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滚出松涛院
这一问,反而将杨淑婉问得一愣。
听着虞幼窈这装模作样的表情,装腔作势的话,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怨恨地瞪着虞幼窈,恨不得吃了她。
虞幼窈低头抹了泪,强自镇定道:“母亲忧心四弟,我这个做女儿的,自然能理解母亲的心情,只是四弟生死未卜,御医尚未进府,还请母亲冷静一些,以四弟的安危为重,至于其他的事,该女儿的责任,女儿也绝不会推托了去。”
话都说到这份上,杨淑婉若还拎不清了,继续闹腾,就真正说不过去了。
杨淑婉打了一个激凌,目光慌乱地看向了儿子。
便在这时,许嬷嬷背了一个小箱子,匆匆走进了屋里,夏桃跟在她的身后。
虞幼窈眼儿一红,连忙道:“嬷嬷,四弟他……你快帮忙看一看四弟他怎么样了……”
许嬷嬷顾不得多说什么,连忙上前。
却让李嬷嬷挡住了,不让过去。
杨淑婉怒瞪着虞幼窈:“带着你的人滚出松涛院。”
俗话说:疑心生暗鬼。
这段时间,她和葭葭让虞幼窈害得不轻,思哥儿搬院子的头一天,就溺了水,松涛院又是虞幼窈修整的,虞幼窈嫌疑最重,换作是谁都要怀疑她去。
哪儿还敢让虞幼窈跟前的人靠近了思哥儿。
便也是一心将虞幼窈当成了瘟神,恨不得立马扫地出门。
虞幼窈心急如焚,也只能好声劝慰:“母亲,许嬷嬷从前在宫里伺候,见多识广,还是让她先看看四弟,御医现在还没上门,四弟的身体要紧,可不行耽搁了去……”
杨淑婉凶狠地瞪着虞幼窈,瞪着瞪着,眼里的虞幼窈突然变成了两个,不停的分离、重合、交叠。
她吓了一大跳,眨了一下眼睛,定睛一看!
虞幼窈还是一个虞幼窈。
一股子凉意,倏然打脚心里窜进了心里。
虞幼窈虽然打小就养在老夫人屋里,可也是她瞧到大的。
从前叫老夫人偏疼着,都是半大的孩子,却也没长多少知识,整日就知道吃喝玩乐,最蠢笨的一个人了。
眼瞅着,就要被老夫人养废了。
可是!
自从虞幼窈大病了一场后,就跟像中了邪似的,突然变了一个人。
半大的孩子,便学了大人管家。
半大的孩子,心智都没长全了,能管什么家?
可府里头的下人们就跟糊了心眼似的,人人都说虞幼窈好!
老爷从前是最讨厌虞幼窈这个嫡长女了,等闲不是训斥,就是责骂。
这才过了多久?就跟鬼迷了心窍似的,一门心思认定,虞幼窈是个好的,信了虞幼窈的挑拨,与她夫妻关系越来越疏远。
就连葭葭也讨不来好。
这也就算了,可虞幼窈何德何能,一个半大的孩子,便是参加了一回花会,就得了太后娘娘的赏识,变成了一个贵女!
这就离谱。
一个人,怎么可能在短短三个月,变化这么大?
除非虞幼窈她根本……
杨淑婉止不住地打了哆嗦,强忍着惊恐:“思哥儿这个样,还不都是你害的,你给我滚,用不着你假惺惺地装好人。”
她时常听说,小孩子魂儿轻,容易招惹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尤其是大病之后,阴气最重。
会不会……
“母亲,你冷静一些,四弟的情况可拖不得……”虞幼窈也是头疼。
杨淑婉眼里的防备之色,几乎化为实质,这是一门心思认定了,是她害了虞善思,担心她对虞善思不怀好意,连许嬷嬷也不让上前了。
涉及了四弟的性命,虞兼葭也是心惊胆颤,跟着劝:“母亲,您这是做什么?御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进府,秦嬷嬷虽然精通一些药理,可四弟昏迷了这么久,还没醒来,再拖下去后果不堪设想,您快让许嬷嬷帮四弟瞧一瞧,许嬷嬷本事大,兴许会有办法……”
四弟出了什么事,虞幼窈是首当其冲。
除了她和母亲,现在最担心四弟安危的人便是虞幼窈了,所以虞幼窈自然会竭尽全力去救四弟。
许嬷嬷也道:“大夫人,我曾经在宫里见过御医处理溺水的救急,
“虞幼窈,你休想靠近思哥儿,我是绝不让你害了思哥儿,你死了这条心……”
杨淑婉瞪圆了眼睛,凶狠地盯着虞幼窈,险些将眼角也眦裂了,面容扭曲狰狞,神色间也透了几分癫狂。
虞幼窈觉得她情绪不对。
心知虞善思不能再拖下去,虞幼窈猛然端起桌上的茶杯,一个箭步上前,对准了杨淑婉,狠狠一泼。
“啊——”虞兼葭惊呼了一声,双手握拳,猛地抵住了下颌,想到长兴侯府花会上的那一幕,有一种被“泼茶水”支沛的恐惧。
一杯茶水猝不及防地拍打在脸上,就像被人煽了一个耳光,“噗”的一声,在耳边响起,紧接着,脸上湿嗒嗒地,水痕沿着面颊滑落,“嘀哒”“嘀哒”地下颌滴落。
杨淑婉呆住了,整个人木楞楞地站着,瞠目结舌,已经忘记了反应。
屋里头的其他下人,也都是惊得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谁也没想到大小姐竟雷厉风行,一出手就泼了大夫人一脸茶。
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到,大小姐大长兴侯府的花会上,大约也是这个样,就泼了曹七小姐一脸的茶。
虞幼窈沉着脸:“母亲好好冷冷静静。”说完了,就转头朝室外喊了一声:“来人!”
等在外头的两个婆子,连忙掀帘进了屋:“小姐。”
“将大夫人拉开。”来松涛院时,考虑到虞善思落了水,松涛院指不定也乱着,便带了两个婆子一道过来,若真有什么事,使唤起来也方便安生一些。
哪儿想到,竟然真派上了用场。
两个婆子是窕玉院的人,听的是大小姐的命令,哪儿管杨氏是哪个,一个箭步就冲过去,一左一右地架住了杨淑婉。
这一幕,生生将在场所有人都镇住了。
看着大小姐小小的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屋里头,个头比大夫人矮了一个头,身段儿也是单薄,纤瘦。
第317章:猪油蒙了心
可大小姐却也如老夫人一般,透了一股慑人的威仪,睡凤眼儿,既美又贵,黑不溜瞅,凝住不动地看着人时,看得人心儿直颤,恨不得扑通一下跪到地上去。
杨淑婉惊瞪了眼睛,扭着身子疯狂:“干什么,你们这是干什么,放开我,快放开我,你们这是以上犯上……”
两个婆子连眼皮也没动一下,就杨大夫人这点力气,连给她们塞缝都不够。
两人连拉带扯着将杨淑婉拉扯开了。
杨淑婉气得脸都涨红了,扭头瞪向了虞幼窈:“虞幼窈,我可是你的母亲,你竟然敢对我不敬,快让这两个狗奴婢放开我,思哥儿至昏不醒,你竟然还敢闹腾,我告诉你,虞幼窈,倘若思哥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是绝不会放过你的……”
虞幼窈也不管杨淑婉闹腾,转头对许嬷嬷说:“嬷嬷过去看看四弟。”
许嬷嬷不敢耽搁,连忙凑到了床边。
虞幼窈走到桌边,将瑞脑香首打开,倒出里头的香灰,又打开了自己带来的香盒,从里头挑了一枚香丸,焚燃。
香丸的香气有些重,闻着竟有些辛热。
虞兼葭担紧了帕子,忍不住问:“大姐姐,这是什么香丸?”
虞幼窈头也不抬,淡声道:“是麝药香丸,以麝香、红景天、冰片入药,用于似四弟这般,昏厥不醒,食药不进的病患,其香通达经络,疏通气机,入心通窍,是十分难得的吊命香丸,四弟情况未知,燃一丸也能更妥当一些。”
杨淑婉慌了,尖声大叫:“你给思哥儿点了什么,虞幼窈你给你走开,”说到这里,她就跟疯魔了似的:“思哥儿,我的思哥儿,不许你害他……”
虞兼葭惊了一下:“可四弟这么小,用麝香对身体会不会……”
麝香有碍子嗣,家中男儿房中不允用,只有书房处才允用少许,虽然她知道,虞幼窈是真心想救四弟,可也担心虞幼窈阴险,趁此机会暗害四弟。
虞幼窈冷笑一声:“蠢昧,麝香是名贵香药,只要剂量合适,并且对症,对身体非但无害,还有益处,男子便是经常使用,也是无碍的,只是在房中需慎用,怀胎的妇人不要接触便好,这些找本医书都能搞清楚。”
一听话这话,虞兼葭就知道,虞幼窈说得是真的,到底希望她能救四弟,顿时也低下了头,也不敢多说了。
麝药香在屋里散开,虞幼窈连忙到了床前,见虞善思无知无觉的躺在床上,骇了一大跳:“嬷嬷,四弟怎么样了?”
许嬷嬷伸了手去探鼻息,又爬到虞善思胸口,侧耳听了心跳:“四少爷失去了意识,必须在一柱香的时间内,把体内的积水吐出来,不然……”
她一边说着,一边检查虞善思的口鼻,见是干净的,又抱起了虞善思,屈着膝,将他放在膝盖上,头部朝下,捶打虞善思的后背。
不然……
许嬷嬷这后头的话,便是没说,在场的人也能猜得出来,毕竟四少爷溺水之后,却是耽搁了许久。
杨淑婉彻底崩溃了:“思哥儿,我的思哥儿,快放开他……”
“我看你是让猪油蒙了心,好赖不分!”苍老的声音透了威严,倏然响起。
虞幼窈转头瞧向了门口。
虞老夫人让柳嬷嬷扶着,匆匆进了屋里,犀利的目光落在杨淑婉的身上:“思哥儿生死未卜,你这样大呼小叫,是嫌思哥儿命太长了。”
杨淑婉身子一软,哭得肝肠寸断。
虞老夫人也不管她了,转头对虞幼窈说:“你做得很好,就该这么处理。”
松涛院在前院正南,安寿堂在后宅正北,这一南一北,隔得也远了一些,也不像窕玉院修得四通八达,位置处于府里中间地带,到哪儿都方便。
她一得了消息,就立马往这边赶了,还是迟了一些,幸好窈窈及时赶到,控制了松涛院的局面。
虞幼窈心头一松,也顾不得多说什么,又转头去观察虞善思的情况。
方才过来时,除了麝药香丸,也带了一些吊命的秘药,里头放了少许的灵露,效果也是不错的。
眼下许嬷嬷正在施救,她仔细盯着,一旦情况不对,就掰了嘴喂虞善思吃。
捶打了十多下,虞善思嘴里只流了少量的水。
情况比想象的还要严重,许嬷嬷面色变得凝重:“你们也是瞎胡闹,溺了水,从湖里捞起来那时,才是最佳的救治时候,拖得越长,人就越危险,哪儿能平躺了,是嫌吐水不够快?耽搁了这么久,四少爷连意识也没有。”
也是杨淑婉自己不顶事,虞善思溺了水,也不知道寻一寻府里,有没有会处理的人,便让秦嬷嬷折腾了去。
十个溺水,九个死。
秦嬷嬷虽然懂些药理,可没见过溺水,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可不就搁耽了。
虞兼葭抿了嘴角,忍不住小退了一步。
四弟溺了水之后,她是带了秦嬷嬷,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也是她提议让秦嬷嬷帮着救治四弟,想着秦嬷嬷懂些药理,四弟也只是喝了一些水,肯定是能救过来的。
哪儿晓得,四弟也就落了个水,不多会就让人救了起来,怎就变得这样严重?
屋里的气氛变得凝重。
“也亏得窈窈带了麝药香丸来,四少爷虽然失了意识,但麝药香丸,香入心窍、神髓,这才把命吊住了,不然四少爷半大的孩子,哪儿还能拖这么久长……”许嬷嬷也是急恼,也是虞幼窈的麝药香丸点得及时。
屋里静得落针可闻,连闹腾的杨淑婉也软倒在地上面如死灰。
“拿条板凳来。”许嬷嬷的声音又急又快。
立马就有一个婆子转头出了屋里。
不消片刻,就搬了板凳过来,放到地上。
许嬷嬷将虞善思横放到板凳上,板凳顶着肚腹,虞善思嘴巴一张,淅沥地吐了一口水。
但是,水还没吐完。
虞善思失去了意识,没得求生欲,也不知道配合吐水,情况很危险。
许嬷嬷一边按压虞善思的后背,一边吩咐虞幼窈:“去掐人中。”
第318章:这可怎么是好(求月票)
虞幼窈连忙蹲到地上,用拇指用力地掐虞善思的人中。
都掐红了一片,可虞善思依然没得反应。
眼见许嬷嬷救治了好一会儿,四弟也没有起色,虞兼葭不由捏紧了帕子,心也一点点地往下沉。
父亲嫌弃母亲庶女之身,祖母对母亲也多有不满,她和母亲之所以还能安生着,很大部分是因为,母亲为父亲生了唯一的嫡子。
四弟就是她和母亲的护身符。
只要有四弟在的一天,虞府就有她和母亲的一席之地。
原也只是落了一个水,救上来了也就没事,哪儿晓得竟这么严重,若是四弟出了什么事……
这时,春晓领了一个婆子进了屋,那婆子还端了一顶大锅。
春晓连忙道:“小姐,刘婆子的孙子头些年险些溺了水,是刘婆子,用了家里灶上的大锅,顶着肚腹,将肚里的水给泄出来了。”
刘婆子是窕玉院的粗使婆子,也亏得是小姐,叫她去问了松涛院的下人,可有会救溺水的,刘婆子一听了消息,就揭了小厨房里的大锅,一路跑得飞起来了松涛院,主动寻了她,说了这事。
虞幼窈连忙让刘婆子上前。
刘婆子也是个麻利人,将大锅往地上一扣,一把抱过了四少爷,放到锅底上,帮着许嬷嬷按压四少爷的背部。
按压大约十来下,虞善思嘴儿一张,就吐了一大口水出来,吐完了,嘴里还淅沥地流了不少水出来。
刘婆子大喜过望:“四少爷吐水了。”
许嬷嬷也松了一口气,便道:“吐了水,便也性命无碍了。”
虞幼窈心弦一松,顿觉全身发软,连忙扶住了桌沿。
虞老夫人也是面色一松,这才让柳嬷嬷扶着坐到椅子上。
杨淑婉更是腿儿一软,就跌坐在地上,连跟前的李嬷嬷也是没拉扯住。
虞兼葭握着帕子的手一松,还来不及庆幸,就听到——
许嬷嬷蹙了眉道:“今儿天气虽然热,可四少爷年岁小,身骨幼嫩,在湖里淹了水,又拖了这么大会,指不定湿邪入体,眼下御医还没登门,拖得久了,身体的根基都要坏了……”
此言一出,虞兼葭心中一窒,喉咙一痒便忍不住咳了起来。
四弟的身体根基受了损,以后还有什么前程?
父亲哪儿还会像现在这样重视四弟?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杨淑婉倒是没想到这些,可一听说,思哥儿身体受了损伤,也是晴天霹雳:“思哥儿,我这、这可怎么是好啊……”
虞老夫人连忙道:“许姑姑可有什么法子?”
许嬷嬷进了府之后,也只窕玉院的人,才叫许嬷嬷一声“嬷嬷”,府里其他人,少不得也要尊一声“姑姑”。
许嬷嬷转头瞧了虞幼窈。
半大的孩子,便是遇了这事,也能冷冷静静地,半点也不见慌乱,可相处的久了,便也能瞧得出来,小姑娘紧抿的唇儿,是紧张不安的表现。
许嬷嬷略一沉吟便道:“也罢,帮人帮到底,救佛救到西,我可以试一试,但也不保证有用,还是要尽快将御医请进府里才是。”
虞老夫人一听就明白了,这种事一般人都不会沾了手,免得吃力不讨好,还落下了埋怨,招了仇恨。
许嬷嬷肯试一试,也是看在窈窈的面子上。
于是,她连忙道:“便有劳许姑姑试一试,今儿也是多亏了姑姑,才救了思哥儿的命,不管怎么样,府里也都承了许姑姑的人情。”
刘婆子也帮了忙,可思哥儿失去了意识,若不是许姑姑处理及时,思哥儿怕也等不到刘婆子了。
杨淑婉已经吓得不敢说话了,只求着许嬷嬷是真能将思哥儿救好了。
许嬷嬷点头,打开了带来的小箱子,打里头取了艾绒,瞧着了虞幼窈:“我要给四少爷做艾灸,过来帮忙。”
来的时候,她已经预料了这情形,该使的东西也都准备了一起带过来了。
“不……”杨淑婉想要阻拦,却让虞老夫人横来的眼神,唬得一愣,像被施了定身术似的,连动也忘记动了。
虞幼窈连忙上前,将艾绒铺在长条的草纸上,卷成一条。
许嬷嬷接过艾条,点燃了一头,食指和中指分开,按住了心肺附近一处施灸穴位的两侧,将艾条对准了穴位上头薰烤。
虞善思昏厥,这样做也能通过自己的手指,感受艾灸时的受热温度,以免烫伤了。
之前表哥犯了腿疾,虞幼窈为了缓解表哥的疼痛,就跟着许嬷嬷学了艾灸,便也拿了一根艾条,问了许嬷嬷穴位,也帮着一起艾灸。
艾灸一处,大约需要小半盏茶的时候(5-7分钟),直到穴位处自然泛红,透了温热,才换了另一处穴位。
主仆两人配合着,一种无形的默契,竟也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连杨淑婉焦虑不安的情绪,也渐渐镇定下来。
脑子清醒了,便也想到了!
虞老夫人虽然和思哥儿不亲近,但好歹也是老爷唯一的嫡子,又是府里唯一的男丁,将来大房还要靠思哥儿支应门庭。
有老夫人在场坐镇,虞幼窈便是吃了熊心豹了胆儿,也是不敢害思哥儿。
心情也就放松了一些。
两处穴位艾灸完了,大家就能瞧见,虞善思青白的脸色,渐渐有了血色,就知道虞善思没事了。
可见这艾灸是真有用,许嬷嬷也是真厉害。
至于大小姐……
若没有大小姐的吩咐,许嬷嬷也不会来松涛院,更也不会救四少爷。
许嬷嬷不出手,府里也没人知道许嬷嬷会救溺水?
这溺了水的人,只要一失去意识,基本也是救不回来了,也是大小姐心好,拿了麝药香丸,这样厉害的药香,吊住了四少爷的命,许嬷嬷这才能顺利救人。
若真是大小姐害了四少爷,哪儿还会帮着救人?
那会儿大夫人一口一个“祸害东西”地骂大小姐,还说是大小姐害了四少爷,大小姐受了委屈,也没有与夫人计较,反而坚持要让许嬷嬷看看四少爷。
这才救了四少爷的性命。
第319章:表哥来了
若真由着大夫人折腾,只怕四少爷现在已经没命了。
小半个时辰(30分钟)下来,十来处穴位艾灸结束后,虞善思已经面红色润,呼吸绵长,连手脚也都暖和起来。
人是真没事了。
直到这时,虞府才请来了一位,因为年迈致仕的史御医。
杨淑婉来了精神,连忙冲到门口:“御医,思哥儿溺了水,您快仔细瞧一瞧……”
虽然思哥儿没事了,可御医没瞧过,她始终不能心安。
总觉得虞幼窈不安好心。
方才闹腾了一通,她衣裳凌乱,皱巴巴地穿在身上,头发散乱,髻上的钗环也是歪七竖八,脸上的妆容,也是乱七八糟地糊了一脸。
老御医冷不丁还当是哪儿来的疯婆子,吓了一大跳,反应过来后,就连忙进了屋,就闻见了一股温辛的药香。
老御医用力抽了几下鼻子,就凑到了桌前,对着瑞首香炉,使劲地抽鼻子:“麝香、云景天、冰片……”他一张嘴就念了三十多种药材,每一种药材都是名贵的草药,香料:“还有六味药,不,不止六味,至少还有十多味药……”
见老御医进了屋后,没忙着去帮思哥儿把脉看诊,反而凑到香炉前,对里头的药香品头论足,杨淑婉也是心急如焚的扯紧了帕子。
原是想张口让老御医先为思哥儿检查身子。
可一想到,这麝药香丸是虞幼窈点的,也不知道对思哥儿有没有害处,便又生生忍下了话,改了口:“这香药,是不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她话音未落,虞老夫人就沉了脸。
屋里其他下人也是面面相觎。
大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麝药香丸可是救了四少爷的命,怎么可能会有不妥之处?
大夫人平常装得慈母样儿,今儿可真真是原形毕露,对大小姐真正是满心恶意,没得一点慈心。
反观大小姐,平常虽然与大夫人不亲近,可对大夫人也是十分敬重。
老御医冷不丁地瞪了杨淑婉:“你不懂,瞎说什么话?老夫一进这屋里,闻了这药香,就知道你儿子命是保住了。”
所以,这才不急的嘛!
杨淑婉听得一愣。
“老夫在宫里听说过,这是麝药香丸,这一枚香丸,就要用了上百种药材、香料、花草,配伍复杂,制作十分不易,因许多药材稀少珍贵,所以得一枚香丸不易,连宫中的太后娘娘也只备了三枚,你家这枚原是给老夫人备命的吧!”
此时一出,连虞老夫人都动容了,忍不住瞧了孙女儿。
虞幼窈点头:“原也是偶得了麝药香丸里几样稀世的药材,便做了香丸,准备过几日赠了祖母备命。”
麝药香丸之所以珍贵,主要还是药材难寻,配伍制作并没有传言的那么复杂。
她之前确实缺了几味药材,也是表哥神通广大,替她弄来了,她一起做了一盒子,倒也不是独独一枚。
不过这话没必要与旁人说了去。
大约是受那个噩梦的影响,她十分热衷做各种保命、救命的药,好些方子,还是表哥替她搜罗的而来的。
比如这麝药香丸的方子,便连许嬷嬷也是没有的,还是从表哥那儿得来的。
史御医瞧了虞幼窈,忍不住直点头:“小娃儿,倒是个大气的人。”
说完了,就到了床边给虞善思检查。
虞幼窈终于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都要虚脱了,随手接了递来的帕子擦汗。
今儿天气本来就热,这么折腾了半个时辰,虞幼窈缓过神来,才恍然惊觉,身上出了许多汗,后背的衣裳更是完全湿透了,湿哒哒,黏呼呼地贴在背心,原是大热的天儿,无端感觉背心又凉又湿。
也是难受极了!
擦完了汗,虞幼窈看着手中的蓝帕,转头一瞧——
不知什么时候,表哥也过来了,正坐在她的身边。
周令怀端了一杯茶递给了她:“喝水!”
虞幼窈出了许多汗,正觉得口干舌躁,傻乎乎地接过茶杯,也不管热不热,烫不烫,就迫不及待往嘴里送。
事实是,茶水犹带余温,不热也不凉。
一杯水下了肚,虞幼窈犹不解渴,乖乖地将茶杯递给了表哥,巴巴地看表哥:“我还要。”
周令怀早有准备,将另一杯也递给了她:“慢点喝,小心别呛到了。”
一连喝了两杯水,虞幼窈这才觉得好受一些:“表哥,你怎么也过来了?”
周令怀抿了唇,这才说:“过来看看情况。”
也是担心虞善思出了什么好歹,杨淑婉闹腾起来,小姑娘应付不来。
不过他却是小瞧了她。
小姑娘虎起来,连继母也敢泼一脸茶去,生生就将场面给镇住了,杨淑婉在她跟前儿,怕也翻不起浪来。
虞幼窈笑弯了唇儿:“表哥,我没事呢。”
哪儿能没事,这会儿虞善思是救过来了,可这过后的事呢?
事关子嗣大事,不可能轻易揭过,等御医出了府,杨淑婉还有得闹,父亲那儿怕也不好交代了。
一会儿,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小姑娘嘴里说没事,可眉目间的一抹疲惫,却是骗不了人,周令怀轻抚了一下她的头:“别担心,有表哥在。”
虞幼窈点点头,转而就问了这位老御医:“表哥,可认得这是哪位御医?”
表哥每日在家里深居简出,朝中人事却是无一不晓,无一不知,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表哥会不认得这位老御医。
周令怀瞧了一眼,正抚着一把白胡须的老者,淡声道:“是上一任太院院史,史大人,因年岁大了,就致仕荣养,不过他医术高明,很受宫中贵人倚重,圣上恩许他在京里荣养,主院今日要请的御医,正巧在宫中当值,我便作了主,使人拿了你的牌子,去将隔了一条街的史御医请过来了。”
表哥打了她的名义,这御医就是她请上门来的,虞幼窈笑了:“还是表哥考虑周全。”
虞善思溺水,她将府里的事都安排妥当了,却忘了府外的事,也没想到御医可能会请不来的可能性,忘了做第二准备。
第320章:有表哥在
周令怀轻笑:“别担心,有表哥在。”
他没说的是,会治溺水的御医很少,而主院请的御医,虽精通内症,却恰巧不会此道。
他一得了虞善思溺水的消息,就猜到了这一情形,安排人去请了史御医,而史御医也一早就到了虞府。
只不过,小姑娘既然出了头,总要给她表现的机会。
也好让人瞧一瞧,他的小姑娘到底有多么优秀。
所以,在得知小姑娘稳住了松涛院的局面,又用了麝药香丸,他就知道,虞善思多半没事,自然不能让旁人抢了小姑娘的劳苦功高。
就命人将史御医的马车,停在虞府后巷子偏门处。
一直到虞善思转危为安,彻底没事了,这才让人将御医带进了松涛院。
换而言之,不论如何虞善思也不会有事。
“谢谢表哥。”虞幼窈也猜到了,表哥肯定一早也做了安排,她眼儿晶亮,对表哥轻眨了一下右眼,尽是俏皮神色。
周令怀半边身子都麻了,总觉得她睛里头,有光,亦有电,这光电是冲着心去,砸进了里头,便是如光亦如电,连心也明亮了。
虞幼窈歪了头:“表哥,干嘛这么看着我?”
周令怀轻颤了一下眼睫,低垂了眼睛,又抬了眸:“表妹临危不惧,什么事都能处理妥当了。”
倒也不需要他出手。
虞幼窈笑弯了唇儿:“都是跟表哥学得呢!”
噩梦里,大窈窈奉祖母之命,媒妁之言嫁进了镇国侯府,她不是蠢,更不是傻,祖母教了她为人做事的手段,却没有教导她心智,没有告诉她人心险恶的道理。
所以,她无知无觉地进了镇国侯府。
最后死在人心险恶之中。
噩梦一场,仔细瞧了身边的人事,便也知道了,命运是要握在自己手里,许嬷嬷教了她道理,手段。
却是表哥一点一点地教导了她心智,打磨了她的心性。
让她知道了,人生要靠自己一点一点谋划,无论身处如何险境,都能临危不惧,为自己谋出一条最好的出路。
这时,史御医为虞善思检查了完了身体:“十个溺水,九个死,也亏得贵府用了麝药香丸这等奇香,保了四少爷的性命,之后又处理及时,手法得当,四少爷转危为安,身体没有大碍,身上也不见湿邪。”
杨淑婉终于放下心来,连忙堆起了笑容:“思哥儿没事就好,谢谢您老,今儿劳您老跑了这一趟。”
说得好像虞善思能没事,全赖了御医的功劳似的。
史御医点了点头,十分耿直道:“也是贵府救治得当,不然贵府四少爷,这么半大一点的孩子,真等了我上门,怕是魂儿也没有了,夫人不必谢我,要谢也该谢了那对四少爷有了救命之恩的人。”
大家一听这话,就明白了,也得亏了是大小姐当机力断,制住了大夫人,又舍了奇香,不然四少爷连命也没有了。
杨淑婉下识意识瞧了虞幼窈一眼,脸色有些难看。
什么救命之恩,谢谢虞幼窈?
怎么可能!
如果不是虞幼窈害了思哥儿,思哥儿怎么会遭了这样的罪,险些连命没有了。
老御医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四少爷年岁尚小,此番溺水,难免受了惊吓,我给开几幅定神药,吃几天也就没事了。”
杨淑婉连忙跟着老御医一道去隔门拿药方了。
松涛院里,可算是安生下来了。
虞老夫人松了一口气:“窈窈,今儿可是多亏了你,思哥儿才能化险为夷。”
虞思善出了事,杨氏做为一个母亲,竟也是六神无主,慌了神,几分“为母则刚”厉害劲,却是用错了地儿,全冲窈窈去了,险些误了思哥儿的性命。
虞幼窈摇摇头:“松涛院是我修整的,四弟此番出了意外,我也是……”
“事都没查清楚,就不要急着往自个身上搅责行,”虞老夫人面色一沉,便打断了她的话:“你救了思哥儿的性命,也是事实!”
想到之前,杨淑婉一口一个“祸害东西”地骂她,又口口声声说是她害了虞善思,虞幼窈小嘴儿一瘪,委屈红了眼睛:“祖母……”
这委屈的小模样,可把虞老夫人心疼坏了,将将孙女儿搂进了怀里:“我的小乖孙聪明着呢,哪儿会去做这又毒又蠢的事,今儿受了委屈,你放心,今儿这事祖母一定查清楚了,给你一个公道,绝不会让人口红白牙将你诬蔑了去。”
虞幼窈点点头:“我同祖母一起,四弟溺了水,我让陶妈妈将今儿出入松涛院的下人,全部都聚集到了偏院里,一会儿也方便问话。”
一听这话,虞老夫人就知道了,虞善思溺水后,孙女儿已经做了安排,掌控了全局,如此一来,化被动为主动,主动权就在自己身上,后头的事儿,也就有了应对,也不至于叫人拿捏了,策手无策。
这丫头果然是长进了,虞老夫人欣慰笑了:“那就走吧,这事宜早不宜迟。”
虞幼窈扶着祖母出了屋。
虞老夫人偏头瞧了孙女儿一眼,神色却有些复杂。
杨淑婉是在谢氏孕中,就怀了胎,这才生下了虞兼葭。
而何氏,仔细算一算日子,竟也是在谢氏生下窈窈不久后,就怀了胎。
也不知道是不是报应,谢氏死后,这么多年过去了,大房除了虞善思这一个男丁,竟一无所出。
而虞善思,便也成了大房独一的根苗苗。
她便是再不喜杨氏,与这个孙儿也不亲近,可虞善思是老大唯一的嫡子,她这个做祖母的,哪用不重视的?
衙门里,赵大得了四少爷溺水的消息,悚然一惊。
瞬间就明白了大小姐的意思。
大老爷让大小姐修整松涛院时,大小姐唯恐做不好,就提议让他帮着一起做,松涛院虽然是大小姐主张在修整,但事事桩桩,也都是跟他商量着来。
松涛院里头有他一半的事。
大小姐是主,他是奴,松涛院的事儿办妥当了,功劳全是大小姐的,可四少爷溺水,也是他这个奴才办事不力。
第321章:让你好看(求月票)
赵大心中一片惶然,可到底是大老爷身边最得力的人,很快就镇定下来了。
他寻了大老爷跟前的小厮过来,交代:“今儿四少爷搬院子头一天,我先回去看看,一会儿大老爷问起来,如实告诉便是。”
大约再过一会儿,府里送信的人也该到了。
他必须要赶在大老爷头前回府,知道了具体什么事,后面大老爷问起来的时候,也能有个交代。
小厮一脸谄媚:“还是赵哥做事周全,难怪大老爷对您这般器重……”
四少爷可是大老爷的眼珠子,赵大对四少爷的事尽心又尽力,大老爷若是知道了,肯定又要觉得赵大做事周全又妥当。
赵大出了衙门之后,就和大小姐派来的小厮一道坐了马车,一路快马加鞭,一回了府里,就去寻了大小姐商量对策。
史御医开了药,杨淑婉正要送人离府。
春晓恭敬地上前:“大小姐吩咐了,史御医年岁大了,为了四少爷车马劳顿进了府,也是辛苦了,便让您先去偏院里歇一口茶,坐一坐,再送您回府。”
盛情难却,史御医就点头应下了。
眼见春晓领着史御医走了,杨淑婉脸色有些难看,方才她只顾着虞善思,竟是忘了好生招待御医一番,确实有些不应该了。
回到屋后,李嬷嬷见她一身狼狈,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开口:“夫人,四少爷已经没事,这儿有老奴守着,您、您是不是应该回、回主院,呃,重新梳洗……”
“梳洗?!”杨淑婉听得一愣,就反应过来,之前她被虞幼窈个小贱人,泼了一脸茶,之前只顾着担心思哥儿。
她竟就把这事给忘记了。
杨淑婉冲到桌前,将头往铜盆里一伸,就瞧见水里头,映着她花了一脸妆容的脸,杨淑婉心态崩溃了。
“啊,虞幼窈,你怎么敢,我跟你没完……”杨淑婉尖叫一声,捂着自己的脸,崩溃地跑出了松涛院。
回到主院后,杨淑婉立马回房换了一身衣裳。
想着史御医已经为思哥儿诊断过了,思哥儿确实没事,李嬷嬷还在松涛院照料思哥儿,老夫人将柳嬷嬷也留在那边儿,思哥儿也是稳妥。
这心弦一放松,杨淑婉也有脑子想些其他事了。
她立马唤来的桑枝:“四少爷为什么会溺水,可有问清楚?”
思哥儿溺水之后,她一门心思全在思哥儿的安危上头,许多事情也就交代了几句,也就没心思管了。
桑枝连忙道:“回夫人话,是、是大小姐来得太快了,她让陶妈妈将今儿出入松涛院的下人都带到了偏院,任何人也不准接近,奴婢也没来得及问清楚。”
杨淑婉一听这话,气得脸都扭曲了:“好你个虞幼窈,小小年岁,心眼儿可真正是厉害了去,以为拿了松涛院里的下人,这事儿就算完了?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思哥儿可是老爷唯一的儿子,将来还指望思哥儿传宗接代,光宗耀祖,思哥儿溺了水,便是没事,老爷也是要追究责任的,哼,老爷再看中虞幼窈,还能比得上自己唯一的嫡子……”
桑枝深以为然。
老爷待四少爷的视重,满府皆知,若是追究下来,大小姐可是难辞其咎。
“你去看看老爷什么时候回府?”杨淑婉冷笑一声,虞幼窈,呵,等老爷回府了,我一定要让你好看!!
这时,被杨淑婉心心念念的虞宗正,在接了虞善思溺水的消息,心急如焚地回了府里。
他一到了大门口,就见赵大迎上来。
“四少爷怎么样了?”虞宗正面色又急又怒,一大步走进府里,身上都带了风。
赵大连忙道:“老爷请放心,四少爷已经没事了,幸好大小姐及时赶到了,用了原是给老夫人备命用的麝药香丸,保住了四少爷的命,加之许嬷嬷救治及时,妥当。大小姐命人请了史御医上门,方才、已经给四少爷诊治过了,四少爷不仅性命无碍,连身子也没有受到任何损伤。”
一席话里,只透了一个意思。
保住虞善思性命的人是大小姐,救治妥当的人,是大小姐跟前的许嬷嬷,就连御医也是大小姐请进门来的。
虞宗正一听虞善思没事了,顿时松了一口气,因为走入太快太急,一时不慎,脚下一个趔趄,险些一头栽倒地上。
“老爷——”赵大眼疾手快,扯了他一把。
虞宗正这才没摔着,也顾不得自己险些栽倒的事:“去松涛院看看四少爷。”
没见着宝贝儿子,他如何也不安心——
于是,虞宗正一路到松涛院,便听到有下人在说——
“大小姐可真正是厉害啊,四少爷溺了水,大夫人一个大夫,都惊得六神无主,亏得大小姐一个半大的孩子,将四少爷救回来了。”
“可不是吗?连御医都说了,四少爷能活命,是全靠了大小姐,为老夫人做的备命的麝药香丸,四少爷失去了意识,命去了大半条,就是靠这香丸才吊住了性命。”
“三小姐跟前的秦嬷嬷不会治溺水之症,险些误了四少爷的性命,也是大小姐让许嬷嬷过来了,许嬷嬷恰好知道怎么救治,四少爷这才性命无碍。”
“真亏得大夫人,一口一个祸害东西,口口声声说是大小姐害了四少爷,还让大小姐滚,亏不亏心呐!”
“大小姐对大夫人也敬重,不光任大夫人骂,竟然还认下了自己的错处,说松涛院是她修整的,四少落了水,自己难辞其咎。”
“四少爷落水,跟大小姐有什么关系?大小姐一早就去了家学,松涛院忙着搬院子,大夫人这个做母亲的,没看住四少爷,四少爷年岁小,又正是调皮的时候,不小心溺了水,跟大小姐有什么关系?”
“大小姐也是傻哟,是什么责任都往身上揽,今儿四少爷能保命,是全靠了大小姐,怕是一会儿做了好人,还吃力讨不来好,招了责罚……”
“……”
话儿是听了一路,虞宗正沉着脸,也不禁放缓了脚步。
第322章:吃人的嘴软
乍一得知,思哥儿溺水之事,他是心急如焚,难免想到松涛院是大女儿负责修整,如今思哥儿出了差错,生死未卜,心里也是怒火中烧。
可这会儿,闲话听了一耳朵,便也将思哥儿溺水之事,捊了个清楚仔细,连许多细节之处,也没有落下。
虞善思溺水,命在旦夕,杨氏这个做母亲的,是糊了纸的老虎,半点儿也不顶用,只知道哭哭啼啼地添堵不说,还骂虞幼窈,口口声声地污蔑虞幼窈害了思哥儿。
三女儿身子骨弱,什么忙也帮不上,还险些让跟前的秦嬷嬷误了思哥儿的性命。
母亲是个能顶事的,可北院隔得远,竟也没能一时赶过来。
而思哥儿一条性命,竟是多亏了大女儿当机力断,稳住了松涛院的局面,用了给母亲做的备命药,吊住了思哥儿的性命不说,又让许嬷嬷救治,思哥儿这才没事了。
就连史御医,都说是大女儿救治及时,得当!
史御医是前任太医院院史,医术比之胡御医,还要厉害一些,便是圣上,也不允其还乡,让他在京里荣养。
这么厉害的一个人,说了这话,可见对大女儿有多么欣赏。
跟在虞宗正身边的赵大,小心翼翼地觎了大老爷一眼。
方才还又急又怒的大老爷,这会儿连色竟然缓和了许多,连忙道:“史御医还在松涛院里,您是先去瞧了四少爷,还是先到史御医那儿?”
虞宗正连忙道:“先去史御医那儿。”
问清楚了思哥儿的情况,再去看思哥儿也不迟,况且史御医虽然卸了职,却是德高望重,亲自登门了,他理应先去拜会了。
赵大一听,就明白了,大小姐的安排和算计就全成了。
心里却止不住地感慨。
这位大小姐还真是个能人,四少爷溺水这么大的事,大老爷铁定是要迁怒上她的,哪儿是能躲得过去的。
方才他回府之后,就寻了大小姐商量对策。
哪儿晓得,大小姐面色淡然,只让他守着门口,待大老爷回来之后,就立马将四少爷落水的事“如实交代”清楚。
当时,他还在心里想着!
大老爷器重四少爷,便是将这事交代清楚了,大老爷该生气,还是得生气,该恼怒,还是得恼怒。
大小姐这回怕是逃不过责罚。
哪儿能晓得,大老爷一回了府,大小姐竟然就安排府里的下人唱了这么一出戏。
三人成虎,众口砾金!
所有人都说,是大小姐救了四少爷。
大小姐救了四少爷性命,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大小姐没有错处,只有如何救四少爷的辛苦与劳功。
还有杨大夫人这个身为母亲的,如何不顶事。
杨大夫人一张嘴,能抵得过府里几十张嘴不成?
做母亲的都不顶事,没看住自己的儿子不说,儿子溺了水,半点儿作为都没有,全赖了继女,才保了儿子的命,若还说继女不是,那就真是里外不是人。
大小姐亲手给杨大夫人做了套子,杨大夫人若是聪明,最好闭紧了嘴巴,最多叫老爷斥责一顿完事。
若是蠢了,大老爷这怒火,不是冲着大小姐去的,而是冲着杨大夫人去的。
况且,还有老夫人偏着大小姐。
这若不够,这不府里还有一位对大小姐十分欣赏的史院使,还在府里头“等着”大老爷回府呢。
史御医是长辈,又是连皇上也敬重的御医,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在大老爷跟前的份量,那是比老夫人还要重上几分。
可见真正厉害的人,便是到了任何险境,也能凭着聪明才智,化险为夷人。
这一桩桩,一事事,不费吹灰之力,就彻底扭转了局面。
怕是这事,大小姐非但不会落下任何埋怨,还要叫大老爷嘉奖一番。
虞宗正一路到了松涛院里的偏院。
史御医一边喝着虞家大小姐精心准备的养生药茶,一边吃着府里点心,这一歇脚,便不知不觉歇了小半个时辰。
此时见了虞宗正,老人家低头瞧了桌上精致的点心,突然觉得吃进嘴里的点心也不香了。
好丫头,果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虞幼窈安排他在府里歇脚,他还觉得这丫头细心又体贴,可比她那继母强多了。
赶情,是搁这儿等着他呢。
老人家在宫里大半辈子,这些个小算计,哪儿能瞒得过他的心、眼?
虞宗正给史御医行了官礼,以示敬重,这才道:“幼子溺水,劳史大人车马劳顿进了府为幼子诊治,多谢史大人。”
罢了,吃人嘴软,史御医摆摆手:“虞大人不必客气,我也是白走了趟,贵府大小姐也是了不得,使了一颗难得的麝药香丸,护住了贵府四少爷的命儿,再加之身边的嬷嬷精通救治溺水,救治及时,又处理妥当,之后未免溺水后伤了根基,还为四少爷做了艾灸,老夫过来的时候,贵府四少爷转危为安,也只受了点惊吓,喝几幅药,养两天就活蹦乱跳了,也当不得虞大人这客气。”
听了赵大说,窈窈如何救了思哥儿,他心中怒气稍缓,觉得窈窈还能顶些事。
后来又听下人们说了一路。
他们语气之中对大女儿的敬重之情不言而喻,提及了杨氏,就完全不是那回事。
此时,他心中也开始恼了杨氏不济事,身为母亲,照顾不好思哥儿,让思哥儿落溺了水不说,竟然还把责任往大女儿头上推了去,也不想一想,窈窈也是半大的孩子,还是继女,简直是不堪为人母人。
到了这会儿,又听了德高望重的史御医,口口声声对大女儿不加掩饰的赞赏时,虞宗正心里便也是与有荣焉,既欣慰又骄傲了。
史御医觎了一眼虞宗正,又低头瞧了一旁,包装精致的礼盒。
这礼盒是虞大小姐派人送来的。
之前他喝了虞大小姐派人奉上来的药茶“惊为天人”,就忍不住问了几句。
哪儿晓得,不大一会儿,便有丫头拿了不少过来,说是虞大小姐的谢礼,还让他莫要嫌弃。
第323章:拿人的手软(求月票)
罢了,拿人的也手软,史御医又道:“虞大人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啊,怨不得连太后娘娘都难得赞了她清洁以廉身,窈心以善德,她今儿这一举一动,却也当得起如此称赞。”
他这一句夸赞,虽有刻意,但并无夸张。
这位虞大小姐有胸襟,也有心智。
幼弟出了事,命在旦夕,继母只知道干着急,跟个疯婆子似的,可她却还能舍得下如此珍贵的麝药香丸,救幼弟。
这是仁、是义,亦是德。
他上门之后诊治之后,又特意留了他在偏院歇脚,“等着”父亲归家。
这也是算计着,只要从他这儿确定了,幼弟是真的没事,虞宗正便是十分地怒火,也去了七八份。
至于,这剩下的半点儿怒火,怕虞大小姐还有其他安排。
这是礼、是智,亦是贤。
太后娘娘对虞幼窈的夸赞,还真是点到了点子上,那蓝田玉宫绦,也送得名符其实。
待再过两年,这位虞大小姐怕要了不得啰!
交好这样厉害的人,他何乐而不为呢?
虞宗正听得脸上都带了笑:“小女当不得大夫这般夸赞。”
两人客气寒喧了几句,老御医提出要告辞。
虞宗正当下就客客气气地将人送出了府门。
返回府里时,虞宗正转头瞧了赵大,忍不住感慨:“多亏了窈窈,今儿思哥儿才能没事,瞧瞧思哥儿去。”
赵大松了一口气。
忍不住叹息,再也没有比大小姐做人做事,还要更漂亮的人了。
今儿这事,要是换作杨大夫人,怕也要推他出来顶缸,可大小姐稍作安排,便将坏事变成了好事。
四少爷没事了。
大老爷心里也舒坦了。
虞宗正脚下生风,一路到了松涛院房里,见柳嬷嬷和李嬷嬷在房里守着,思哥儿气色不错地躺在床上,心中一定。
“大小姐呢?”虞宗正问了柳嬷嬷一声。
柳嬷嬷见大老爷提及大小姐时,脸上不见怒意,悄然松了一口气:“大小姐赶来了松涛院,让陶妈妈将今儿出入松涛院的下人们都聚到了偏院,这会儿正和老夫人一道问话呢。”
虞宗正一听这话,就明白了。
思哥儿出事之后,杨氏不顶事,只顾着担忧惊慌,松涛院难免乱起来了,是大女儿稳了局面,做事周全。
可见幼弟出事,窈窈也是在尽心尽力地查找原因。
虞宗正转头瞧了李嬷嬷,便问:“大夫人呢?四少爷还昏迷着,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也不好好照料着。”
大老爷脸上隐隐透了怒意,气势压得李嬷嬷都要透不过气来:“这,大夫人她……”
李嬷嬷心里暗自叫苦。
这话叫她要怎么回答?
总不能说,大夫人是回了主院梳洗打扮了去,四少爷入了一回鬼门关,大夫人这个做母亲的,还有心思梳洗打扮,听大老爷耳里,成何体统了。
更不能说有事回了主院,府里哪有什么事,能比得上刚刚入了一回鬼门关的四少爷?
虞宗正瞧了这老刁奴,吱吱唔唔不敢说话,就知道当中有事,气都不到一处来:“给你老老实实交代。”
李嬷嬷“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夫人她,是、是大小姐泼了夫人一脸茶,夫人脸上妆容也花了,实在有碍观瞻,担心一会儿四少爷醒了,会吓着了四少爷,就回房换了一身衣裳,一会就过来了。”
虞宗正一听这话,又是一通怒火:“依我看,这一杯茶是没将她泼醒。”
思哥儿溺水了,松涛院里一应事,是窈窈这个做继女的安排妥当,思哥儿也是虞幼窈这个做继女的在救,御医也是虞幼窈这个继女请进门来的,如今审问下人,竟然还是虞幼窈这个继女,和母亲在做。
她杨淑婉是干什么吃的?
还有脸回去梳洗打扮?!
李嬷嬷傻眼了,怎么也没想通,四少爷溺了水,为什么大老爷这火气,竟是冲着夫人来的,大小姐身为继女,泼了继母一脸茶,是不敬长辈,怎么大老爷竟还斥责大夫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不应该啊!
便在这时,春晓过来了,向大老爷行礼:“老爷,老夫人和大小姐这会正在偏院里头问下人话,大小姐得知您回了府,特命奴婢过来问,四少爷溺水这事非同小可,您要不要一道过去听一听?”
做人有德行,做事有章法,虞宗正点头:“过去看看吧!”
思哥儿溺水之后的事,他是听了一耳朵,至今还不知道,思哥儿为什么会溺水。
思哥儿是大房唯一的嫡子,将是要继承家业,传宗接代,光宗耀祖,思哥儿出了事,定要查清楚了才行。
虞宗正一进了偏院,虞幼窈就搁下了茶杯,上前一步行礼:“女儿给父亲请安。”
虞宗正笑道:“窈窈今儿天辛苦了,快坐着吧!”
虞幼窈没得及坐下,杨淑婉得了消息,就赶到了偏院。
一见到虞宗正,杨淑婉就捏了帕子呜呜地哭:“……思哥儿小小年岁,怎就遭了这样的祸事,那会儿思哥儿在湖里头扑腾,嘴里喊着【救命】,【母亲救命】,【救救我】,水不停地往他嘴里灌,人也眼瞅着往水里沉,几个家丁婆子跳进湖里,拉扯着才将人救上了岸……”
想着儿子溺水的情形,杨淑婉至今还是心有余悸。
虞宗正只知思哥儿溺水了,倒也不知过程竟这样惊险,听了后,也是吓了一跳,刚缓和不久的脸色,又紧绷了起来,重新变得难看。
杨淑婉一边哭,一边诉说儿子救上了岸后,一直昏迷不醒,她是如何心急如焚,焦虑不安,害怕担心……
她本就会故作姿态,此时这三分的故作姿态里,又加了七分的真情切意,十分的可怜,便也放大了十二分。
字字句句,肝肠寸断,简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虞幼窈垂下了头,轻轻摩挲着手腕上的香珠,不得不说杨氏对付虞宗正是真有一套,而虞宗正也吃这一套。
但是,她不吃这一套呢!
虞宗正听着听着,心里对杨淑婉的恼火,也散了一些。
第324章:有你什么错?
可怜天下父母心,便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乍一听闻儿子溺了水,不也是心急如焚,紧赶着回了府里。
杨氏说也是一个妇道人家,思哥儿出了事,她这个做母亲的,因为心急焦虑,便有些不妥也能说得过去。
哪知!
杨淑婉说着说着,话儿就转了一道:“老爷,你是知道的,思哥儿一向乖巧,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溺了水?如今管家的是大姐儿,松涛院是大姐儿修整的,她到底年岁小,也是头一回做这事,兴许是不小心哪儿出了差错?思哥儿险些连命也没有,您一定要给思哥儿做主啊……”
听到这儿,虞幼窈端了茶杯低头,微微翘起的嘴角,透了一丝嘲讽。
若是以前,父亲听了这话,这滔天怒火怕是全要冲着她来。
可现在……
虞宗正脸色都变了,刚端到手里的茶,一个没忍住,“哐当”一声就砸到杨淑婉的脚边,“哗啦”的碎片一下全溅开了。
“啊——”杨淑婉尖叫一声,惊得连连后退。
虞幼窈也吓了一跳,连忙上前,跪到了父亲面前:“父亲请息怒,都是女儿的错,是女儿……”
见虞幼窈都跪地求饶了,杨淑婉惊跳的情绪这才缓和下来,老爷这怒火是冲着虞幼窈去的。
虞幼窈今天看你怎么收场。
哪知,她这还得意未完,就听到虞宗正道:“窈窈,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父亲知道今儿也是多亏了你,你四弟才能化险为夷,保了性命,思哥儿的命是你救的,哪有你什么错?”
一旁的杨淑婉听傻了,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嘛?
为什么老爷方才说的每一个字儿,她都能听懂,可连在一起,她却是半点也听不懂?
虞老夫人连忙站起来,走到虞幼窈身边,就要扶起她:“哎哟喂,我乖孙儿,地上又脏又硬,你怎么说跪就跪,把膝盖都磕得“砰咚”响,你自个不晓得疼,可你打小就是长在祖母身上的一块肉,祖母疼啊,快起来,有什么事就好好说,一家人哪儿有动不动就下跪的道理。”
虞幼窈执意不肯起来:“父亲请息怒,切莫气坏了身体,父亲体恤女儿,是父亲心慈,可女儿错了便是错了。”
虞老夫人一下没拉扯起来,也恼了:“你这孩子,怎就这样倔呢,都说了不是你的错,你怎么尽把错处往身上揽了去?”
虞宗正怒火稍缓,放缓了声调:“有什么话就站起来说,不要动不动就往地上跪。”
杨淑婉更傻了,木木楞楞地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这是在演哪出?
按道理说,虞幼窈主动认错了,老爷应该怒火高涨,当场就教训了虞幼窈才是,怎么这发展跟她想得不一样?
因为不知道虞幼窈到底在玩什么花样,杨淑婉一时也不敢开了口。
虞幼窈低着头:“殿试结束未久,父亲衙门事忙,是父亲信任女儿,才让女儿管着家里,但女儿辜负了父亲的信任,非但没能为父亲为忧,还为父亲凭添了麻烦,让父亲为了家事分心,家中不宁,父亲何以安心朝堂,此为女儿一错。”
杨淑婉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对。
虞宗正却道:“窈窈,让你一个半大的孩子管家已经为难你了,父亲知道你辛苦,要错也是你母亲的错,你一个孩子能有什么错?”
这样至纯至孝的孩子,哪有什么错?
杨淑婉瞪直了眼睛:“不是,老爷,管家的人是虞幼窈,怎就成了妾身的错,老爷啊,您千万不能冤枉了妾身啊……”
“你住口,”虞宗正一听了她的话,就气也不打一处来:“若不是你这个主母不顶事,连个家也管不好,我怎么会让窈窈一个半大的孩子管着家里?你出去打听打听,京里头哪家小姐,是半大一点就管家的,可怜窈窈半大一点,就要为长辈分忧,你这个做继母的,一不知领情,二不知反思,三不堪重任,你还有脸说窈窈的不是,你是哪儿来的脸子?”
杨淑婉被劈头盖脸训傻了:“老爷,思哥儿……”
她话没说完,就听到虞幼窈声音沙哑:“父亲理解女儿,女儿心里感激不尽,可不管怎么说,也是父亲信任女儿,才让女儿收拾了松涛院,帮着四弟搬了院子,四弟搬家头一天就溺了水,险些出了意外,定是有什么不妥当之处,女儿身为长姐,亦是难辞其咎,此为女儿第二错。”
提了思哥儿,这下老爷该发怒了吧!
杨淑婉得意地看了虞幼窈一眼。
哪知,虞宗正非但没有发怒,竟还道:“我已经知道了,你四弟溺水这事和你没有关系,你当初就是担心自己年岁小,唯恐怠慢不妥,这才提议让你母亲出面操持。”
杨淑婉愕然地张了嘴,耳里头全是虞宗正透了威严,也不失慈爱的声音:
“之前觉得你做事妥当,可今儿仔细一想,便也觉得,你此举用心之良苦,堪称至善至孝,其一顾及了你继母的体面,其二也顾及了思哥儿这个幼弟的心情,其三,你事事为思哥儿考虑,也全了与思哥儿幼弟情份。”
听到这儿,杨淑婉跟遭了雷劈似的。
赶情思哥儿落了水,虞幼窈非但一点错也没有,反而还有功了不成?
老爷这是怎么了?
莫非真叫虞幼窈这个妖孽给迷惑了?!
“你处处显尽了周全妥当,这院子既然交到了你母亲操持,就是你母亲的不妥,毕竟今儿上午,你一早就上了家学,松涛院里的事,都是你母亲在处理。”
便是有错,也是身为母亲的杨淑婉才是首当其错。
虞幼窈至纯至孝,至善至德能有什么错?
杨淑婉听不下去了,尖声道:“老爷,思哥儿溺水,分明就是虞幼窈的错,怎么到了老爷嘴里,就成了我的错?思哥儿是打我的肚皮里出来的,我这个做母亲的还能害了他不成?老爷是不是虞幼窈在你跟前乱嚼弄了什么……”
第325章:你的脸呢?
虞宗正瞧着她一脸尖酸,不禁大怒:“杨淑婉,你的脸呢?身为一个母亲,你没有看住思哥儿,以致思哥儿溺水,这不是你的错,又是谁的错?你还有脸怪窈窈,口口声声说是窈窈的错,你可知,若不是窈窈救了思哥儿的性命,思哥儿若有什么三长两短,这会儿已经领了休书,回了杨家去。”
当初就不该娶了杨淑婉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
若不是看在思哥儿的份上,这会儿他都想写了休书,直接将杨氏休回家去。
“老、老爷你……”杨淑婉身体一软,歪倒在地上,就瞧了满院的下人,一时手脚冰凉,脑子全乱了。
虞幼窈见此情形,连忙道:“父亲,母亲担忧幼弟,也是慈母心肠,四弟溺水这事,不能全怪了母亲,身为长姐,帮着母亲教养幼弟,原也是我应尽的责任。”
虞宗正沉了脸:“你母口待你满心恶意,毫无半分慈母之心,你竟还要帮她说话!”
虞幼窈低下头,情绪有些黯然:“父亲,且不说,今儿四弟为何会落水,便也是我这个做长姐的,未曾教导思哥儿,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思哥儿这才不知危险,去了湖泊边上,此为我三错。”
她话音刚落,虞老夫人就不干了:“你、你这个倒霉孩子,什么错都往身上认,莫不是方才叫你母亲骂傻了不成,你母亲说你害了思哥儿,你就真以为是自己错了?”
虞幼窈被骂得一愣:“原也是我有错,母亲又担心四弟……”
虞老夫人都快要气死了:“你也不想一想,你母亲看思哥儿跟眼珠子似的,平常来请安都不常到我的院子,连我这个祖母都见得少,你一个长姐,哪儿能亲近了去?”
虞幼窈轻咬了唇儿:“可是……”
虞老夫人一口截断了她的话:“思哥儿溺水有你什么错,巴巴地跪地上认错,今儿你可是救了思哥儿的性命,哪去找你这样敦亲弟妹的长姐去……”
杨淑婉听到这儿,哆嗦着再也不敢开口了。
虞幼窈果真是个妖孽。
把虞宗正迷惑了,一门心思地认定虞幼窈是个好的,虞幼窈说什么都是对的,她说什么都是错的。
见女儿一脸自责地跪在地上,虞宗正也道:“你祖母说得对,松涛院虽是你主张修整,可赵大也从中帮了忙,里头的一事一桩,你都报了我知道,也是尽心尽力,处处精心,父亲知道你辛苦了。”
虞幼窈是一脸自责,低着头没说话。
虞宗正上前一步,弯腰将大女儿扶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道:“父亲知道,你是个好姐姐,思哥儿溺水,生死未卜,是你这个做长姐的挺身而出,救思哥于命危之际,你顾念手足之情深,父亲以你为傲。”
“你祖母身体不好,也是你半大一点站出来,帮着管理家中事务,为长辈分忧,至纯至孝,显尽了我虞宗风范。”
虞宗正看着女儿,一字一句道:“窈窈,你非但没错,反而有功。”
说到此处,虞宗正心里对大女儿欣赏更甚了,小小年岁有责任,也有担当,做人有德行,做事有章法,有风骨,亦有曲直。
身为女儿家,以安定家宅。
若是身为男儿,便也是那治国平天下的大才。
虞宗正声音里透了温情,虞幼窈一时湿了眼眶,却始终低了头:“谢谢父亲夸赞!”
说完,虞幼窈背过身后,低着轻擦了眼中的泪。
这泪是为从前懵懂的期待父亲喜爱的虞幼窈,为已经死去的母亲,为噩梦里惨死的虞幼窈而流。
至于她——
父亲,你可知道,人心是不能伤的。
虞宗正转了话题:“刚刚问话,都问出了些什么,你四弟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溺了水,我记得湖泊边上修了围栏。”
虞幼窈有些犹豫,虞老夫人就拉着乖孙女坐到身边,接了话:“还是我这个老婆子来说吧,到底是主院的事,省得叫人听了,觉得窈窈一个做继女的,管到母亲房里头。”
虞宗正沉了脸,就听出了杨淑婉的不妥之处。
杨淑婉惊瞪了眼睛,尖叫道:“老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思哥儿可是在松涛院溺了水的,怎就扯到了主院里头,我是思哥儿的母亲,我怎么会害她呢……”
虞宗正面色一沉:“住口!怕不是母亲平常太纵容你,纵得你这般不知道规矩,长辈说话,哪儿有你插嘴的份!”
杨淑婉面色一惨。
虞老夫人看也不看她一眼,对虞宗正说:“思哥儿溺水后,窈窈就命人请了赵木匠去看了,你自个听听赵木匠怎么说。”
这时,赵木匠从人群里走出来,跪到了地上:“木栏也是新修得,要过一两天才能紧实了,大小姐三再交代了,让老奴多注意些,因此今儿一早,老奴又去检查了一道,还寻了大夫人提了这事,让四少爷尽量不要去湖泊边上玩儿,便是去玩,身边也要跟着会水性的下人。”
其实,真相是松涛院木栏有一处松动了,他猜测是为人的,就寻了大小姐拿主意。
大小姐听了之后,就吩咐他不要声张这事,就当作不知情。
并且交代他一会儿避重就轻,不要多说木栏松动的事,只说木栏新修不紧实这话。
如此一来,这里头就没有了他的干系,是身为母亲的杨大夫人看顾不力的错处。
但,这也是实情。
杨大夫人本就该拘着四少爷,不让他去湖泊边上。
虞幼窈面色淡薄至凉,轻掀了茶盖,送到了唇边,茶水还有烫舌头,不如表哥准备得尽心。
虞善思溺水这事,是冲着她虞幼窈来的。
木栏松动,这里头有赵木匠的干系,何尝不是她办事不力?揭开了对她没好处,毕竟府里下人,可不敢做出谋害主子的事。
如此一来,最大的嫌疑就成了她。
她是有把握全身而退,可如此一来,虞善思遭了人谋害,势必要有人出来顶了缸,这事才能完,便也害了赵木匠父子。
第326章:背主的奴才
赵木匠父子本也是踏实做事,此番是遭了她的连累。
最好的办法就是避重就轻。
但是!
避重就轻,就不代表这件事能揭过去。
虞宗正气得脸都青了:“杨氏,你说,赵木匠的话可是实情!”
思哥儿溺水,竟真是杨淑婉自个的错,怨不得方才窈窈不敢开了这口,却是怕冲撞了杨淑婉这个母亲。
杨淑婉身体一软:“老爷,老爷,不是这样的,赵木匠确实说了这话,妾身也吩咐了思哥儿跟前伺候的莫财,还有几个婆子,让看紧了思哥儿,哪儿知道思哥儿……”
可怜天下父母心,杨淑婉如此,殊不知旁人亦是如此,虞幼窈轻扯了嘴角,指腹轻轻摩挲着腕上的木犀香珠。
好戏就要开场了!
这时,人群里有一个妇人冲出来,“扑通”一声就跪到地上,不停地对虞宗正磕头,一边磕,还一边说:“老爷,老奴有话说……”
虞宗正定眼一瞧,就认出了这妇人正是虞善思的奶娘莫大娘,心里到底顾念了情份:“你想说什么?”
莫大娘哭声凄厉:“请老爷明察,是四少爷听了下人们说,湖泊这边修得漂亮,里头养了不少锦鱼,四少爷听了,便执意要去湖泊边上去玩,那会儿,松涛院里正忙着,四少爷身边的几个婆子被叫去帮忙了,莫财一个人是拦也拦不住,只好跟着一起过去了。”
虞宗正听皱了眉,狠瞪了杨氏一眼。
瞧一瞧这站了满院子的下人,就知道了,今儿搬院子,府里的下人半数都在松涛院里了,还真是大张棋鼓。
都这了,还人手不够,竟还要将思哥儿身边的人派去帮忙。
简直是不堪大用!
莫大娘哭道:“……哪儿晓得围栏一处不结实,四少爷跌进了湖里,莫财为了救四少爷,自个也跳进了湖里,可四少爷在湖里头乱扑腾,莫财他人小,力气也小,一时也没将四少爷救起来,自个也险些溺了水,至今还在屋里躺着,这事儿府里不少人都知道……”
四少爷溺了水,整个府里头都围着他团团乱转。
可怜她的儿子,为了救四少爷,险些将自个也搭了进去,竟也是吃力不讨好,还招了人恨。
事后,大夫人竟管也不管莫财,还打了她一个耳光,说四少爷有什么三长两短,也绝不能饶了阿财。
听了莫财忠心救主,也险些出了意外,虞宗正怒气也缓和了一些,但到底还有余怒。
“大夫人都交代了,让看好了四少爷,不让四少爷去湖泊边上,莫财身为小厮,怎还由了思哥儿的性子?!”
思哥儿年岁小,又是懂事聪颖的性子,若莫财真使劲拦了,怎么就拦不住了?
莫大娘一听这话,就忙不迭地磕头:“老爷,莫财他拦不住啊,老爷有所不知,四少爷打小就让大夫人娇惯了,什么都由了性子来……”
虞幼窈轻弯了一下唇角。
“住口,”杨淑婉猛然打断了莫大娘的话:“莫家的,四少爷乖巧懂事,这也里家里人尽皆知的事,你,”她颤手着莫大娘,满脸的不可置信:“你竟然为了替莫财开脱,污蔑思哥儿,你……”
莫大娘不停地摇头:“不、不,老奴……”
杨淑婉打断了她的话,冲到了莫大娘面前,声泪俱下:“莫家的,思哥儿落水,虽然是莫财照看不力,可莫财忠心救主,也是将功折罪,且不说莫财伺候思哥儿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爷便是顾念,你与莫财在府里伺候多年的情分,也不会怪罪了莫财去,你大可不必为了替莫财开脱,往思哥儿身上泼了脏水啊……”
言下之意,若是莫大娘改口了,就不追究莫财的责任。
莫大娘也不是傻的,自然听明白了大夫人话中的意思,她拼着得罪大夫人也要站出来,不是就是担心老爷怪罪莫财吗?
可是!
只要一想到杨妈妈,周永昌,还有死去木槿,又想到了四少爷溺水那会儿,杨大夫人凶狠地盯着她说,四少爷若有什么三长两短,绝不轻饶了莫财,以及方才老爷,怪罪大夫人没看住四少爷,大夫人却口口声声说,自己交代了四少爷身边的下人,把错处全推到了莫财身上……
大夫人的话能信吗?
莫大娘牙一咬,“砰砰”地磕头:“老爷,老奴句句属实,不敢欺瞒老爷啊,四少爷是真的叫大夫人养坏了性儿,在夫子那儿不学好,时常让夫子打手板,四少爷吃了气,就打骂阿财撒气,可怜我的阿财时常叫四少爷拳打脚踢……”
杨淑婉“扑通”一声跪到地上,音声凄切:“老爷,可怜我儿今儿落水,往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可这,”她咬着牙齿,狠瞪了莫大娘一眼:“这老妇,竟还污蔑我儿,我儿命苦啊,求老爷为我儿做主。”
当初,她也是瞧中了莫大娘老实巴交,这才挑中了莫大娘,做思哥儿的奶娘,这些年来,她将莫大娘一家拿捏得死死的。
哪儿晓得,这刁奴竟然胆敢背主!
呵,她也是蠢。
这些年来,在她的刻意安排下,思哥儿乖巧聪慧的形象,早已经是深入人心,思哥儿可是老爷的儿子,哪儿有做父亲的,会不相信自己的儿子?
莫大娘“咚咚咚”地磕头:“老爷,老爷,老奴不敢欺瞒老爷,四少爷不学无术,每日功课也都是阿财帮四少爷写得……”
她话还没说完,虞宗正已然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指着莫大娘:“你这个刁奴,真正是好大的胆子,为了替自己的儿子开脱罪责,竟然诬蔑主子,真正是可恨至极。”
思哥儿是他打小瞧到大的,是个什么性儿,他哪能不知道,可恨这老妇,竟敢这么污蔑思哥儿。
“老爷,老奴不敢欺瞒老爷……”莫大娘脑袋“砰砰砰”地磕个不停,没几下,额头上就红肿了一片。
“你这狗奴才,给我闭嘴!”杨淑婉冲上前,“啪”的一巴掌煽到莫大娘脸上,打得她脸一歪,身子就倒在地上了。
第327章:老天都救不了(求月票)
“思哥儿打小就是吃你的奶长大,我念着这情份,一直待你不薄,让你的儿子莫财跟在思哥儿跟前伺候不说,还让他与思哥儿一同进学,识字学文,思哥儿待你这个奶娘也是十分亲近,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思哥儿,他还是一个孩子啊……”
院子里,只剩下杨淑婉声泪俱下,肝肠寸断的声音。
虞老夫人也不是傻子,自然听出了蹊跷。
谢氏去世之后,她大病了一场,之后身子就不大好了,府里的事都是杨氏在打点,直到闹出了杨氏私吞谢氏嫁妆一事,她这才强行打起了精神,接过了谢氏留下的偌大的嫁妆。
可如此一来,她的身体就越发不好了,也没有心力去管府里其他子孙。
杨氏看虞善思看得紧,也不大愿意她这个祖母插手虞善思的教养。
为免杨氏借此作妖,她索性就放了手,想着杨氏是虞善思的母亲,总归是不会害了他,再有就是,她见虞兼葭小小年岁,便也教养的似模似样,虞善思又是老大的独子,老大平常关照一二,倒也不会出了差错。
哪儿晓得今儿虞善思落水,竟也牵扯出了隐情。
虞幼窈轻敛着长眉,青雀头黛透了一抹逼人端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杨氏演戏,眼里头全是冷冽。
演戏得再好有什么用?
脑子不好,老天都救不了。
虞宗正气急败坏,“忽”地站起来,指着莫大娘,大怒:“来人啊,把这个以下犯上的狗奴婢给我拉下去……”
莫大娘一边不停地磕头,一边嚎哭:“老爷,老奴是冤枉的,老爷开恩啊……”
杨淑婉捏了帕子轻掩了嘴角的冷笑,区区一个狗奴才,也敢和她斗,还真是不知死活。
见这戏也演得差不多了,虞幼窈瞧得甚为满意,睨了杨淑婉一眼,慢条丝理地开了口:“父亲且慢。”
杨淑婉嘴角的笑容逐渐凝固,猛然看向了虞幼窈,眼中一片惊疑不定,这个小贱人一向狡猾得很,她想干什么?
盛怒之中的虞宗正,转头瞧向了大女儿:“窈窈,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一怒之后,人也冷静下来了,他不精通内宅庶务,这事儿该怎么处置,还得问问窈窈的意思,如此也能更妥当一些。
虞幼窈淡声道:“莫大娘是四弟的奶娘,莫财又是四弟跟前的小厮,他二人在府里伺候多年,也是忠心耿耿,突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污蔑四弟,这般武断就发落了莫大娘,难免落人口实,到底不妥,未免事后有人嚼了舌根,还是要查清楚了,也能显得虞府宽仁大度。”
杨淑婉面色胚变:“老爷……”
虞宗正却觉得甚为有理:“窈窈所言极是,是父亲草率了,你四弟虽然年幼,可莫大娘污蔑你四弟,对你四弟名声有损,再来莫大娘又是你四弟的奶娘,有养恩情份,若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处置了莫大娘,难免惹人口舌,”将来思哥儿若是走上了仕途,这不明不白的事儿,难免会叫人说道,还是大女儿考虑周全,于是就问:“不知窈窈意下如何。”
该死!
杨淑婉大惊失色:“老爷,既然莫大娘是主院的人,又事关思哥儿,我这个做娘的,自然不能置身事外,这事……”
她话还没说完,虞老夫人就冷笑了一声:“连自个院里的下人都管不好,搞得家里乌烟瘴气,思哥儿的事你就不要插手了。”
虞宗正点头:“母亲所言甚是,还是交给窈窈来处理最妥当。”
“老爷,我可是思哥儿的母亲啊,你……”杨淑婉身体一软,便已经知道,如今是大势已去。
虞幼窈淡淡瞥了她一眼,就道:“四弟溺水,莫财没拦住四弟虽然有错,但也忠心救主,不功不过,莫大娘奶了四弟一场,与今儿这事功过也能相抵,便将他们二人送到庄子上去,也算全了一场主仆情谊,但是,”她话锋轻顿,抬眸扫了一眼满院的下人:“服侍在四弟跟前的其他人,擅离主子身边,形同背主,便一人打三十个板子,扔出府去,是死是活,便,”说到这儿,她话锋轻顿,一字一顿,抑扬顿挫,透了一股彻骨的冷意:“听、天、由、命!”
一句话说完了,虞幼窈漫不经心地端起茶来,慢条丝理地品茶,轻描淡写的态度,仿佛方才仅一言,就决定了十几条人命生死的人——
不是她!
虞老夫人偏头瞧了孙女儿一眼,却笑了。
杨氏这人眼皮子虽浅,但拿捏人也是有一套,虞善思跟前的人,也都是杨氏身边信得过的人,便是问话,也未必能问出什么来。
三十个板子打完了命也去了半条,再扔出府了去,身上带了一身伤,得不到医治,这条命怕也熬不动了。
可这背了主的奴才,出这府门,走哪儿都是叫人唾骂的存在,哪儿还有什么活路呢?
聪明人做事从来不需拖泥带水,往往一出手便能直击七寸之处。
这段时侯的“心术”还真是没白教了。
光这一手人心,便叫窈窈拿捏得分毫不差。
虞幼窈这一口茶才咽进喉咙里,就有十几个下人冲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鬼哭狼嚎地求饶。
“大小姐开恩啊,奴才(奴婢)们并非有意擅离四少爷身边,是、是四少爷听说湖泊修得好非要去瞧,奴婢(奴才)们拼命拦了,可四少爷不听,还拿了大夫人威胁奴婢们,说谁要是胆敢拦着,就让大夫人打了板子卖出府,大夫人娇惯四少爷,这些年来,因为四少爷处置了不少下人……”
分明就是四少爷自己太过顽劣,这才溺了水。
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还能拧得过主子的大腿不成?
错的人不是他们,凭什么要他们赔了一条命?
大小姐心性仁厚,一向赏罚分明,念着情份保了莫大娘一条命,只要他们招供了真相,大小姐一定会饶他们一命。
“你们住口,住口,快住口……”杨淑婉瞪大了眼睛,目看虞幼窈的眼神,就跟见了鬼似的。
思哥儿跟前的人,都是她身边最得力的亲信,如今竟然因为虞幼窈的三言两语背叛了她。
这怎么可能?
第328章:你这蠢妇!
这些下人们众口一词,虞宗正就是再傻也知道了,莫大娘方才的话,怕也不是空穴来风。
他寄予厚望的独子,怕也不是他所认为的那般聪颖上进。
一股子怒火直冲了脑门,虞宗正却生生地按捺下了这怒火,盯着这一地的奴才:“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一字一句老实交代,胆敢有半分欺瞒,便以背主论罪。”
“老爷饶命啊,我们说,我们说……”大周朝背主奴才打了板子,还要扔进衙门里,发配流放。
接下来的事不需要逼问,一干人就老老实实将虞善思往日所作所为一一招供。
虞幼窈轻弯了一下唇角,唇畔透了一丝温软。
赵大是父亲跟前的亲信,深得父亲信任,所以虞善思溺水之后,她首先派人通知了赵大。
父亲回府之后,由赵大将府里的事“如实禀报”,表达了四少爷是大小姐救的,更容易取信赵大。
接下来,她安排的下人也就上场了。
府里众口一词,是大小姐在四少爷命危之际铤身而出,救了四少爷的性命,而身为母亲的杨氏,却半点也不顶事,险些误了四少爷的性命。
在虞宗正心里种下了,对杨氏不满的种子。
接下来,御医登场了。
外人说一千道一万,都不及虞宗正亲口从御医嘴里得知,虞善思溺水之后,在大小姐的救治之下转危为安,身体毫无大碍。
如此层层深入,虞宗正对大女儿救了宝贝儿子一事深信不疑了。
心中仅剩的,是他对杨氏的不满,是虞幼窈种下的不满种子。
而这枚不满的种子,在杨氏意图将虞善思溺水这脏水泼到她身上之时,破土而出。
又在她,并没有辩驳,反而跪在地上以退为进,承认错误时,化为滔天怒火全冲了杨淑婉去了。
一个在儿子命危之际,铤身而出,竭力救治,事后还愿意反省自己,承认错误。
一个身为母亲,却在儿子命危之际,半点也不顶事,不仅险些误了儿子性命,事后也不知道反省,还把责任往救了儿子的人身上推了去。
孰是孰非,但凡是个人都知道分辩。
这一局,杨淑婉演的是戏,而她算计的是人心,从虞宗正踏入虞府开始,她一事事,一桩桩的安排,无不是牵着虞宗正的鼻子走。
虞宗正的一颗心,叫她从头算到了底,分毫不差。
之后,她顺手推舟,将赵木匠推出来,赵木匠不提木栏被人为破坏,只说木栏新修不紧实,还提醒了杨氏,让看好了虞善思。
如此一来,虞善思落水就怨不得旁人,是杨氏自己照看不力。
杨氏为了推卸责任,理所当然就将虞善思跟前的伺候的下人攀扯出来。
可府里人人都知道,虞善思是大老爷的眼珠子,虞善思溺水,大老爷怪罪下来,没人能承担得起。
莫大娘对杨氏积怨已久,为了儿子也只能铤而走险地攀咬虞善思。
赌老夫人、大小姐的赏罚分明,还能为他们母子俩留条活路,毕竟木槿只有死路一条,而杨妈妈和周管事背主,却还能活一条命。
这一局,她算的也是人心,是莫大娘的爱子之心。
她对莫大娘的处置,赏罚分明,尽显了仁厚心肠。
处置虞善思跟前服侍的下人,算的亦是人心。
他们认为大小姐赏罚分明,又心肠仁厚,连莫大娘都能保一条命,他们招供了真相,就也能活命。
这就是心术。
杨淑婉仗着虞善思是父亲的独子,便以为自己能在府里无往不利。
殊不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往日里,不管杨淑婉怎么闹腾,父亲虽然厌烦,祖母虽然厌恶,可到底因为她生了嫡子的份上,容忍下来了。
毕竟杨氏是虞善思的母亲。
但是!
若父亲知道了,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竟让杨氏教养得如此不堪,自己还被蒙在古里长达数年之久。
这滔天怒火,不是杨氏能承受得了的。
“……大夫人娇惯四少爷,四少爷不爱念书,大夫人就花钱买通了李夫子,让他不要将四少爷的事告诉老爷,未免老爷怀疑,四少爷的功课都是莫财提前做好了,然后主动拿给老爷瞧的,就连背书,也是莫财学会了之后,一字一句教少爷背的,四少爷主动上进,久而久之老爷省心了,便也不会经常逮着四少爷的功课……”
一个个生怕落了人后,七嘴八舌地交代。
虞老夫人听得面沉如水。
虞宗正更是头晕脑胀,一想到自己寄予厚望的独子,竟让杨氏养成了一个废物,不堪至极,健壮的身体也有些承受不住,踉跄地退后了一步,险些没站住,当场栽到地上去,好险撑住了身后的桌子。
“四少爷脾气暴躁,李夫子虽然收了大夫人的钱,可李夫子为人迂腐清高,四少爷不学好,经常挨打挨罚,四少爷吃了气,不敢跟夫子闹腾,就经常打莫财出气,莫财身上经常带了伤,老爷若是不信,可以把莫财叫过来,扒了衣服瞧……”
虞宗正目光凶狠地盯着杨淑婉,像要吃了人似的。
“闭嘴,你们这些狗奴才,竟敢胡说八道……”杨淑婉吓得脸色惨白,单薄的身段也直哆嗦:“思哥儿只是年岁小,不懂事……”
她原也打算,待思哥儿再大些,就寻了一个由头,推了莫大娘母子出来,将这一切都推到莫大娘母子身上。
可她万万没想到,虞幼窈这个贱人,竟然挑动莫大娘背主攀咬她,连思哥儿跟前伺候的下人,也一个个地跳出来咬她。
“四少爷跟前伺候的人,都是大夫人亲自安排的,主院里的下人未经许可,是不能靠近四少爷住的侧院……”
“你这蠢妇!!”虞宗正再也听不下去了,盛怒之下,陡然上前,抬腿,一脚踹到杨淑婉的心窝子上。
“啊——”杨淑婉捂着胸口惨叫:“老爷,痛,好痛……”
虞老夫人蹙了眉,目光沉沉地扫了院里的下人:“管紧了你们的嘴,都下去吧!”
第329章:你怎么敢!
大老爷发了这么大的火儿,偏院里一干下人,都吓得瑟瑟发抖,得了老夫人的话,却是如蒙大赦同,如鱼贯饵出了院子。
虞幼窈也不好再多呆了,也站了起来,曲身行礼:“祖母,父亲,松涛院尚有些事,女儿先下去安排妥当了。”
长辈之间的事她也不好在场杵着。
虞老夫人一脸疲惫,摆摆手:“去吧!”
虞幼窈敛下眉目:“女儿告退。”
说完了,她转身就出了偏院里,喊来了一个婆子,交代:“将李夫子,还有四少爷跟前伺候的人都关到柴房,再行发落,四少爷院子里不能少了人伺候,就让柳嬷嬷从北院调几个老成持重的人,暂且照料四少爷的生活起居,松涛院那处湖泊填平了吧……”
虞幼窈将松涛院事事桩桩都安排妥当了,便出了松涛院。
走了一段路,春晓发觉这不是去窕玉院的路:“小姐,您不回窕玉院吗?”
虞幼窈轻眯了眼睛,唇角轻轻一弯:“窕玉院要回,但是在回窕玉院之前,我要先去一个地方。”
春晓下意识问:“去哪儿?”
虞幼窈轻笑:“嫏还院。”
春晓脑子一懵:“小姐,您不是从来没去过嫏还院吗?怎么突然就要过去?”
虞幼窈轻抚了一下腕间的香珠:“想来三妹妹正等着松涛院的消息,我这个做长姐的,又怎么会让她久等。”
虞幼窈走后,松涛院里只剩下虞老夫人,虞宗正,杨氏三人。
虞宗正便也没了顾忌,赤红着眼睛,怒瞪着杨淑婉:“杨淑婉,你怎么敢,思哥儿是我独子,将来是要走举业的路子支应门庭,光宗耀祖,你怎么敢……”
他打小就不如二弟人,虞氏没落之后,他与二弟一同入朝,事事桩桩都需要银钱打点,母亲让她娶了谢氏,不也是认为,他的前程不如老二大,担心老二娶了商户女,阻碍了前程,所以就牺牲他。
他不服气,所以才在杨淑婉的事上犯了糊涂。
思哥儿打小就聪慧上进,他是存了心思,想要好好培养思哥儿,总不能他不如二弟,便也连他的儿子也不如二弟。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杨氏这个蠢妇,竟然将她的儿子给养废了!
杨淑婉捂着胸口,疼得脸色煞白,连额头都溢满了汗,一边哭得凄惨,一边认错:“老爷,妾身错了,妾身再也不敢了,求您原谅妾身一回吧,思哥儿他还小,不懂事,等他搬了院子好好教导也来得及的,老爷,老爷……”
“你给我闭嘴,”虞宗正气急败坏的咆哮,身体都止不住地发抖:“你这个贱妇,我当初是瞎了眼睛,才会不顾母亲的反对娶了你进门,母亲说得对,你就是一个不守清闺,不知廉耻的下贱东西。”
俗话说,三岁看到老。
三岁是孩子心性教养的关键,所以大户人家会在孩子三岁的时候启蒙,教导规矩、道理,学文识字。
养成了良好的心性,于学业一途更能事半功倍。
虞善思被教养坏了心性,重新教导需要花费许多时间,已经落后了同龄人许多。
若是不堪教化,这辈子怕也全完了。
杨淑婉如遭雷击,不可置信地看着虞宗正:“老爷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当初是你说,要明媒正娶地娶了我,会一辈子对我好……早知现在,当日妾身就该在被人打湖里救起来后,直接吊了脖子,死一个干净……”
虞宗正一直因为当年在闺中欺辱了她,而对她心怀愧疚,又因她投了湖,险些丢了性命,认定了她的一片真心。
这么多年来,虞宗正对她爱重有加,也是因此。
杨淑婉原以为,提及了从前的事,虞宗正就不会对她这么狠心。
可是!
“砰——”的一声,虞老夫人狠拍了一下桌子,怒道:“杨氏,你住口,当年你到底是怎么进了这虞府大门,你当真以为我这个老婆子半点也不知情?”
杨淑婉呼吸一滞,勉强维持了表情不变:“老夫人,您这是什么话?姐姐当初怀胎九月,不慎滑了一跤,又是早产,又是难产,拼了命,这才将大姐儿生下来,以至于坏了身子,连月子里都没熬过去,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虞老夫人盯着她看:“我倒是小看你了,便是做了亏心事,还能面不改色,巧言令色。”
杨淑婉心里一“咯噔”,身子隐隐发颤,老太婆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就提起了谢氏的死?
虞宗正也蹙了眉:“母亲,你提这个做什么?”
虞老夫人目光倏然凶狠:“这么多年来,我顾念着你是思哥儿的母亲,对你处处忍让,可你一不能管理家宅,二不能教养子女,三不能安份守己,整天在家里头上窜下跳,四姐儿、四哥儿都叫你养坏了心性,我焉能再继续容忍你?!”
虞善思溺水,窈窈竭尽全力地救治虞善思。
可杨氏这个做母亲的,非但没有半分感激,还口口声声地骂窈窈是个祸害东西,污蔑是窈窈害了虞善思,却是恨窈窈入骨。
若非窈窈长了心智,在府里做了安排,掌控了局面,老大今儿这泼天的怒火,就全冲了窈窈去。
她年岁大了,身子虽然好了些,怕也撑不了几年,将来窈窈就算出嫁了,也要仰仗娘家,才能在夫家彻底立住。
倘若遭了父亲的厌弃,窈窈便没了后路,将来的日子哪儿能好过?
既然杨氏,如此不堪为人母。
有些事也该做个了断。
杨氏这般不堪,让老大彻底看清了她,厌弃了她,将来府里也能少了许多事端,省得她一天天地上窜下跳地不消停。
杨淑婉身体一软:“老夫人,我没有……”
虞老夫人冷冷地盯着她:“谢氏怀了窈窈后,便一心一意呆在家里头养胎,两耳不闻窗外事,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这下贱东西,将印了口脂的香帕,故意留在老大身上,这才叫谢氏发现了端倪,顺理成章地发现了你们之间的苟且之事……”
第330章:厌弃
谢氏是个眼里不揉沙的人,这才与老爷发生了争执……
虞宗正凶狠地目光将杨淑婉盯住,透了骇人的凶光:“杨氏,你、你……”
“不是,不是我,”杨淑婉猛然倒退了一步,一边摇头,一边呜咽地哭:“老、老夫人,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知道,您一向都瞧不上我是庶女出身,可您也不能冤枉了媳妇,”她下意识瞧向了虞宗正,啼哭道:“老爷,谢姐姐的死跟我没有关系,你快帮我向老夫人解释啊,我……”
倘若是从前,虞宗正肯定是要吃她这一套,不惜忤逆了老夫人,也是要维护她的。
可现今!
虞宗正踉跄退后了一步,伸手扶了一下额,脑里头全是谢氏躺在血泊里的画面,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似的。
虞老夫人盯着杨淑婉:“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这时,柳嬷嬷抱了盒子过来了。
“好好看看这是什么,哼!”虞老夫人接过柳嬷嬷手里的盒子,连看也不看一眼,连同盒子一道,砸到了杨淑氏的脚边上。
杨淑婉吓了一大跳,惊退了数步,眼睛都不受控看向了地面。
巴掌大的盒子也是不经砸,这么用力砸了一下,盒子也砸开了,一条雪青色的绢帕,打盒子里掉出来。
虞宗正愣了一下,这条帕子他是认得的,当初他错将杨淑婉当成了杨府里的丫头,拉扯上了榻人,胡天胡地折腾了一晚。
第二日醒来,杨淑婉坐在床榻上,用锦被裹着自己的光裸的身子,却遮挡不住雪白颤抖的圆肩。
她就是拿了这条帕子一边哭,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对他倾诉衷肠,爱慕。
雪青色的帕子,不如从前鲜亮,绢面有些泛黄,上面绣了一条柳枝,与一句诗:“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诗句的旁边,印了一个褐红色的印,仔细一瞧,却是唇印子。
“啊……”杨淑婉尖叫一声,猛地退后一步,不停地摇:“没有,不是我,不是我,老爷,我没有做过,不是我做的,我没有害死谢氏,不是我,帕子不是我留在你身上的,一定是有人陷害我……”
虞宗正颓然地看向了虞老夫人:“母亲,你当初,为什么不告诉我……”
虞老夫人冷眼瞧着他这作派:“当年,你被杨淑婉一身贱妾的作派迷了心眼,一门心思认定,杨淑婉出身书香之家,是个好的,无论旁人怎么说,你都听不进去,若我当时将这帕子拿出来,怕是杨氏在你跟前掉几滴眼泪,你便认为是我为了阻止杨氏进门,故意诬陷她吧!”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冷笑了一声:“谢氏是被你和杨氏两人害了性命,就算知道了这件事,你以为,你就能心安理得?”
谢氏的死虽然与她没有关系。
但是!
在处置这件事上,她对大儿子多有偏颇,对谢氏有诸多不公。
大儿子做了苟且之事,杨氏肚里怀了胎,若不将这事遮掩了,尽快让杨氏进门,虞府名声尽毁,大儿子前程尽毁,老二的前程受阻,虞氏族里也要蒙羞。
她不得不这么做。
“我不是,我没有,老爷你相信我,不是我……”杨淑婉“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抱住了虞宗正的腿,哭声凄楚。
虞宗正不喜谢氏,待谢氏虽无夫妻之情,却从没想过要谢氏死。
如今老爷已经厌弃了她,又知道了谢氏的死,有她刻意算计,只怕休了她还是轻的。
虞宗正身体倒退了一步,垂下了头,目光茫然四顾,就盯住了趴在自己脚边上的杨淑婉,猛然怒吼:“毒妇,你说,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杨淑婉趴在地上痛哭流涕。
家是虞幼窈在管,松涛院也是虞幼窈修的,思哥儿溺水了,难道不是虞幼窈的错吗?
怎么到头来竟还成了她的错?
她这个做母亲的,还能害了自己的亲儿子不成?
溺水的人是思哥儿,在鬼门关走了一遭,险些连命也丢了的人,也是思哥儿,可头到头,所有人都说,是思哥儿自己的错?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虞幼窈,对,是虞幼窈!”杨淑婉喃喃自语,陡然打了一个激凌,脑中就浮现了,之前虞幼窈坐在老夫人身边,手里端了一杯茶,微眯着眼儿睨着她时,眼中睨态尽现,睥色尽显,不由打了一个哆嗦,尖叫道:“是虞幼窈,都是虞幼窈那个贱人害我……”
“住口,”虞宗正横眉怒目:“虽然窈窈打小就养在母亲跟前,可待你素来敬重,你竟对她口出污言,简直是可恨至极……”
杨淑婉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老爷,你不要被虞幼窈蒙骗了,今天这一切,分明是虞幼窈故意害我,是她害思哥儿溺水,故意演了这么一场戏,虞幼窈就是一个妖孽,你们都被她迷惑了……”
虞宗正忍无可忍,大怒:“你这个毒妇,休要胡言,窈窈至纯至孝,至善至德,上能孝顺长辈,管理家宅,为长辈分忧,下能敦亲姐弟,知学上进,害了四姐儿,思哥儿还不成,如今还想害了窈窈……”
大周朝信道,这话儿要是传到了外头,恐对窈窈的名声有损。
杨淑婉惊愕地看着虞宗正。
虞宗正冷冷地盯着她:“你这个毒妇,身为妻子,你不能为夫分忧,管理家宅;身为媳妇,你不能孝顺长辈,侍奉婆母;身为母亲,你不能教养子女,心性恶毒。女子该有的贤良淑德,你却是半分也没有。”
杨淑婉泪流满面,看着虞宗正眼里头,对她满满的厌恶、嫌弃,她不住地摇头,哭喊:“老爷,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求求你不要休了我,我是思哥儿的母亲啊,思哥儿还小,他不能没有母亲,老爷……”
虞宗正双眼猩红:“看在思哥儿的面子上,我不休你,但是杨淑婉,从今往后,我不想在府里见到你。”
“老爷,你不能这样对我……”杨淑婉凄厉地哭喊,猛地抱紧了虞宗正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