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家有好女
虞霜白几个想明白了,第二天老老实实上了家学。
叶女先生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话:“天赋好,其实并不值得骄傲,可怕的是,有的人不光有天赋,还比你们更努力。”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说得虞霜白几个面红耳赤。
若叶女先生只是随便说这样一句,她们也不会放在心里。
可虞府里头就有一个,不光天赋好,还比她们更努力的人。
她们的大姐姐虞幼窈!
同为姐妹,虽不至于攀比什么,但羞耻心还是有的。
虞老夫人得知了这件事后,忍不住一脸欣慰:“上能孝悌长辈,下能教化弟妹,窈窈是越来越能了。”
家有好女,兴家旺族。
虞府老得这一辈她是不指望了,就指望着小的一辈。
姚氏知道之后,却是一脸复杂。
她自认对霜白的教养不差,该学的规矩,该懂的道理,该明白的人情世故,霜白比一般人都要强。
可虞幼窈却是“不一般”的人。
姚氏微微叹气:“从前,我对大房的几个姐儿,是瞧不上眼的,虞幼窈有些聪明劲,可没得母亲教养,被老夫人娇惯狠了,懒散又不知事,道理不如霜白多。虞兼葭懂事又乖巧,算是家里头顶聪明的人儿,但身子骨病弱得很,不如霜白有灵动,虞清宁一个庶女,却养大了心,一身的嫡女作派,一瞧就不是个安份的……”
但是!
只要一想到,这段时间大房的事事桩桩,心中无端就有些发凉。
虞清宁关进了含院露,轻易不会出来。
杨氏住进了静心居,成了弃妇。
虞兼葭到了庄子上,静养身子。
虞善思搬到了前院,由大伯亲教养,听说这段时间没少吃苦头。
“……”
明眼人一瞧都知道,这一切都和虞幼窈脱不了干系,可虞幼窈尽得了好处,整个府里却没一个人说她半句不是。
一向厌恶她的大伯,待虞幼窈百般信任,下人们也被她管得服服帖帖。
便是大伯参与到了三司会审里,家里也安排得妥妥当当地。
小小年岁就有这样的心机手段,真不是一般人能比。
又过了三日,虞幼窈收到了殷三送来的第二封信,以及四个大箱子。
虞幼窈迫不及待就拆了信:“《本草正义》载:“玫瑰花,香气最浓,清而不浊,和而不猛,柔肝醒胃,理气活血,宣统窒滞”,酿酒、制茶、调香、入药、烹膳五用皆宜,大局已定,安好,勿念!”
一个五十二个字,却让虞幼窈欢喜不已。
打开了殷三带来的箱子,浓郁的玫瑰香扑鼻而来,虞幼窈的眼儿,顿时被满箱红艳妩媚,娇艳欲滴的平阴玫瑰吸引了。
殷三道:“山东平阴县出产的玫瑰,历朝历代都是皇室贡品,正值玫瑰花开,少主挑了最美的玫瑰花,命属下以玄冰窖之,以汗血宝马,一路快马加鞭,日行六百里距,以保证玫瑰送进京里,新鲜如采摘一般。”
将玄冰裹在棉被之中,再用棉被裹着装玫瑰的箱子,好在山东距京只600里,最好的汗血宝马一日能至。
“真好看!”虞幼窈惊喜不已,挑了一支拿在手里。
玫瑰花大,如牡丹,娇艳香浓,茎叶上的尖刺已经剔除,碧绿的叶片,衬托着如火似荼一般的花儿,美得灼人眼目。
虞幼窈凑近了一闻,馥郁的浓香,沁人心脾:“古有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今有表哥一骑红尘表妹笑,无人知是玫瑰来。”
她今儿涂了用月季花做的口脂,红艳的颜色,与玫瑰花也不遑多让,娇艳的玫瑰花,衬得她唇儿娇艳欲浓,芳菲如花。
如果表哥现在在广东,快马加鞭送进京里的,大约也是荔枝。
虞幼窈问:“山东那边的局势如何?”
平叛大军入驻山东已经将近一月,却一直没有动静。
这段时间,京里头倒是传出了一些流言蜚语。
殷三想到了少主“特意”交代的话,就道:“多亏了表小姐的香,令少主省去了许多麻烦,氏族已经闹起来了。”
氏族闹起来了,大局便已经定下来了,虞幼窈也松了一口气,又问了表哥的身体,得知表哥安好,也终于放下心来。
虞幼窈给表哥写了回信,絮絮叨叨地又写了十几页纸,全是一些琐碎小事,之后又准备了不少吃食,香丸等,交给了殷三。
殷三走后,虞幼窈把玩着手里的玫瑰花。
四箱玫瑰花,瞧着似乎很多,但经不起用,她打算用玫瑰花,酿一小坛玫瑰花酒,做一小坛玫瑰花酱,等表哥回来了,玫瑰花酒也酿好了,她就用玫瑰花酱,做成各色的点心,小食,与表哥一起,喝着花酒,分享小食,分甘同味。
剩下的玫瑰花,要做玫瑰花茶,养颜美容,还要做花露,爽肤润面,另外还要调一些精露,调理气血。
平阴玫瑰的颜色,比月季花还要浓艳几分,做出来的口脂,色泽也会更娇艳纯正。
趁玫瑰花还新鲜,虞幼窈在香房里忙了整整一日,初初将新鲜的玫瑰花处理完了,后续又忙活了三四天,才彻底弄好了。
另外,虞幼窈还敲打了院子里的丫鬟:“玫瑰花是我娘在通州的一个庄子上种的,品种比较稀有,培育困难,所以采收的不多,我打算留着自用,你们便不要声张了。”
丫鬟们都晓得轻重,小姐一说就明白了。
玫瑰花虽然不稀奇,但品种好的玫瑰却十分珍贵,本就不多,不好送一个,不送一个,厚此薄彼,干脆一个都不送。
一晃就进了八月,表哥去山东已经一个月了。
虞幼窈收到了宋婉慧送来的帖子。
原是宋婉慧八月初七,十一岁生辰,邀请虞幼窈去镇国侯府小聚一聚。
噩梦里,大窈窈嫁进了镇国侯府,最后也惨死在镇国侯府里,虞窈窈心里对镇国侯府难免有些排斥。
乍然接了请帖,竟有些不知所措。
虞老夫人还当她放心不下家里,就道:“也是近来京里头不太平,各家都紧着门过日子,不然也该去相熟的人家走一走才是,难得宋家三丫头生辰,便好好玩玩,整天呆在家里头,也是憋闷得很。”
第422章:生辰(求月票)
这人呐,多出去走一走,心里头开阔了,也不至于半大一点的孩子,跟个小老婆子似的,有事没事躲屋里抄写佛经。
她可不想孙女儿,小小年岁就钻进了佛法里头。
不管虞幼窈心里头是如何复杂,该来的始终要来,该面对的始终是要面对。
既然逃不开,躲不掉,便该更坦然才是。
噩梦始终只是一场噩梦。
现实中的她,只要不像噩梦之中那般,接受“祖母之命,媒妁之言”嫁进了镇国侯府,便也不会落得噩梦里那般下场。
至于,祖母的谋划,那不是还有表哥吗?!
想到了表哥,虞幼窈心中安稳了许多。
到了八月初七这一日,虞幼窈便带上了准备好的礼物,带着许嬷嬷,春晓,夏桃三个,一道去了镇国侯府。
马车一路驶进了垂花门。
夏桃扶着许嬷嬷先下了马车,立马便有一个嬷嬷上前来,接过了许嬷嬷手里的生辰礼,客客气气地与她客套寒喧。
虞幼窈紧随其后,跟着下了马车。
宋婉慧眼睛一亮:“可算把你盼来了,”一边说,她还一边打量虞幼窈:“好长一段时间没见,我怎么觉得你变了许多?”
虞幼窈就问:“哪里变了?”
宋婉慧“哈哈”一笑:“变成了大姑娘,越来越好看了,猛然一瞧,还以为是打天下掉下来的仙女儿。”
虞幼窈今儿穿了一身对襟齐胸的襦裙。
浅杏色的轻容纱对襟小衣,薄而不透,宛如云纱,搭了一条齐胸的珍珠锦裙,珍珠锦轻薄如水,珍珠一般柔亮光泽,贴身不贴肉,穿在身上透气还凉爽。
这一身精致大方,虽不隆重,却恰到好处。
将半大的小姑娘,衬得直冒仙气儿。
上回见到虞幼窈,还是长兴侯府的花府后,太后娘娘赏赐了虞幼窈,那时见虞幼窈,身上还带了稚气。
这回再瞧,眉目间已经多了几分沉静,身上带了小女儿家的娇俏。
虞幼窈笑了:“可不比你今儿人逢喜事精神爽,端是容光焕发,光采照人。”
今儿生辰,宋婉慧虽不是一身隆重,可也是精心妆扮,头上戴了攒珠的小冠,身上穿了天水碧烟纱裙子,连露在外面的鞋尖尖上,也镶了一颗精美的东珠。
两人正说着话,便又有一辆马车进了垂花门内。
齐思宁也没让丫鬟扶着,利索地跳下马车:“这段时间,可把人憋得慌,今儿能见着你们,真是太高兴了。”
从过完年,京里就没消停过。
先是院试,后又是殿试,然后平王进京,没过几天,叶寒渊敲登闻鼓,紧接着又是山东叛乱,然后幽王案三司会审……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三人皆是心有戚戚。
虞幼窈忍不住问:“还有谁没来?”
宋婉慧笑道:“是唐五小姐。”
齐思宁惊讶不已:“唐五小姐从庵里回来了?”
虞幼窈一仰头:“这不,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她话音方落,便见了一个娇小的姑娘拎着裙子,从马车里下来。
小姑娘个头不高,但身段纤细均称,模样也生得娇俏可人。
宋婉慧和齐思宁一脸呆滞:“这、这、她是唐五小姐?”
她们又转头瞧了马车上的徽记,是唐府的马车不错。
虞幼窈也是吃惊不小,虽然知道唐云曦去庵里的真正原因,可也没想到,短短几个月,唐云曦竟然脱胎换骨,完完全全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虞幼窈眨了眨眼睛,试探性地唤了一声:“唐五姐姐?”
“不是我,又是哪个,”唐云曦见几个的反应瞧在眼睛,忍不住“噗哧”一笑:“原是打算过一阵子回府,但近来京里头不太平,我娘让我提早回了府,正赶上了宋三姐姐生辰,便没有声张,打算给你们一个惊喜。”
回到府里后,家里人见了她,就跟见了鬼似的。
她拿了一盒子,给祖母抄写的佛经,祖母高兴地拉着她的手,嘴里唤着“乖孙”,待她的态度,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当时,赵姨娘母女俩的表情,可真是精彩万分。
宋婉慧终于确定这不是幻觉,一把拉扯了唐云曦的手:“这哪儿是惊喜,惊吓还差不多,几个月没见,就变了一个人似的,我都不敢认了。”
人瘦了,连精神气也不一样了,全身上下没得半点,当初在虞幼窈生辰小宴上见到的样子。
不光是身段,更是模样,气质。
真正是由内而外,脱胎换骨。
齐思宁也是一脸唏嘘:“许嬷嬷可真厉害,我记得窈窈当初也长得圆胖,也是一段时间没见,突然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唐云曦进了庵里,平常书信往来,也提过自己去庵里,为祖母祈福只是幌子,真正原因是许嬷嬷荐了厉害的嬷嬷,能帮着唐云曦调理身子与体质,让唐云曦瘦下来。
虞幼窈打心里头为唐云曦高兴:“五姐姐这是底子好,所以瘦下来后,才这样好看。”
瘦下来后,唐云曦五官的精致也就显露出来,小圆脸,杏仁眼,小菱唇,可爱精致,就跟祖母送给她的玉瓷娃娃似的。
唐云曦感激地握住了虞幼窈的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
虞幼窈笑:“可别再说什么谢不谢的话,说得太多了,话都让你说廉价了。”
几个人“哈哈”笑了起来。
人都到齐了,宋婉慧就带着她们去了宋老夫人的“荣福居”,给宋老夫人请安。
几个姐儿虽然半大一点,却正是小荷初露尖尖角的年岁,已然透了几分芳菲之态,宋老夫人瞧得眼睛发亮。
尤其是……
小半年没见,虞幼窈的身段又抽长了一眼,模样儿也长开了一些,真正是风姿仪好,瞧着华净妍雅,鲜亮明净。
虞幼窈长得极好,比起她亲娘也是不遑多让。
难得的是,她美得鲜妍明亮,干净透彻。
人都说相由心生,是真正让家里头养出了风骨才德的女子,才能由内至外透露出芬芳来。
先观其人,再观其行事,再思她才德品性。
便能将一个人往深了瞧。
第423章:莺莺燕燕
宋老夫人笑容更深了:“这一打眼,你们都长这样大了,一个个跟花儿似的,瞧着就高兴。”
人老了就喜欢莺莺燕燕围绕在侧,欢声笑语,热热闹闹地。
虽然镇国侯府也有不少姐儿,平常聚一起也没少热闹。
但是!
心思太多了聚一起,倒惹人心烦。
像这几个,婉慧温婉大方,虞幼窈华净妍雅,齐思宁俊俏爽朗,唐云曦娇俏可人,是让家里养出了才德,才招人稀罕,叫人喜欢。
齐思宁眼儿一转:“我娘时常说,宋祖母是最慈和不过的一个人了,宋三姑娘就没少受她教导,你瞧瞧宋三姑娘的好性儿,京里头就没几个比得上的。”
这一番话讨巧得很,先恭维了宋老夫人,紧接着又夸了宋婉慧。
宋老夫人“哈哈”笑了起来:“倒不知你娘这个铁嘴娘子,竟生了你这么个嘴上抹了蜜的,想来在家里,你祖母没少疼你。”
连虞幼窈都忍不住笑了。
齐思宁的母亲,齐大夫人是京里出了名的“铁嘴娘子”,在一干命妇里头,也是很有名声才德的人。
之前在长兴侯府的花会上,齐大夫人就没少帮她说话,怼得长兴侯夫人颜面尽失。
宋婉慧没好气地白了齐思宁一眼:“她哪儿是嘴上抹了蜜,分明是馋了咱家的挂绿,变着法儿向祖母讨吃得。”
挂绿荔枝七八月成熟,产自广东增城,历朝历代都是皇家贡品,果肉厚爽脆,浓甜多汁,入口清香,市面上几乎没有。
此次广东进贡的挂绿,镇国侯府就得了一小筐,她之前顺嘴说了一句。
齐思宁窘得不行,嘴巴一闭。
屋里哄堂大笑。
唐云曦抿着嘴儿轻笑:“挂绿多难得啊,我也想向宋祖母讨一口吃得。”
宋三姐姐既然提及了挂绿,显然这挂绿是一早就准备好了,要给她们吃得,倒也不必客气什么了。
都是相熟的人家,也都是半大的姑娘,便是有些贪嘴也不会叫人瞧轻了去,况且晚辈向长辈讨吃得,也不至于失礼。
宋老夫人就笑得不行:“合该你们有这个口福,今儿上午才赏的挂绿,府里各房分了一些,我这儿还剩了不少,原是打算一会儿,送到婉慧屋里,让你们一道尝一尝新鲜味儿,没想到你们一个个嘴馋得,一时也等不及了……”
一边说着,就吩咐了姚黄去拿挂绿。
虞幼窈笑道:“也是托了宋祖母的福,借了三姐姐的光呢!”
虞老夫人一听就笑了:“你今儿是来了我家,不然这会儿已经吃上了。”
今年挂绿的产量较高,广东进贡了不少,听说大头让皇帝,快马加鞭送到了山东殷世子那儿,剩下的大多让夏府、镇国侯府,还有虞府得了去。
虞幼窈眼儿一亮:“那敢情好,吃了镇国侯府的挂绿,回到家里还能吃自己家里的,怪不得宋祖母说我们有口福呢。”
屋里又是一阵笑闹。
不一会儿,姚黄就端了两盘挂绿过来了,银盏底下垫了冰,一颗颗荔枝,红中带绿,大小一致,一盘大约二十来个。
一颗挂绿一粒金,可见是大手笔了。
宋婉慧率先拿了一颗,剥了薄壳,露出了洁白晶莹的嫩肉,摆到小碟子里,呈给了宋老夫人。
宋老夫人接过,吃完了一颗,就摆摆手:“荔枝性热,我年岁大了,可吃不得这东西,你们自己吃。”
她一发话,虞幼窈几个就不客气了,一个个拿了荔枝剥来吃。
挂绿肉细嫩、爽脆、清甜、幽香。
几个姐儿一边吃,忍不住赞叹连连,赞的是挂绿,但作为拿了挂绿的镇国侯府,也尽显了镇国侯府的待客之道。
宋老夫人见她们吃得开心,脸上也带了笑。
挂绿虽然难得,但几个姐儿都是受过好教养的人,也都吃惯了好东西,待一盘挂绿吃完了,似有默契一般,便不再吃继续吃了。
宋老夫人让她们多吃一些。
虞幼窈就笑了:“我这是留着肚子,回到家里再吃。”
齐思宁,唐云曦跟着一道附合。
宋老夫人笑眯了眼睛,荔枝虽然是稀罕东西,可吃多了上火,在镇国侯府吃多了,回到家里可不就不敢再吃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尽显了礼数与心智,她也不好再劝了。
荔枝要新鲜了吃,搁外头放久了,口感就不好,宋老夫人命人将挂绿撤了,便有丫鬟过来收拾。
这时,镇国侯夫人,和府里几位太太一起来了“荣福居”,今儿是宋婉慧小岁辰,府里虽没有大办,可身为婶娘自然是要过来看看。
虞幼窈几个连忙起身,一一向长辈请安。
镇国侯夫人见了虞幼窈,眼睛一亮,拉着她的手就亲切道:“你这丫头到底是咋长的,你娘已经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儿,你这个做女儿的,还尽挑了你娘的好处,往好看了长。”
虞幼窈强忍着想要抽回手的冲动,面露羞涩。
镇国侯夫人笑了:“我们家这段时间,没少吃用你做的药茶,药香,不光你宋祖母身体好了许多,连我身上的一些小毛病,也轻省了一些,好孩子,辛苦你了。”
起初是,老夫人吃用了虞幼窈送的药梨膏子,便觉得效果不错。
后来,虞老夫人又送了药茶、药香,老夫人和明昭都十分喜欢,她少不得也要吃用才是,渐渐也觉得好。
因着两家交情,也没少向虞府讨要。
虞幼窈是个大方人,碍着镇国侯府四房混居,人口也多,每回都往多了给。
虞幼窈笑得乖巧:“伯母太客气了,东西用得好,也是我的荣幸。”
送给镇国侯府的药茶,药香,没加灵露,但许嬷嬷的方子,却都是历朝历代搜罗的良方,又经过不断改良,效果确实比一般的要好,经常吃用,也能达到调养身子的功效。
算起来,镇国侯府吃用她的做的东西,也有小半年了,自然是能瞧见效果的。
镇国侯夫人顾忌着场合,也没拉着虞幼窈多说:“也是今年,京里头不太平,各家都紧着门过日子,不然一早就下了帖子,请你到我家玩了,难得今儿是婉慧生辰,你们几个可得好好玩玩才是。”
第424章:姑母虞梦湘
虞幼窈柔声应:“是!”
镇国侯夫人更满意了,虞大小姐虽然长了城府,但面对长辈时,低眉敛目,乖巧柔顺,也不多话,是顶好的涵养与性情了。
大户人家夸人,交情浅一些的,要夸一夸模样,再深一些的,还要夸一夸性情,亲近一些的,都要问一问家中的长辈,再亲近就要如镇国侯夫人热络了。
宋三太太和宋四太太,就没少夸虞幼窈模样好。
夸完了,少不得还要提一提:“怨不得,连太后娘娘都要夸你清洁以廉身,窈心以善德,可真是大好的姑娘。”
待见过了长辈,镇国侯三房的宋三太太虞梦湘,就笑容满面地拉着虞幼窈说话:“这段时侯京里也不太平,我倒是没机会回娘家走动了,这大半年没见,窈窈竟成了大姑娘,这小模样儿,还没长开,就已经这样漂亮,再过两年,怕是连大嫂也比不过你。”
出嫁的女儿,除非逢年过节,基本鲜少有机会回娘家。
婆家开明的倒还好一些,每年也能多走几趟。
但镇国侯府四房混居,没有分家,三房又是庶出,行事自然要更谨慎一些,除非必要,她基本很少回娘家。
但是!
出嫁的女儿要多仰仗娘家,才能在夫家立得住。
她一个庶女,便是嫁进了镇国侯府,也要笼络住娘家,更不能与娘家疏远了。
也是虞府上一辈只她一个女儿,她姨娘又是虞老夫人跟前得力的丫头,所以虞老夫人从前待她一直很不错。
她虽然不经常回虞府,但也会绣些小东西,派人送去虞府孝顺虞老夫人。
虞老夫人性子分明,从不白占便宜,收了她孝敬的东西,也会命人给她送些小东西。
这一来二去的,虞梦湘与娘家的关系也紧密,便只是一个庶女,在镇国侯府也有几分体面,在宋老夫人跟前也得脸。
虞幼窈一耳就听出了,她这位“姑母”不是个简单人,就笑道:“京里不太平,哪家都是紧着门过日子,姑母没机会回娘家,心里却记挂着府里,也没少往府里送东西,”她一边说着,就从腰间抽了丝帕,轻按了一下嘴角,轻笑:“家里也都记挂着姑母呢。”
虞梦湘提起她娘时,直呼“大嫂”,语气亲昵,态度很自然,说明了两个问题。
其一,虞梦湘从前本身就与她娘关系不错。
这一点,虞幼窈倒不怀疑。
虞梦湘八面玲珑,一个庶女对长嫂自然是要恭敬相待。
其二:虞梦湘有心向她示好。
虞府现在是她在当家,祖母也疼她,她的态度也代表了虞府。
虞梦湘向她示好,才能获得更多娘家的支持。
虞幼窈就是冲着,虞梦湘嘴里这“大嫂”两个字,表达出对她娘的敬重,也会多给她几分体面。
虞梦湘瞧了虞幼窈手中的帕子,笑容一深:“这帕子还是头些日子,我亲手绣了后,使了人送去给你的,没想到你今儿戴在身上了。”
都是聪明人,帕子一出她就知道,自己的目的是达成了。
虞幼窈也笑:“总也不能辜负了姑母的一片心意。”
大世家联姻,是为了结两姓之好。
所以,联姻的两家儿女,无论是品性,还是才德都是重中之重,否则婚姻不睦,日子过不好了,这日积月累的,两家少不得要生出嫌隙。
就不是蒂结姻亲,而是结怨了。
这可是世家联姻之大忌。
虞梦湘作为一个外嫁庶女,为人处事却半点也不含糊。
嫁进镇国侯府十几年,在镇国侯府也算妥当,没让虞府蒙羞,还知道维护与娘家的情分,所以祖母也愿意提拔她。
虞梦湘得娘家看重,镇国侯府便没人敢明目张胆地欺到她头上。
宋老夫人对她也会另眼相看。
姑侄俩有说有笑,明眼人都能看出,关系是处得不错,镇国侯府其他两房太太,瞧得也是目光闪动。
屋里头热热闹闹的。
这时,宋明昭跨进了屋里,一袭鹤纹白衣,散发着淡淡华彩,随着他闲庭信步在身侧卷翻,仿若风雷加身,气度轩举。
宋明照来了,携了一身华光,整个“荣福居”都变得宽敞明亮。
屋里顿时一静。
宋老夫人乐呵呵地:“明昭回来了。”
宋明昭上前先给宋老夫人,镇国侯夫人请安,又和其他三房的几位长辈一一见礼。
礼数周全了之后,这才对宋老夫人道:“闲暇之余,为祖母抄了几篇《法华经》,正值三妹妹生辰,就亲自拿给了祖母。”
淡淡的话,不仅表达了对长辈的孝顺,也没忘记嫡亲妹妹的生辰。
姚黄立马接过了宋明昭递上前的木盒,拿给了宋老夫人。
宋老夫人笑出了菊花纹:“你平常读书已经很辛苦了,竟还要特意抽时间给我抄写佛经,可别累坏了身子。”
一边说着,已经连忙接过了木盒,便也没顾得场合,就打开了盒子,却见里头摆了一叠的经文。
柳书小楷筋骨毕露,却锋芒内敛,显得工整严谨,任谁见了都要心生欢喜。
虞幼窈垂下眼睛,端起茶来喝。
若要孝敬家中长辈,没有比《保寿延安经》更好的经文,宋明昭打小就住在寺里,以他的才智,不至于不知道这些。
不管宋明昭抄写《法华经》是有心,还是偶然,她心里都无半分波澜。
宋明昭不着痕迹地瞧了虞幼窈一眼,这才道:“祖母虽然不礼佛,但《法华经》是功德经,经文长伴身侧,以祈祖母福德安康。”
宋老夫人高兴道:“好好好,你有心了。”
镇国侯夫人紧跟着说:“明昭时常在寺里头读书,也不能如家中弟妹们一般,时常到老夫人跟前尽孝,为老夫人抄几篇佛经,尽一尽这为人子弟的孝心,可不都是应当的。”
几位太太也都知道,老夫人最器重宋明昭,也跟着一起说了不少好话。
宋老夫人笑眯了眼睛。
一屋子女眷,宋明昭也不好多呆。
临走时,眼角的余光,瞧见虞大小姐一身轻容纱对襟小衣,搭了珍珠锦,显得光华漫绽,鲜妍又明亮,却是十分大方美丽。
第425章:君子有九思(求月票)
见过了长辈,宋老夫人摆摆手,对宋婉慧说:“今儿是你生辰,客人请进了门,也该由你自个招待,自个去玩吧!”
宋婉慧连忙应“是”,当下就带着虞幼窈几个出了荣福居。
虞幼窈终于松了一口气。
镇国侯府四房混居,人口多,礼数也大,规矩自然也要多些,这一通折腾下来,竟然快一个时辰了。
倒不如虞府来得自在。
镇国侯府是五进院子,占地和规制,堪比王府,可见镇国侯祖上的显赫与风光。
府里头大了,里头也修得漂亮,真正是一步一景,步步不同,景无二致,比起虞府的幽致,是多了几分粗矿浑厚。
待走到湖山旁,宋婉慧一指前头一块奇石:“那块泰山石,呈书页状,是老祖宗从五岳泰山运回来的,上面刻着宋氏家训,镇国侯府每一位子孙,满了七岁之后,每日清晨,都要在此处面壁读家训。”
镇国侯府的老祖宗,只能是那位拥有从龙之功,帮高祖平定天下的忠勇镇国侯。
虞幼窈抬眸望去。
一人高的泰山石着实巨大,形状就像翻开的书册一般,颜色灰沉,质地坚硬,便是历经几百年风霜雨雪,依然屹立不倒。
泰山石沉稳、凝重、浑厚,能避邪、镇宅,亦有稳如泰山,石来运转之喻意,是出了名的风水石。
齐思宁凑近了一瞧,有些惊叹:“山石上还有山水景观,纹理自然渗透,古朴又壮美,豪迈又千奇,竟不以巧秀而悦人。”
泰山石贵在品相,这块泰山石揽天下之雄伟,十分难得。
唐云曦也是赞叹不已经:“难怪古诗有云,岱岳美名五洲扬,千载神说接大荒,中华奇石数不尽,唯有泰山石敢当,今儿可是长见识了。”
虞幼窈对泰山不感兴趣,倒是对上头的字惊赞连连:“泰山石质地十分坚硬,不易刻画,我观上头的家训,铁划银钩,力透石内,刚柔相济,气质雄浑,犹胜钟鼎,想必是你家老祖宗的亲笔刻书吧!”
宋婉慧点头:“我家老祖宗是投笔从戎,是一位儒将,所以精通书法。”
也是因此,镇国侯府极重识后辈读书,讲究文治武功,后代子孙从军居多,也有不少以举业入仕。
比如他大哥,若没有打小就展露了非一般的读书天赋,大约十二岁就要送进军营。
走了一段路,就到了一处拱桥,宋婉慧指了前面的院子:“那是我大哥住的九昭轩,名字是我祖父取的,孔子曰: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九思昭其德行,故取九昭轩!”
虞幼窈唇边吮了一丝笑意,却笑不达眼底。
宋明昭的惊才绝艳早就名扬天下,方才在“荣福居”里,又观宋明昭其人,亦是宛如昆仑美玉一般,绽放华彩,风采隽俊。
齐思宁和唐云曦少不得说了一些关于宋明昭的话。
“快瞧那座小包,”宋婉慧转头瞧了虞幼窈,笑了:“从前那里种了不少花木,也是端午节那会,窈窈送来了竹沥,我与大哥一起烹茶,大哥觉得竹沥茶滋味甚美,便命人将上头的花木都移走了,种了一片淡竹,来年端午节,若是下雨了,也能取竹沥烹茶呢。”
虞幼窈随意瞧了一眼,那处竹子大约是从别处移栽过来的,一棵棵长得粗壮,却还不成势,要长几年才自然漂亮。
几个人走走停停,虞幼窈冷不防就瞧见不远处,有一座毫不起眼的小院。
门口植了一株桂树,正值桂花飘香之际,碧叶间一串串黄金小花,宛如娇羞的少女,羞颜半露,竟也有一种难言的娇俏风情。
虞幼窈呼吸顿住,仿佛被人抽干了血,脸上的血色瞬间褪色,不由得全身发凉,纤弱的身段儿,止不住地轻颤。
巧合,这一定是巧合!
虞幼窈用力晃了晃脑袋,一直将脑袋晃得有些发晕,这才瞪大了眼睛,继续向小院望去,相曾相似的画面,令她头晕目眩,冷汗直冒。
一旁的宋婉慧注意她的异样,顿时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了她摇晃的身子:“窈窈,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虞幼窈用力喘了一口气,气顺了,人也镇定了一些。
她站稳了身子,摇头:“就是突然有些胸闷气结,一时缓不过神来,大约是气血不畅,不碍事。”
说完了,她抬了手腕,轻闻了闻腕间的避暑清凉珠,微苦的珠香,入鼻之后,令她精神一振,脸色也好转了许多。
齐思宁还有些不放心:“你要是不舒服就直说了,可不行逞强。”
唐云曦也有些担心:“八月里天气躁闷,大约是热中了暑气,这会儿外头太阳正热,快回屋里坐一坐。”
虞幼窈摇摇头:“我没事,你们别担心,”她指了不远处那棵桂花树,转了话题,问宋婉慧:“那是何处?门口的桂花开得真漂亮,大老远便闻到了桂花香。”
宋婉慧见她脸色恢复如常,也不见任何不适,终于放心了,就道:“那是广寒居,九昭轩没有建成时,我大哥就住在那里,门口的桂花树,还是我大哥小的时候亲手种的,我大哥喜欢桂花糕,每年桂花花开,家里都要采了树上桂花,做桂花糕。”
广寒居……
乍闻这个名儿,虞幼窈如遭雷殛,噩梦里大窈窈在婚后三个月后,便因“忧思祖母成疾”为由,被宋明昭送进了“广寒居”。
被关在简陋破败的小院里,日复一日被各种药材毒物,养成了药人,扎心取血,受尽了折腾,只每年丹桂飘香之际,那一缕沁人心脾的清香,轻盈地飘进了屋里时,才得已聊慰残身。
所以,镇国侯府是真有一座广寒居?
虞幼窈只觉得满心荒唐,又惊惶。
初一见到这座小院,那棵桂花树,她恍惚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只是做了一场噩梦呀!
于她而言,便是再真实也不是真实发生过的。
第426章:噩梦现实
镇国侯府偌大的府邸,有一座两座清幽简陋的小院,也很正常,虞府不也有一座“静心居”吗?
便是与梦中有些相似,也不足以说明什么。
天底下怎么会这么巧合的事呢?!
可当宋婉慧说,那处叫“广寒居”时,噩梦里扎针取血,剜心惨死的画面,宛如真实一般在她脑中上演。
她再也没有办法,将这场噩梦当成一场单纯的噩梦!
心口处锥心的疼痛,虞幼窈非得死死地,用尽全身的力气,绞紧了手帕,紧绷了身子,挺直了背脊,才能拼命忍住身体地颤抖,与那种发自内心的崩溃与惨痛——
才不于至当场失态!
事实上,她从前与祖母一起来过镇国侯府。
因着年岁小,都是跟在祖母身边,便是玩儿,也是与宋婉慧一道,不会到处乱跑。
镇国侯府很大,若不是今儿,让宋婉慧刻意带着过来,她又怎么会知道,这里有一座“广寒居”呢?
她从来不知道,镇国侯府原来还有一座“广寒居”。
却在一场荒唐至极的噩梦里,凭空梦见了一座,如镇国侯府一般无二的“广寒居”,真正是荒唐又诡异。
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窈窈,窈窈……”
耳边传来宋婉慧饱含了担忧的声音,虞幼窈如梦初醒,笑道:“就是见桂花开得漂亮,忍不住多瞧了一会儿。”
宋婉慧不太相信,觉得虞幼窈情绪有些不对:“你真的没事吗?若是身子不舒服……”
虞幼窈摇头失笑:“那不如找个地方歇一歇?”
齐思宁一指“广寒居”门口的桂花树:“也不去别处,桂树下有石桌石椅,就去那里坐一坐吧!”
她偏头瞧了虞幼窈,脸色确实有些不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中了暑气,也不好多走几步路,要就近歇一歇才行。
唐云曦也赞同:“今儿太阳大,逛了一会儿,我也有些头晕脑胀,桂花香味清幽,也是雅致。”
一行人就到了桂花树下。
走近了瞧,牌匾上“广寒居”三个大字,正是筋骨毕现的柳体,大约是宋明昭亲自书写,小院上了琐,但从外面瞧,虽有些简陋,却远没有噩梦里的破败景象。
虞幼窈心想。
照宋婉慧的话说,这处原是宋明昭小时侯的住处,镇国侯府这么重视宋明昭,便是宋明昭搬进了九昭轩,少不得也要精心打理。
可噩梦里,大窈窈住进了这儿,一个迟早要死的“药引”,镇国侯府又怎么会放在眼里,可不就由着这清幽小院破败了下去。
宋明昭向宋老夫人请安之后,听闻父亲也在府里,少不得要去拜见。
这会儿,正准备回九昭轩,在路过拱桥时,宋明昭看到“广寒居”门口,一道娇小的身影默然而立。
正是方才在祖母屋里见过的虞大小姐。
此时,虞大小姐风姿仪好,亭玉静美,珍珠锦裙如水一般堆砌在脚边,更衬得她身段儿孱弱瘦美。
宋明昭突然心中剧痛,捂着自己的胸口,弯着腰不停地喘息。
也不知道,是不是疼得太狠了,令他出现了幻觉,恍惚间,眼前鲜妍明亮的小少女,竟然被另一道,身上满是血污,狼狈不堪的少女所取代。
他努力瞪大了眼睛,想看清楚她的面容。
可少女的身影像隔了一层纱雾,模糊不清。
耳边恍惚响起了少女,歇厮底里的哭喊:“宋明昭,你不得好死,我诅咒你,坐拥三千繁华,独享百年孤独,生生世世,爱而不能,求之不得,生不如死……”
这声音也像隔了一层纱雾,他分明能听清楚,少女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可就是清不清楚少女朦胧的嗓音。
“谁,你是谁?”宋明昭心痛如刀绞,倔强地抬头,茫然地向“广寒居”看去。
可“广寒居”门口,已经空无人影。
仿佛方才看到的一切,只是一场幻梦。
宋明昭感觉心里像是被人挖了一块,再也忍不住锥心之痛,“噗”的一声,就吐了一大口血,“砰”的一声,晕倒在地上。
虞幼窈几个,只在桂花树下小坐了片刻,就一起回了宋慧婉住的“琉毓院”。
因此并不知道,宋明昭吐血晕倒,镇国侯府已经闹得人仰马翻。
宋老夫人连忙使人拿了牌子,去请太医院院史胡御医,担心出了岔子,另外请了一位,今儿休沐在家的老御医。
镇国侯夫人立马派了身边的嬷嬷,将今儿接触过宋明昭的下人,全部关押起来,打算一一审问。
也不怪镇国侯府反应如此之大。
实在是宋明昭毫无征兆,也无缘由,突然就吐血昏迷,不管怎么瞧,都不像是普通病症,处处都显得极不寻常。
镇国侯府的人都知道,宋明昭十一岁那年,就在宝宁寺被一个逃狱的恶匪袭击重伤,险些丧命。
事后镇国侯府查找真凶,发现恶匪逃狱的事并不简单,逃到宝宁寺也并非偶然,重伤了明昭,也是因为提早知道,明昭是镇国侯世子,常年住在宝宁寺里,因官兵穷追不舍,便想挟持明昭逃出京兆。
后因明昭半路反抗,就要对明昭痛下杀手,却不想惊动了寺里的客眷,只得惊慌逃窜,明昭才保了一条命。
因这件事背后疑虑重重,镇国侯府便没有声张,多年来一直暗中调查,却一无所获。
久而久之,也变成了镇国侯府的一桩心病。
此次宋明昭吐血昏迷,整个人镇国侯府都惊动了。
镇国侯夫人最先审问了,宋明昭的贴身小厮空青:“世子近来身子可有不适?你从实说来,若敢有半分隐瞒,就乱棍打死。”
御医还没进府,具体情况如何也尚且不知,一些事也不好定论。
空青一家子,世世代代都是镇国侯府的家奴,也不可能去害明昭,所以在御医登门之前,她要尽量查一查,明昭究竟是为什么突然吐血昏迷。
空青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回、回大夫人话,世子爷身体一直很好,近来也没有任何不适,小的不敢欺瞒夫人,请夫人明察。”
第427章:昏迷不醒
镇国侯夫人不相信,厉声道:“既然身体没有不适,怎会突然吐血昏倒?定是你这狗奴才,伺候不力,大意疏忽了。”
空青吓得砰咚磕头:“大夫人,今儿世子爷一早就下了宝宁寺,您也看到了,他之前去老夫人屋里,给老夫人请安还好好的。之后还、还去了侯爷书房里,拜见了侯见,打侯爷书房里出来也没事,世子爷是在回九昭轩的路上,突然吐血昏迷,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镇国侯夫人想到明昭去“荣福居”的时候,确实是好端端的一个人:“最近世子身边可有什么异常?”
排除了明昭身体原因,最大可能,就是有人暗害明昭。
空青陡然就想到了,那位世子爷三番二次接触过的虞府大小姐——
虞幼窈!
世子爷清心寡欲,十年如一日,世子爷身边最异常的事,大约就是对虞大小姐的不寻常。
空青死死地低着头,犹豫着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夫人。
可是!
只要一想到,那日在长安街上,世子爷送走了虞大小姐后,深沉的目光冷冷地盯着他:“若有人问起,便说只是同虞大小姐偶然遇到!”
世子爷并不希望让任何人知道,他和虞大小姐有太多牵扯。
但是!
顶着大夫人要吃人的目光,空青又惊又怕:“大夫人,世子爷他,他……”
正要从实招来的空青,陡然就想到世子爷七岁那年救下的猫儿。
侯爷会知道那只猫的存在,其实是他漏了口风。
那只猫儿死后,世子爷并没有责问他。
但是,没过多久,他的祖父镇国侯府的大管事严大总管,却因为冲撞了世子爷,被打了二十个板子。
原因是,有一段时间,世子爷时常去私书坊借书,躲在书房里偷偷看,他觉得不对劲,镇国侯府的藏书房极大,什么样的书没有?
世子爷为什么还要去私书坊借书?
私书坊能有什么正经书?
到底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书,还要偷偷地看?
空青担心世子爷叫私书坊里,一些乱七八糟的书乱了心性,就悄悄地将这事告诉了他的祖父严大总管。
祖父也知道这事的严重性,立马报给了侯爷。
侯爷勃然大怒,要教训世子爷。
世子爷拿出了从私书坊借的书,竟是幽王殿下的小传:“虽只是小传,但上头记载了不少幽州的风土人情,对幽王殿下的功绩描述也颇为中肯,每一场仗的战术安排,也都十分精妙,不失为一本好书。”
侯爷看了这本小传之后,竟也认同了世子爷的话。
之后世子爷找来了他祖父,兴师问罪:“不知严大总管从何处得知,本世子流连私坊,不务正业,不思勤学?”
祖父自然不可能将他供出来,一口咬定是自己无意间看到世子三番四次出入私书坊。
世子听完之后,也没有刨根究底,只淡声道:“身为侯府大总管,私自窥探主子,不明原由,便污蔑主子,是为不敬,打二十板子便罢!”
一次二次,可以说是无意间看到。
三番四次,那就是刻意窥探。
祖父无话可说。
侯爷也因祖父没探明真相,就禀报了这事,险些闹得父子不睦,对祖父不满至极,并没有阻止世子爷对祖父的发落。
当时,他听着板子落在祖父身上,钝钝的声音,惊恐到了极点。
世子爷却神色淡漠至冷:“泄漏主子私事,又该当何罪?!”
空青陡然明白了,这件事分明就是世子爷故意设局,引他上钩。
世子爷本就是冲着他来的,而他的祖父,只不过受了他连累,被世子爷当成了“敲山震虎”的那座“山”而已。
后来他懂了一个道理:一奴不事二主!
镇国侯夫人见空青支支唔唔,久久也没有回答,还以为空青是在思索她的问题,便是有些心急,却也没有催促。
空青倏然握紧了双拳,颤声道:“回、回夫人的话,世子爷近来一直在宝宁寺里静心读书,接触的人,也都是宝宁寺里相熟的僧人,身边并无任何异常。”
镇国侯夫人不放心,又逼问了几句,见空青确实什么也不清楚,也知道,她就是再心急,也问不出什么了,就命人将空青关押起来。
之后又审问了好些人,镇国侯夫人才回到内室里头。
这时,宋明昭吐血昏迷,已经将近小半个时辰了。
镇国侯府家大人多,少不得小病小痛,府里也养了府医,医术虽然不错,可一些小病小症,倒还好使,碰到厉害的病症,便也不顶用了。
这会儿,宋明昭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一口气儿,似是吊在嗓子眼里,指不定一口气出完了,这人就暴……
宋老夫人守在宋明昭的床榻前,捏着帕子抹着眼泪:“人都审问完了?”
镇国侯夫人见儿子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眼泪顿时冲出了眼眶,哽咽道:“审问完了,空青说明昭身体一直很好,身边也没有异样,明昭今儿一回府里,就直接去向您请安,关押的下人们,都只是见了明昭,根本没有接触明昭,也没有机会对明昭不利……”
媳妇儿是个精明能干的,又事关自己儿子的安危,哪能有半含糊。
宋老夫人心里有底了。
镇国侯夫人想到今儿是婉慧的生辰,便有些犹豫:“虞大小姐,齐六小姐,唐五小姐还在三姐儿的琉毓院里,要不要问一问……”
宋老夫人面色微微一沉,斥声道:“你是急糊涂了不成,且不说这三家,与我们家是世交,那是打祖上处出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更别说她们都是半大的孩子,方才在荣福居里,也没有接触过明昭。”
儿子出了事,镇国侯夫人心里又惊又慌,一时就失了分寸:“明昭昏迷不醒,三姐儿生辰怕是……”
宋老夫人微微一叹:“先命人备了午膳,待用了午膳之后,就把人送回去吧!”
琉毓院里,宋婉慧得知虞幼窈送给她的生辰礼,是用莲湖里开的莲花做的花露、精露、花膏、还有一小盒口脂时,高兴不已。
第428章:急火攻心
宋老夫人微微一叹:“先命人备了午膳,待用了午膳之后,就把人送回去吧!”
琉毓院里,宋婉慧得知虞幼窈送给她的生辰礼,是用莲湖里开的莲花做的花露、精露、花膏、还有一小盒口脂时,高兴不已。
宋婉慧没忍住就拆了礼物,当场试用了一遍:“莲花露清爽柔肤,用了莲花露之后,后面油状的精露,更容易吸收,也不会油腻,面膏很轻薄,涂在脸上带了一丝清凉,并不厚重,很适合夏天用。”
齐思宁眼儿发亮,盯着虞幼窈:“快说,还有没有多得?”
唐云曦也满脸期待地看向了虞幼窈,她之前一直呆在庵里,但虞幼窈不管做了什么东西,也都会特意派人给她送一份。
虞幼窈忍不住笑:“明儿就命人给你们送去!”
齐思宁和唐云曦满意了。
可宋婉慧不满意了:“今儿这一份是我的生辰礼,明儿可不行厚此薄彼了去。”
虞幼窈忍不住白了她一眼:“再多送你一瓶精露,多得就没有了。”
这几样东西里,就数精露最难。
百来朵莲花才能取一小瓶精露,费神又费劲,好在莲湖很大,莲花开得多,她院子里有几个丫头也能帮忙做。
便在这时,宋婉慧跟前的嬷嬷过来了:“三小姐,花厅里已经备了午膳。”
宋婉慧微微一愣,这会儿午时刚至不久,现在用膳,时侯是不是早了些?
而且下人备膳,似乎也没有问过她的意思?
下人不可能擅作主张,那只能是家里长辈的安排。
虞幼窈神色微动,就从椅子上站起来,笑了:“今儿早膳用得少了些,这会儿正觉得肚子饿。”
齐思宁和唐云曦也隐约察觉了什么,也纷纷表示有些饿了。
宋婉慧有些神思不属地带几人去花厅用膳。
小席面办得很丰盛。
但镇国侯府明显是出了什么变故,所以提早安排了午膳,宋婉慧想着家里的事,虞幼窈几个也没心思吃。
果然,午膳过后不到二柱香的时候,镇国侯夫人就过来了。
女儿生辰,原是大好的日子,她脸上却不见喜色,反而露了愁容。
见到她们时,镇国侯夫人更是强撑了笑容,勉强道:“今儿原是三姐儿生辰,家里也是高高兴兴,迎了你们几个进府,热闹着玩儿,哪儿晓得,”说到这儿,却是哽咽起来:“我儿明昭,突然昏迷不醒,现在也没醒来。”
几个姐儿也都知道轻重,镇国侯世子出了事,便也不好多呆,安慰了镇国侯夫人几句,更主动提出要告辞。
镇国侯夫人虽然忧心儿子,但礼数也要周全着来:“今儿却是镇国侯府招待不周了。”
虞幼窈忙道:“世子身体要紧。”
齐思宁和唐云曦也都纷纷表示:“可别因为我们而误了世子的身体。”
镇国侯夫人打发了府里持重的妈妈,跟着几个姐儿一道回府。
自己家孩子,到了镇国侯府做客,草草吃了一顿午膳,就叫人“撵”回了府里,以免造成了不必要的误会,镇国侯府也要向各家长辈交代了才是。
见虞幼窈提早回来了,虞老夫人有些惊讶,又看到身边跟着镇国侯府的妈妈,就猜到镇国侯府出了什么变故,不好待客。
妈妈口齿伶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道:“世子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昏迷了,家里一连请了几个御医,都说世子爷是急火攻心,以致于昏厥不醒,施了针,也用了药,人也不见醒来,老夫人和大夫人急得跟什么似的,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虞老夫人听了这话,也是吓了一大跳,忙问:“太医院的院史胡御医,医术十分了得,有没有请去给世子看看?”
妈妈目光微微一闪:“请了,这会儿胡御医还在家里头。”
胡御医说世子,急火攻心,以致心悸症发,故而昏迷不醒,往后怕要落下心疾,但这样恶症,哪家哪户都要藏掖着,不能叫外人知道了去。
虞老夫人立马让柳嬷嬷准备了精贵的药材,最珍贵的是一株五百年之久的人参,这可是救命的好东西,十分难得。
大户人家的老人家,都要备上几样救命的东西,以备不时之须。
妈妈哪儿敢收,连忙推辞。
虞老夫人执意要送,妈妈推辞不过,只好接下了。
待柳嬷嬷将妈妈送出了门,虞老夫人也没提宋明昭的事,转头对孙女儿说:“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今儿宫里赏赐了一小筐挂绿,府里该分的,也都分了一些,你二婶娘孝敬了不少,还留了半筐,我已经命人送去了窕玉院,你自个留着吃,”说到这儿,她又忍不住提醒:“挂绿虽然是好东西,可不行一次吃太多。”
这回大房二房都得了宫里的赏赐。
虞幼窈一听就知道,宫里赏赐的挂绿,大头都让祖母留给了她:“谢谢祖母。”
等虞幼窈走后,虞老夫人就忍不住担忧道:“镇国侯府的妈妈没明着说,但我瞧她神色有异,明昭这病怕不止她说得简单。”
柳嬷嬷深以为然。
因宋明昭情况不明,也不好多说什么,虞老夫人微微一叹:“扶我去佛堂里。”
柳嬷嬷将老夫人扶进了佛堂。
虞老夫人跪在佛前,阖上双目,一边捻着佛珠,诵了《法华经》,唯愿这六千功德,消灾祸、隐患、凶险、祸患,以祈平安。
虞幼窈得了不少挂绿,府里该送的人,又另外送了一些。
到了第二日,虞幼窈使人将答应送给齐思宁几个的香品,一一送了过去。
虞幼窈也收到了宋婉慧几人送来的回礼。
宋婉慧送了一张王羲之的行书字帖,还是名帖。
大户人家笔墨远比金钱细物要精贵,像这等名家大作,基本都是作为家族底蕴而收藏,是顶贵重的。
虞幼窈收到字帖后,觉得十分烫手。
但镇国侯府回礼丫鬟也说了:“我家小姐头先也练了一阵子的行书,老夫人就送了这张字帖,小姐也是腕力吃不住,便没再继续,这张字帖她拿着,倒不如虞大小姐有用,虞大小姐便也不要推辞。”
第429章:中了邪
话说到这份上,虞幼窈也不好再拒绝了。
齐思宁送了一幅自己的画作,画的正是窕玉院莲湖盛开的美景,整张画长达6尺(2米),是难得的大幅画作。
齐思宁年岁不大,但画技却是真的好,不仅画风柔润,已经有了几分“荷叶田田青照水,孤舟挽在花阴底”的意境。
这么大幅画作,从构图到修画,少说也要三两个月才能完成。
可见是费了不少心思。
齐思宁派来的丫鬟也道:“这幅画,我家小姐打四月就开始画了,也是头些日子才修画完成,区区拙作,虞大小姐看个开心便罢!”
唐云曦则回了她自己绣的屏风,正是青梧五月,梧叶碧翡,桐花明亮。
唐云曦绣艺精湛,整张屏风华净妍雅,赏心悦目,连许嬷嬷瞧了,也不禁赞叹:“唐五小姐,是个有内秀的人。”
一张屏风,绣起来可不容易,想来也是从四五月就开始绣的。
虞幼窈觉得奇怪:“我也只是送了一些小东西,怎的就跟约好了似的,回礼是一个比一个隆重?”
许嬷嬷笑了:“姐儿时常给她们送东西,而且都是自己亲手做得,她们得了你的好处,便也要多花些心思,全了你的情谊才是。”
世家相交多是面子上的,若想要诚心相交,便会自己精心准备礼物与人往来。
虞幼窈心中恍然,礼物也收得坦然了。
这时,府里派去镇国侯府打听消息的人回来了。
说是,宋世子昏迷了一天一夜,人还没醒,昨儿到了后半夜,突然发起了高烧,胡御医扎了针,也用了药。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烧是退了又烧,烧了又退,反反复复,也不见好。
镇国侯府也急,几乎将太医院,能得空的御医请了一个遍,御医们诊断的结果都是,宋世子急火攻心。
实在没了办法,镇国侯府又从外头请了不少有名声的郎中。
可宋世子还是没有醒来。
这会儿,宋明昭得了急症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京里头少不得要议论一番。
虞老夫人实在不放心,又让柳嬷嬷亲自去了镇国侯府一趟,看一看宋明昭的情况,顺带送了一些精贵的药材补品。
柳嬷嬷走了一个时辰,回来后,面色凝重:“宋世子的情况不太好,说是急火攻心,可老奴瞧着倒像是、是……”
这到了嘴边的话,陡然察觉不妥了,又闭紧了嘴巴,变得迟疑起来。
虞老夫人捏紧了帕子:“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屋里没得旁人,有什么话就直说。”
得了准话,柳嬷嬷连忙凑近了老夫人,压低了声音:“老奴瞧宋世子像是中了邪,人还昏迷着,却捂着胸口,嘴不停地问【你是谁】这话,问着问着,嘴里就大口大口地吐血,吓死个人了……”
虞老夫人震惊不小:“还、还吐了血?你说得可是真的?”
柳嬷嬷连连点头:“都是老奴亲眼所见,镇国侯府大约也没想到,宋世子会突然梦魇吐血,也是吓了一大跳,宋老夫人更是惊吓过度,当场就晕了过去。”
虞老夫人连忙阖上了眼睛,手上捻着佛珠,嘴里念叨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念叨完了,又睁了眼睛,连忙问:“胡御医是怎么说?”
柳嬷嬷回道:“胡御医给宋世子用了十救丸,说宋世子暂时没有性命之危,但若是一直不醒,就不好说了,看样子,宋世子的情况,不容乐观。”
虞老夫人心里也不好受:“连保命的急药都用了!”
旁的话也不好多说了。
柳嬷嬷继续道:“老奴自作主张,告诉镇国侯夫人,宝宁寺有一位慧通大师,尊药师佛,医术十分了得。”
当时的情形实在太吓人了。
她一个活了大半辈子的老人,也是打心眼里瘆得慌,眼见镇国侯府惊乱了一团,想着走了这么一趟,总得帮一把才是。
老夫人常年礼佛,对宝宁寺知道的得比旁人多,慧通大师虽然名声不显,却也知道他精通医术。
虞老夫人连忙道:“药师佛济人救世,便是说了名号也不打紧,若宋世子真的是……确实该让宝宁寺的高僧瞧一瞧,就算不是中邪,慧通大师精通医术,也能帮忙治一治。”
柳嬷嬷松了一口气:“老奴也是这样想得。”
虞老夫人阖上了双眼,不停地捻着佛珠:“阿弥陀佛……”
到了下午,虞府就接到消息,镇国侯夫人亲自去了宝宁寺,将慧通大师请进了府里。
慧通大师为宋明昭用了药。
宋明昭不吐血了,但梦魇不断,烧、退不停。
慧能大师闭目盘坐在宋明昭屋里诵经。
镇国侯府的消息,不停地传进虞府里,连虞府也是一片凝重。
不过这一切,都和虞幼窈没有关系。
时至八月,莲湖里的莲花,开了一荏,落一荏,湖里头已经结了不少莲蓬,正午天气最热的时候,虞幼窈拿上书册,便泛舟湖上,到荷莲深处去歇荫,顺便采莲蓬,让丫鬟们剥莲子,将莲心挑出来。
莲心虽苦,但做成莲心茶,却是好东西。
秋季气躁干热,莲心茶清心火,平肝火,泻脾火,降肺火,养心益脑,最适合像祖母年岁大的老人吃用。
表哥每日喝一些,也能宜养心神。
而此时,正被虞幼窈牵挂的殷怀玺,却悠闲地坐在营帐里,拿着一块比成年男子手掌还要大的红丝石,正在刻砚。
朱公公瞧得直唏嘘,这块红丝石通体血红,宛如鸡血,红丝映带,鲜艳逾常,质古如玉。
是出自山东青州黑山红丝石洞。
历年上贡给皇上的红丝石,都没有这样好的品相。
心里想着,嘴里也少不得要恭维几句:“青州红丝砚,即负盛名,誉为诸砚之首,胜过端砚,这块红丝石经世子妙制,真正是华缛密致,皆极其妍。”
唐代的柳公权在【砚论】中说:“蓄砚以青州为第一,绛州次之,后始论端、歙!”
后世亦有不少文豪评:“红丝砚第一砚。”
第430章:你在教我做事?
殷怀玺放下昆吾刀,淡声问:“什么事?”
朱公公是此次,皇帝安排随大军一起过来服侍他的内侍,司礼监掌印何公公的干儿子。
干爹何公公是内宫第一太监,身为干儿子,他也是深得皇上信任。
朱公公眼疾手快倒一杯茶,卑躬曲膝地递上去,这才道:“常宁伯及军中几位老将军在外头求见将军。”
自从到了山东之后,这位殷世子,就越发叫人瞧不透了,他日常服侍在侧,每每都有一种如履薄冰之感。
仿佛他面对的,不是一个弱岁、残腿、病弱的世子,而是当今圣上。
一言一行难免慎重了再小心。
殷怀玺喝了一口茶,搁下了茶杯:“第几回了?”
朱公公愣了一下,立马反应:“已经是第三回了!”
殷怀玺拿了一块砂纸,轻轻地打磨砚身:“事可一而再,不可再而三,一人三十军棍,让他们自行领罚。”
朱公公不由一惊:“将军,您看三十军棍是不是太重了些?”
皇上派他随大军同来,一方面是为了照顾殷怀玺生活起居,另一方面也有监军的意思。
殷怀玺领兵到了山东之后,下令驻扎琅琊山,已有月余之久,却始终按兵不动,没有任何作为。
常宁伯几位老将,从前也是久经沙场,被殷怀玺一个弱岁、残腿、病弱的少爷统领,本就心中不服。
这一个月里,借着商讨军务的借口,已经三番两次过来,向殷怀玺讨要对策,施压的意图十分明显。
却是没将殷怀玺主将的名头,放在眼里头。
殷怀玺倒是悠闲,也不受军中紧张的气氛影响。
每日看书、练字、作画、刻砚、吃饭、小憩、沐浴等,一样也不落下。
不光常宁伯几位老将心急,就连他对“皇上不急,太监急”这句话,都深有体会了。
殷怀玺淡声道:“你说,他们所犯何罪?”
朱公公呼吸一滞,连忙道:“对主将不敬,确实该处以三十军棍,将军军令如山,处置分明,奴才自然没有质疑您,对您不敬的意思。”
打宫里头的小奴才,混到御前的内侍,哪有不精明的。
顿时就明白了,殷怀玺一早就搁这等着呢。
由着几位老将自己上窜下跳,等着他们蹦哒过头了,一通军棍打下来,人老实了,殷怀玺的军威也立起来了。
连“算计”都不屑用了。
殷怀玺一手支额,便是脸上戴了玄铁面具,也透了雍容神态,显得矜贵无比。
朱公公仔细斟酌着话,继续说:“只是,几位老将年纪不轻,这三十军棍打下来,恐会受不住,尔今山东局势不明,不知道什么时候,战事就起了,届时几位老将军伤着身子,怕也不方便上战场了。”
言下之意,打一顿也不打紧。
只是,这打了人的后果,可不是谁都承担得起,一旦延误了军机,便是主将也难辞其咎。
殷怀玺笑了:“你在教我做事?”
朱公公神色巨变,“扑通”一声就跪到地上,抖着声音:“奴、奴才不敢,皇上既然派奴才到将军身边伺候,奴才自然要听从将军的命令,忠将军之事。”
殷怀玺殷红的唇,轻轻一翘:“起来吧!”
所以说,做奴才也是有三六九等,这世间聪明人多,但往往聪明之人,不是负自甚高,不识时务,便是自以为是,目光短浅。
聪明、识时务,还认得清身份的人才得用。
朱公公松了一口气,低眉顺目地站起来。
殷怀玺淡声道:“三十军棍,休养一个月也能尽好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朱公公听得心惊不止。
方才他是担心,殷怀玺打了几位老将,山东战事突起,老将伤重,不能领兵,所以才出言相劝。
但现在,殷怀玺一句,休养一个月尽好了!
他是不是可以理解成,殷怀玺已经料定,这一个月里,山东战事不会爆发。
进一步是不是可以推断,一个月之后,平叛大军就会开战?
难道山东的局势已经尽在殷怀玺的掌控之内,战不战竟全凭他一念之间不成?
朱公公正想着,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吵闹——
“常将军,这是主将营帐,您不能擅闯!”
“让开,本将军有军务要找殷主将相商,若是延误了军情,你一个狗奴才,担当得起吗?给我让开!”
“未得殷主将允许,您不能进去……”
“给老子滚开,本将军乃皇上亲封的东征副将,岂容你一个狗奴才,随意阻拦……”
随着常宁伯粗喝的声音一落,外头“砰”的一声响动,紧接着,就响起了小太监尖细的哀嚎声。
朱公公沉下脸,正要喝斥,便见一只粗黑的大手,猛地掀开了帐帘,大步跨进了屋里。
“殷主……”一个“将”字,没来得出口!
常宁伯倏然僵住,猛然瞪大了眼睛,在他浑浊地瞳仁里,有一金铁之箭,正风驰电掣一般向他疾射而来。
“咻——”凌厉的箭气,挟裹了一股劲风,连帐内的空气都止不住地凄厉尖嚎!
身经百战的常宁伯,脑里一片空白,竟然忘记了闪躲。
不是他不想躲!
而是不能!
在他眼里“如同废物”的殷怀玺,把一支箭射出了雷霆万钧强悍气势,更令他震惊的是,这支箭带了血煞凶气。
是久经杀场,杀敌无数的战将才有的。
殷怀玺一个十五岁的少爷,身上的煞气,竟然比他这个常年征战的老将还要可怕!
他根本就躲不过这样的杀机!
完了!
朱公公惊呼一声:“殷将军,不……”
“可”字,没来得及出口,只听得“嗖”的一声,常宁伯猛然闭上了眼睛——
等死!
“铛”声一响,箭钉在常宁伯的额头。
营帐里静得落针可闻!
跟在常宁伯身后的三个老将,骇然地看着殷怀玺。
他穿了一身黑色蟒袍,肩上的金色绣纹,势如猛虎,俯冲而下,张牙舞爪,撕扑而来,腰间扣了一条,蛟首黄璜玉带,首尾相扣,透着滔天的贵胄气度,手里握着长弓,漫不经心地轻挑着弓弦。
第431章:自己找死(求月票)
几位老将倏然惊觉!
眼前的殷怀玺,不光是这一次东征的主将,更是幽王世子,皇帝的侄儿,纵然幽王一案,还没有平反。
但是!
以皇上对殷怀玺的器重,也不是他们可以造次。
更何况,殷怀玺除了身份之外,方才那一箭的威势,连他们这些老将,也要自愧不如!
几位老将缓缓垂下头,单膝跪到了地上,拱手:“末将拜见殷主将!”
殷怀玺目光淡淡,不喜不怒。
站在一旁“等死”的常宁伯,察觉了不对。
等等,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他亲眼看到,殷怀玺的箭是冲着他脑门射来的,他退无可退,躲无可躲,只有站原地等死的份?
他还听到了,那支箭“铛”的一声,射穿了他的头盔,凌厉强悍的箭气,撞得他头晕眼花,踉跄了一大步,差一点栽倒在地上,当场丢了丑。
以他经验,这一箭足以将他的脑袋射穿。
他不可能还活着!
可是为什么,他还能听到声音?
就在常宁伯纠结自己到底是“死”是“活”的时候。
朱公公惨白着一张脸,抖着手指,指向了常宁伯的头:“常、常将军,您头上,插、插了一支箭……”
正是殷怀玺方才射的那一箭。
他本以为,殷怀玺这一箭会要了常宁伯的命,吓得差点晕过去,哪儿晓得,箭是钉在了常宁伯的头上。
可常宁伯居然还活生生地站着!
被一箭射穿了脑门,怎么可能还活着?
朱公公在宫里头,也是见多了死人,见过了世面,可眼前这一幕,实在太诡异了,一时没忍住“磕啦”了牙齿,抖索了起来。
常宁伯意识到了什么,茫然地取下了脑袋上的头盔一瞧——
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将士们戴的都是铁盔,殷怀玺这一箭,直接射穿了铁盔,只要再深一分,这支箭就能穿过头盔,射进他的脑袋里。
常宁伯抬起头看向了殷怀玺。
视线相撞!
殷怀玺戴着玄铁面具,挡住了上半张脸,微弯的唇,宛如刀锋。
营帐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息声音。
他们都是征战沙场的老将,见惯了死人,如果殷怀玺,当场射杀了常宁伯,他们最多震惊于,殷怀玺胆大包天,胆敢射杀功臣良将。
但是!
殷怀玺方才分明对常宁伯起了杀心,为什么没杀常宁伯?
是他的箭失手了吗?
当然不是!
而是殷怀玺根本就没打算杀常宁伯。
这一箭从上弦、开弓、射出,殷怀玺将力道、轨迹,算计的分毫不差,目的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震慑!
让他们心服口服。
杀人,他们这些老将人人都会。
可这一箭,就是他们这些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也不能射得出。
想要收服一个人,说难也很难,说简单也很简单。
只要证明自己比他们更强大就足够了。
但是如何证明才是其中关键。
身为一个主将,单用蛮力,并不足以服人,但光有脑子,一帮武夫也未必会瞧得上眼,而殷怀玺这一箭,却是两者并重。
常宁伯反应过来,陡然一撩衣摆,“砰咚”一声跪在地上,高喊:“老臣,拜见殷主将!”
殷怀玺“嗯”了一声,目光一扫帐内:“擅闯主将营帐,对主将不敬,罚常宁伯四十军棍,其余随同人等,每人三十军棍,自请领罚!!”
常宁伯非但没有半点不服,反应高场道:“老臣领命。”
其余几位老将也纷纷领命,今儿也不是他们故意跟殷怀玺过不去。
大军都驻扎了个把月,大军还没有动静,长此以往会影响军心士气。
山东局势复杂,平叛难度不小,一不小心是要掉脑袋的。
再严重点,还要祸及家门。
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将,如何能将身家性命,毫无保留地交到一个年仅十五岁,病弱,残腿的少年身上呢?
真不是他们瞧不起殷怀玺,殷怀玺年仅十二岁,就能与父亲幽王殿下一起抗击狄人,力挽幽州狂澜,已经足够优秀。
但是!
在他们看来,殷怀玺虽然优秀,但从前并未正式领兵,并不足以平定山东。
连他们这些将领都这样想,可想军中的战士又该作何感想?
所以,自从大军进了山东之后,军中上下难免传出了一些不好的流言,军心士气都受了不小的影响。
也是因此,他们才会三番两次向殷怀玺施压,想让他拿出对策来。
一方面是想看看一殷怀玺,能不能拿出对付李其广的良策,是否有资格胜任主将一职。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安抚军心。
但是,殷怀玺不鸟他们。
殷怀玺没有成算,他们难免心急,今儿就有些失了分寸。
但现在看来,殷怀玺哪儿是心里没有成算?
分明是太有成算了。
所以,故意搁这等着他们自己送上门来犯了错,殷怀玺也好借此机会立威,这不连消带打,就将常宁伯削了一顿。
这是直接下了套子,等着他们往里钻。
连算计也不屑了。
待几人一起出了营帐,其中一位长得十分高壮的老将,一拍额头:“坏了,方才忘记问殷主将,什么时候开战!”
另一个蓄了短须的老将,偏头瞧了他一眼:“你敢问?”
殷主将方才就坐在轮椅上,眼神淡淡地,气势却压得他们抬不起头来。
他们为什么惹了殷将军?
还不是“开战“闹得!
别问他为什么不问什么时候“开战”,问就是自己找死!
身形高壮的老将军顿时噎住,憋出了两个字:“不敢!”
另一个颇有几分儒将风范的老将,轻飘飘地吐了四个字:“我也不敢!”
常宁伯被主将削了一顿,也没有不满:“问什么问,殷主将连射到我头盔上的箭,都算计得分毫不差,李其广算个狗屁,估摸着殷主将已经在心里头,将人该怎么死都安排得明明白白,咱们只管听主将命令就是!”
几位老将对视一眼,纷纷点头。
这时,常宁伯一脸唏嘘:“英雄出少年啊,我们都老啰!”
只一箭,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就已经看到了平叛大胜的局面,山东几百年来的复杂局势,也不如殷怀玺这一箭之中的算计多。
第432章:“喜欢”一个人
营帐里,朱公公就眼睁睁看着,前后不到一柱香的时侯,年仅十五岁,还残腿,病弱的殷怀玺,就这么收服了这几位,军中资历最老的老将?!
他觉得不真实。
殷怀玺打磨着红丝砚,头也不抬:“出去!”
朱公公应了一声是,立马出了营帐。
偌大营帐里置了冰盆,一丝一缕的凉意扩散,桌上瑞首香鼎里,焚着清热解暑的药香,缕缕的烟香,袅袅升腾,一入鼻,便渗进了心里,连心中的烦闷也缓解了许多。
殷怀玺仔细端详了手中的红丝砚。
红丝砚以其稀少贵重,得天下第一砚之名,千百年来,红丝砚只东山青州产出,目前只发现了两处坑洞。
好一些的品相,一年也出产不了几块来。
最上等的,数年,十数年,甚至几十年也不出一块。
所以,世人皆知端砚胜名天下第一流,却不知红丝砚贵在深山最难得。
殷怀玺手中这一块红丝石,得来不易。
下刀时,他需要做到刀刀不错,分毫不差。
而红丝砚本就鲜艳妍盛,所以殷怀玺并未刻太多花样,方长的砚台,刻以祥云瑞兽之纹,显得瑞相十足,又显尽了红丝砚华缛密致,皆极其妍的特点。
乍眼一瞧,其砚端方厚重,华美无比。
仔细观之,纹相与红丝相映,浑然天成。古朴自然。
握砚在手,质古如玉,既坚以润,则有人石相亲之感。
“殷三!”殷怀玺用绢布将红丝砚包好,放进了红檀木盒里,为免路上颠簸损坏,他在盒子里塞了一些棉絮。
一道黑影从暗处走到了明处,殷三供手:“少主请吩咐!”
殷怀玺从怀里取了一封信,搁在红檀木盒上,一起递过去:“将之前准备的东西,连同这个,一起送进京里。”
殷三小心翼翼地接过了信和盒子:“属下遵命!”
营帐里安静下来。
殷怀玺闻着小姑娘亲手做的药香,喝着小姑娘亲手制的药茶,就有些期待,不知道虞幼窈收到红丝砚时模样。
大约会像生辰那日,收到了他送的刻章时一样欢喜。
他突然就后悔,将红丝砚交给了殷三代为转达。
他应该留着红丝砚,待大军班师回朝后,亲手将礼物交到她手里,亲眼见到她欢喜的模样才是。
忽地,殷怀玺又哂然一笑:“高兴就好。”
此时,虞幼窈并不知道,有一份巨大的惊喜正是路上。
到了第二日,虞幼窈苦哈哈地跟许嬷嬷学了半个时辰的仪礼,身上的九重衣,汗湿了四重。
虞幼窈用自己的辛勤和汗水,终于悟了!
许嬷嬷是个大忽悠!
说什么仪礼至少要学到五月,虞幼窈天真的信了,并咬紧了牙,卯足了劲儿,把自己往死里学。
换来了许嬷嬷一句:“很好,姿仪、仪态,以后不用学了!”
虞幼窈只差没欢呼出声,以为自己从此解脱了。
哪知道!
许嬷嬷话锋一转,笑眯眯道:“接下来,该学宫里的一应规矩和礼仪。”
虞幼窈宛如晴天霹雳,顿时懵了!
似是看出了虞幼窈受了不小的打击,许嬷嬷解释道:“宫里的一应规矩和礼数繁多,与你平日所学大不相同,你既为官家贵女,熟悉宫规,宫事,宫仪,本也是必学的。”
大户人家子女,十一二岁就要专门调教宫规,宫事,宫仪。
虞幼窈这才知道,自己学了半年的姿仪,仪态,原来只是开胃小菜,接下来的宫规,宫事,宫仪才是重头戏。
虞幼窈耷拉着小脑袋,苦巴巴地问:”那要学多久?”
许嬷嬷笑了:“多则一年半载,少则三五个月,具体要学多久,也要看姐儿肯付出多少努力。”
姿仪,仪态,虽然是一应礼数之中,最基础的东西,但往往最基础,也是最难,毕竟没有好的姿仪,仪态,再好的规矩礼数,怕也是不堪入目。
一个人的姿仪,仪态,才是真正体现一个人涵养的根本。
规矩礼数,是做给外人瞧的,是强调了一个的教养,所以她对虞幼窈的姿仪,仪态要求十分严格。
原以为,虞幼窈至少要学一年半载,才能将这些东西融入骨里头。
但是!
虞幼窈的可塑造性,简直让她叹为观止。
只花了三个月就达到了她的要求。
虞幼窈险些没当场崩溃:“学完这个,学那个,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嬷嬷你老实告诉我,等我学完了宫规,是不是还要学别的?”
许嬷嬷笑了:“学无止境,宫规学完了,礼数也差不多告一段落,接下来该学一些宴礼,待客方面的,都是一些琐碎。”
虞幼窈小脸一垮:“我就知道!”
瞧她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许嬷嬷有些心疼:“你姿仪,仪态学得好,宫规也不会太难,以后每日早上学半个时辰,我们慢慢来,”说到这儿,她话锋微微一顿,又道:“辛苦了这么久,休息半个月再学吧!”
虞幼窈心想着,许嬷嬷说得对,她跟许嬷嬷学了几个月的仪礼,已经有了底子,宫规再难,也不会比之前更难。
每日半个时辰,也不算太久,许嬷嬷不急着让她学,应该也不会太辛苦。
还能休息半个月。
当然了,虞幼窈想得很美好。
以至于后来,每天早上穿着九重衣,学那些繁复的宫中礼仪,在水深火热之中时,她才恍惚明白了!
她又被许嬷嬷忽悠了!
学规矩只有更难,没有最难。
又怎么会不辛苦呢?
换作她以前的脾气,早就叫嚷着不学了,但是只要一想到,表哥那么优秀,身为表妹,她怎么能给表哥丢人呢?
她觉得“喜欢”一个人,就要把自己变成像他一样更好的人。
她“喜欢”表哥,当然要变成像表哥一样优秀的人。
于是,虞幼窈这一坚持,就从六月坚持到了八月。
直到春晓,像剥笋一样,将虞幼窈身上繁复的衣裳一层一层削下来,扶着虞幼窈泡进了药浴里。
虞幼窈身上舒服了些,才有力气叫嚷:“嬷嬷,我明天不学了,打死都不学。”
第433章:求上门来(求月票)
许嬷嬷轻笑:“姐儿都坚持了一个多月了,宫里的规矩也学出了成果,现在放弃,之前的努力和坚持岂不是白费了?”
虞幼窈听了这话后,一脸的纠结。
都坚持了这么久,就这么放弃了,为什么让人心里那么不爽,那么不甘呢?
可一想到宫规的磨人,她生生打了一个激凌。
许嬷嬷将她的动摇瞧在眼里:“我估摸着,等再过几日,过了中秋节,这天气也该慢慢凉爽下来。”
虞幼窈仔细又一想,学规矩虽然辛苦,但是她最受不了的,还是在天热天里,穿着九重衣学规矩。
太难受了!
天气凉下来了,大约也不会这么辛苦。
等虞幼窈泡完浴,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之后,感觉自己又可以了:“规矩什么的,咬一咬牙就学好了!”
但虞幼窈忘了!
天气凉了,还有厚厚的十二重衣等着她呢!
这会儿,虞幼窈想着,这几日祖母心情不大好,连胃口也差了许多,便去了安寿堂,陪祖母一起用早膳。
虞老夫人没有胃口,吃不下东西。
虞幼窈劝了又劝,虞老夫人拗不过,这才用了一小碗莲子羹,就搁了筷箸。
虞老夫人微微一叹:“去镇国侯府打听消息的下人回来说,宋世子至今还没醒来,昨儿晚上,半夜里发起了高烧,一直高烧不退,不管是扎针,还是用药,都不管用,听说今儿一早,又吐血了,胡御医让镇国侯府准备,”她声音一哑:“后事!”
宋明昭要死了?!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虞幼窈心里很复杂。
噩梦里大窈窈被扎心取血,剜心而亡,她一直以为这只是一场荒诞的噩梦。
大约是这场噩梦太真实,噩梦里的大窈窈实在太惨了,让虞幼窈感同身受,不知不觉就受到了噩梦的影响。
但是!
虞幼窈却发现,镇国侯府竟也有一座,和噩梦里一样的小院,而那座小院,竟然也叫“广寒居”。
巧合的令人心惊。
虞幼窈受到了很大的冲击,甚至是惊吓。
子不语怪力乱神,从镇国侯府回来后,虞幼窈一直不敢往这上面想。
可是,宋明昭突发急症这事,怎么看怎么诡异。
虞老夫人心里不好受:“明昭这孩子,打小也是我瞧到大的,也算我的半个孙儿,你说这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说到这儿,就忍不住抹起泪来:“我一个外人听了这消息,心里都觉得难受,更何况是你宋祖母,她身体也不好……”
宋明昭情况未知,她也不敢说一些不吉利的话,免得惊动了鬼神,真来拿了宋明昭的命。
只是,她和宋老东西,是打小的交情,两人在这京里头的风风雨雨里,互相扶持着,也熬了大半辈子。
老爷子去得早,她成了孀妇,日子过得也难。
从前,宋老东西就没少帮衬她。
如今宋明昭出了事,她哪能不担心呢?
虞幼窈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祖母担心宋明昭,也担心宋祖母,承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
虞老夫人一边抹眼泪,一边道:“这要是明昭出了什么事,你宋祖母哪儿受得了啊……”
虞老夫人心里难受,拉着虞幼窈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从前的事。
祖父与祖母夫妻恩爱,感情极好。
祖父病亡之后,祖母承受不了打击,躺在床榻上不吃不喝三天,还是宋祖母放心不下祖母,来了虞府,将祖母给骂醒了。
祖父的丧事,是宋祖母在背后帮着祖母办妥当了。
因着祖母是孀妇,许多事情都不好抛头露面,也都是宋祖母出面帮忙打理。
“……”
虞幼窈这才真正明白——
何为世交?
是世代相交牵扯不断的利益,也是割舍不断的情谊。
便在这时,青袖领着镇国侯夫人进了屋里。
虞老夫人和虞幼窈,皆是一愣。
镇国侯夫人也是尴尬:“老祖宗,却是我这个做媳妇的人不懂事,这一大清早,就上门来叨扰您了。”
她穿了一身藕合色对襟束腰裙子,外搭了一件及膝的淡紫烟纱,显得高贵雅致,只是她面带愁容,眼底青黑,便是敷了一层厚粉,也掩不住眼中的疲惫,与憔悴的神情。
想来宋明昭昏迷不醒的这几日,她也是操碎了心。
虞老夫人愣了一下,连忙问:“修齐媳妇,你这是什么话?这虞府的大门,随时都给你开着,你什么时候来都不打紧,明昭怎么样了?你家老夫人没事吧!”
镇国侯夫人的眼泪,一下就冲出了眼眶:“明昭还昏迷着,一直高烧不退,打昨儿大半夜,就喂不进东西了,药也吃不进去,还时不时地吐血,老夫人担心明昭,一直没舍得合眼,中途明昭情况不好,吓晕了两次,可一醒了,就念叨着孙儿,不肯躺在屋里,要守着明昭,也是熬干了精神,家里怎么劝都不听。”
她一边说,一边哭,可真是肝肠寸断。
虞老夫人知道宋明昭情况不好,却不知道已经到了这地步,顿时红了眼眶:“修齐媳妇,你特地过来,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宋明昭昏迷不醒,宋老夫人也干熬着,家里头人多,也不安生,处处都离不开她这个侯夫人打理。
镇国侯夫人也不是个不晓得轻重的人。
这会儿突然过来,只能是为了宋明昭,或者为了宋老夫人。
果然,听了虞老夫人的话,镇国侯夫人哭声渐止,哑着声音道:“老祖宗,也是我这个做媳妇的人冒昧,撇下了这张厚脸地求上门来,为我家明昭救一线生机。”
虞老夫人听得一愣:“你这话可就严重了,咱们两家可不行这样生分,你有什么事直管说,但凡我家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肯定是要竭尽全力的。”
听了虞老夫人的话,镇国侯夫人心里好受了一些:“明昭一直昏迷不醒,连胡御医也束手无策,家里也是没办法,就求到了前太医院院史,史大人那儿去了。”
虞老夫人心念微动,有些了然。
果然!
第434章:一线生机
就听到镇国侯夫人继续道:“史大人给明昭看了之后,说明昭如果能醒过来,一切都好说,也是人命关天,这才提了,您家的思哥儿,前段时侯溺了水,也是凶险万分,是用了窈姐儿做的麝药香丸,才保了性命。”
史大人肯说出麝药香丸,也是看在宋虞两家是世交,若虞府还有麝药香丸,镇国侯府肯定是能求到的。
换作别人家里,肯定是不会开这口。
虞幼窈也有些意外,没想到镇国侯夫人突然来了虞府,是为了求麝药香丸的。
镇国侯夫人淒声道:“史太人说,麝药香丸,以麝香、红景天、冰片入药,用于昏厥不醒,食药不进的病患,有奇效,其香通达经络,疏通气机,入心通窍,是十分难得的救命药,若明昭能用了麝药香丸,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虞幼窈敛下了眼睛,救了虞善思没几天,她就送了三粒麝药香丸给祖母!
说到这儿,镇国侯夫人的声音已经不觉透了哀求:“我知道,麝药香丸制作不易,十分难得,虞府恐怕也没有多的,也是窈姐儿一片孝心,才费心做来给老祖宗您保平安的,我今儿冒昧登门,向您救取麝药香丸,也着实不妥,”说着说着,镇国侯夫人“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却是泪流满面:“可是,老祖宗,明昭还那样年轻,我这个做母亲的,哪儿能眼睁睁看着他……求您可怜,可怜我这个做母亲的……”
“修齐媳妇,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虞老夫人吓了一跳,连忙弯下身子,将镇国侯夫人扶了起来,嗔怒道:“你可别再造作了,一会儿哭,一会儿跪,既然麝药香丸能救明昭的命,你咋不早说,麝药香丸再贵重,再难得,能有明昭的性命重要,你是急糊涂了不成!”
镇国侯夫人也是一愣。
她也知道,依宋虞两家的交情,只要虞府还有麝药香丸,是愿意拿出来的。
只是儿子昏迷了三天三夜,噩耗不停地传出。
她是真的怕了,也绝望了。
眼下得知了儿子还有一线生机,她就是豁出去脸面不要了,也是一定要求到麝药香丸,救儿子的性命。
下跪算什么?
就是让她去死,她也愿意!
虞老夫人连忙吩咐柳嬷嬷:“快去把我屋里的麝药香丸拿来。”
柳嬷嬷连忙进了屋。
得了虞老夫人一句准话,镇国侯夫人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人也冷静了一些,这才发现,虞幼窈已经扶着她坐到了椅子上,递了一杯茶给她。
哭了一阵,镇国侯夫人正觉得口渴,就接过茶来喝。
茶温正好,不冷不烫。
待一杯茶下了肚,镇国侯夫人心里也舒服了许多,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家里的老夫人,总说虞幼窈是个贴心儿。
虞幼窈又递了一碗莲子羹给她:“想来伯母没来得及用早膳就过来了,这是家里莲湖采摘的新鲜莲子,熬的莲子羹,您多少吃一些,也好垫一垫肚子,回头到了家里,一忙起来怕是没机会吃。”
她声音温软,含了关心,令镇国侯夫人焦虑的心,也缓了一下:“好,好孩子!”
她接过莲子羹吃。
便是没有胃口,也勉强自己往喉咙里咽。
明昭还昏迷着,离不开她这个做母亲的照料,老夫人身体也不好,府里其他几房,都擦亮了眼儿,等着瞧大房的笑话。
她不能倒下。
很快,许嬷嬷就捧着巴掌大的盒子回到了大厅里。
虞老人人亲手接过了盒子,打椅子上站起来:“修齐媳妇,麝药香丸就在这儿,我和窈窈就与你一道过去镇国侯府,也能有个照应。”
镇国侯夫人感激不已:“多谢老祖宗!”
一路火烧屁股,终于到了镇国侯府。
一下了马车,镇国侯夫人立马扶着虞老夫人去了九昭轩。
虞幼窈跟在身后。
宋明昭所居的九昭轩,是老镇国侯挑了府里最好的地儿,劳师兴众建的,占地与窕玉院差不多大,里头修了景观湖,还引山入院。
镇国侯府是五进的大院子,宋明昭一个人,就占了一进院子,相当于府里的五分之一大。
虞幼窈没在噩梦里梦到关于九昭轩。
沿着抄手游廊七弯八拐地走了一道,终于到了宋明昭的房中。
虞幼窈不好进去内室。
虞老夫人却道:“麝药香丸是你做的,该怎么用才最妥当,你最清楚,一起进去瞧一瞧。”
她特意让窈窈跟着走了这一趟,就是存了这心思。
人命关天,也容不得半分疏忽。
虞幼窈想说,麝药香丸直接放到香鼎里焚燃即可,但一抬眸,就看到镇国侯夫人满面期待地看着她,便点了头。
其实,就在虞幼窈亲眼看到,镇国侯府也有一座“广寒居”时,她对宋明昭,已经不单单是,不想牵扯太多。
而是,敬而远之!
不管噩梦是不是真实,她相信世间万物皆有因果。
她和宋明昭明显是恶因孽果。
但是!
她能拒绝祖母,却无法拒绝一个绝望无助之中的母亲。
可怜天下父母心。
一进了内室,虞幼窈就闻到了一股,难闻的药苦味,夹杂着一缕淡淡地,挥之不去的血腥味道。
虞老夫人连忙到了床边,见宋明昭面色青白,透了死灰地躺在床上,仿佛不像活人。
虞幼窈跟在身后,也不禁吓了一跳,正要离开床边——
宛如死一般躺在床上的宋明昭,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跟抽风了似的,全身痉挛不止。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嗬”地响动,死灰一般的脸,几乎扭曲变了形,整个人像是在承受莫大的痛苦。
倏地——
宋明昭捂紧了胸口,一张嘴,就吐了一口鲜红刺目的血来。
“啊——”眼前这一幕刺激了虞幼窈,她低呼了一声,想到了噩梦里,那些糊模零碎无法拼凑的梦境。
大窈窈从小,就是用谢府的药露泡浴长大。
谢神医不知与谢府有什么渊缘,竟然知道了,谢府的药露是一种传承千年的巫药,常年使用,有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功效。
第435章:愁云惨淡
大窈窈和虞兼葭血脉同源,是最适合做“药引”的人选。
因此,宋明昭搜罗天下各种名贵稀有的药材、毒物,将大窈窈养成了供虞兼葭取血的“药引”。
大窈窈每一次被扎针取血,胸口都要扎上一根银针。
这根银针,会让大窈窈心如刀绞,痛不欲生,正如宋明昭这般,全身痉挛不止。
痛了到了极致,窈窈还会吐血,有丫鬟拿着玉碗,专门盛血。
这就是虞兼葭需要用的“心头血”。
事后,银扎取下来了,从胸口渗出来的血,他们也不会浪费!
虞幼窈猛然退后了一步,脸色不太好看。
莫说虞幼窈吓到了,饶是虞老夫人活了大半辈子,也不禁吓了一跳,忍不住挡场湿了眼眶:“这孩子,咋就这样了……”
“明昭,”镇国侯夫人的眼泪又冲出了眼眶,连忙扑到了床边,一边拿了帕子,慌忙地给宋明昭擦血,一边哭道:“咋又吐血了,有多少血,能经得起这样吐啊,你这孩子,是要吓死我了是不是……”
靠在床榻边上的宋老夫人,也捏着帕子抹泪。
屋里头愁云惨淡。
虞老夫人立马转头,对虞幼窈说:“麝药香丸该怎么用,赶紧给明昭用上。”
“麝药香丸?!”宋老夫人浑浊的眼睛又红又肿,看着虞幼窈:“对、对,史大人说,麝药香丸对昏厥不醒,食药不进最有效……”
虞幼窈也不确定,麝药香丸能不能救宋明昭,顶着一屋子期待的目光,不禁有些心慌了。
一时间,竟愣在那里。
虞老夫人也猜到了这情形,拍了拍她的手:“尽力就好。”
原也是宋明昭快不行了,才向虞府求了麝药香丸,全当死马当活马医,宋明昭能不能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不管怎么样也怪不上虞府。
镇国侯府得知麝药香丸是窈窈做得,窈窈之前又用麝药香丸救过思哥儿的性命。
连史大人都说,这药有奇效。
就算她不开口让窈窈一起来镇国侯府,镇国侯夫人为了儿子,都能向她下跪了,肯定是要开口,让窈窈一道过来的。
镇国侯夫人张了口,窈窈拒绝不了。
与其等着别人开口,还不如她直接张了口。
虞幼窈也明白这道理,所以祖母要带她一起来镇国侯府,她就算不愿意,也默认了。
虞幼窈深吸一口气道:“麝药香丸,只需要放在香鼎内焚烧即可!”
一边说着,她打开香鼎,并且迅速地清理掉里面的香灰,取了一粒龙眼大小,蜡封的麝药香丸,去蜡了之后,放进了香鼎里。
香鼎下方的火口里,还烧着小炭。
虞幼窈吩咐一旁的丫鬟:“将香炉的摆到宋世子旁边的小几上。”
丫鬟立马照做。
之后,虞幼窈又取了另一枚麝药香丸:“我需要捣药用的药臼,还有艾灸用的草纸。”
宋明昭一直昏迷不醒,情况也不大好,时不时就要用药,所以一些常用的东西,都备在房间里。
虞幼窈一开了口。
就立马有人将东西送到她手里:“你要以麝药香丸做灸条,以灸法救治宋明昭?”
虞幼窈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抬眸一瞧:“史御医。”
史御医轻抚了一下长须点点头,继续道:“这也不失这一个好办法,薰香是需要通过鼻息,呼吸入体,再由人体经络运转,循徐渐进,产生效果,但宋明昭昏迷很久,不仅气息微弱,而且没了意识,薰香一时半会,也达不到治疗的效果,但灸法,薰烤穴位,药效能尽快渗透人体,见效更快。”
虞幼窈点点头:“我对人体穴位了解不多,该怎么灸治,薰烤哪个穴位,也是全然不知,便有劳史御医代劳。”
事实上,许嬷嬷也教了她穴位知识,她只是不想亲自动手救宋明昭。
且不说,麝药香丸对宋明昭有没有用,她的法子能不能救治宋明昭?这人命关天的事,她既然没有把握,就尽量不要沾手,免得人没有救好,反惹了一身骚。
虞府拿出了珍稀的麝药香丸救治宋明昭,她今儿也随着祖母一道来镇国侯府,这是两家的情份。
便是宋明昭没有救活,那也是宋明昭命薄。
虞府也能全了与镇国侯府的世交之谊。
但若是掺合太多了,反容易惹人生怨。
她不相信人性,最好的办法就是,从一开始就不去考验人性。
史御医人老成精,也没有拒绝,但看虞幼窈的目光,却是十分欣:“你这丫头,心思巧妙得很,听说是跟着嬷嬷学了药理?”
虞幼窈点头:“也是随意学了些。”
许嬷嬷教的药理,是为了“养”而服务,与大夫们所学有很大不同,一些药的药性一样,但一样用,却有千般用法。
用法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史御医一听就知道,这丫头是谦虚了,他可不相信,随意学了些,就能做出麝药香丸这等举世难得的奇药。
他觉得虞幼窈是个很有意思的小家伙:“虞小丫头,老夫观你在治病救人上,有些天赋,要不要跟着老夫人学医?”
虞幼窈也不是第一次听到这话了。
许嬷嬷就感慨过,她如果不是身在大户人家,好好学几年医术,这世间说不准,还能出一个医术高明的“女神医”呢。
孙伯也说过,甚至还想让她拜师。
但是!
她喜欢药理,纯粹是觉得,她可以用各种药材,做出各种功效不同的药香、药茶,甚至是药膳。
而她身怀灵露,精通药理,可以让她将灵露的功效发挥到最大。
她对学医术不感兴趣。
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自己喜欢的人,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你觉得可能吗?”虞幼窈将捣碎了的麝药香丸,从药臼里倒出来,用草纸卷成了灸条,一颗麝药香丸,只卷了两根灸条。
史御医顿时想到,她是官家之女,讪讪摸了摸胡子:“那真是可惜了。”
虞幼窈将卷好的灸条,拿给了史御医。
史御医也不废话,拿过了灸条,就到了床榻边上:”将世子的上衣脱了,再用温水擦洗一遍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