虞幼窈身上只穿了常服,自然不好见客,便回房重新换了一身,这才与青袖一起去了安寿堂。
见虞幼窈过来,虞老夫人连忙出声:“窈窈,快过来见一见宋世子。”
害了一场病,宋明昭清瘦了许多,眉骨突显出来,无端给人一种锋利感,应是大病初愈,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穿了青色直缀,上头绣了竹叶纹,明暗交织,衬得他清隽无比,浑身上下都透了一股世家子弟的清俊贵气。
虞幼窈垂下了眼睛,上前见礼:“让宋世子久侯了。”
虞大小姐一身黄绿色的衣裙,向他走来,令宋明昭恍惚了一瞬,这才搁下了茶杯,起身回礼:“冒昧登门也有失礼之处,请窈姑娘见谅。”
虞老夫人不动声色地瞧了,宋明昭清俊贵气,窈窈鲜妍娇贵,两人站在一块儿,还真有几分青梅竹马的样子。
她敛下了心绪,笑道:“明昭大病初愈,身体可还好些?”
宋明昭恭敬答道:“有劳宋祖母挂念,用了虞大小姐做得麝药香丸,又经史大人精心救治,如今已无大碍,今儿冒昧过来,也是想亲自向虞祖母和虞大小姐道谢。”
第458章:借一步说话
说完了,他忍不住瞧了虞大小姐一眼。
虞大小姐坐在虞老夫人身边,唇儿牵起了似有若无的笑,他仔细地瞧,那笑轻盈美好,令他心中喜悦,却淡薄清疏,笑不达眼中。
虞老夫人摇头笑了:“既然你身体没事了,这些不好的事,便也就此打住,也别说什么谢不谢的话,你叫我一声虞祖母,打小又是我瞧到大的,我自然也是盼着你好,你没事了,我这心里也就舒坦了。”
这一番话,也并非完全客套,情真意切也是真。
饶是宋明昭心性淡漠,也不禁心中波动:“宋祖母此言甚是,不过明昭承了大小姐的救命之恩,少不得也要向大小姐道一声谢。”
虞老夫人摆摆手。
虞幼窈却道:“宋世子不必客气,麝药香丸虽然是我做的,我既然送给了祖母,那便是祖母的东西,如何处置也是祖母自己的心意,我自是不敢居功,至于救命之恩也未免言重,请宋世子以后也切莫再提。”
镇国侯府的人情可以认,却没必要上升到“救命之恩”的高度,以免与宋明昭牵扯不清,还是一早就说清楚比较好。
轻描淡写的一席话,就和宋明昭撇了干净。
宋明昭无端就觉得心中憋闷:“明昭虽然不才,却也是恩怨分明,然大小姐不愿居功,此番恩情我自是心中领受。”
言下之意,你承不承认是你的事,我承不承情是我的事。
话说到这份上,虞幼窈也觉得腻味。
虞老夫人偏头瞧了孙女儿一眼,扯开了话题,就问宋明昭:“你祖母近来身体可还好?”
宋明昭颔首:“也是虞大小姐向三妹妹荐了一位十分得力的女医嬷嬷,仔细调养了些天,身体也是日日见好。”
女医嬷嬷是从前和虞大小姐身边的许嬷嬷一起,在御药房里当过差。
这样厉害又可靠的女医嬷嬷,若不是许嬷嬷举荐,也是不容易能请到的,今儿过来了,自然也要提一提。
这一开口,就夹带上了窈窈,虞老夫人忍不住多看了宋明昭几眼:“那敢情好啊,年纪大了就是要仔细调养着身子才是。”
之后,宋明昭又与虞老夫人闲了些常话。
虞幼窈也不插嘴,只是坐旁听着。
大约半个时辰,宋明昭就借口大病初愈,要告辞。
虞老夫人转头对孙女儿说:“替我送送明昭。”
虞幼窈低声应“是”,这才起身,到了宋明昭跟前,客气道:“宋世子,请。”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安寿堂,其间连话也没得一句。
宋明昭刻意放缓了脚步,可虞幼窈始终落后了他一步。
宋明昭心中一阵烦闷,倏然停下不走了。
虞幼窈落后他一步停下,以询问地口吻,客气地唤了一声:“宋世子?”
宋明昭深吸了一口,转过身去:“这一路走来,我观虞府景致不错,便有劳虞大小姐带我四处走走。”
他打小就被父亲送到宝宁寺里静心读书,虞府来得也不少,但每回都是过来拜见长辈,还真没有在虞府里逛过。
虞幼窈不乐意,但也不好拒绝。
正要张口答应,就见虞兼葭踩着小碎步走来——
一身光泽柔润的珍珠锦,白得高贵优雅,在阳光下莹莹动人,衬得虞兼葭娇弱柔美,光彩照人。
虞幼窈到了嘴边上的话,也重新咽进了肚里。
宋明昭见她神色有异,转头瞧了一眼。
虞兼葭已经走近,微微一曲身,更显得身段纤细娇柔:“葭葭见过大姐姐,”她抬眼瞧了宋明昭一眼,柔声细气地问好:“宋世子好!”
她声音轻柔,透了几分婉转余音,宋明昭却看向了虞幼窈:“这位是?”
他知道虞府大房除了虞幼窈,尚有两位年岁相当的小姐,也不知道这是其中哪一位。
虞兼葭身体一僵,顿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宋虞两家是世交,宋明昭虽然不常来虞府,但依着两家的亲近,也不至于不认得她啊!
就连虞幼窈也是愣了一下,她对宋明昭最深的印象,还是在噩梦里,宋明昭为了虞兼葭疯魔成性。
可现实里,虞兼葭就站在他面前,他竟然不认得!
虞幼窈有些发懵:“这是我三妹妹,因身子骨弱了些,所以养在屋里,也鲜少出来见人,故而宋世子不认得。”
虞兼葭身子骨弱,这是人尽皆知的事,稍一打听就能知道,而且她自己也不在意,时常往病弱了打扮。
原也是一片好心,替虞兼葭解围的话,可到了虞兼葭耳里,却觉得虞幼窈不安好心,故意在宋世子跟前说她身体不好。
虞兼葭垂下眼睛。
宋明昭神色淡漠:“三小姐有礼了。”
虞兼葭刚要张口与宋明昭攀谈,宋明昭已经转头看向了虞幼窈,正要重新提一提在虞府里逛一逛这话。
虞幼窈先一步笑道:“家里还有许多事情要忙,便让我三妹妹带宋世子在府里随意走一走,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宋世子莫怪。”
宋明昭面色微沉。
他是知道,虞幼窈继母病重,如今虞府是她在管家,她借口忙碌也是无可厚非,只是虞幼窈到底是真忙,没时间带他逛一逛虞府,还是根本不愿意……
虽然没搞明白,虞幼窈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不过带宋明昭在府里逛一逛,她还是十分乐意。
这样一想,虞兼葭也附合道:“家里祖母年岁大,母亲也是病重,大小事都要大姐姐操持着,也是事忙得很,宋世子如果不介意,就由我……”
话才说了一半,宋明昭心中陡然生出了一股烦躁之意,他看也不看一眼,一脸真诚美好看着他的虞兼葭,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虞幼窈。
“虞大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虞兼葭面色一白,唇儿也止不住地轻颤,方才还气色娇润的一个人,顿时就摇摇欲坠,瞧着病弱可怜。
她就活生生地站在宋明昭面前。
可宋明昭仿佛看不到她似的。
方才没认出她也就算了,毕竟她和宋明昭虽然见过几回,但是也没正经认识过。
第459章:惊涛骇浪
可是方才见礼之后,彼此也算认识了,宋明昭连一句多余的话也不同她说,甚至连正眼也没瞧她,就又和虞幼窈说话。
仿佛她根本就不存在。
宋明昭好歹也是世家公子,打小就学诗书礼仪长大的,怎么能如此失礼?
这怎么可能呢?!
一定是虞幼窈在搞鬼,否则一向与她关系疏远的虞幼窈,怎么会突然就提了,让她带宋明昭在府里走一走。
虞幼窈分明就知道,也才宋明昭也是才认识,宋明昭拒绝了这个提议,似乎也说得过去。
是虞幼窈故意设局,让她在宋明昭面前难堪。
虞兼葭的尴尬、不甘与失落,没有人会关心,更没有人会在意。
虞府三小姐这个人,对宋明昭来说只是一个称谓。
他甚至都没瞧清楚她的模样,在内心深处,隐隐有些反感虞兼葭倏突然出现,令虞幼窈有机会借口忙碌,将他推给了虞兼葭。
宋明昭目光沉沉地盯着虞幼窈。
虞幼窈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犹豫了一下:“宋世子有什么话,就在此处说吧,”她瞧了一眼虞兼葭,又补充了一句:“我三妹妹不是外人。”
她和宋明昭并不熟,也没有什么不可对人说的话。
话都说到这份上,宋明昭也不好勉强,他盯着虞幼窈开口道:“我与令姐有话要说,还请三小姐回避片刻。”
他对虞兼葭没有旁的印象,只觉得这位虞府三小姐有些不知进退,在他开口要借一步说话时,是个聪明的人,也该回避一下才是。
虞兼葭不可置信地看着宋明昭。
便是与她说话,宋明昭也是看着虞幼窈,不曾正眼瞧她,更过份的是,这里是虞府,宋明昭来者是客,竟然张口让她回避。
仿佛成了她没眼色,不知道进退似的。
虞兼葭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样的漠视与冷待,一时间有些受不了,单薄的身段,也止不住地轻颤。
但是,宋明昭都开了口,她就算心中难受不满,也只能勉强扯了笑容:“宋、宋世了请随意,我,”她抿了一下唇,松开时,粉白的唇有些轻微发颤,“我正要去祖母屋里,给祖母请安,就不打扰你和姐姐说话。”
勉强说完这一句,她落荒而逃一般朝北院去了。
虞幼窈有些不悦了,宋明昭有话就说话,分明来者是客,却要喧宾夺主,闹得虞兼葭里外不是人。
当然虞兼葭怎么样,她并不在意。
虞幼窈只是单纯对宋明昭的态度有所不满:“宋世子有什么话就直说了吧,也不必再故弄玄虚,以免惹人误会。”
虽然以她和宋明昭的年岁,在府里开阔的地方,在长辈的眼皮子底下,便是单独说几句话,也不至于传出什么不好的话。
但是,男女七岁不同席,她能和表哥亲近,一方面是在自己家里,另一方面也是她想和表哥亲近,许多男女大防上的忌讳,她并没有在意过,只要小心一些,不让长辈们知道就行了。
可宋明昭她是能躲多远,就想躲多远。
噩梦如何,虞幼窈也不会过于纠结。
但是!
既然做了那一场噩梦,那么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既是孽缘恶果,又何必往上面凑去,是嫌自己的日子过得太好了不成?
她的态度还算有礼,但是说出来的话,委实不算客气,宋明昭也不在意,只问:“窈姑娘,请问你的表字是不是叫芷窈,取意岸芷汀兰,窈窕世双无?!”
虞幼窈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连捏了帕子的手,也是微微一紧,却努力维持了自己的表情不变,蹙眉道——
“宋世子,你究竟在说什么胡话?姑娘家的表字,乃长辈赐予,除家中亲人而不得告之,宋世子出身名门,打小也是熟读诗书礼数,却唐突礼数,是不是太过失礼了。”
姑娘家的表字,是要与生辰八字一道写到庚帖上,交换到婆家去的。
她的表字,是母亲临终的时候为她取得,只有祖母、表哥,还有她自己知道,旁人并不知道。
祖母不可能将这样私密的事告之旁人,而她除了表哥之外,谁也没有告诉过,至于表哥就更不可能了。
所以!
宋明昭究竟是怎么知道了她的表字?
难道是,虞幼窈陡然就想到,宋明昭之前吐血昏迷的诸多诡异之处,莫非他也做了与她相同的噩梦?
虞幼窈倏然惊悚,总觉得这场噩梦有些不寻常。
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情绪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恼怒的态度似乎也是正常反应,但是宋明昭就是有一种直觉。
“芷窈”就是虞幼窈的表字。
他噩梦里那个声音听不真切,模样模糊不清的少女,很可能就是虞幼窈。
昏迷不醒的那几天,他反反复复在梦境里听到少女的声音:“宋明昭,我表字芷窈,是我母亲临终之前为我取的,取意岸芷汀兰,窈窕世双无。”
少女的声音如娇莺燕啭,燕语喈喈,声声入耳。
明明是那样刻骨铭心,可他总是听不真切,明明那样努力地想要去听得更清楚,竭力地想要看清楚她的模样。
可眼前出现的,总是少女满身血污,瘦骨伶仃,歇厮底里的诅咒声:“宋明昭,你不得好死,我诅咒你,坐拥三千繁华,独享百年孤独,生生世世,爱而不能,求之不得,生不如死,宋明昭,我恨你……”
那样鲜妍美好的少女,却对他发下了这世间最恶毒的诅咒,他不可抑制地心痛绝望,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醒来。
后来他在隐约间,似乎听到了虞幼窈的声音。
内心有一道声音,不停地提醒催促着他:“宋明昭,快醒醒,你一定要醒过来……”
他醒了!
睁开眼睛后,他第一时间就看了整间屋子,屋里除了丫鬟,就只有母亲守着他。
他怀疑自己昏迷时侯听错了。
可母亲却激动不已:“明昭,明昭,你醒了,谢天谢地,可算是醒了,亏得去虞府求了麝药香丸……”
他是强撑了虚弱才醒过来的,不过片刻便有些支撑不住精神,又要昏迷过去,可听到母亲提了虞府……
第460章:唐突失礼
宋明昭勉强撑住了虚弱:“虞、虞府?怎么回事?”
母亲连忙使人端来了参汤,一边喂他喝,一边道:“你昏迷了三天三夜,又是高烧,又是吐血,也是太医院前院史,史大人提了,虞府四少爷之前溺水,也是昏厥不醒,是虞大小姐拿了自己做的麝药香丸,这才吊住了命,我心里又急又怕,也是没得办法,这才厚了脸皮,去虞府求了麝药香丸,老夫人和虞大小姐也是仁义,二话不说就舍了麝药香丸,还跟着一道过来帮忙救治你……”
母亲后面说了不少感激、庆幸的话,可宋明昭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满脑子都是前段时侯,虞幼窈在长安街上,救治了喘症发作的孩童,所以在他病危之际,也是虞幼窈进府帮忙救治了他。
他昏迷不醒时,听到了虞幼窈的声音,也没有听错。
她真的来过了。
宋明昭只喝了几口参汤,想着想着就又昏迷了过去。
噩梦里,那个声音听不真切,面容也是模糊不清的少女,很可能就是虞幼窈。
宋明昭没说话,一直看着她。
深沉的目光,让虞幼窈有些透不过气:“念在宋虞两家是世交的份上,便也不计较你今儿唐突失礼之事,但是还请宋世子自重。”
女儿家的表字是十分私密的事,宋明昭当场问询,已经是唐突失礼了。
非礼勿言!
一个有教养,知礼数的大家女子,首先不是回答是或不是,而是先要考虑到,这个问题符不符合礼数,才决定能不能回答。
很显然!
宋明昭这话唐突失礼太过,她没必要回答。
不仅如此,身为被唐突失礼的人,她也不能当作没事发生过。
宋明昭知道自己惹恼了虞幼窈,面色隐隐发白:“窈姑娘,方才是我唐突了,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他原也没想唐突虞幼窈,只是虞幼窈待他的态度,实在太过疏离冷淡,甚至有些避之唯恐不及,令他有些心烦意乱。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虞幼窈的三妹妹出现后,这才烦乱的感觉就更甚了。
一时冲动之下,就将埋在心底的话问了出来。
宋明昭心里很后悔,经此一事,虞幼窈对他恐怕会更加疏之远离,大约还会认为他不知礼数,徒有虚名。
虞幼窈顿下住脚步,淡声道:“我还有事要忙,便不送宋世子出门,宋世子还请自便。”
说完了,她就加快脚步,将宋明昭甩到了身后。
直到进了北院,虞幼窈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平复了心中,因宋明昭得知了她表字之后,内心深处倏然掀起的骇然情绪。
虞幼窈冷静一点,不过是个表字而已,知道了也就知道了,也不能代表什么。
宋虞两家是世交,想来宋明昭也不会拿了她的表字来为难她。
况且,她并没有承认她的表字就是——芷窈!
宋明昭不可能去找祖母确认,那么一切都是子虚乌有。
最重要的是,她没到及笄之年,表字虽然取了,还没正式定下来,宋明昭若想借着小字生事,她就以自己还没取小字,怼他一脸。
等及笄的时候,重新再换一个小字就是了。
心中有了对策,虞幼窈也镇定下来了,回了安寿堂。
虞老夫人一指八仙桌上堆放的谢礼:“这些都是宋世子拿过来的谢礼,我一个长辈却是不好收他的东西,你自己收着吧!”
她也是瞧出来了,窈窈对宋明昭的态度很是疏远。
以宋虞两家的交情,虞窈窈与宋明昭,虽无青梅之谊,也有竹马之实,便是亲近一些也不打紧。
只是!
想到宋明昭打小,就让父亲送到了宝宁寺里读书,两个孩子从前没有相处过,之前虽见过几面,却也是此次宋明昭昏迷,才有了交集。
彼此之间陌生疏离,似乎也说得通。
不急,有些事还是要慢慢看。
回到窕玉院,虞幼窈将宋明昭送来的谢礼,交给了许嬷嬷,便也没有在意。
许嬷嬷登记造册之后,拿给她瞧:“都是一些名贵的药材和香料,另外有一块产自山东琅琊山的紫金云纹砚。”
虞幼窈有些惊讶。
山东除了旷世稀有的红丝砚,还有一种异石紫金石,大文豪苏轼偶得了一块紫金砚,吩咐自己的儿子,等死自己死后随葬。
紫金石主产地在安徽,山东也只出产少许,至于两处产地,哪一处品质更优,千百年多文人学子,众说纷纭,也并无定论。
一般的东西在登记造册后,入库便罢,但名贵的东西,是要给主子过目之后再入府。
许嬷嬷将摆了紫金云纹砚的檀木盒递上。
盒盖是打开的,虞幼窈一眼就瞧见紫金砚,色赤紫而质润泽,琢玉如意状,刻云纹状,造型古朴端雅,比之红丝砚的鲜妍,紫金砚丰润天成,则更厚重一些。
虞幼窈只鉴赏了一番,连碰也没碰一下,便道:“便收着吧!”
许嬷嬷瞧了书案上的红丝砚。
红丝砚和紫金砚各有风采,不分伯仲。
在虞幼窈跟前的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对于红丝砚的来历,虞幼窈只字未提,身边的人对她手中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也是习以常,便也不会怀疑什么。
但是,虞幼窈对红丝砚的喜爱程度,让许嬷嬷不难猜到,红丝砚是周令怀送给她的。
宋明昭这段插曲过后,虞府恢复了平静。
雨秋院的事,都是柳嬷嬷在管着,虞幼窈没再沾手。
秋姨娘是个聪明人,也没借着怀胎在府里作妖。
不知不觉,秋姨娘怀胎到了三个月,这一胎总算是坐稳当了,只要秋姨娘安分着养胎,这一胎多半是没有问题了。
姚氏第一时间得了消息,带了不少补品过来看秋姨娘。
虞老夫人可算松一口气:“祖宗保佑,希望这一胎能顺顺当当地。”
又见秋姨娘还算老实,就又从族里挑了一个有才气的族婶过来,一边教导秋姨娘规矩礼数,顺带着再教些文墨。
秋姨娘果真是个聪明人。
一早就知道,当年大老爷能瞧中她,主要还是她通晓文墨,做了通户之后也没少读书写字,还真有些才气。
第461章:放榜
如此一来,秋姨娘还真是个能得用的人。
虞老夫人却蹙了眉头,私底下对柳嬷嬷说:“我原以为,秋姨娘是个聪明本份的人,这才请了族婶过来,今后走家窜门,有族婶从旁提点着,照应着,也能顺理成章,旁人也不会因为秋姨娘一个妾室,就小瞧了咱们家,可秋姨娘不光聪明,还竟有城府,她这般心性,恐怕也是个有野心的。”
柳嬷嬷笑着说:“老奴倒是觉得,秋姨娘身份低了些,便是有些城府,也容易拿捏。”
这倒是事实,虞老夫人放松了一些:“只是秋姨娘怀了胎,也不能伺候老大,老大总不好一直往通房屋里钻,这样不合规矩,以后秋姨娘要帮着窈窈管家,家里事忙,也不能一心一意的伺侯老大,还是要仔细寻摸着,给老大纳一个家世不错的妾室进门。”
这样一想,总也绕不开纳妾。
家里虽然有几个通房,品貌也都过得去,可身份太低了些,又没为老大开枝散叶,自然不好抬了姨娘。
秋姨娘能破格提了名份,还是因为她祖上也是诗礼人家。
没过两天,虞老夫人就寻了虞幼窈提了这事。
虞幼窈一早就猜到了这情形,只是笑道:“我也不懂这些,这事儿还得祖母出面才行。”
知子莫若母,祖母一向知道虞宗正的喜好,挑得肯定是能叫虞宗正瞧得上眼的人。
虞老夫人点头:“就挑个官家庶女,身份不宜太高,不然就冲撞了正妻,叫旁人以为咱们家宠妾灭妻,名声也不好听,但也不能太低了,免得辱没你父亲。”
新妾进了门,身份虽然大过了秋姨娘。
但是,秋姨娘怀了胎,这一胎不管是儿是女,也能压了新妾一头,两人都是妾,谁也不比谁体面,倒也合适。
不过这事儿,不能操之过急。
到了八月底,一直延后放榜的殿试,终于放榜了。
一大清早,虞府两房一家老小都穿戴整齐,等在安寿堂里听消息。
虞善德更是迫不及待,一大清早就跑出去看皇榜了。
一家人心急如焚地干等着。
虞老夫人连柫珠也捻不下去了,眼见是从早上,等到了中午,还没有音讯传来,就有些坐不住了:“咱们家的人怎么还没回来?”
姚氏连忙道:“老夫人先别心急,每次放榜京里头就跟万人空巷了似的,就连寻常百姓,都要到皇榜底下去瞧一瞧热闹,许是人太多了,一时没瞧上,再等一等。”
家里出去看榜的小厮,卯时就去长安街等着皇榜张贴。
他们家这样,旁人家肯定也是。
皇榜就那么大张,远了瞧不见,人一多可就不容易往跟前凑。
每隔三年,虞老夫人都要经历这一回,哪儿能不清楚这个,就是这样干着,难免叫人心急得很。
虞幼窈递了一杯莲心茶过去:“有人等皇榜都等到天黑的,现在还早着,祖母喝口茶定定神儿。”
虞老夫人一杯茶还没喝完——
家里派出去看榜的小厮,就气喘吁吁地跑进了安寿堂里,大约是太心急了,一时没刹住腿,“扑通”一声就跪到了地上。
虞老夫人连忙搁下了茶杯,“忽”的一下,就打椅子上站起来,连忙问:“我们家考得怎么样了?”
小厮一口气从门口,跑进了安寿堂里,正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气儿,一听老夫人问了许,哪儿还敢耽搁:“禀、禀老夫人……”
因为急喘得太急了,他一句话还没完,就又喘上了。
姚氏急得跟什么似的,忍不住一跺脚:“你喘什么,老夫人还等着你说话呢。”
虽然此次科举,府里没有人参加,但是族里有四个都参加了殿试,这对虞府来说,也是一件大喜事。
换作谁家都要急上了火。
虞幼窈连忙道:“祖母,二婶先别急,等他喘上了气再说。”
她话音刚落,小厮已经喘上气了,连忙道:“老夫人、二夫人,大小姐,咱们家大喜啊,德少爷中了二甲第十八名,青少爷二甲第七十六名,行少爷二甲九十七名……”
最差的也是三甲第三十二名!
虞老夫人一时激动,忍不住湿了眼眶:“好、好,族里这一次有四个人进了殿试,已经是烧了高香了,没想到甲榜名次还都十分靠前,有三个都在百名之内,这真是祖宗保佑啊……”
以虞善德的名次,一定能选馆庶士吉入翰林院,没准将来虞府还能再出一个内阁重臣。
其他几人名次也都不低,将来的前途肯定差不了。
后辈出息了,才能保祖宗基业,旺世家门庭。
姚氏连忙安慰道:“金榜题名日,光宗耀祖时,今儿可是大好的日子,咱们虞氏的大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虞老夫人连忙捏了帕子,轻按了眼角,笑道:“我这是太高兴了,人老了啰,眼窝子一浅,也就不如你们年轻人稳重了。”
虞氏族人才凋敝,也是老二考中了榜眼之后,她才看到了虞氏族兴盛的希望,这才不遗余力为老二筹谋。
人人都觉得她太会算计,大儿子与他离德,二儿子也与他离心。
可他们哪能知道!
老太爷临死之前,拉着她的手,心心念念地交代,让她好好教养儿子,光宗耀祖,直到她开口答应了,这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那时侯她并不清楚,这一份临终嘱托与承诺,到底有多重。
直到她成了孀妇,守着偌大的宅院,可家里却没有一个能支应门庭,没一个能撑家的,她几乎是寸步难行。
最艰难的时侯,族里甚至还有人欺她家孤儿寡母,想分他们这一支的祖业。
是她抱着老太爷的牌位,跑到虞氏族宗祠里,当着忠烈公的牌位,吊了脖子,被人救下来的时候,只剩了半条命。
这才把族里一干人唬住,惊动了几个老叔公,这才保住了家业。
可饶是如此,虞府与族里关系也疏远了,一个孀妇没得族里的支持,到底有多么艰难,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第462章:一榜四进士
直到大儿子和二儿子相继中榜,长久积於在心中的恶气,这才扬眉吐气。
她苦撑了这么多年,为的不是虞府,也不是虞氏族。
是自己的儿子,是对老太爷的承诺。
而如今,虞氏族里有了出息的后辈,这份沉重的承诺,也能轻省一些了。
姚氏见虞老夫人有些伤感,就笑道:“改明儿由二房出面,风风光光地办个宴,好好地犒劳善德几个。”
选馆庶吉士,就能在翰林院学习三年,是天子近臣,负责起草诏书,为皇帝讲解经籍等,是名符其实的“储相”。
现内阁首辅夏言生,就是庶吉士出身。
可见虞善德的前途大得很。
这样的喜事,理应大肆筹办,而且由二房出面办,才更顺理成章,也更风光体面,不光为了虞府的休面,名声,更是为了虞善德将来的前程。
届时请进门的,都会是虞善德他们将来的人脉。
虞老夫人拍了拍姚氏的手:“好好好,就这样办,一定要热热闹闹,咱们家许久没有好好热闹热闹了。”
虞幼窈深以为然。
祖母是孀妇,因此虞府行事十分低调,也不像旁人家,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没得喜事也要强行折腾出喜事来宴客。
一家人正说着话,外面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
虞老夫人精神一振:“肯定是传名的差役到了,走,快到门口去。”
姚氏连忙扶着虞老夫人去了外头。
虞幼窈几个跟在后头。
虞霜白憋了许久的话,憋得难受了,就凑到虞幼窈身边:“也不知道德哥哥他们考得怎么样?”
虞幼窈想了想:“科举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能考中已经很不容易了。”
沿着游廊七弯八拐,可算赶到了外头,几个差役腰间系了红带,簇拥着意气风发的虞善德,一路敲锣打鼓的到了虞府大门前,后面还跟了不少瞧热闹的百姓,以及旁人家打探消息的小厮,却是热闹非凡。
见到了老夫人,一个差役连忙道:“恭喜老夫人,贺喜老夫人,您府上今儿大喜啊,虞善德虞大爷中了二甲第十八名……”
后面跟着瞧热闹的人,一听中了二甲第十八名,赞叹声更是此起彼伏地响起,这排名绝对是头前了。
虞老夫人更是笑出了菊花纹:“有劳各位差爷一路辛苦前来报喜。”
接着,柳嬷嬷上前一步,笑眯眯地将几个鼓鼓的钱袋,塞进了差役手里头:“几位差爷拿着打酒喝……”
差役将钱袋拿里一拎,笑容就又殷勤了几分。
管家客客气气地将人送走了。
虞府又拿了准备好的糖、糕点、干果等,并500钱,一一分发给了,跟着差役一路过来的瞧热闹的百姓们,让他们也沾一沾府里这喜气。
百姓们接了吃食,也都舍不得自己吃,是要拿回家去,分给家里出息的子孙,让他们沾一沾这文曲的喜气,没准这脑子还能聪明些。
得了吃食,又拿了赏钱,场面上各种喜气的话儿都没有停过。
虞府门前也是一片热闹。
没过一会儿,便又有差役过来传名了,这一次是二甲第七十六名的虞善青,热热闹闹的一行人,顿时将虞府围得水泄不通。
虞府一连考中了四个,传名的差役是三番四次地上门,更是成了京兆一京,百姓们得了消息,纷纷跑到了百姓门口。
“这考中一个,那是祖上烧了高香,考中两个,更是家里积了阴德,这一连中了四个……”
“可不是嘛,虞二爷那可是头甲第二的榜眼,现在都是内阁次辅了,啧啧啧,虞府可真了不得啊!”
“我是听说,他们家老夫人常年吃斋念佛,是个菩萨心肠的人,还有虞大小姐,那也是个心善的人,我姑姑的小儿子,不小心得了喘症,连医馆里的郎中,都说救不了,是被一个大家小姐恰巧路过,舍了厉害的药救了性命,我姑姑也是个知恩的,就到处打听恩人,后来从医馆里的郎中处得知,恩人就是虞府的大小姐。”
“好心有好报,难怪他们家又是榜眼,又是同榜四进士……”
“……”
这样大好的日子,只要有人说一声恭喜,都是要打赏的。
风风光光,热热闹闹折腾了一整天,府里可算是清净下来了。
虞幼窈准备了家宴,待虞宗正和虞宗慎回来后,一家人热热闹闹地聚一起,庆祝虞善德几个金榜题名。
京里头热闹起来,宴请的帖子络绎不绝。
大房也接了不少帖子,虞幼窈都是能推辞的,就尽量推辞掉,不能推辞的,就和二婶娘姚氏一起去走一个过场,倒也没出过什么岔子。
虞府宴请的帖子也派出去了,日子安排在九月初十。
时间也是不紧不慢。
因着虞老夫人是孀妇,虞府这一脉也算是人丁单薄。
所以,虞府两房行事一向低调,家中也甚少办宴,这一次虞氏同榜四进士,二房要办宴,便是不让人意外,却也造成了不小的轰动。
虞宗慎是内阁次辅,光是这一身份,满京上下就没一个不想巴结的,更遑论,明眼人都知道,他也是夏阁老培养的接班人。
你要问接什么班?
肯定是接首辅的班,夏言生都七十多高龄,用不了几年就要致仕了。
这一次办宴,可不像家宴小打小闹。
虞府从放榜之后,就准备起来了。
姚氏正在和虞老夫人商量宴请的事:“正式下了帖子的有一百多人,少不得还要拖家带口,族里估计也要来不少人,老爷的身份摆在那里,便是没得请帖,也会有不少人不请自来,大好的日子,也不能拒了去。”
“如此算下来,至少要安排三十桌席面,还要预留五桌席面备着,免得准备不足,闹了笑话。”
“人一多了,就难免杂乱,男客就在二房招呼,女客这边估计还要更多人,便在大房里招呼,就要多辛苦老夫人和窈窈。”
虞老夫人一听就知道,老二媳妇是个心里有成算的,就点头:“就这样办吧,这段时间就辛苦你多操持一些,若是忙不过来,就将窈窈和霜白带在身边,她们年岁小了些,但也能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第463章:添乱
旁人家碰到这样的大宴,那是一家媳妇齐上阵,将这事往妥了办。
她们家人丁本就单薄,杨氏关在静心居里不顶用,她年岁也大,也只能张一张嘴皮,事儿都要姚氏安排忙活,一个人哪儿能忙得过来。
姚氏也正有此意,玩笑道:“霜白也才和嬷嬷学了些治家上的事,怕是帮不上什么忙,倒是窈窈年岁小,管家治事却是一把好手,到时候需要辛苦她的地方多了,把人给使唤累了,老夫人可不行见我的怪。”
玩笑的话,也是半真半假。
可意思也是清楚,办大宴和虞幼窈在家里头小打小闹完全不同,辛苦在所难免,事儿一多,麻烦事就越多,少不得要出些岔子。
还是事先把话往开了说。
虞老夫人是个人精,便是这话说得再客气,也听出了端倪:“人到你身边,怎么安排,是你自己的事,出了错也别来找我,你大嫂正病着,以后家里的事都要仰仗窈窈,你把她带在身边,让她好好学一学。”
话说得直白,姚氏心里也放心。
大面上的事,与虞老夫人一一商定,也基本定下来了。
虞兼葭从旁听着,却是满心不是滋味。
家里这么大的事,老夫人和姚氏竟然让虞幼窈和虞霜白都参与进去,她这个虞府三小姐,就坐在这里,却是只字不提。
虞兼葭忍不住瞧了虞幼窈一眼,嘴里头发苦:“祖母,在庄子上修养了几个月,我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家里这么大的事儿,我虽然不能帮着一起操持,但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却还是能帮一些。”
家里难得办大宴,难得露面的机会,不能让虞幼窈将这大好的名声全占了。
虞幼窈轻弯了嘴角,就瞧了姚氏一眼。
虞老夫人有些犹豫了。
虞兼葭这一次回来,确实不像从前动不动就咳,走几步就喘,胡御医也说了,她身体好了许多。
窈窈和霜白都在学管家上的事,也不行厚此薄彼。
繁重的事没法做,轻省一些的倒是可以……
姚氏看出了老夫人的心思,就笑着说:“三姐儿身子骨弱了些,这办宴上的事,哪儿有轻省的,还是仔细养着身子,免得累着了,家里又该心疼了。”
虞兼葭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让她帮着一道忙活,大约也不会出什么差错。
但是,虞兼葭的身子才养好了一些,若这一折腾,又折腾出了毛病,不管算谁的,她这个长辈肯定是跑不掉了。
冲撞了这大好的事,岂不晦气。
若耽搁了席宴,那不是添乱吗?
虞老夫人哪能听不出来,姚氏分明是不愿意带虞兼葭,也只好道:“你二婶娘说得对,仔细养着身子才是正经事,”担心虞兼葭觉得她厚此薄彼,又补充道:“你跟前照顾的七婶子,就是一个能干人,管家治事都是一把好手,你仔细与她学着些,等过两年身体好了些,再帮着你大姐姐一起管家。”
姚氏只差没明着说她身体不好,就别出来添乱。
虞兼葭心里暗恨,却也找不到话来反驳,不由轻咬了唇儿,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祖母说得是。”
至于老夫人说什么,身子养好了些,再帮虞幼窈一起管家这话!
她压根就不信。
话说得再好听有什么用,在她心里便只有虞幼窈最重要。
虞兼葭瞧了姚氏,歉声道:“母亲病重,办宴的事要全靠二婶娘操持,我心里十分过意不去,这才想要帮忙,也是我不懂事,让二婶娘为难了。”
她打小就病弱,每回只要有个头疼脑热,整个家里都要围着她打转,父亲因为她病弱,少不得要多疼她一些。
无论她想要什么,只要咳几声,就能达成自己的目的。
与家里的姐妹们发生了矛盾,只要她摆出一副病弱的模样,有理的人永远都是她。
久而久之,她也习惯了利用自己的身体,达成自己的目的。
而母亲,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直到这一刻她才清楚地认识到,“身子骨弱”这四个字,到底对她意味着什么,连自己家里人都觉得拖累,外人要怎么看她?
姚氏连连表示只是关心她的身子,没有旁的意思。
对于这个结果,虞幼窈并不意外。
拿了自己列好的单子,给了姚氏:“我见二婶娘这几日忙,就自作主张,将咱们家公中在京郊附近庄子上种的作物列举了一遍,二婶娘看一看,如果没有问题,办宴所需的东西,可以先从庄子上调配,庄子上没有的,现在就可以安排人采买。”
大房二房中虽然分家了,但因为虞府只有父亲和二叔两兄弟,少不得也要互相帮扶,所以保留了一份公中产业,由大房和二房共同管着。
姚氏不由一愣,深深地看了虞幼窈一眼,就拿过了单子。
肉、蔬菜、果物等,一一做了分类,庄子上哪些作物成熟了,亩产有多少,大致能调配多少一一注明了。
姚氏看完了,就笑道:“老夫人说你精通庶务,却没想到,你也是个有成算的人,家里这宴席还没操持上,你就已经做了准备,如此一来,家里又要省许多事,从庄子上调配的活计,就交给你来办。”
能将庄子上的事事列举得如此清楚,这事交给虞幼窈,她自然是放心的。
光从这一点就能瞧出,虞幼窈是个能干大仗的。
虞幼窈点头:“二婶娘请放心。”
有了虞幼窈列举的作物单子,有哪些东西,就能做哪些席面,姚氏马不停蹄地将大房二房厨房里的管事,厨娘叫过来,对照着单子,商量着席面上的菜色。
看,这就是虞幼窈的厉害之事。
若没有这个单子,她少不得要自己花时间去做,席面上的事,也还要花不少时间才能准备着来。
办宴最重要的还是席面,早准备,自然更妥当。
这一手,就省了她不少事。
姚氏还对虞幼窈说:“听说你小厨房里的赵妈妈,经了许嬷嬷的调教,做得一手不错的药膳,也把她叫过来。”
第464章:宴客
老夫人从前病歪歪的,走几步路都叫人心惊胆颤着,担心一口气没喘上来,人就没了。
也是许嬷嬷进了府之后,虞幼窈长了本事,不光每日药香,药茶的伺候着,什么天气,什么季节,该吃什么,都有赵妈妈专程准备的药膳。
这不精神都养好了。
席面上端了上好的药膳,再没有更大的体面了。
虞幼窈笑着应下了。
一群人商量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将席面上的事订下来:“一桌十八个菜,三个汤,外加两个应季的养生药膳,荤素搭配着来……”
虞老夫人从旁听着。
姚氏是长辈,席面自然要保守了来办。
虞幼窈年岁小些,心思也更精巧一些,两人都是聪明人,互相商量着,席面上瞧着不光大方得体,也都精心得很。
要她自己来办,恐怕也办不成这样。
姚氏见虞幼窈心思灵巧,就笑道:“这儿又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办,你可不要觉得辛苦。”
虞幼窈笑了:“二婶娘直管吩咐就是了。”
办宴是大房二房共同的事,她能多做些,就多做一些。
姚氏也不客气:“宴客那天的茶水,点心,果物,零嘴等等,这些都交给你来安排,把霜白也带上,她嘴馋,在这方面总能折腾出花样来,想来也能帮得上忙。”
一旁插不上话的虞霜白,呶了呶嘴。
总觉得自己被亲娘内涵了。
虞幼窈欣然应吮:“五妹妹和六妹妹也一道过来搭把手,到时候让许嬷嬷帮着些,应当是没得问题,二婶娘尽可放心。”
这么大的事,姚氏原还真不放心交给虞幼窈来做,只是觉得她心思灵巧,应是能担着些,到时侯她多盯着些也成的。
这会儿,虞幼窈一提了许嬷嬷,她就真放心了:“那敢情好,有许嬷嬷帮着操持,定是妥当的。”
许嬷嬷的本事,那是有目共睹的,且不说虞幼窈的变化,就老夫人身体变好,那都是许嬷嬷教给虞幼窈的本事。
府里办宴,许嬷嬷能出面帮忙肯定更好了,可许嬷嬷不是府里的下人,连老夫人都不好使唤,她自然不会触这霉头。
虞幼窈自己开了口,就是有把握许嬷嬷能同意,她自然乐于见成。
至于莲玉和芳菲,虞幼窈不嫌弃她们年岁小,乐意带着一起,她自然也没意见。
一应事都安排妥当了,接下来就要费力气操持。
姚氏又将虞霜白叫过来:“柳嬷嬷要安排府里的人事,你就跟在她身边多学一学,你大姐姐要安排茶点上的事,你也要帮着一起来,可不行贪玩耍乐。”
虞霜白这段时间,长进了许多,课业突飞猛进,规矩什么的也是有模有样,她跟着柳嬷嬷一起,也能学一学管家治事的本事。
虞霜白鼓了鼓脸儿应下了。
考虑到家里人少,姚氏从庄子上调了些人手过来,虞老夫人也亲自出在操持,姚氏和虞幼窈也帮忙一起忙活。
家里折腾得人仰马翻,忙得是脚不沾地。
一直到九月初十这一天,虞府一大清早就洒扫了门庭,府门大开,准备迎客。
男宾那边,是由虞宗正带着今次金榜题名虞善德几人,在垂花门迎客,虞宗慎带着长子虞善言在屋里招呼。
女客这边是姚氏带着虞霜白,在外头迎客,虞幼窈和族里的七婶子在院子里招呼。
这隅中刚至,镇国侯府率先上门了。
镇国侯府夫人和虞三夫人虞妙芙,一左一右地扶着镇国侯府人一起过来了,宋婉慧还有家里几个姐儿也跟着一起。
虞幼窈立马过去迎接,对长辈们请安了后,就问:“宋祖母,您怎么也过来了,我们家这点事,哪儿能劳您大驾。”
宋老夫人也不客气道:“这不是你家人少,虞二夫人顾此,难免失彼,这人这一多,是非也多了,过来帮忙镇一镇,反正到了你家,也是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也劳累不了我去。”
宋老夫人与祖母,在京里头素有贤名,都是德高望重的大长辈,有她们坐镇府里,想来今日的宴席也会更顺利。
虞幼窈连忙将人带去了客院。
两人老人家见了面,自是高高兴兴有许多话要说。
虞幼窈继续招待客人。
这时,齐府的人来了。
齐老夫人也一道过来了,两家关系一向亲近,大约也怀着与宋老夫人一样的心思,过来帮着镇一镇场面的。
齐老夫人一见了虞幼窈,稀罕得跟什么似的,明明是到别人家做客的,却立马撸了腕子上的海绿莹莹的镯子,不由分说就往她腕子上套——
“好孩子,你这模样儿,越来越像你娘,性子也和你娘一样爽利,可真正是好,你之前派人送的药茶,药香,都是顶好的东西,我喜欢着呢。”
世家交情,虽然也论个亲疏远近,不过但凡能处一块的,基本上都是一条藤儿上的葫芦,平常往镇国侯府送礼的时候,其他人家也是少不了的。
虞幼窈连忙道:“我原是做来给祖母调养着身子,见效果不错,这才送了一些过去,齐祖母喜欢就好。”
齐老夫人知道她忙,也没拉着她说太多。
一路到了客院,虞老夫人一见她,笑容一深:“你这老东西,怎的也过来了?”
齐老夫人笑眯眯地看着虞老夫人:“我这三年五载也不收到你家一回的请帖,可真是太稀罕了,哪儿能不过来瞧一瞧。”
虞老夫人也猜到,她过来镇场的心思:“我可告你啊,我们家就一个媳妇子在操持,连半大的孙女儿都要帮着迎客,可没时间招待你。”
一听这话,就知道是关系极好的。
齐老夫人白了她一眼:“我可不像你俩不顶事,自己管自己也管得过来。”
齐老夫人年岁最长,但身体却也最好。
虞幼窈又吩咐了端茶送水的小丫鬟:“齐六夫人喜洁,茶杯碗碟等,需要过口的用具,一定要当着她的面儿,重新换上全新的,齐老夫人喜欢红心铁观音,青心的铁观音她不爱喝,所以不要弄错了,口味要先择陈香型的,齐大太太……”
第465章:战起
待小丫鬟记下之后,又连忙出去招呼客人。
一直到了午时,客人总算是到齐了。
客人上门了,首先要向长辈请安,众位夫人太太小姐们,一到了客院,见到三位老封君坐在屋里头,自觉就拘谨起来了。
少不得要仔细交代自己家小得:“几位老夫人,都是京里头德高望重的大长辈,今儿都齐聚在虞府,却是给足了虞府的面子,你们在虞府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在她们的眼皮子底下,可得谨言慎行,千万不要惹事,驳了几位老人家的颜面。”
大人们态度少有的郑重,都是好好教养长大的,自然也都晓得轻重。
有了长辈的敲打,虞府这边招待也是尽心。
茶水都按了各人的品味,也没出错。
吃食也是精心安排,花样繁多,不见有重样的。
长辈们聚在一起听戏,闲聊。
小辈们也都是虞幼窈招待着。
宋婉慧办了诗会,还向长辈们讨要了彩头,一群姐儿们凑一起吟诗做对,真正中争奇斗艳,好不热闹。
齐思宁办了棋社,不爱热闹的小姐们,就凑一起下棋对羿。
不擅长的才艺的,少不得要与唐云曦一起聊女红针线。
虞兼葭也结识了几个喜爱花草的,聊起了养花心得。
虞霜白跳脱坐不住,难免遇到嗅味相投的,就一起去莲湖里采莲蓬。
人一多,难免会发生一些口角之争,都是大家小姐,也都知道分寸,自然不会闹得太过,再加上虞幼窈也时刻防着,倒也没闹得出格。
不知不觉,就到了吃宴的时侯。
桌面上准备得也都很丰盛,其实大户人家办宴,也都有规制,各家走来往去,菜色也都有些大同小异,哪家出了不错的菜品,下回别人家也会争先模枋,便是口味有所不同,但大体上区别不大。
不过,虞府的菜色倒是新鲜一些。
用了相同的食材,做成了不同的品味,比如一道叫“海参三吃”。
第一吃将海参切成了片和丝,蘸料吃,口味鲜甜爽口。
第二吃是火蒜海参,爆香煸炒,口味要偏重一些。
第三吃是海参药膳汤,清淡养生。
明明是三道菜,却折腾成了一道菜,不同口味的人,都能吃到一道菜,当下就获得了不少人的赞叹。
待席面吃完了,虞府又派人送来消食的药茶。
屋里焚了清宁除烦的香,香气馨然幽深,不知不觉就叫人放松下来,聚一起聊聊笑笑,也是和和气气。
一直到酉时,府里的宾客才全部送出了门。
虞幼窈累得脚酸手软,却还强打了精神:“二婶娘您今儿累了一天,快歇一会,剩下的事就交给我来收拾。”
她累,姚氏比她更累。
姚氏确实累得脑壳发胀,想着收拾的事,都是下人们在做,虞幼窈也只负责指挥,交给她也不是不行,就道:“那就麻烦窈窈了。”
今次办宴,她也瞧明白了。
虞幼窈不仅聪明大气,还很能干,庄子上作物的调配,妥妥当当的,半点也没出错,茶水、点心、果物、零嘴的安排,也是处处精心得很,她招呼客人时,就没少听到有人夸奖,她们家点心吃食花样多。
后面招待各府的姐儿们,也是妥当。
许嬷嬷端来了药膳:“先吃些药膳,垫一垫肚子,养一养精神,收拾的事,我带春晓和夏桃来安排。”
方才在席面上,窈窈用了五六份饱,后面宴客一折腾,这会儿确实饿了,她连忙端起碗来,一口药膳粥还没入口,又将勺子就放进了碗里:“祖母身体怎么样?”
虽然宴上的事,祖母也没插手,可也是嘈杂了一整天。
许嬷嬷笑道:“我见老夫人精神就不错,方才用了药膳,已经回安寿堂歇着了。”
人老了,日子也是过得清冷,爱热闹也在所难免。
这一天天的闹腾肯定是不成的,偶尔一次两次,见的人多了,说得话多了,心里头也开阔一些。
虞幼窈放心了。
待家里都收拾妥当了,虞幼窈就去了安寿堂。
虞宗正和二叔都在。
姚氏见她过来了,连忙问:“家里都收拾完了?”
虞幼窈点头:“大致是收拾妥当了,再具体的,还得明儿二婶娘安排。”
姚氏听了她的话,露了笑容:“今儿可是辛苦我们窈窈了,招待客人的活儿,全是你在做,就没听谁说,有哪点不好的,”说到这儿,她笑容不由一深:“我今儿就听不少人夫人,都夸你知礼又能干。”
虞幼窈连忙道:“也是您安排得好,还有家里的妹妹帮着一起。”
虞宗慎瞧了虞幼窈一眼,便垂下了眼睛,盯着手里的核桃,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倒是虞宗正颇有些感慨道:“有其母,必有其女,窈窈这能干劲儿,也是随了她娘。”
说到这儿,他便也想到了谢氏嫁进虞府后的好来,有了对比之后,才能知道谁好谁坏,与谢氏一比,杨氏简直是不堪至极。
屋里头气氛微微一凝。
虞老夫人就转了话:“今儿这宴办得体面,你们一个个都出了力,想来折腾了整天,你们都累了,回去歇着吧!”
回到窕玉院,虞幼窈就虚脱了。
一转眼就到了九月十五,京里头的热闹劲还没过,虞幼窈也没再出去走动,二婶娘倒是带虞霜白走了两趟。
虞霜白一回来,就跑到了大房:“大姐姐,我跟你说啊,今儿我们去户部侍郎家,他们家准备的桌面,就仿了我们家,准备了海参三吃,还有几样药膳,不过没我们家好吃。”
虞幼窈不由笑了。
赵妈妈是经许嬷嬷调教过得,药膳做得十分好,旁人家比不得,也属正常。
一转眼,就到了九月下旬。
去山东平叛的大军终于有了消息,殷怀玺抓了济南叶府的家主,以其血祭旗,以其命相衅,终于向李其广宣战。
这个消息,让原本就小瞧了殷怀玺,对山东战事并不好看的人,彻底闭了嘴巴。
杀叶府的家主,杀的是朝廷不容挑衅的威严,灭的是李其广的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