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表哥万福TXT下载表哥万福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表哥万福全文阅读

作者:犹似     表哥万福txt下载     表哥万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46章:端午节(求月票)

    柳嬷嬷深以为然,半大的孩子,却顶了虞府半边天,如今家里事事都离不了她,京里哪家小姐像她这样辛苦的。

    莫说老夫人了,就是她瞧了也是心疼得很,恨不得将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儿都包揽了,让大小姐身上的担子也能轻些。

    虞老夫人心疼孙女儿:“杨氏关进了静心居,我年岁大了,身体也不中用,端午节家里也要靠她在府里周全,窈窈打小就喜欢热闹,爱玩儿,难得的端午盛会,她一个半大的孩子,竟连府也出不得。”

    柳嬷嬷就劝道:“所以啊,您老也该仔细养着身子,您身子好了,带着大小姐,哪儿去不得呢。”

    虞老夫人摆摆手,却到底将这话听进去了,又用了一小碗粥。

    不一会儿青袖过来禀报,姚氏过来了。

    虞老夫人点头,她对这个二媳妇一向很满意,昨儿大房闹腾得这样大,也没往上凑,却在今儿大房事毕上门,也是识情懂趣。

    因为惦记着虞善思的事,虞宗正申时(16点)就下了衙门。

    一进府,他就听说虞善思不光闹腾了一上午,还打砸了不少东西,连长姐也骂,顿时气也不打一处来,怒气冲冲地去了松涛院。

    夏桃得了消息,就过来禀报:“四少爷向大老爷告状,说是您害他溺水,还说您心肠恶毒,不给饭吃……大老爷听得勃然大怒,指着四少爷的鼻子,骂四少爷直呼长姐名讳,毫无长幼尊卑,不敬嫡姐,是没得规矩教养,当场就让赵大请了家法,脱了四少爷的衣裳,狠抽了四少爷一顿屁股。”

    对此虞幼窈并不意外。

    父亲对虞善思寄予厚望,虽然恼恨杨氏,教坏了他的独子,但终其究底,何尝不是对虞善思恨铁不成钢,失望至极?

    所谓爱之深,责之切,父亲心里憋足了怒火,在亲眼见到虞善思的不成气之后,彻底爆发出来也很正常。

    虞善思这一顿打,是免不了的。

    第二日,五月初五端午节。

    府里卯时就忙活起来了,下人们手臂上都系了五彩丝做成的合欢索,忙着插艾于门前,贴钟馗象于门上,用艾草、菖蒲、榕枝,以用红纸配上蒜头、石榴花,编织“艾人”、“蒲剑”,悬于厅堂之上。

    忙得热火朝天。

    周令怀也终于赶在端午节这日,将要送给虞幼窈的画画好了,虽然颇有些仓促,但再修一遍也能拿得出去。

    这时,长安拿了黑檀木盒子进来:“表小姐打发夏桃姑娘过来给您送礼物。”

    周令怀唇畔微弯,接过了黑檀木盒打开。

    里头摆了一条白、青、黑、红、黄五色丝线编织的“合欢索”,上头还编了五色珠,便是简单的五彩丝,却也叫她做出了花样,瞧着大方精致,这是要系在手臂上,意为“辟兵”,有祈福安宁,以求战争和瘟疫不要发生。

    与合欢索一起的,还有一个精致的香囊,玄黑的香囊,用金线绣了金叶红花的蜀葵,香囊的绳带,用的也是五彩丝编织的五彩索。

    他低头轻闻,就闻出了里头塞了艾草、菖蒲、香草,朱砂、雄黄、白芷等药材,戴在身上有驱虫袪毒的功效。。

    最后一件是菖蒲做成的蒲剑,是要悬挂在腰上的。

    这下辟兵、袪毒、避邪都齐全了。

    大约花了不少时候准备这些,周令怀轻笑了一声,将东西一一放回到盒子里,低头瞧了铺在书案上的画,已经干透了。

    他又检查了一道,没有不妥之后,就装了轴,卷好了画,用一早准备好的条盒装好:“将我替表妹准备的礼物带上,去窕玉院!”

    长安看了时辰:“刚到辰时,会不会太早了些。”

    是不是有些不合礼数?

    周令怀颔首:“正好陪表妹一起用早膳。”

    长安推着少爷到了院子。

    院墙处的蜀葵,经了风雨之后,似乎开得更艳了,周令怀便想到前日,小姑娘蜀葵插头时,眉目间初绽的抹艳致。

    突然有一种吾家有女初成长,悄然间已经绽露了艳光。

    周令怀转动了轮椅过去。

    蜀葵株高似葵,他挑了开得最鲜艳的,折了几枝。

    一路到了窕玉院,府里到处都插了艾,挂了菖蒲,贴了钟馗象,下人们来来回回地忙活,却是有条不紊,分毫不乱,处处都透了过节的气氛。

    周令怀倏然想到,这几日他忙着作画,竟然将之前答应要画给小姑娘的钟馗像,给抛之了脑后。

    钟馗像他从前没画过,却也不难。

    如果现在返回去画,最多半个时辰就能画好。

    周令怀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去,就见虞幼窈领春晓,从前面廊道的拐弯处出来。

    小姑娘穿了水青色的窄袖抹胸襦裙,身段细瘦纤柔,青色的衣裳如碧水一般纯净明亮,手臂上系了一条“合欢索”,腰间挂了绣艾的香囊,腰后还悬了一把小小的蒲剑。

    见了表哥,虞幼窈立马拎了裙摆向他奔来,就瞧见了表哥怀里的一捧蜀葵,顿时眼儿一亮:“表哥,蜀葵是送给我的吗?”她一边明知故问,一边迫不及待就捧过了蜀葵:“我院子里的蜀葵今儿也开了,不过没有表哥送得漂亮。”

    周令怀弯了唇。

    虞幼窈臭美得很,便如前日那般,掐了其中开得最艳的一朵:“表哥帮我戴上。”

    说完了,她已经凑了过来。

    小姑娘今儿梳了个垂挂髻,头上只戴了一朵珠花,鸦色的发垂挂堆彻在鬓边耳侧,显得乌发如云。

    周令怀将手中红艳的蜀葵,簪入她发髻中间,红花衬了她眉目,艳光初绽。

    “谢谢表哥。”虞幼窈抬手,轻抚了一下发间的蜀葵,一举一动间,便也透了几分女儿家的娇艳。

    周令怀垂下眼睛,摩挲了一下腕间的香珠:“方才去哪儿了?”

    虞幼窈笑弯了唇儿:“折了一捧蜀葵送去祖母屋里,给祖母插瓶,顺带去大厨房准备席面,今天端午节,午膳要去祖母屋里用,晚上家里还有小宴,大厨房也该准备起来了。”

第347章:表哥辛苦了

    周令怀点点头,和虞幼窈一起进了窕玉院。

    表哥前日送的蜀葵,已经有些焉了。

    虞幼窈换了干净的水,重新换了新的,有些焉的那一捧,她也没有扔掉,打算做成香料,塞进香囊里,可以驱虫。

    周令怀捧了一杯茶,看着小姑娘在屋里来来回回地忙活,不禁露了笑容。

    等虞幼窈将蜀葵插瓶后,就发现:“表哥,我送给你的东西,不是一早就派人送去了吗?你怎么没佩在身上。”

    周令怀从长安手里接过了檀木盒:“既是表妹送的,便也有劳表妹替我佩上。”

    “好啊!”虞幼窈快步走到表哥跟前,打开了檀木盒子,先取了“合欢索”,一边往表哥左手臂上系,一边说:“避兵及鬼,命人不病瘟。”

    周令怀偏头瞧了手臂上的“合欢索”,又瞧了小姑娘在手臂上,系了与他同款的“合欢索”,笑容微深。

    虞幼窈系好了“合欢索”后,打了一个精巧的络结:“合欢索,也称长命缕或续命缕,《风俗通》上记载,五月五日,以五彩绳结续命缕,以益人命,我希望表哥福寿绵长,身心康宁。”

    周令怀轻“嗯”了一声,便也能想到,小姑娘是怀了怎样真心的期盼,一丝一线地编了这根“合欢索”。

    表哥腰间,还挂着她之前送的荷包,荷包戴了些时候,大约是主人十分珍视,上面的依然纹理鲜亮如新。

    虞幼窈将香囊挂到了表哥腰间,一青一黑两个荷包,并例在一起,荷包稍大一些,香囊要稍小一些,却显露出了精致:“五月天气倏然湿热,易发病疫,戴上驱虫袪毒的香囊能保平安,表哥要平平安安才好。”

    香囊是送了表哥荷包之后,就开始准备了,好在她的绣艺一日比一日精进,现在绣这些小玩意儿,已经不废什么功夫。

    周令怀轻抚了香囊上精致的绣纹,绣面平滑柔润,可见小姑娘确实花了不少心思:“以后少做一些绣活,伤眼睛。”

    虞幼窈笑弯了唇儿:“俗话说,端午过得好,能防一年病,挂香囊这是很有意义的事,我希望表哥能戴我亲手绣的香囊,以后平平安安,百毒不侵,百病不扰。”

    这么重要的事儿,当然要亲手做才能安心呢。

    周令怀心跳倏然乱跳:“谢谢表妹。”

    虞幼窈朝表哥眨了眨眼睛,将蒲剑挂在表哥腰后:“驱鬼避邪,百秽不侵,”东西都佩好了,她仔细端详了表哥,就笑了:“端午节要有仪式感,才能过得有趣,”她歪着头又打量了表哥,笑得眉眼弯弯:“这才像过节的样子。”

    端午节一应风俗,都有惯例,其实也没什么新意,他从前也是过惯了的。

    可今年这回,戴上了小姑娘亲手编织,又亲手为她系上的“合欢索”,挂上她一针一线绣的香囊,亲手调配的香料,悬上了她做的蒲剑。

    周令怀突然开始期待明年的端午节了:“我也为表妹准备了礼物。”

    虞幼窈闻言,眼儿不禁一亮:“礼物呢,快给我看看,早几天我就期待表哥为她我准备的礼物呢。”

    长安将一大一小,一长一短两个盒子拿给了周令怀。

    虞幼窈眼睛越来越亮:“表哥还准备了两份礼物。”

    表小姐惊喜交加的表情,让长安总算领会了,少爷那句:“双倍的礼物,又倍的快乐了解下?!”

    周令怀将条盒递到小姑娘手里:“打开看一看。”

    这是特地为她准备的惊喜。

    真的很期待,她看到后的表情。

    虞幼窈迫不及待地打开,见里头摆了画轴,笑眯了眼睛:“这是表哥给我画的钟馗像吗?不过府的钟馗像都贴好了,表哥的礼物似乎送得有些晚了。”

    提起钟馗像,周令怀有些心虚,握拳低唇,轻咳了一声:“不是!”似乎担心小姑娘生气,他又补充了一句:“钟馗像明年给你画。”

    “不是!那又是什么?”虞幼窈却是一脸好奇,对钟馗像也不怎么在意,反正之间也只是与表哥玩笑。

    不过,表哥之前不是送了一幅《端午瑞景图》吗?

    那幅画现在就挂在书房的墙壁上呢,怎么又送画给她了?

    周令怀但笑不语。

    虞幼窈怀着狐疑的心情,轻展了画轴,首先映入眼帘的几座亭台楼阁,下面是一座弧开的拱桥,旁边几树垂柳,弱柳扶风,桥上人群攒动,细节处可以看到,人人手臂上系了合欢索,腰间挂了香囊。

    画儿才展了一半儿,虞幼窈就从画上感受到了浓浓的节日气氛,热热闹闹地扑面而来。

    她瞪大了眼睛,将画一展到底,就见了偌大的护城河里,有十几艘形态各异的龙舟,在河里划浆急行。

    虞幼窈已经被巨大的惊喜砸得快要晕过去了,止不住地惊呼:“是《赛龙舟图》,表哥,表哥,哇啊,你还特地画了《赛龙舟图》送给我,天啊,我真是太开心了……”

    小姑娘捧着画,满眼满脸全是欢喜,连眼儿都笑成了月牙儿。

    周令怀突然觉得,熬了几个日夜的疲惫,也觉得甘之如饴:“虽不能亲自带你出府去看赛龙舟,不过也能感受一下赛龙舟的热闹。”

    虞幼窈想到了前两日,她与表哥提及了端午节,护城河里的龙舟赛事,当时她还有些遗撼不能出府去瞧,没想到表哥却听进了心里,不声不晌就给了她这么一个大惊喜。

    短短两三日,就画了这么大一幅画,想来这几天,表哥也没少辛苦。

    护城河的龙舟赛再热闹,能比得上表哥亲手作画的心意?

    虞幼窈欢喜不已,眼里头像是缀满了星光,晶亮又璀璨:“表哥画得真好看,我很喜欢,谢谢表哥……”

    她将画铺到书案上,长长的一轴画,铺了半张书案,矿物染料做的颜料,让整张画都透了古朴的质感,画面上一景一物,疏密是有致,处处都透了洒脱不羁,想来表哥画这幅时,内心也是萧疏狂放,下笔时急如雨点江河,骤如疾风,却是没有半分犹豫。

第348章:相惜亦欢喜(求月票)

    直到周令怀一盏茶喝完了,小姑娘依然坐在书案前,双手捧着香腮观画。

    周令怀搁下茶杯,刚喝了茶,声音也透了一抹清润:“这么好看?”

    都看了好一会,连眼儿也不带挪一下的,他心里竟隐晦地生出一种,难道他还没有一张画好看?

    虞幼窈头也不抬:“嗯,好看,表哥这幅画,画得颇有些仓促,可这仓促,与护城河里龙舟划浆急行的急迫,紧张,刺激相辅相成,本是十分的意境,竟也衬了十二分,笔法倒是其次,意境却是最难得,这幅画若是好好保存了,千百年后,必然要流芳百世。”

    画画得好看是其次,她之所以一直盯着画瞧,是因为内心骄傲喜悦。

    嗯,表哥太厉害啦!

    小姑娘不擅画作,可每一回他的画作,却总能鉴赏,称道一二,这大约就是谓的“高山流水觅知音”。

    子期本是粗俗的樵夫,却能听懂伯牙的琴中心音。

    小姑娘是女子,却也能鉴赏他画中意境。

    相知可贵,相惜亦是欢喜,周令怀心中隐晦地一丝不悦,顿然消散了,他轻笑一声:“不知表妹觉得这幅画能值几金?”

    虞幼窈终于抬眸看他了,唇儿一弯:“搁到外头,自然是能值千金,遇到识货之人,便是万金,也未尝不可,但是在我这儿,”她停下了话,向表哥眨了眨眼睛,笑得有些调皮:“却是无价。”

    因为是表哥画的,不管好与不好,都是无价。

    不知为何,周令怀耳根处,突然有些热了,他只手握拳,抵唇,轻咳了一声:“表妹,却是高抬我了。”

    湖山先生与闲云先生的画作,大约也值这价了。

    小姑娘的话确实夸张了。

    虞幼窈轻眨了一下眼睛,唇儿透了调皮:“表哥画艺高超,以后我要是落魄了,表哥卖画也不愁养不活我啦!”本来只是开玩笑的话,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有些在意了,又补充了一句:“我吃很少,很好养活。”

    周令怀突然觉得喉咙有些痒,忍不住握拳,抵唇,猛咳了几声。

    吃很少?

    小姑娘是不是对“吃很少”,有什么误解?

    大约是好日子过得久了,京里头的世家子们,便也骄奢惯了,贵女们流行饭盛半碗,却还要留个碗底。

    一方面表现自己食量小,也是为了显摆家中奢靡。

    但虞幼窈就不会这样。

    她每顿用膳,饭前一碗汤,饭盛大半碗,用了一碗,添一碗,饭后还有点心,水果,零嘴从不落下。

    连许嬷嬷都说:“能吃是福。”

    她从前能吃得那样呃圆润,也不是没有道理。

    所以,原本说好了,五月就停了的礼仪,至今也没停下来,主要是许嬷嬷担心她吃胖了身子,变法得锻炼她。

    而且!

    周令怀巡视了小姑娘屋里一应物什,哪一样不是价值不菲的珍品。

    她身上的穿戴,哪一样不是价值千金?

    若她有朝一日落魄了,光靠他卖画,怕是连她身上一条帕子都买不起,哪儿供得起她这样的花销?

    又哪儿养得起这样富贵花儿的娇贵丫头?

    明明只是一句笑言,周令怀突然莫名奇妙,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忍不住想,他是不是该抽个时间,好好问一问自己名下的产业,这些年的收入营利?

    要不要亲自经营?

    见表哥也不说话,只可劲儿地咳,可这咳分明就是假咳,虞幼窈瘪了嘴:“怎么,你还不乐意?”

    表哥若是落魄了,她是一定愿意用娘留给她的嫁妆来养表哥呢。

    周令怀险些被口水呛到了,话儿连脑子也没过,连忙就道:“没有,没有,我很乐意,肯定乐意。”

    说完了,他才反应自己说了什么,倏然就平静下来了。

    既然将小姑娘划到自己的地盘里,那么这辈子不管是贫穷,还是富贵,自然是要护着她一世无忧的。

    虞幼窈呶着小嘴儿,有些不依不挠:“那表哥刚才干嘛一直不说话。”

    周令怀不禁抚额,也是被小姑娘的磨人,给彻底打败了:“我在想,表妹金娇玉贵,将来该怎样才能不委屈了表妹,让表妹吃了苦。”

    这样一想,他确实该好好关心一下名下的产业了。

    虞幼窈璨然一笑,脸儿就像在发光一样,明亮又鲜妍,头上的红花映衬着的娇颜,竟然凭添了几分艳光:“表哥,你真好。”

    周令怀突然觉得这话题,有些进行不下去了,连忙转了话题:“表妹是不是忘记了,你还有一份礼物没拆?”

    提到了礼物,虞幼窈偏头瞧了书案上,另一个扁平的方盒,连忙小心翼翼地卷好了《赛龙舟图》放好,拿过了另一份礼物。

    周令怀也不说话,只看着她轻笑。

    虞幼窈拿着盒子,也不急着打开,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灿烂,笑意染进了眼里头,连黑亮的眼儿,也在发光一样。

    “表哥,这段时候已经送了我不少东西呢,有画作、书法、螺黛、桃花冻石刻章、黄冻石坠子……前儿才送了一本《资治通鉴》的注书,还有《端午瑞景图》,《赛龙舟图》……哎呀,反正太多了,我数也数不过来呢。”

    周令怀表情略顿:“礼物送的多了,你不喜欢吗?”

    也不知道是谁说得,要经常收到礼物,生活才有惊喜,也是听了这话。

    “怎么可能?!”虞幼窈抱紧了盒子,生怕晚一点儿,表哥就要把礼物收回去似的:“表哥送我的礼物,总比旁的更精心许多,我是巴不得天天都收到表哥的礼物,怎么可能不喜欢,这不是担心表哥,每日劳神费力对身体不好么?”

    周令怀摇头失笑:“我这段时间没去学堂,也没有旁的事,倒也不算费神。”

    废了腿之后,若不想太依靠旁人,他这双手就需要代替腿,需要做的也要更多,他每日都要做半个时辰的雕刻,锻炼手、眼、心、气。

    “谢谢表哥。”虞幼窈迫不及待就打开来瞧。

    盒子里摆了一把月牙形的木梳。

第349章:不许反悔喔

    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木料,木梳色泽淡黄、油润,静静地呈放在盒子里,竟宛如金石美玉,细腻光润。

    木梳背厚齿薄,齿梳细密,粗细均匀,背上雕了杏花纹,淡黄色的花纹,显得古朴又雅致,却是十分精致。

    虞幼窈笑得满面欢喜:“表哥,这把木梳,就是你原本要送给我的端午节礼物吧,可真漂亮,上面还雕了我最喜欢的杏花纹,是用什么木料做得?”

    木质细腻温润,比紫檀黄梨更甚几分。

    周令怀笑道:“是黄杨木。”

    “居然是黄杨木?!”虞幼窈一脸惊奇,将黄杨木梳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瞧:“千年难长黄杨木,《闲情偶寄》记载“黄杨每岁一寸,不溢分毫,至闰年反缩一寸,是天限之命也”,以寓黄杨木天命贵重,是以天限其命,生长缓慢,可难得啦!”

    黄杨木有“千年矮”之名,没有大料,即便如此,也至少要生长百年才能勉强出料。

    上好的黄杨木少则几百年,甚至是上千年。

    价比紫檀贵,堪比乌木。

    表哥送的黄杨木梳,材质几乎跟金玉媲美了。

    周令怀点头:“黄杨木长三年,闰年则不长,我在京郊有一个庄子的山头上,就种了黄杨木,养了一棵几百年的老料,寻一隐晦夜,无一星,取此木一枝,伐之则不裂,用水试之,沉则无火,乃为特贵之品,便做了这个木梳。”

    黄杨木梳做起来也不容易,从开料到成品,需经过三十多道工序。

    极讲究雕、描、烫、刻、磨等。

    这一把也是一早就开始做了。

    虞幼窈如获至宝,黄杨木香气很轻,很淡,似有若无,却透了雅致:“表哥怎么突然想到,要送我黄杨木梳?”

    周令怀愣了一下,这才道:“《本草》记载:“世重黄杨,以其无火”、其木紧腻,作梳,清热、利湿、解毒”,头为诸位之首,而发为血之余,老古话说,千年矮梳一百,寿一百,不见白,黄杨木袪风除湿,行气活血,清热解毒,每日梳百下,也能疏通经脉,开窍宁神,延年益寿。”

    母亲的妆盒里,就有这样一把黄杨木梳,也是父亲亲手做得。

    母亲每日早晚梳头,都要用黄杨木梳贴着头皮梳一百下。

    小的时候,他会经常看到,母亲披头散发坐在琉璃镜前,一向粗枝大叶的父亲,却难得温柔,拿着黄杨木梳帮母亲梳头。

    木梳贴着头皮轻轻地往下刮,直到发尾。

    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仿佛一把木梳,便能一直梳到白头。

    “以后我每天就表哥送的黄杨木梳梳头,每次梳一百下。”虞幼窈笑弯了唇儿,撩了自己胸前的一缕头发,拿着黄杨木梳轻轻地梳。

    木梳打磨的非常光润,齿梳梳过了头发非常顺滑。

    小姑娘梳发的模样,叫周令怀一怔。

    他送了小姑娘亲手做得黄杨木梳,也是因为黄杨木梳对身体好,小姑娘每日课业、管家,也是十分忙碌。

    用黄杨木梳早晚梳一梳头,也能缓解疲累,活血养神。

    却也没想旁的。

    可这会儿,眼见着小姑娘手里拿了,他亲自雕制的黄杨木梳,一下一下地梳着头发,握着扶手的手止不住地轻颤,想要亲手拿过黄杨木梳,如父亲帮着母亲梳头那般,也帮着小姑娘一下一下地梳发。

    周令怀垂下了眼睛,握扶手的手渐渐收紧了,又缓缓地放松,如此数次之后,他拿下了手,右手摩挲了腕间的木犀香珠:“好!”

    说完了,他低下眼睛。

    手腕上的木犀香珠,竭黄中透一缕温泽,不见一丝粗糙,一圈又一圈地绕缠在腕上,仿佛连心也被束缚了一般,可这内敛的香,却沁着心脾,令人心中欢喜,心悦自生,便也觉得被束缚了,也是甘之如饴。

    周令怀抬眼,小姑娘一只手腕上,戴着虞老夫人送的血蜜蜡佛珠,宝光盈然,瑰丽生晖,而另一只手腕上,也戴了与他一样的木犀香珠手串。

    他不由笑了,就听到小姑娘声音欢快:“表哥今儿送的礼物,我简直太喜欢了,太惊喜了,这是我过得最开心的端午节了,谢谢表哥。”

    周令怀颔首:“也要谢谢表妹,这也是,”他偏头瞧了手臂上的“合欢索”,指腹轻轻摩挲了腰间的香囊:“我过得最有意思的端午节。”

    最好的端午节,大约就是两个人,都为彼此精心准备了最好的心意。

    这时,春晓过来了:“小姐早膳准备好了。”

    虞幼窈连忙笑了:“表哥,我们一起去用早膳。”

    有表哥陪着一起,虞幼窈觉得连早膳也变得更美味了,于是又多用了一碗碧梗粥。

    周令怀便忍不住轻笑:“吃很少?”

    虞幼窈一时大窘,但她在表哥跟前儿,一向是娇宠惯了的,呶着嘴儿:“我今儿打卯时就起来忙活了,饿得太狠了,才吃了这么多,我平常不会吃这么多,最、最多两小碗粥,”说到这儿,她就鼓了鼓双颊,瞪着眼儿凶巴巴地瞪着表哥:“表哥是不是嫌弃我吃得多?”

    周令怀哪儿敢说一个“是”字,连忙摇头:“没有,我是觉得表妹能吃是福,身体好,如此甚好。”

    他突然就想到,初入虞府那日,小姑娘圆乎乎的一个小人,透了婴儿肥,却是心如琉璃,眼里头澄澈一片,净秽无瑕。

    他当时就想,没想到虞府竟藏这样一个小娇娇。

    便也觉得,小姑娘圆润着也是可爱。

    多吃点似乎也顶好?!

    虞幼窈歪着头看表哥:“我不管,就是我吃得多,表哥之前答应我的话,也不能反悔喔!”

    说了,以后她落魄了,就要养她,不能反悔喔。

    周令怀倏然失笑:“我记着。”

    虞幼窈终于觉得高兴了,又盛了一碗碧梗粥,摆到表哥跟前:“那表哥要多吃一点,能吃是福,身体好,如此甚好。”

    周令怀其实已经比平日多用了一碗,这会儿已经饱了,可瞧着小姑娘笑盈盈地望着他时,便觉得,他还可以再来一碗。

第350章:此等吃货(求月票)

    吃完了早膳,外头太阳也升高了,虞幼窈就和表哥一道去了安寿堂。

    姚氏带了一大家子过来请安。

    都是一个府里的,也就隔了一道墙,大房发生的事她哪有不知道的?

    只是杨氏是个什么德性,妯娌多年,她哪能不清楚,事关大房的独子虞善思,她不想,也不能趟了这浑水。

    所以,在虞善思化险为夷之后,就打发人过来询问关心了几句。

    之后得知大房折腾没完,便也没有亲自过来。

    也是昨儿,大房事毕之后,姚氏才带了不少补品、药材来给老夫人请安,又好好地关心了侄儿,如此也算周全了。

    她可是知道,杨氏养坏了虞善思的心性,叫虞宗正以犯了头症为由,发配到了静心居,变相的禁了起来。

    而虞兼葭也因为病重,需要静养,关了院门。

    大房里头上上下下的人都换了一道又一道。

    老夫人年岁大了,没甚精力管家,最多只能镇着些,大房却是掌控在虞幼窈的手上。

    若不是长兴侯府的花会上,她亲眼瞧着,虞幼窈一个半大的孩子,竟也步步为营,精心算计,连手握重兵的功臣也涮得灰头土脸。

    她几乎要相信,杨氏和虞兼葭的下场没有虞幼窈的算计。

    可事实就是,虞幼窈尽得了好处,大房上上下下还在夸赞虞幼窈,重情义,顾念手足情深,竭力救了四少爷不说,还心性仁厚,赏罚分明。

    不光如此!

    她早上过来,还听到大房的下人们说,虞幼窈的亲娘,谢氏竟然是杨氏害死的,下人们胆敢在府里说这事,那么这事大约也是没错的。

    这厉害的手段,真正是尽随了老夫人。

    姚氏陪着虞老夫人说话。

    虞幼窈就带着虞霜白几个到了院子里包棕子。

    姐妹凑一起,热热闹闹地。

    虞善言转头瞧了周令怀,便见他摩挲着手腕上手珠,目光落在大妹妹虞幼窈的身上,荼白的唇间,也难得吮了一丝笑意。

    虞善言收回了目光:“你好长一段时间没去学堂,前几日湖山先生还问了,你打算什么时间回去上课?”

    湖山先生对周令怀的赏识不加掩饰。

    还说过,周令怀是天之人才,与宋明昭一般,是不世能人,若没坏了腿,将来一定是入阁拜相的治世能人。

    周令怀摇摇头;“表妹最近在学《天工开物》,我在整理相关的注书,等过阵子再说吧!”

    周表哥对大妹妹的宠爱,府里是人尽皆知。

    虞善言好一阵无语,但一听了《天工开物》,不由心中一动:“你准备好了注书,可否容我也抄录一份?”

    周令怀的注书在府里很受欢迎。

    原是帮着大妹妹写了《四书五经》的注书,辅助大妹妹课业,后来让二妹妹瞧了,就日日跑到大房来抄录,学习进度果然加快了许多。

    二弟知晓了,就借了二妹妹的笔录,跟着抄录,这阵子在课堂上,竟也没再被湖山先生点名批评了。

    见二弟难得长进,他这个做兄长的难免要关心几句,就问了缘由。

    少不得看了二弟抄写的注书,便是自己学通了的道理,看了之后,难免也觉得见解独到,忍不住也抄录了一份。

    最后连三弟也跟着抄了。

    周令怀淡声道:“送与了表妹,便是表妹的东西,到时候你自个问她就是了。”

    虞善言一听这话,就知道妥了。

    《天工开物》是虞氏族必学,以他现在的年岁,要专心举业,等取得了举人功名,才会学这个。

    不过周令怀的注书难得,他可不会放过。

    这时,虞善信凑过来:“周表哥,大妹妹她们在包棕子,我们也过去帮忙吧!”

    虞善言偏头看他,蹙眉:“君子远庖厨。”

    虞善信嗤之以鼻:“大哥,你是读书读傻了吧,《道德经》还说,治大国如烹小鲜,不烹小鲜,又如何能治大国?”说完了,他自觉自己怼赢了自家大哥,转头瞧了周表哥:“表哥,我说得对不对?”

    虞善言蹙眉,便也觉得二弟长进了,也越发没规矩了。

    周令怀却淡声道:“世间万事万物,皆不可一概而论,但凭本心,前朝有一位苏姓的大政治家,不仅爱美食,还经常自己烹制美食。”

    所以,不要迂腐圣人之言,作茧自缚。

    虞善言顿时也不好反驳了,便听周令怀继续道——

    “他性情洒脱,人生几经起落,被贬于黄州时,因吃不起当地的羊肉,便寻了当地便宜,且没有什么人吃的猪肉,自己烹制美食,成就了闻名天下的东坡肉,还写了一篇猪肉颂,里头记载了猪肉的烹制方法,他这种吃法传开之后,当地百姓争相效仿,因猪肉便宜又美味,百姓节省了心买羊肉的钱,省了开支,当地百姓自治自理,也是一方太平。”

    虞善信一听,眼睛都亮了:“这个我知道,后来这位政治家被贬岭南,惨得连猪肉都没得吃,他就偷偷把没有人要的羊脊骨带回家里,煮熟之后,洒了料酒,盐等作料,放在火上烤,成就一道闻名天下的羊蝎子,听说因为羊蝎子太美味,导致连他家中的狗,经常与他抢食……”

    虞善言鬼使神差,就接了虞善信的话:“后来,他又被贬到了儋州(海南)一带,那里十分穷苦,连肉也吃不着,他将黑手伸向了海边的生蚝,还写信向自己的弟弟儿子炫耀,说: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我怕京城那帮孙子,抢我的生蚝……”

    说完了,他就愣住了。

    一转头,就发现,一会话的工夫,他们已经来到院里的石桌处,几个妹妹都兴致勃勃听他们讲故事。

    虞幼窈听得有趣,连忙催问表哥:“后来呢?”

    周令怀轻弯了唇:“他还被贬到了惠州,因那儿的龙眼、柑橘、杨梅,荔枝太好吃,就赖在那儿不想走,后来他的弟弟想法设法将他捞出来了,他还埋怨他弟弟。”

    虞幼窈瞪大了眼儿,一脸无语。

    世上竟还有此等吃货!

    失敬,失敬,甘拜下风!

第351章:镇国侯府的邀请

    周令怀被她的表情逗笑了:“这位政治家,一生数度贬官,所到之处,都能以吃治一方水土,一生留下了66道以他的名字命名的菜。”

    虞幼窈托着香腮:“可怜他的弟弟,不是在捞他的路上,就是在捞他的路上,摊上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哥哥,操碎了心的弟弟,真的好可怜啊!”

    虞善信一听就笑喷了:“哈哈,大妹妹,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歪了……”

    虞霜白眼儿都亮了:“不如一会儿,我们也自己烤羊蝎子吃吧!”

    虞莲玉和虞芳菲也是一脸向往。

    坚信养生要从娃娃抓起的虞幼窈反对:“羊肉性燥,秋冬季吃着滋补,春夏季宜清肺,养脾,吃这个容易燥火,不如让厨房做个东坡肉。”

    虽然有些遗憾,但虞霜白几个,还是打消了这个主意。

    丫鬟端来了铜盆,虞幼窈几个净手之后,拿了泡软的竹棕叶包棕子。

    虞幼窈擅厨,一上手就包得似模似样。

    虞霜白几个却包得七零八落,乱七八糟:“本来以为,包棕子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没想到这么难啊!”

    吃棕子,一点也不难啊!

    虞幼窈笑道:“我教你们。”

    她细心的指导虞霜白几个,几个人认真学,倒也有几分自己动手的乐趣了。

    周令怀从旁瞧了,也拿了一张棕叶,斜折成了尖角,将拌了红豆红枣莲子的糯米,盛了一些装到里面,将棕叶折好,用竹棕叶缠好。

    于是,一个精致漂亮的棕子就完成了。

    虞善信瞧得“啧啧”称奇:“周表哥,你居然会包棕子,以前包过?”

    周令怀摇头:“第一次。”

    虞幼窈眼疾手快地将表哥包的棕子拿到手里,仔细地看:“表哥,你太厉害啦,第一次包的棕子就这么好看,”说完了,她就拿了帕子将棕子包起来,放到自己身边:“表哥生平包的第一个棕子,是我的。”

    周令怀轻笑:“你喜欢,我再给包几个。”

    从前他也如虞善言一般,将君子远庖厨这话挂在嘴边上,他偏头瞧了小姑娘,嫩白手指,捻了一片竹棕叶,棕子还没蒸煮,他突然就有些期待,她亲手包好的棕子,会是什么味道,便也想试一试这人间烟火。

    便只是一个小小的棕子,心中便也生出了些许满足。

    虞幼窈笑容甜软:“好啊!”

    周令怀一连包了几个棕子。

    虞善信也不落人后,笨手笨脚地跟虞霜白学包棕子,两个人一个教,一个学,一边斗嘴,气氛十分热闹,感染了虞善言,一向标榜君子远庖厨的他,也不由拿了一一片棕叶,向虞莲玉请教。

    虞芳菲眼珠儿一转,就瞧见腼腆的虞善礼,拿着棕叶有些不知所措,连忙凑过去教他。

    大家说说笑笑,聊聊闹闹,连屋里的虞老夫人和杨氏也听到了动静,打屋里出来,忍不住欣慰地笑。

    包完了棕子,虞幼窈交代小厨房去蒸煮。

    一群人聚一起闲聊,虞霜白就说:“今儿未时正(13点),护城河里有龙舟赛,大姐姐也跟我们一起去玩吧!”

    虞幼窈摇摇头:“你看我,像是能走得开的样子吗?”

    杨氏被关了,祖母年岁大,家里也需要她来操持,哪儿还能出去?!

    再说了,她也不想太麻烦二婶娘了。

    虞霜白拉着虞幼窈的手,撒娇:“大姐姐,去嘛,去嘛,一年一次的盛会,不去看多么可惜啊,你以前不是最喜欢看龙舟赛的吗?府里不是还有祖母和柳嬷嬷吗?离开一两个时辰,也不妨碍什么吧,再说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管家厉害着呢,下人们都听你的话,你就是不在府里,下人们也能将你交代的事都办好了……”

    虞幼窈还没来得及开口。

    柳嬷嬷笑眯眯地领了一个气派的丫鬟走进院子里。

    正是镇国候府宋老夫人跟前姚黄。

    姚黄到了虞老夫人跟前,曲身行了礼之后,才开了口:“我家老夫人特命奴婢过来给老夫人送端午。”

    青袖上前,接了姚黄手里的木托,里头摆了棕子、雄黄酒、青团,以及一些节礼,都是端午节的惯例。

    虞老夫人笑眯了眼睛:“那老货,倒是年年抢在我前头了,”感慨完了,她就客气道:“替我好好谢过你家老夫人。”

    姚黄应了一声是,便转了话题:“护城河下午有龙舟赛事,老夫人让奴婢问一问,大小姐今儿可是有空,随镇国侯府一道过去热闹热闹,三小姐从昨儿就吵嚷着,要与大小姐一块儿去看赛龙舟,若大小姐去的话,府里一会儿派马车过来接大小姐,家里都安排妥当了,保管将小姐照料周全了。”

    话里话外都透了极大的诚意。

    虞老夫人笑容一深,转头瞧了虞幼窈:“窈窈,一年一度难得的热闹,一起出去玩玩也好,家里的事你都安排妥当了,有柳嬷嬷和许嬷嬷盯着,也不会出了差错,你宋祖母一向是最妥当了,你与镇国侯府一道过去,我也能放心。”

    她之前正愁着,该怎么让窈窈顺理成章地出去玩儿。

    没想到宋老货,就瞌睡送来了枕头。

    周令怀微蹙了眉,便也想到了,四月初八沐佛节那日,宋明昭与小姑娘并肩站在门口交谈的画面。

    小姑娘一身素锦裙子,宋明昭一身深青,两个人站在一块儿,微微的风卷起了彼此的衣裳,撩起了淡淡的缱绻,竟也刺眼极了。

    恍然间,他仿佛有一种错觉,他们本该如此的。

    与镇国侯府一道去看赛龙舟,便也难免会与宋明昭产生交集,周令怀忍不住瞧了小姑娘。

    她会答应去吗?

    虽然他为小姑娘画了一幅《赛龙舟图》,可这画在纸上的热闹,哪儿又能比得上亲自看过了生动有趣?

    他一直都知道,小姑娘向往府外的热闹,曾好几次表示,想要出去玩儿,对龙舟赛这种一年一度才有的盛事,又怎么会不向往?

    若说虞幼窈没有半点动心,那是假话。

    但是!

    虞幼窈忍不住瞧了表哥一眼,有些为难了。

第352章:情不知所起

    她出了府,岂不留了表哥一个人在府里过端午?表哥之前还特地为她画了一幅《赛龙舟图》,她想留在府里与表哥一起过端午。

    便是没有太多的热闹喧嚣,可有表哥陪着,心中也是欢喜。

    再有就是!

    她本是不愿意与镇国侯府走得太近,与宋婉慧相交,最开始也是迫于两家是姻亲,又是世家,家族利益命脉,紧密相连,她身为家中嫡长女,交好宋婉慧是必须的。

    只是后来宋婉慧确实不错,这才愿意往深了处。

    但是,她心里始终与齐思宁更亲近一些。

    虽然知道,这样的心态似乎不太好,毕竟那只是一场噩梦,一切都没有发生,也不能代表什么。

    可是她坚信,人无远忧,必有近祸。

    以宋虞两家的交情,以宋祖母对她的喜爱,以她虞府嫡长女的身份,又加之宋明昭的惊才绝艳的名声……

    现实里,她和宋明昭联姻的可能性也是极大。

    她年岁尚小,远不到提及这话的时候,祖母怎么谋算,她也插不上手。

    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与镇国侯府牵扯太多,若将来真走到那一步,她为自己谋算的时候,也不会有诸多顾虑。

    虞幼窈忍不住瞧了表哥一眼,见表哥摩挲着手腕上的手珠,心里也有了主意。

    她上前一步:“便也不劳烦宋祖母了,母亲还病着,祖母身子也不爽利,便也该留在府里周全着。”

    虞老夫人想劝几句。

    虞幼窈就说:“我意已决,祖母也不必相劝,家中诸事繁忙,需要操持,我便出了这门,也是玩不尽兴,倒不如不去,”说完了,她轻弯了一下唇儿,转头瞧了表哥:“再说了,我已经答应了表哥,今儿要陪表哥一起过端午呢。”

    周令怀忍不住抬眸,便对上了小姑娘盛满了笑意的眼儿,眼里一片晶亮,宛如璀璨的星河,唇角微弯。

    虞老夫人摆摆手:“罢了,不去就不去吧。”

    虞幼窈转身了姚黄,曲身行了一礼:“劳宋祖母挂碍,便先谢谢宋祖母,只是家中母亲病重,祖母身子也不方便,家中亦有诸多事,需要操持周全了,便有劳姚黄姐姐回去禀了宋祖母,她的好意,窈窈便心领了。”

    姚黄笑道:“大小姐客气了,我回去便禀了老夫人。”

    虞大夫人犯了头症,需要静养的事,昨儿京里就传出了话儿,如今虞府大房是虞大小姐当家呢,还是虞大人亲自点了名,让虞幼窈管家的。

    虞幼窈笑道:“宋祖母的身体可还好?”

    姚黄闻弦知雅意:“吃用了大小姐送的药茶,药香,瞧着这阵子精神了些。”

    虞幼窈顺理成章道:“既然如此,今儿姚黄姐姐便再带一些回去,”说完了,她转头交代了春晓:“去将我头些日子做的清热消暑的药香,与药茶拿几盒过来,让姚黄姐姐一并带回去。”

    不管如何,宋祖母也是一片好意,她驳了这份心意,总要回了这礼,才能将这往来的礼数周全了。

    春晓领命而去。

    虞幼窈招呼姚黄坐下,又命人上了茶。

    姚黄不禁感慨,这虞大小姐待人接物,处处都透了气度与风范,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处处彰显了礼数与德行,难怪半大的孩子,竟也能管了这偌大的家,在长兴侯府的花会上,脱颖而出不说,还得了太后娘娘的眼。

    虞幼窈与姚黄聊了几句宋老夫人的身体,说了一些平常吃用需要注的事,姚黄转头瞧了虞老夫人,从前身体比起自家老夫人还差了一些,可这段时间,瞧了几回,却是一回比一回精神了,便也认真听了。

    聊了大约一盏茶的时候,春晓拿了礼物去而复返。

    姚黄这才站起来:“如此,便多谢大小姐了,奴婢便回去复命了。”

    虞幼窈让春晓去送她。

    宋明昭低头瞧了书案上的《潇湘竹雨图》,努力去回想昨儿恍惚之中,看到的那一抹粉艳,却怎么也想不真切。

    仿佛那一切,只是幻觉一般。

    而事实上,也确实只是幻觉。

    他缓缓卷起了画。

    小厮放松了脚步走进屋里:“少爷,老夫人屋里的姚黄回来了,虞大小姐心系家中母亲病重,祖母身体不便,回绝了老夫人的心意,不与镇国侯府一道去看《龙舟赛事》。”

    宋明昭握紧了手中的画,半晌才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小厮打小就在宋明昭身边伺候,也知道自家少爷性格冷淡得很,对什么都不会太在意,而这阵子似乎对虞府大小姐关注多了些?

    书房里又安静下来。

    宋明昭盯着香案上的瑞脑兽首的香炉。

    里头燃了熏香,正是虞大小姐做的凝神香,味道淡雅出尘,燃之,凝心静气,在书房里焚上一丸,便也有一种宁静而致远的幽宁。

    最先用了一回之后,他是极喜欢的。

    祖母后来又向虞府讨要了一些。

    自从二月初七那回在宝宁寺,向虞老夫人请安了之后,“虞幼窈”这个名字便在他的身边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他原也不在意这名儿,只是听得多了,难免也能知道她不少事。

    直到四月八日沐佛节那天,他见到了“传说中”的虞幼窈,认识了这位虞大小姐,莫名就对这个人在意起来了。

    长兴侯府的花会,母亲带着三妹妹回到家中,便来了祖母屋里禀报了花会上发生的事。

    当时,他就坐在堂中。

    听着三妹妹眉飞色舞,绘声绘色地说了,曹七小姐是如何伙同在场的一众小姐们,当场刁难虞大小姐,想以“丧妇长女”这话,坏了虞大小姐的名声,让虞大小姐头一回出了门,到了外头,就要丢了名声,闹了一个灰头土脸,以后再也在京里头抬不起头来。

    而虞大小姐是如何,拿了女子的教条闺范作伐,反将了曹七小姐,与在场的众家小姐,没得教养的人,也都变成了旁人。

    又听到三妹妹说,长兴侯夫人是如何为老不尊,因女儿受了委屈,便意图在大庭广众之下毁了虞大小姐。

第353章:我们来拉勾

    而虞大小姐又是如何,拿了祖母作伐,抬了先帝,今上出来,最后搬出了太后娘娘出来,让长兴侯府威名尽失,颜面尽损……

    他一边喝着虞大小姐做的药茶,闻着祖母屋里,焚了虞大小姐做的药香,听着虞大小姐的故事,不知不觉,便听入了心神,便也忍不住在心里想,那么单薄娇小的姑娘,是如何在虎狼环伺之中,为自己争得了名声,为虞府争得了体面。

    便也想到了沐佛节那日,她温软的声音,如娇莺燕啭,燕语喈喈,声声入耳:“佛家讲究缘份,万事适可而遏止,求的不过心安二字。”

    心想着,如此通透明慧的女子,当有此心性。

    这时,小厮去而复返,忧了宋明昭的心神。

    宋明昭似有不悦:“什么事?”

    小厮连忙压低了头:“黄姚姐姐带了虞大小姐做的药茶,药香,老夫人知您喜欢,使人送了一些过来。”

    宋明昭点头:“搁下吧!”

    小厮又道:“三小姐差人过来问,护城河的龙舟赛您要不要一道过去?”

    三小姐昨儿就问了,当时少爷回答的是:“到时候再说。”

    宋明昭摇头:“我便不去了。”

    小厮不由一怔。

    之前少爷不是还没有表示半点不去的意思,明显是有意前往的?

    怎么突然就不去了呢?

    难道是……

    他突然想到了同样不去的虞大小姐,会和她有关吗?

    小厮抓了抓脑袋,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实在是他家这个少爷,打小就清心寡欲,跟个苦行僧似的,怎么可能突然关注一个女子呢?

    一定是他想多了。

    送走了黄姚,虞老夫人借口身体乏了,让姚氏扶进了屋里,姚氏心知老夫人哪儿是乏了,分明是不想扰了小辈们玩乐的兴致。

    有长辈在场他们哪儿还能放开了玩。

    院子里,小姑娘笑容明亮,便是不能去看龙舟赛,似乎也不在意。

    周令怀低头,摩挲手腕上的香珠:“想去便去吧,也不必有诸多顾忌,府里有我在,不会出了差错。”

    虞幼窈眨了眨眼儿,看着表哥问:“那表哥想让我去吗?”

    小姑娘看着他,眼儿明亮透彻,晃眼得很,周令怀眼睫低垂,摩挲了腕上的手珠:“你高兴就好。”

    虞幼窈“咯咯”地笑:“我现在就很高兴啊,这是表哥在虞府过的第一个端午节,也是我与表哥过得的第一个端午节,我自是希望能与表哥一起过,表哥不是送了我一幅《赛龙舟图》吗?我觉得高兴呢。”

    可之前,面对镇国侯府的提议,小姑娘分明是犹豫了,周令怀沉声道:“你不必顾忌我,若是……”

    虞幼窈一听,就呶了嘴儿:“表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呀,怎么一个劲地将我往外面赶?难道你不想和我一起过端午节?”

    周令怀摇头:“当然不是,只是……”

    虞幼窈倏然凑近,眼儿盯着表哥:“没有只是,也没有可是,端午节要和亲人一起过才更有意义,我与镇国侯府虽然相熟,但去了之后也是一堆繁文缛节,哪儿有自己家里自在,况且龙舟赛一年一次,今年看不到,以后总有机会看到,”她看了一眼表哥的腿,握着表哥的手:“我还想等以后表哥的腿好了,带我去看呢。”

    小姑娘满眼的期盼,周令怀点头:“好,我以后带你去看。”

    虞幼窈这才重新展了笑:“说好的,我们来拉勾勾,”她伸出自己细嫩的小指,勾住了表哥的小指,轻轻地摇晃,声音又甜又软:“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拉了勾勾,她就将自己大拇指印在表哥的大拇指上,欢喜地笑:“盖了章,不能反悔喔!”

    幼稚的举动,令周令怀有些发笑,却十配合,瞧了彼此印在一起的拇指,他不觉勾了唇:“好!”

    虞幼窈仰着头:“与表哥一起,我心中甚喜。”

    所以,没有表哥的龙舟赛,不看也罢。

    周令怀喉咙微涩:“我亦欢喜。”

    两人互相对视,就听到虞霜白喳喳呼呼的声音:“大姐姐,厨房里的棕子蒸好啦,快过来尝一尝。”

    虞幼窈转头应了一声,就对表哥说:“我们快过去,我还想尝一尝表哥亲手包的棕子呢。”

    之前蒸棕子的时候,她悄悄地将表哥包的棕子做了记号,也不会弄混了去。

    周令怀亦有此意,转了轮椅与虞幼窈一道过去,桌子上摆满了棕子,有红豆,红枣,干果,鲜花馅,足有十几种那么多。

    因为表哥不爱吃甜,虞幼窈还包了几个咸蛋黄的。

    见他们过来了,虞善信眼珠儿一转,提议道:“这么干吃棕子有什么意思?不如来玩斗百草吧,赢了的人吃棕子。”

    斗百草也是端午节的习俗,前朝时期,每逢端午节,许多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便要上山采草药,花草,谁采得多,谁就能拨得头筹,后来不时兴自己上山采药,就准备了许多药材,家里的小辈们,猜草药名,谁猜得越多,越准,谁就赢。

    虞霜白翻了一个白眼儿,一口否决:“不行,不行,大姐姐与许嬷嬷学了药理,什么药材花草不知道?玩斗百草简直就是作弊一样。”

    几个人深以为然。

    虞幼窈撇了撇嘴就道:“不如就玩射粉团,将棕子放在食盘里,用木箭射之,射中者食用,我们人多,玩这个肯定有意思。”

    几个人纷纷赞同。

    春晓立马使人准备了桌案,木箭,将棕子搁在桌案上固定好了。

    虞善信又说了规矩:“射中哪个,吃哪个,射不中,就不能吃,妹妹们先来,按从小到大的顺序。”

    虞幼窈一听,就瞪了眼儿,横向了虞善信。

    可其他人都纷纷赞同,她就是不满也不行了。

    虞善信见她目光不善,耙了一把头发:“大妹妹,你这么看着我作甚?难道我的提议有什么不好吗?”

    其他人也都瞧向了虞幼窈,眼里充满了询问。

    虞幼窈皮笑肉不笑,盯着虞善信轻磨着牙:“好,很好,好得很呢,”好,好个屁呢,如果表哥包的棕子,被别人捷足先登射走了——

第354章:巾帼不让须眉

    我跟你没完!

    虞善信被她盯得头皮发麻,连连退后了一步:“大妹妹,你能别对我这么笑成么,笑得我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周令怀眼中微深,轻弯了一下嘴角:“开始吧!”

    表哥都发话了,虞幼窈撇了撇嘴,就将目光放到了食盘上,一个打了特殊络结的棕子。

    那是表哥包的第一个棕子。

    千万不要被射走了啊!

    虞芳菲年岁最小,最先来,她拿了小弓,搭了木箭,瞄准了食盘里的棕子。

    千万不要射中,虞幼窈盯紧了虞芳菲,在心里默念着,就见虞芳菲手一抖,木箭顿时一歪,就射空了。

    虞幼窈欢呼一声:“哦耶!”

    虞霜白几个的目光,蹭蹭地落在她身上。

    六妹妹没射中棕子,大姐姐是在高兴啥?

    虞芳菲委委屈屈地看向了虞幼窈:“大姐姐,你刚才干嘛一直盯着我呀,惊得我手抖,木箭都射空了。”

    大姐姐的目光实在太强烈了,想忽略都难。

    虞幼窈闻言,先是一窘,然后故作无事一般清了清嗓子,又咳了一声:“咳,呃,这、这不是想看看六妹妹射箭长进了没有吗?哈,没射中也没关系哈,你别沮丧,这才第一轮,这次没射中,多射几次,肯定能中。”

    看着大姐姐不止上翘的嘴角,虞芳菲狐疑:“我怎么觉得,我没射中,大姐姐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虞幼窈连忙道:“没这回事,绝对没有这回事,一会儿大姐姐多射几个,分你几个。”

    虞芳菲连忙道谢。

    周令怀却低头,抬手抵住了唇边淡淡地笑意。

    接着轮到了虞莲玉,她搭了弓,一下就瞄准了摆在最中间的棕子。

    虞幼窈一看,就是表哥亲手包的棕子,连忙道:“呃,五妹妹,我觉得你射旁边那个,比较容易射中。”

    虞莲玉刚蓄满的弓势,被这一打岔就彻底散了:“可是,我觉得中间的最容易射。”

    虞幼窈眼珠儿轻轻一转:“以我多年射箭的经验,旁边那个肯定能射中,我还能骗你不成?如果你不相信,不如你试试看,反正这还是第一轮……”

    虞莲玉被这么一忽悠,觉得也有道理,大姐姐的射箭,是姐妹之中最好的,肯定不会骗她的。

    于是,她重新蓄了势,往旁边射了一箭。

    射歪了,擦着中间那个棕子而过。

    如果她刚才射中间那个,肯定能中的,虞莲玉一脸哀怨地看着虞幼窈:“大姐姐,你确定不是在骗我?”

    虞幼窈眉毛不停地往上翘,险些没当场笑出来:“这怎么可能?呃,我刚才只是觉得,自己一定能射中,你没射中,大约是箭术比我差了那么一点点,”见虞莲玉一脸被雷劈了似的表情,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太打击人了,诚心实意地建议:“要不,你以后,再多练一练?”

    虞莲玉顿时懵了。

    周令怀也有些忍俊不禁,瞧着她变了法子地忽悠家中妹妹,也是有趣。

    虞善信一条手臂搭在虞善言的肩膀上,一只手捂着肚子,笑疯了。

    轮到了虞霜白,虞幼窈如临大敌。

    二妹妹的射箭,是姐妹之中除了她以外,最好的,如果她要射表哥包的棕子,肯定是能射中的。

    于是,虞幼窈建议道:“二妹妹,你箭射得好,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吧,你若是射中了五妹妹方才没射中的那只棕子……”

    她话还没说完,虞霜白就搭了弓:“大姐姐,你可别拿忽悠五妹妹和六妹妹那套来忽悠我,我才不吃你这一套。”

    虞幼窈不死心,又要开口……

    虞霜白却瞄准了最中间的棕子:“大姐姐,你打扰我射箭了!”

    眼见了虞霜白的箭,就要冲最中间的棕子而去!

    虞幼窈心急之下,陡然拿起了托盘里另一张小弓,在虞霜白射箭出去后的一瞬间,骤然搭弓射箭。

    她拉满了弓,瞬间蓄满了势,眼儿犀利地盯着最中间的棕子,猛地一松弓……

    只听到“咻”的一声,离弦之箭,便如光影一身疾冲而去。

    在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就见虞幼窈射出的箭,在虞霜白的箭赶到之前,猛地扎进了棕子里,入棕三分,挡掉了虞霜白射来的木箭。

    虞幼窈高兴不已,连忙扔下了小弓,拎着裙子上前,拿起自己射中的棕子,拔出了木箭,炫耀似的跑到表哥面前:“表哥,你看,这是你之前包的棕子呢,我在上面打了一个络结,哈哈,被我射中了……”

    周令怀以手抵唇,低低地笑了。

    虞幼窈觉得气氛不对,不由得头皮微微一麻,一抬头就瞧见,二妹妹虞霜白叉着腰,可劲儿地瞪着她。

    五妹妹虞莲玉一脸悲愤,眼儿无辜又委屈:“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大姐姐,亏得我之前那么相信你。”

    最惨的是虞芳菲,鼓着又脸儿,大叫:“大姐姐,你赔我棕子!”

    完了,完了,我曝露了!

    危,虞幼窈,危。

    虞幼窈一抚额,将捧在手里的棕子,悄悄地藏到了身后:“那个、其实,我可以解释的哈,你们别、别这样看着我,我,”她又抚了一下额头,有气无力道:“压力很大啊!”

    虞善信笑疯了,对虞幼窈伸了大拇指:“大妹妹,厉害,厉害啊,简直是巾帼不让须眉,让我等佩服的五体投地,就你刚才那一箭,连我都要甘拜下风了。”

    便只是一张小弓,一根木箭,他也能感受到其中凌厉的箭风,一般人可射不出如此凌厉的箭呢。

    有那么一瞬间,他瞧着大妹妹的小身板,竟像一个想要抢劫的女土匪。

    而被抢劫的,竟然是一个棕子?!!

    话儿被堵了回去,虞幼窈简直想爆打虞善信一顿:“哪、哪有啊……”

    虞霜白叉着腰,不服气:“大姐姐,说好了要一个一个来,我还没射完,你就射箭了,你违反了规则,按照规定,你的战力品,现在是我的。”

    虞幼窈一听这话,哪儿还顾得上危不危:“大哥哥,二哥哥,你们刚才可瞧清楚了,是否二妹妹的箭先射?”

第355章:太奸诈了

    开玩笑,她对表哥的棕子势在必得,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表哥之前就说过,越是想要得到什么,就越不能心急,就越要动心忍性,越要冷静周全,心若静处子,身动如雷霆。

    一出手,便要正中目标。

    一旦出手,便要有十足的把握,杜绝一切意外,以及任何节外生枝的可能性,将局势尽数掌控于心。

    如此才能达成自己的目的。

    虞善言点头:“确实是二妹妹的箭先放,大妹妹的箭后来居上,射中了棕子,规则上说一个一个来,大妹妹虽然钻了规则空子,却不算违规。”

    虞霜白气鼓了双颊。

    虞善信道:“大妹妹臂力不错,搭弓拉弦,箭势蓄得大,射的箭,自然比二妹妹要快,嗯,这是大姐姐的本事,不算违规。”

    虞霜白无话可说了,瞪了虞幼窈一眼:“大姐姐,你也太奸诈了,哼!”

    虞幼窈弯了唇儿:“这叫兵不厌诈,非常时候,自然要行非常之事,以后多学着点,千万不要读死书,死读书,不懂得变通,书白读了,道理也是白学了。”

    这话可是表哥说得。

    她觉得很有道理呢。

    虞霜白跺了跺脚:“不就是一个棕子吗?至于吧你!”

    虞幼窈哼了哼鼻子:“这是我表哥生平包的第一个棕子,可不是一般的棕子,可不行让你们得了去。”

    虞霜白气死了,转头就道:“大哥哥,二哥哥,大姐姐仗着自己箭射得好,欺负人,你们怎么也不管一管?”

    虞善信双手一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性:“二妹妹啊,愿赌服输,千万不要输不起啊!”

    开玩笑,周表哥就虎视耽耽地坐那儿,谁敢管大妹妹啊!

    是嫌日子太好过了?

    还是蛋炒饭吃多了,咸得淡疼?

    虞善言清了清嗓子:“大妹妹凭本事吃棕子,二妹妹箭射得好,下一轮肯定也能射中。”

    他还指望周表哥《天工开物》的注书呢。

    虞霜白吃瘪,恼怒:“气死我了,你们不是我亲哥吧,肯定不是!”

    虞善信和虞善言纷纷将眼儿飘向了别处。

    这会儿,虞幼窈已经蹲在表哥面前,一层一层地剥开了棕子,晶莹软糯的糯米里,有莲子,红豆,红枣,瞧着十分好看。

    虞幼窈就着棕叶,轻轻一掰,将棕子分成了两半,将其中一半递给了表哥:“表哥,这可是你自己亲手包的棕子,一定要尝一尝味道。”

    原也是想着小姑娘喜甜,这才包了甜棕,这会儿就有些后悔了。

    不过,周令怀一向不会拒绝小姑娘,伸手接过了:“表妹这棕子得之不易,我自然是要尝一尝的。”

    想着小姑娘方才射棕的模样,他眼中笑意倏深。

    虞幼窈听出了他意有所指,呶了一下嘴儿:“哼哼,我是凭本事射棕,也是凭本事吃棕。”

    周令怀轻笑出声,咬了一口棕子,软糯的棕肉,带了红豆的清香,红枣的一缕甜意,以及莲子的粉糯,味道不是不错的,就是甜了一些。

    女方这边射完了,就轮到男方这边。

    虞善礼先来。

    湖山先生的课业有君子六艺,他轻而易举就射了棕,自己却没吃,而是将棕子送给了虞芳菲。

    虞芳菲接过棕子,顿时眉开眼笑:“谢谢三哥哥!”

    第二个,轮到了虞善信,因为家里专门给他请了武功师傅,他的骑射自是不必说,一马当先,就将一个棕子射了一个对穿。

    他上前取了棕,就将棕子拿给了虞莲玉。

    虞莲玉欢欢喜喜地道谢。

    接下来,就是虞善言,他的君子六艺学得不错,射棕自然是手到擒来,但是他倒霉,瞄中的棕子是周令怀瞧中的。

    周令怀记得,小姑娘包了五个咸蛋黄的棕子。

    那就是其中一个。

    于是,他效仿了虞幼窈,搭弓射箭一哈成,领先了一步,将箭射进了棕子里。

    虞善言看得无语,摊了摊手看向了虞霜白:“可不能怪我!”

    周表哥虽然体弱,但君子六艺半点也落下。

    他出手了,哪还有他们什么事?

    于是,虞霜白没有棕子了,她捂着胸口,一脸哀怨地看着虞幼窈:“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虞幼窈险些没笑哭,接过了表哥手中的小弓,一副巾帼不让须眉的样儿,搭了一根木箭,“咻”的一声,木箭离弦,射进了一个棕子里。

    丫鬟拿来了棕子。

    虞幼窈转手就拿给了虞霜白:“乖哦,姐姐疼你。”

    虞霜白感动得泪眼汪汪:“呜呜,还是大姐姐你靠谱,指望我两个没用的哥哥,这什么时候才能吃到棕子了。”

    不靠谱哥哥虞善信,将脸转向了别处直咳。

    虞善言却转头瞧了周令怀。

    见周令怀剥好了棕子,将棕子掰成了两半,露出了里头的咸蛋黄,他恍然明白了,方才包棕子时,大妹妹要包咸蛋黄。

    二妹妹还说,咸蛋黄的棕子能吃么?

    所以,周表哥也瞧上了大妹妹包的棕子?!

    周令怀将其中一半棕子递给了虞幼窈:“尝尝看,你自己包的棕子。”

    虞幼窈欣喜地接过,“嗷呜”地咬了一口。

    咸蛋黄味的棕子,比想象之中要好吃,不过她更喜欢吃甜棕:“表哥,这个味道不错,你应该会喜欢。”

    周令怀吃了一口,笑了:“果然不错!”

    有了这表兄妹俩分食在前,虞霜白几个也将自己的棕子分给了几个哥哥。

    虞幼窈几个又玩了几轮。

    棕子吃了一个肚饱。

    虞幼窈一早就命人熬了消食的山楂茶,大家一边喝着山楂茶,一边闲聊,不知不觉就到了午膳时候。

    虞幼窈吩咐下人,将席面上的菜,每样都送了一份去了静心居、嫏还院、松涛院、含露院。

    连何姨娘,秋姨娘那边也送了几道不错的菜。

    何姨娘被关在院子里,不能出来。

    秋姨娘还没为虞府开枝散叶,这样的场合自然也不好出来。

    席面是虞幼窈一手操办,桌上备了菖蒲酒,九菜一汤,色香味俱全不说,而且还兼顾了大家的口味。

    席面办得好不好,也体现了一个人待客之道的礼数,便也能瞧出管有的能耐来。

第356章:贪嘴的丫头(求月票)

    姚氏只瞧了一眼,就笑了。

    杨氏输得不冤。

    虞老夫人瞧了桌上的菖蒲酒:“这是窈窈酿的药酒,里头放了雄黄,喝一杯意思意思就好,可不许多喝,尤其是你们几个小得……”

    她一边说,目光就扫了虞幼窈几个姐儿,以她们的年岁,本也不该喝吃酒,但几个人闹腾着要尝一尝,有长辈在场,少喝些也是使得。

    于是,便也没有扰了她们的兴。

    周令怀偏头就见小姑娘,眼儿亮晶晶地看着酒杯,透了期待。

    便想到他初来虞府那晚,府里替他办了洗尘宴,小姑娘偷喝青梅酒时,那宛如偷腥猫儿的可爱模样,便是两杯青梅酒,却也喝醺了,乖巧地坐在席面上,脸儿又软又红,眼儿水润润地,瞧着乖巧又可爱。

    莫名,他突然想笑。

    等虞老夫人说完了话,早有些等不及的虞幼窈,就迫不及待地捧起酒杯,连忙喝了一口。

    周令怀都来不及阻止了,就见虞幼窈一口酒入嘴,立马瞪直了眼儿,接着,就猛地呛咳了几声,伸着舌头,大叫:“好辣,好辣……”

    周令怀眼疾手快,连忙递了一杯水过去。

    虞老夫人已经“哈哈”地笑出泪来了。

    姚氏也是捏了帕子,轻按了嘴角,笑容怎么也止不住了。

    虞霜白,虞善信惯常跳脱,更是笑疯了。

    桌子上欢声笑语一片。

    虞幼窈猛灌了几口水,嘴里这才好受一些,眼儿汪汪地看向表哥:“表哥,这酒好难喝啊,又苦又辣,还有一股怪味,没有青梅酒好喝……”

    周令怀也有些哭笑不得:“你以为什么酒都跟青梅酒一个味?雄黄酒哪有好喝的,你还喝得这样急。”

    虞幼窈眨巴着眼睛,眼里头一片水润,无辜地看着表哥,瘪了瘪嘴儿,不说话了。

    周令怀愣了一瞬,便反应过来了,雄黄酒度数较高一些,小姑娘方才喝得急,一时叫酒醺了上了头,可能有些醺了。

    他眼睁睁看着小姑娘,粉白的小脸儿,像被人一寸一寸地,敷了一层粉艳的胭脂,一时间脂色尽染,瞪大的睡凤眼儿里,蒙了一层水润的雾气,她努力睁了眼儿,可这雾气却越来越浓,越来越湿,将眼儿也衬了一片潋滟。

    小姑娘突然轻颤了一下眼睫,一滴泪,终于像杏花著雨一般,倏然滚落。

    湿痕划过了粉艳的面颊,透了一种别样艳色。

    可她神色仍然茫然无辜地望着他。

    纯净无辜,宛如稚子。

    虞幼窈眨了眨迷蒙的眼睛:“表哥,我不要喝雄黄酒,好难喝!”

    “好,不喝就不喝。”周令怀呼吸一滞,为她盛了一碗白玉参汤:“先喝些汤,过会儿就好了。”

    虞幼窈乖乖地听话,埋头喝了几口汤,果然觉得好受多了。

    这会儿,虞老夫人也笑够了:“你这贪嘴的小丫头,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什么东西都忙不迭地往嘴里送。”

    虞幼窈自觉丢了脸,瘪了瘪嘴看着表哥,可把她委屈得。

    周令怀连忙安抚:“大家都要喝,不光你一个。”

    虞幼窈一听这话,果然又高兴了。

    席面上其他人,却听得好一通无语,盯着面前小杯的雄黄酒,顿时也不敢下嘴了。

    姚氏捂着帕子笑:“原也是不允你们喝雄黄酒,也不知道是谁吵嚷着非要喝,现当知道上当了,那可不行……”

    有了姚氏发话,虞霜白几个不想喝,也不成了。

    而且她们也好奇,雄黄酒真有那么难喝吗?

    抱着既畏惧又好奇的心态……

    接下来,桌子上呛声,咳声,惊呼声不绝于耳。

    “哇啊,这酒太难喝了。”

    “好辣,好苦……”

    “都怪大姐姐,作什么要撺唆我们喝酒……”

    “……”

    桌子上笑闹了一片。

    因为中午护城河有龙舟赛事,所以今儿午膳要早些,用完了午膳,午时刚至不久。

    姚氏陪着老夫人聊了一会儿消食,就带了几个儿女回了二房,出发去护城河看赛龙舟。

    虞老夫人中午要小憩。

    虞幼窈不好打扰,便与表哥一道回了窕玉院。

    正午的日头太大,屋里也热,虞幼窈与表哥一起坐在青梧树下,一个指导课业,一个认真学习。

    大约半个时辰,虞幼窈被树荫下,微醺的风,吹得昏昏欲睡,忍不住打起了哈欠,就有些困了。

    “表哥,好困,我先睡会儿,你一会儿叫醒我。”说完了,她将腿曲绻在椅子里,头一歪就靠在表哥腿上睡着了。

    周令怀放下了手中的书卷,低头。

    小姑娘乌发如云堆砌在香腮上,挡住了半边脸儿,他手指轻颤,轻柔地将这一缕发,轻轻地拂到她耳后,露出了鲜妍又娇嫩的小脸儿。

    她黛眉弯弯,用了他之前调配的螺子黛,黛青的眉,衬了一身碧水天青,娇柔无比。

    脑中便想到了,方才小姑娘叫一口雄黄酒醺了头,坐在椅子上乖巧又无辜,茫然又可爱的模样儿,荼白的唇微微一翘。

    等许嬷嬷忙活完了,往外头一瞧。

    青梧树碧盖如云,周表少爷坐在轮椅上,手里持了书卷,一动也不动地,保持了一个姿势,长眉墨染如画,在斑驳的阳光下,染了淡淡的笑意,眼睛虽然落在书上,却不时低头,看向在他的腿上睡得香甜的小少女。

    她脸儿红扑扑的,眼睫像小扇子似的,轻覆在眼下,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唇儿微微弯着,甜美无比。

    许嬷嬷眼皮子重重一跳,便垂下了头,没再继续看了。

    大约是这一觉太好睡了,虞幼窈睡了将近一个时辰。

    醒来时,一睁眼就对上了表幽邃的双眼。

    她不禁愣了一下,怀疑自己看错了,便眨了眨眼睛,表哥唇边透了一缕笑意,淡淡地,却让她瞪直了眼儿。

    表哥身子不好,唇色也总是一片荼白。

    可这会儿,表哥启唇轻笑,她的角度,正巧能瞧见,表哥唇间却有一缕殷红,衬得他这笑,宛如含脂,带了淡淡的情态流露。

    真真是太好看了!

    周令怀看着她,满眼都透了笑意:“醒了!”

第357章:家宴

    虞幼窈如梦初醒,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躺在表哥的腿上睡着了,连忙起来:“表哥,我们不是在上课吗?我怎么睡着了,刚才没压着你的腿吧!”

    事实上,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这会他整个身子都是麻得,疼不疼也感受不了。

    周令怀摇头:“没有。”

    虞幼窈见表哥面上带笑,轻拍了胸口:“那就好,那就好。”

    周令怀顺手递了一杯茶过去。

    睡了这么久,虞幼窈也确实有些渴了,接过茶杯,捧在手里慢慢地喝:“现在什么时辰了?”

    周令怀打荷包里取了表,低头瞧了一眼:“申时正(15点)。”

    虞幼窈瞪大了眼睛:“我居然睡了这么久,”她连忙从椅子上起来,但方才曲绻了太久,双腿不由一麻,就要软倒下去。

    周令怀手臂一捞,便将她搂到胸前,急声问:“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让孙伯过来给你看看。”

    虞幼窈晕乎乎地趴在表哥怀里,大约是这阵子,经常以竹沥烹茶,表哥身上带了淡淡地竹香,便是炎炎夏日,便也透了一丝清冽,便连木犀香珠,也掩不去的淡雅。

    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懵懵地摇头:“没有,就是腿有些麻,一时没站住,表哥别担心,我没事啦。”

    周令怀松了一口气,这才放开了虞幼窈:“以后要小心一些。”

    虞幼窈点点头:“表哥,我先回屋里梳洗一下,一会儿还要去大厨房看看晚上的席面准备的如何。”

    却是没时间再陪表哥了。

    周令怀颔首:“我就在青梧树下看书,你去忙吧!”

    虞幼窈笑弯了唇儿:“等我忙完了,回来陪表哥一起下棋,我最近棋艺长进了一些,一定要让表哥刮目相看。”

    周令怀轻抽了下嘴角:“拭目以待。”

    棋艺是长进了一些,但棋品却是一日不如一日,索性他现在已经看开了,权当陪着小姑娘一道玩儿,便也觉得有趣。

    虞幼窈这一忙,就是脚不沾地。

    待忙完了,就已经到了申时末(16点),姚氏领了一干儿女,看完了赛龙舟回到了府里。

    周令怀和虞幼窈一起去了安寿堂。

    虞霜白小脸红扑扑地,拉着虞幼窈,兴高采烈地讲了护城河赛龙舟的事:“……大姐姐,真可惜你没与我们一道过去,今年的龙舟赛可好看啦,皇上御驾亲临,百官随驾陪同,龙舟赛准备的可盛大啦,连镇国侯府也准备了龙舟,听说还得了第三,皇上赏赐了不少东西……”

    虞幼窈听了,便也有些吃惊了。

    往年端午节龙舟赛,皇上都没有看过呢。

    不过,虞幼窈也不觉得遗憾。

    到了酉时中(18点),虞宗正和虞宗慎一道回来了,向虞老夫人请了安。

    宫里来了赏赐,是内务府送来延赏功臣的端午节礼,有棕子,雄黄酒,香囊等物,也不如何出奇,是每年都有的惯例。

    虞府一众人纷纷跪地,谢皇恩浩荡,客气地将公公送出了府。

    一大家子聚一起聊了今儿的端午节盛会。

    虞幼窈安排下人准备席面。

    因是虞幼窈第一次办席面,又是家宴,姚氏也就没帮忙,却派了跟前的嬷嬷从旁看着,总要给她历练的机会。

    待到了戌时(19点),席面准备好了,一众人移步了花厅。

    虞宗正向来不管家中庶务,但瞧了桌面上办得有香有色,晕素搭配得当,无论是摆盘,还是花样,样样都透了精巧,不知胜过了杨氏多少,也不禁心情大悦,当场就拍了虞幼窈的小肩膀:“窈窈今儿辛苦了。”

    虞幼窈轻笑了声,没说话。

    大家纷纷落座了,夏桃过来禀报:“大夫人,三小姐,四少爷,四小姐,还有两位姨娘那边的菜也都送过去了。”

    众人一听,便也觉得虞幼窈是个妥当人。

    “开席吧!”虞幼窈说完了,就夹了一块清蒸鲈鱼,放到了祖母碗里。

    虞老夫人笑眯了眼睛:“我们窈窈儿头一次办家宴,就办得有模有样,比祖母年轻时候,可是强多了。”

    姚氏一向知情懂趣儿:“可不是吗?中午那会儿,我是没来得及帮忙,晚上这会儿,我是想帮忙也插不上手呢,窈窈年岁小,做起事儿来,却是半点也不带含糊。”

    虞幼窈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道:“家里头的席面也都有惯例,我就安排了一嘴,也是下人们得力。”

    虞老夫人笑了。

    下人们再得力,也要会使的主子。

    像杨氏那个样儿,便是小小一个家宴,也是办得手忙脚乱,上窜下跳了个没完。

    家宴持续到亥时初(21点),就散了。

    虞幼窈指挥下人收拾,一折腾又是小半个时辰。

    待一切安排妥当,虞幼窈出了花厅,便见表哥一个人坐在芜廊下,手里持着书卷在看书,他头顶撑了一盏灯笼,稀疏的灯火,散发着氤氲的光洒在他身上,纵然灯火阑珊,可他整个人像是会发光一样好看。

    虞幼窈一时也不忍打扰了。

    “都安排好了?”周令怀合上了书卷,抬眸看她,稀疏的灯光,照进了他的眼中,他的眼中似有淡淡的火光,在闪动。

    虞幼窈弯了唇儿,轻点了一下头:“嗯,表哥是不是等了许久?”

    折腾了一整天,大家都回去休息了,没想到表哥还在等她。

    周令怀不答反问:“累不累?”

    虞幼窈走到表哥身边,摇头又点头:“之前不觉得累,现在突然有点累了。”

    表哥说过,在他面前不需要遑强!

    周令怀轻抿了一下唇:“我送你回去,今儿早些休息。”

    虞幼窈与表哥一道回了窕玉院:“外面烛光昏暗,表哥以后可不行在光照昏暗处看书,对眼睛不好。”

    寂寂的夜色里,只听到周令怀说了一个“好”字。

    一路上灯火阑珊,将长廊照得幽邃,仿佛没有尽头,也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端午节热闹的余韵,闹了三两天,就落下了帷幕。

    一场大雨过后,天气也越来越热。

    虞幼窈已经换上了,府里一早就在锦绣庄做的夏裳。

第358章:平王进京(求月票)

    闲暇之余,也终于完成了清凉避暑珠的配伍。

    将配伍好的香泥,反复捶打。

    一直到香泥如面团一样细腻,柔软,轻轻伸拉,还有劲道韧性,这样做出来的香珠,才不会开裂、缩水,香气盈然,也能更持久。

    香泥捶打好了,虞幼窈开始拼搓珠,琢型,阴干!

    如此忙活了一个时辰,虞幼窈伸了一个懒腰:“总算是初步完成了,待三日后晾干了,再打磨光洁就完成了。”

    春晓递了一杯茶。

    虞幼窈接过茶喝了,这才恍然惊觉,自己身上出了许多汗,衣裳黏在身上很是不舒服:“让厨房打些水来,我要沐浴。”

    捶打香泥,是个体力活儿,要持续不断一个时辰。

    春晓连忙下去安排。

    待虞幼窈沐完浴,夏桃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小姐,小姐,外头都传遍了,平王殿下携世子进京了,今儿上午,拖着重伤到了宫门口,求见皇上……”

    “什么?!”虞幼窈惊瞪了眼儿,手中的茶杯,一个没拿稳,掉到了地上,“哗啦”一声,摔了一个粉碎。

    平王进京的消息,宛如一道惊雷,铺天盖地一般席卷了朝野上下。

    年愈七十的内阁首辅夏言生,才下朝未久,刚换了一身常服,连茶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颤巍着苍老的身体,让身边的小厮着了朝服,坐上了小轿,就被人抬进了宫里。

    身在衙门的户部侍郎,兼文渊阁大学士虞宗慎,正四品左佥都御史虞宗正,包括其他朝臣,也都匆匆进了宫。

    年愈四十的平王,据说一路快马加鞭进了京,气也不带歇一口的,就背了一捆荆条,直奔宫门。

    平王身形魁梧,身上透了一股征战杀场的英武之气,脱了蟒袍,以一介白身,跪在宫门口。

    他顶着头顶上烈日炎炎,一声一声地叫喊:“老臣,镇梁州平南王,梁啸,携世子梁景晔,求见圣上。”

    去年与南蛮一战,他受了重伤,这伤还没养好,就一路快马加鞭,车马劳顿,导致旧伤复发,鲜血染红了胸口。

    本是年富力壮,手握重兵,执掌一方战事,镇守疆土的一代枭王。

    可此时,却面容枯槁,精神萎顿地跪在宫门口,虚弱得仿佛只剩下半口气了。

    与他跪在一起的,还有自己唯一的嫡子,平王世子梁景晔:“小儿镇梁州平南王世子,梁景晔,与父镇梁州平南王,梁啸,求见圣上。”

    一路舟车劳顿,便是年轻力强的梁景晔,也是灰头土脸一身狼狈。

    来来往往的官员,在路过宫门口时,少不得要多看这父子两眼,心中难免七上八下,一片惊惶。

    却没有一个胆敢与他们攀谈,就匆匆进了宫门。

    “老臣,镇梁州平南王,梁啸,携世子梁景晔,求见圣上。”

    “小儿镇梁州平南王世子,梁景晔,与父镇梁州平南王,梁啸,求见圣上。”

    “……”

    父子俩跪在宫门口,声声叫喊,却不敢越雷池半步。

    朝堂之上已经炸开了锅。

    久未上朝的皇上,连龙袍都没来得及换,只穿了一身道服就上了金銮殿。

    他年近五十,因久不上朝,又长年服用金石丹药,印堂泛青,眼底微黑,显得精神不济,听着底下一干朝臣吵闹了几句,便是烦不胜烦,撑着手臂,支撑额坐在龙椅上假寐。

    “藩王未经宣诣,不可进京,否则以谋逆论处,平王如此大逆不道,理当射杀当场,以敬效尤。”

    “此言差矣,平王这一路重伤进京,还携了世子同来,求见皇上,定是有要事陈情,皇上理应见一见平王,再行处置。”

    “此言甚是,平王镇守南境,兹事体大,南蛮这几年蠢蠢欲动,履次进犯,朝中可用武将不多,便是有合适的人选,可南蛮人擅毒,手段诡异,知己知彼,才能克敌制胜,所以南境战事,还须仰仗平王,实不该如此武断,就地处决。”

    “笑话,我大周朝,泱泱大国,难不成还怕了那小小的南蛮不成?”

    “平王未经宣诏进京,有违祖训,此风不可涨,此行径不可放纵,否则各地藩王有样学样,岂不是乱了朝纲,天下大乱了?”

    “梁王此举,虽然不逆之举,不臣之意,但是梁王拖着重伤,还携了世子,未带一兵一卒,只身进京,还能有什么不逆之心?”

    “不管如何,平王有违祖训,就不该姑息。”

    “平王镇守南境多年,也是劳苦功高,以他的身份私自进京,也只有死路一条,却依然进京了,皇上便是看在君臣一场的份上,也该见平王一面。”

    “……”

    朝堂上,朝臣们吵得面红脖子粗,有人从中和稀泥,也有人添油加醋,煽风点火的。

    顿时乱成了一团。

    坐在金殿之上的当今圣上,只觉得有无数只苍蝇在耳朵边上嗡嗡直叫。

    眼前的画面,令他恍惚就想到了,三年多前狄人大肆进犯北境,镇幽州定北王殷厉行连连战败,连失数城。

    消息传进了宫里,朝臣们也是如现在这般,大谈殷厉行手握重兵,功高震主,理应宣幽州定王殷厉行进京面圣,由威宁侯接手北境战事。

    注:殷厉行,世子殷怀玺之父,镇守幽州,封号定北王,称号定王,因战功赫赫,世人皆尊幽王。

    幽王还在进京的路上,京里就传来世子殷怀玺战死,尸骨无存,幽王妃与郡主服毒自尽,一把火烧了幽王府。

    幽王见他到的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尔后,自绝心脉于金殿之中,吐血而亡。

    幽王未走三司会审,就自绝而亡,此事若传了出去,于皇家声誉有损,对各地藩王也不好交代,未免天下动荡,朝野上下有志一同,秘幽王之死而不宣,假意走了三司会审之后,草草定了幽王通敌判国,谋逆之罪,皇上顾念手足情份,赐毒酒一杯,这件事就不轻不重地揭过了。

    他这个皇弟,打小就喜欢吃喝玩乐,文不成,武不就,是个出了名的纨绔。

第359章:其罪当诛

    而殷厉行此生做过唯一一件出格的事,就是求娶了当时翰林院院史,兼太子太傅,东阁大学士,内阁次辅温之程之女,名满天下的才女温如沁。

    为了这个女人,从小娇生惯养的他,甘愿远赴幽州,从此不再踏入京城一步。

    在这之前,他是从没怀疑过这个皇弟。

    随着幽州捷报年年传来,幽王殷厉行之名,冠盖天下,他心中怀疑他这个皇弟从前吃喝玩乐的纨绔形象,都是故意装的。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在心底心根发芽,一日比一日壮大。

    最终,狄人大肆进犯北境,向来战无不胜的幽王殷厉行节节败递,连失数城,朝臣纷纷上疏,要宣幽王进京会审。

    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底下的朝臣们,吵吵嚷嚷,越发激烈。

    皇上觉得胸闷气短,心烦气躁,一股子怒火直冲脑门,大拂一挥,“砰咚”“哐当”,“哗啦”声,此起彼伏。

    龙案上的东西,被他尽数扫落在地。

    “皇上,请息恕……”满殿的朝臣,“扑通”跪了一地。

    大殿上静得鸦雀无声。

    发了一通脾气,皇上便也有些气虚体弱,眼睛阵阵发黑,喉咙里不停地喘着粗气,却是进气多,出气少。

    便在这时,一个太监行色匆匆地进了大殿,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启禀皇上,平王殿下,因一路奔波,重伤不治,晕倒在宫门外面。”

    皇上喘了一口粗气:“宣平王觐见,御医随侍。”

    大殿上静得落针可闻。

    随侍在君王身边的大太监,端了金盘过来,上头摆了一粒龙眼大小的青金色丹丸。

    皇上接过了丹丸仰头塞进嘴里。

    大太监又连忙递了一杯茶过去。

    皇上接过茶杯,就着茶水,就将丹丸咽了下去。

    丹丸一入腹,皇上青灰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红润,脸颊两侧呈现了不正常的被酡红。

    皇上撑着肘,支着额闭上假寐。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太监战战兢兢地抬着躺在担架上的平王进了殿内,世子梁景晔随行在侧。

    梁景晔“扑通”跪到地上:“小子梁景晔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闭眼假寐的皇上终于睁了眼睛,瞧见世子梁景晔一介白身,又瞧了躺在担架上,昏迷不醒的梁王梁啸,也是脱了蟒袍,一介白身,胸口已经让血染红了一大片。

    想来这伤重不治,也不是虚言。

    皇上扫了一眼,跪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喘的御医:“平王身体如何?”

    御医自然知道圣上要听什么,连忙道:“启奏陛下,平王殿下伤重险至要害,若能好好调养,三两月便也能伤愈,但平王殿下伤重未愈,便车马劳顿,以致新伤未愈,又牵了陈年老伤,新伤旧患,数伤齐发,来势汹汹,甚是凶险,恐有性命之忧。”

    皇上低眼,瞧了一眼半死不活的平王,命令:“把人救醒了。”

    御医连忙从药箱里取了一个瓷瓶,从里头倒了枚褐黑的药丸,喂平王吃下了,这是十救丸,专门养命,吊命的秘药,之后又狠掐了平王的人中。

    不一会儿,平王悠悠转醒。

    待发现自己在金殿之上后,也不顾得伤,挣扎着从担架上起来,跪到地上:“老臣,镇梁州平南王梁啸,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一手支着额:“平王,你未经宣诏,私自进京,其罪当诛九族,你可知罪?”

    梁啸五休投地,趴着没动,却颤着声音:“老臣知罪,但老臣虽死不悔,去年南蛮大肆进犯南境,是老臣镇守不力,以致南蛮杀我大周百姓,劫我大周钱粮,折我大周威风,损吾皇颜面,老臣自知有罪,数度请旨,请陛下降罪,却没想,一晃半年,陛下始终未曾下罪,老臣于梁州,惶惶不可终日,私自进京,亦无他心,只求面见圣上,以证老臣忠良之心。”

    一席话,字字肺腑,句句恳切。

    听了他这话,朝臣们不约而同便想到了,三年多前,也是因为吃了败仗,最后被宣诏入京,以谋逆论处,子死,妻女亡,满门皆化灰烬的幽王殷厉行。

    如今,梁州这情形与当初幽州何其相似。

    朝廷始终没有降罪,换作任何人也会诚惶诚恐,担心朝廷在憋什么大招。

    梁王心中惶恐,唯恐落了幽王的下场,只好赌了一把,拖着重伤之体,携着世子,私自进京,向皇上表忠心。

    当下便有人摇头叹息。

    三年多年,幽王谋逆一事,终是骇破了藩王的胆儿,一个个都是诚惶诚恐,如履薄冰,生怕惹了圣怒。

    朝臣们能想到的,皇上如何不能想到,他转头瞧向了内阁首辅夏言生:“可有此事?”

    夏言生拱手回答:“从去年至今日,平王一共上疏六封,请求圣上降罪,但年关将至,科举在即,朝廷延揽人才,是大兴社稷之根本,迫在眉睫,不容轻疏,经内阁商议之后,此事定为容后再议。”

    去年,除了平王吃了败仗,还有长兴侯打了胜仗。

    俗话有说,有罚有赏,若处置了平王,打了胜仗的长兴侯,是不也该一并赏了?

    他一直压下这此,也是打算等科举过后,虞宗慎接了户部尚书一职后,再禀了皇上,封赏功臣。

    如此一来,也能制衡威宁人侯一系。

    皇上点头,也算认可了他的说法。

    梁啸颤声道:“老臣对圣上一片忠心,日月可鉴,老臣此次进京,是为了……”

    屋里传来轱辘的声响。

    虞幼窈下意识朝门口看去,就见表哥转着轮椅进了屋。

    周令怀淡淡扫了一眼夏桃,淡声道:“下去吧!”

    周表少爷这一眼,令夏桃呼吸一窒,脑袋都空了,待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到了门外,还体贴的关上了门。

    “表哥,你可知平王进京有什么目的?”虞幼窈一惊之后,便也镇定下来了,毕竟是一早就知道的事,便也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震惊却并不意外。

第360章:不臣之心(求月票)

    周令怀来到窗边的棋座,窗外青梧绿盖擎天,浓荫覆住了窗棂,洒了一层的荫萌:“去年,南蛮大举进犯南境,平王率军抵抗,却不慎被偷袭重伤,这才吃了败仗,南蛮在南境大肆劫掠,百姓死伤无数。”

    虞幼窈坐到了表哥对面:“年关将至,且藩王战败,非同小可,一闹腾起来,恐怕朝野上下难免动荡,内阁就暂且将这事压了下来,之后又传出了幽州大捷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平王吃了败仗这事,也就没人再提。”

    “到了年后,又恰逢三年一度的科举,朝野上下,都不愿意打破了这次选拔人才,补充新鲜血液的机会,于是这件事一拖再拖,这一拖就是半年。”

    长兴侯府花会那日,她得知了平王进京,又特地命人又仔细打听了这事。

    心里只觉得讽刺。

    朝臣们,只顾着内部争斗,想借着三年一度的科举壮大党羽,培植势力,以为长兴侯镇守幽州,打了胜仗,便能震慑藩王,连藩王吃了败仗这事,也不处理了。

    虞幼窈轻抿了唇:“藩王未得宣诏,不得入京,否则以谋逆论处,平王私自进京,这是不要命了吗?”

    她一直想不通,平王到底为什么要进京,难道不知道,以他的身份进京就等于送死吗?

    可之前表哥没打算谈及这个,她也不好询问。

    周令怀轻扯了一嘴角,眼中透了一丝淡讽:“如果平王能够向皇上,向朝廷,证明自己的忠心呢?”

    虞幼窈听得一愣:“可皇上生心多疑,又怎么会……”

    连幽王都逃不过帝王心术,平王又如何?

    周令怀捻了一颗黑子在手,轻搁在棋盘上天元一点:“若梁景晔长留京兆,成为朝廷牵制平王的质子呢?”

    虞幼窈脑袋里倏然一炸:“可,平王若真有不臣之心,区区一个儿子,怕也不会放在眼里吧!”

    这想法倒是透彻得很,只可惜……

    周令怀笑了:“世子的封号,可不是随便生个儿子就能做,是要上疏朝廷,经朝臣商议之后,再由皇上定夺了,下了赐封的圣旨才行,一旦被封了世子,便未来的王位继承人,若世子身故,想要再次请封,也不是那么容易。”

    说到这儿,他露了一个颇为玩意地笑:“所以,每一个能请封世子的人,都是长子嫡出,也是最寄于厚望的儿子,不能轻易舍弃,毕竟嫡长二字,对家族,乃至氏族的意义都非同一般。”

    虞幼窈若有所思:“我听闻,宗室勋爵请封世子之后,有朝官会考评、核查请封之人的品行,才德,之后还要经过都察院核定,然后由朝臣商议妥当之后,圣上才会下旨,如此一来,请封之人便也无所遁形了,难怪……”

    本朝重视嫡长,皇储都是以嫡长为先。

    更遑论是世子?

    如此一来,梁王送世子进京确实是为表忠心。

    周令怀颔首:“这只是其一。”

    虞幼窈忍不住问:“其二呢?”

    周令怀一手执了黑子,一手执了白子,左手与右手,在棋盘上互羿:“虎毒尚不食子,他日梁王若有谋反之心,做为质子的世子梁景晔,则必死无疑,届时便会有朝官,大肆宣扬,梁王为臣则不忠、不义,为父则不仁,此等不忠、不仁、不义之徒,堪称乱臣贼子,天下大众皆可声讨之。”

    虞幼窈恍然了悟:“民心不向,又如何能名正言顺?如不能名正言顺,又如何能天下归一?不过贼寇尔,梁王将世子送进京,无疑是断了自己后路,想来也因当年幽王谋逆之事,这才送了儿子进京,表忠心。”

    周令怀轻点了棋盘上:“表忠心是真,但忠心,却未必!”

    弯弯道道的话,一时将虞幼窈搞懵了:“不是表哥说,平王送世子进京为质子,是为表忠心的吗?为什么又说梁王有不忠之心?”

    周令怀盯着棋盘看了半晌:“窃钩者为偷,窈国者为侯,杀一人谓之恶,杀天下人,便是不世枭雄,贼寇与否,还为时尚早,不过成王败寇尔。”

    从表面上看,梁景晔成了质子,对平王有诸多不利。

    但是反过来说,平王主动送质子进京,何尝不是谋取了朝廷的信任?往后平王在梁州也更方便行事。

    虞幼窈心中一喘,有一种透不气来的感觉:“所以,平王有逆臣之心?”

    窃钩者为偷,窈国者为侯,杀一人谓之恶,杀天下人,便是不世枭雄,表哥在说这一番话时,就带气之中的狠戾杀伐,令她几乎窒息。

    周令怀不答反问:“窈窈,你以为,仅凭着区区一个质子,就真能打消皇上对藩王的怀疑吗?”

    虞幼窈胸口憋闷得厉害,总觉得眼前的表哥,陌生又熟悉,令她心中既惶恐,又心疼,内心充满了不安。

    周令怀冷笑一声:“平王为何要悄然进京,还挑了长兴侯花会这一日?”

    虞幼窈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

    周令怀抬眸看她:“长兴侯府的花会,最终目的,是在为藩王进京打掩护,因为一旦藩王进京之后,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在朝廷的监视之下。”

    虞幼窈听明白了,有句老话叫:“朝中有人,好办事。”

    平王殿下私自进京,送质子,为了打消皇上的猜忌,但若是皇上不吃这一套,他的小命就要玩完了,他之所以铤而走险,是朝中有人为他保驾护航。

    只是藩王与朝臣勾结,此乃大忌。

    平王野心昭然若揭。

    那么,平王此次送质子进京,表忠心也只是一个晃子,他真正的目的,大约是为了与朝臣密谋造反。

    造反这种事,不是书信能说得清楚,未免叫人拿到了柄把,就是杀头大罪。

    唯有双方面对面共谋,才能显露出彼此的诚意。

    表哥之前说这朝堂,这天下该乱了。

    原来指的是这个意思!

    周令怀露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藩王进京,皇上表现皇恩浩荡,亦为震慑藩王,会大肆延赏功臣良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3040/ 第一时间欣赏表哥万福最新章节! 作者:犹似所写的《表哥万福》为转载作品,表哥万福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表哥万福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表哥万福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表哥万福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表哥万福介绍:
男女主没有血缘关系!
虞幼窈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她嫁给镇国侯世子宋明昭,成了三妹妹虞兼葭的药引。
取了三年心头血,虞幼窈油尽灯枯,被剜心而死。
醒来后,虞幼窈心肝乱颤,抱紧了幽州来的表哥大腿:“表哥,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周令怀遂撑她腰,带着她一路荣华,凤仪天下。
虞幼窈及笄后,
镇国候世子宋明昭上门提亲,
周令怀将虞幼窈堵在墙角里,声嘶音哑:“不许嫁给别人!”
幽王谋逆,满门抄斩,世子殷怀玺,化名周令怀,携不臣之心,怀蚀骨之恨,住进了虞府,以天下为棋,掀起了乱世风云。
所有人都嘲笑他是个残废,只有小姑娘蹲在他面前,心疼他:“表哥,疼不疼?”
周令怀遂愿:“以一身血肉残躯遮风挡雨,护她衣裙无尘,护她鬓角无霜,护她一世周全,予她一世荣宁。”
1V1,男女身心干净
旧文《豪门重生:恶魔千金归来》,愿不负等待,小伙伴们要收藏,评论,打赏支持喔!
交流群:145496713表哥万福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表哥万福,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表哥万福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