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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犹似     表哥万福txt下载     表哥万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86章:表哥,香不香(求月票)

    虞幼窈将手珠放到表哥掌心里:“这是我自己做得木犀香珠,今儿才做好的,你快闻闻香不香?”

    “香!”盒子一打开,周令怀便闻了有一股幽雅清雅,沁人心脾,淡淡地幽莲香味,与桂花的馥郁巧妙地糅合,莲香不夺桂三分甜,桂子不喧莲七段幽,相辅相成。

    所以,根本不需要凑近了去闻。

    但是,小姑娘一脸眼儿亮晶晶地看着他,周令怀忍不住听了她的话,低头轻轻一嗅。

    厚重的香,并不冲鼻,而是层层叠叠,往鼻间轻送,层层递进,宛如水之涟漪,绵延不绝,令人心窍皆开。

    周令怀轻笑:“很香。”

    再也没有比“很好”这两个字,更好的夸赞了,虞幼窈连眉毛都翘起来了:“表哥喜欢就好,木犀香珠香甜不腻,淡雅而沁心脾,表哥时常戴在身上,无论是读书、写字、作画,还是品茶、小憩、夜睡,都觉神清身宁,凝神养性,最适合表哥这样,用脑比较多。”

    他就知道,小姑娘每回送他的东西,必然都于他身心有益。

    周令怀握紧了手珠,木犀珠上细腻的纹理,刻进了指间的肉内,也一笔一画地刻进了他的心里,留下了不灭的印记。

    耳边,小姑娘还在卖弄自己做得香珠有多么好:“许嬷嬷说,蓝田玉有调节阴阳气血、袪病、益神之功效,又称保寿延安玉,有神性、灵性、人性之三性,暗合道家天、地、人三才,木犀香珠以花木制,木主生机,二者相辅相成,合天地之自然而然。”

    “以珠香养玉,以玉养珠性,戴个一年半载,珠能养出玉性,质地坚密温泽,玉浸染了珠香,美玉生香,再以珠玉养人,就成了难得的药珠,最能调养身心……”

    周令怀低头,将手珠一圈一圈地缠在手腕上,刚好缠了两圈,不松也不紧,珠子不大不小,戴着也不会碍了手上的活儿,红绳也略带了弹性,随着年岁长大,也能跟着手骨调节松紧,这一串能戴许久。

    没有一处不合心意,他唇边吮了笑,声音震动五内,有些沙哑:“谢谢表妹,却是辛苦表妹了。”

    周令怀没做过香,但小姑娘喜欢调香,所以近来也会看一些香谱了解一些。

    却也知道,香珠做起来比较费神、也费力,配伍简单的香珠,做起来也只三五日时候,但过程却最是磨人,也最考验人了,耐性差一点的,心性差一点的,哪一道工序出了错,便也是全功尽毁了。

    虞幼窈瞧了表哥手腕上的手珠,笑得更高兴了:“大小正合适,表哥戴着很好看,”新做的香珠没那么润净,但表哥是男儿,腕间筋骨毕露,这一点糙质,也透出了几分浑然一体的厚重,她露出了自己的手腕:“表哥,你瞧,我也戴了一条与你一个样的。”

    周令怀呼吸一顿,小姑娘露了一小截儿皓白的玉腕,腕上也戴了小串的手珠,福纹的木犀香珠,搭了淡黄至绿的蓝田玉珠,与他手上这一串,只有一大一小的不同。

    略显质地的手珠,衬得小姑娘雪白的皓腕子,白腻一片,晃得人眼晕得很。

    他倏然握紧了扶手:“表妹戴着也好看。”

    虞幼窈歪着头:“表哥,等再热一点,我就做清凉珠,夏日天热,心烦气躁,就闻一闻,味道清凉又解暑;到了秋天,就做沉香珠,天干气躁,适合温肾养元;冬天里头,天寒地冻,就做辟寒珠,袪寒活血,表哥若有喜欢的香,也可以告诉我,我能做出表哥喜欢的香珠。”

    周令怀又笑了:“好,我对香珠知道不多,表妹喜欢的,我觉得就很好了。”

    提及了辟寒珠,他就想到,前段时候他旧疾发作,小姑娘就做了辟寒香,日夜在屋里薰烧,他屋里还有没用完的。

    虞幼窈笑着点头,便看到了表哥系在腰间的香包:“表哥,香包我还要几日才能绣好,等我绣好了就给你。”

    每回做女红,她总有一种自己很快能做好的错觉。

    可每一回,总要花费许久。

    周令怀摇摇头:“不着急,表妹慢慢绣,若是没时间就不要绣了,女红做多了伤眼,”他又瞧了一眼,缠在手腕上的香珠手串,暗香盈动,便连熬了一宿后,有些疲惫的神儿,也觉得缓解了些:“表妹,已经送了许多东西给我了。”

    虞幼窈摆摆手:“生活要经常收礼物,才有惊喜与期待。”

    周令怀若有所思地点头:“有劳表妹。”

    虞幼窈瞧了表哥身上,还穿着昨儿的衣裳,衣服上起了折皱,还沾了颜料:“表哥,熬了一宿,还没用早膳吧,你赶紧回房梳洗一下,吃完东西就去休息,可不许再折腾自个的身子。”

    被她一说,周令怀这才想到,自己从昨儿晚上一直到早上,水米未进,也是刚才喝了一壶水,这会儿确实饿得厉害,就点头:“好!”

    “表哥,我的香珠还没做完,就先回去啦!”虞幼窈拎了裙摆就跑,生怕自己慢了一会儿,耽搁了表哥休息的时候。

    周令怀瞧着她欢快的身影,消失在青蕖院里,这才收回了目光,低头又瞧了手腕上的手串,抬手低头轻闻。

    香意溶溶,沁入了心间。

    回了窕玉院,虞幼窈又去了香房。

    将要送给祖母的十颗香珠装好的,让柳儿送到安寿堂。

    剩下的香珠只有两颗,都是龙眼大小,虞幼窈挑了一红一绿两条结绳,将香珠穿进绳子里,各自搭了一颗白色的、也小些的蓝田玉珠,做了两条香珠项链。

    许嬷嬷端了一盘酥点过来。

    虞幼窈将其中一条绿绳的香珠项链,放进许嬷嬷手里:“嬷嬷,我第一次做的香珠,很有纪念意义,这一条绿绳的送给你,你要经常戴着,对身体好。”

    “我也有?!”许嬷嬷怔然地接过香珠项链,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一根打了平安长胜结的绿绳,一颗珍珠大小的蓝田白玉珠,并一颗龙眼大小的木犀香珠。

    简简单单地一条项链。

第287章:宫中来人

    许嬷嬷倏然就红了眼眶:“谢谢姐儿,姐儿做得香珠项链很好看。”

    当初,她进了虞府,也是希望能与姐儿处出了情份,将来也能有个好结果,却也没想到,短短两三个月相处下来,不知不觉就掏了心肺。

    此时,收到了虞幼窈做的礼物,她突然感慨:这世间不是付出的每一份真挚的感情,都能获得回报。

    她何其有幸,碰到的是虞幼窈。

    这个小姑娘,从来不会辜负任何人的好。

    便在这时,青袖过来了:“大小姐,宫里来人了,是太后娘娘跟前的沈姑姑,老夫人让您换一身衣裳过去。”

    虞幼窈心中一紧,连忙应下。

    回到房里,许嬷嬷手忙脚快,不消片刻,就帮虞幼窈换了一身银绣山茶,对襟高腰襦裙,梳了一个单螺,并一条攒花发串。

    许嬷嬷一边帮着虞幼窈搭配首饰,一边交代:“沈姑娘是寿延宫里的掌事姑姑,打小就在太后娘娘跟前伺候,是太后娘娘的亲信,见了沈姑姑,不需要刻意表现,只需要礼数到了便好,”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话儿,略一沉吟,又道:“昨儿,太后娘娘罚了曹七小姐,今儿派了沈姑姑过来,少不得要赏赐些物儿,安抚你几句,你应着便是。”

    太后娘娘插手了长兴侯府的事,她并不意外。

    可沈姑姑突然登门,她却是有些吃惊了。

    可见太后娘娘是真将虞幼窈放在眼里头了,也是碍于虞幼窈半大的年岁,也不好大张棋鼓的赏赐,也只派了跟前的姑姑过来。

    这样一来,虞幼窈也是成了京里头十分得脸的贵女了。

    往后与之往来的,大约也都成了宗室贵爵之女。

    不到一盏茶的时候,虞幼窈已经一身齐整,简单不失庄重的打扮,衬得虞幼窈鲜妍大方,又多了几分纤柔娇楚之态。

    许嬷嬷跟着虞幼窈一道去了安寿堂。

    沈姑姑坐在堂里喝茶,穿了一身绛紫云纹褙子,梳了圆髻,头上斜插了一支赤金云纹长簪,身上也都戴了赤金的首饰,款式虽然简单,可成色却是不能再好了,全身上下都透了气派,两个小宫女垂首站在她身后。

    虞幼窈先给虞老夫人请安。

    虞老夫人笑道:“这是太后娘娘宫里的掌事姑姑,沈姑姑。”

    虞幼窈连忙转身向了沈姑姑,双手交叠于身则,眉目低敛,规规矩矩地深蹲行礼:“沈姑姑,好!”

    沈姑姑见她一举一动之间,透了难言的娇柔之态,深蹲行礼时,裙摆堆砌在脚下,便也宛如一朵山茶一般,透了轻盈鲜妍,模样儿也是一等一等的好,细黛眉,睡凤眼,小檀口,凝玉面,无一处不娇。

    可真正是玉致天成,娇态鲜妍。

    沈姑姑瞧了一眼,站在一旁低眉敛目的许姑姑,又仔细打量了虞幼窈,仪态、规矩、礼数、性情都是极好,果然是许姑姑亲自教导的娇人儿。

    沈姑姑搁下了茶杯,轻笑了一声:“便也不必多礼!”

    “多谢姑姑。”虞幼窈敛身。

    沈姑姑站起来,走到了虞幼窈跟前,小宫女托着金雕漆盘,跟在她的身后。

    “太后娘娘夸虞大小姐名字好,”沈姑姑见虞幼窈规规矩矩站着,全身上下都透了不卑不亢,低了头,细瘦的肩膀却稳稳当当,也不下塌,削薄又单薄的背脊直立着,不弯不折,腰身往下压,又显露了恭敬,可见是真养出了风骨:“朕幼清以廉洁兮,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正是清洁以廉身,窈心以善德,也是德配其名,真叫老夫人养出了几分风骨德行。”

    太后娘娘使她走一这趟,该说什么话,说多少话,便也要看虞幼窈如何表现,表现得当适宜,三分话儿,也能说了七分好,再加三分满,就是十成十的好。

    表现得不如人意,便是十分的话,到了嘴里也成了三分。

    坐在堂上的虞老夫人眼神微亮,忍不住捻了几下佛珠。

    夸人也是有讲究的。

    碰到相熟的人家,见了旁人家的姐儿,难免要夸一道才行,问题就在于,该怎么夸,用什么话儿来夸。

    寻常的话儿,谁也能信口捻来。

    像,清洁以廉身,窈心以善德!

    这是太后娘娘给窈窈的赞词,前者是借了窈窈,夸的是虞府家风,后者赞的是窈窈的容貌,才情,还夸了性情。

    连家带人一起赞,这份量可是不低。

    以后不管走到哪儿,这十个字儿就成了窈窈的德行标范。

    虞幼窈一听这话,连忙又深蹲见礼:“太后娘娘厚赞,窈窈愧不敢当。”

    说深蹲,就深蹲,腿肚儿都弯了下去,没半点虚浮之态,沈姑姑笑了,又亲自将她扶起,仔细打量了她的眉眼,笑容又是一深:“果然是个玉一般的人儿。”

    许嬷嬷见这一幕,瞧在了眼里。

    瞧了又看,看了又夸,可见也是将虞幼窈瞧进了眼里,因打量的多了,便是见了一次面儿,到了太后娘娘的跟前儿,能说的话儿就更多了。

    虞幼窈面含羞涩,小声地说:“姑姑过奖了。”

    沈姑姑瞧了一眼跟在身后的一个小宫女。

    小宫女连忙托了金雕漆盘上前一步,沈姑姑打开了漆盘上一个条形的宝盒,打里头拿了一条宫绦。

    宫绦一出,连虞老夫人也坐直了身子,眼儿紧盯着宫绦瞧,眼里掩不住的欢喜。

    黄绿色的绳结上穿了黄、绿两颗小圆珠,下方是蓝田玉雕的玉蝉,色泽淡黄至金黄,油润艳美,宛如老脂一般,不透明,却是莹亮无比。

    玉蝉下方是镂雕牡丹纹样的玉锁状,这玉锁也是蓝田玉,颜色浅绿至,却是翠色晶莹,神韵横生。

    玉蝉淡黄至金黄,艳美高贵。

    牡丹纹玉锁淡绿至黄的色泽,又显得华净妍雅。

    玉锁下方打孔,坠了长短不一,错落有致,黄、绿、白三色的流苏小圆珠,旁边还系了一条黄绿色的流苏穗子。

    虞幼窈不敢多瞧,敛下了眉目,大周朝不行宫绦,便也是宫里的贵人赐下了,才会佩戴了去,所以宫绦所代表的义意,也有些不一般。

第288章:太后赏赐

    “这条三色玉蝉宫绦,是太后娘娘赐给虞大小姐的,”沈姑娘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上的宫绦系到虞大小姐腰间,仔细端详了瞧,觉得十分满意:“我瞧着这宫绦,挺合适虞大小姐的,虞大小姐戴着也好看。”

    虞幼窈连忙敛了衣裳,跪到地上,双手交叠平放于地,额头贴到手背上:“臣女,多谢太后娘娘厚赐,太后娘娘凤体金安。”

    她是知道,京里头各家小姐多如江鱼,能得宫中贵人赏赐得,也没有几个,便何况,太后娘娘深居寿延宫,已经不理事了。

    近些年来,她没听说过,太后娘娘赏赐过谁。

    足见这条宫绦的份量。

    沈姑姑满意地笑了一下,弯腰扶起了虞幼窈:“可不必多礼,”说完了,又拿了另一个小宫女漆盘上的长盒,塞进虞幼窈手里:“你年岁小,便也不必进宫谢恩,太后娘娘礼佛,便抄写两本佛经,使人送进宫里,太后娘娘也是喜欢的。”

    虞幼窈连忙应是。

    沈姑姑又与虞幼窈说了几句,便向虞老夫人告辞了。

    虞老夫人连忙站起来,要亲自去送:“老身送一送沈姑姑。”

    “可不行劳累了您老的身子。”沈姑姑连忙拒绝,隐晦地瞧了虞老夫人手上的沉香佛珠,黄金的佛珠,透了蜜脂色,显然贴身戴了多年,才能养出这样的庄重模样。

    虞老夫人也不坚持:“老身多年没进宫了,姑姑代老身向太后娘娘问个好。”

    多余的话,在虞幼窈来之前便已经说了,便没必要重复多说,横竖虞府礼数也是周全的。

    沈姑姑笑着应下了,就要走。

    虞幼窈赶忙跟着去送沈姑姑。

    沈姑姑到了许嬷嬷身旁时,顿了脚步,含了笑容:“太后娘娘是个念旧的人,自打你出宫之后,就一直记挂着你,她用惯了你用的香药,往后得了空闲,便多做一些使人送进宫里,太后娘娘收了,也是高兴的。”

    许嬷嬷垂下头,连忙道:“是!”

    虞幼窈去送沈姑姑,一路将沈姑姑送上了马车,见马车远走了,这才回了安寿堂。

    虞老夫人脸上笑容止也止不住了,连忙朝她招手:“快过来,让祖母仔细瞧一瞧太后娘娘赏的宫绦。”

    虞幼窈快步走到祖母跟前。

    虞老夫人凑过了来,将宫绦握在手里:“质地致密,细腻坚磬,是上等的蓝田玉,更难得的是,蓝田玉以黄绿为贵,这条宫绦颜色虽不纯粹,便是宗室贵女,也不过这般了。”

    宫绦也要分三六九等。

    上乘的便如窈窈这条,上等的蓝田玉,连颜色、款儿也是一等一的好,上头的玉蝉雕样,牡丹纹样,也都是精致得很,意头也好。

    虞幼窈轻抚着腰间的宫绦,顿觉触手油润、温泽,便笑道:“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蓝田玉是四大贵玉之一,古有和氏璧,完璧归赵;又有秦皇初定天下,命丞相李斯采蓝田玉制玉玺,上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后有唐明皇命人采蓝田玉,为杨贵妃制作謦乐玉带;今有蓝田暖玉润泽身心,袪病、益寿,乃称保寿延安玉!

    虞老夫人高兴,拉着虞幼窈坐到身边:“这一条宫绦,也能抵一个县君封号,往后窈儿也是真正的贵女,去哪家走动,少不得要戴了出去显摆了。”

    她并不觉得孙女儿风头太盛,惹尽了人眼。

    窈窈聪明可人,便是再出挑也不为过,横竖她这个老东西还能顶些用,早年积攒的名头,还能唬一唬人,不管如何也能护着孙女儿一些,倘若哪天她护不住了,那就是家门大祸,便也没什么所谓。

    她希望孙女儿有个好名声,将来也能有个好前程。

    便是嫁了人,也能护住自己,在夫家立身立命。

    虞幼窈抿着嘴儿轻笑:“太后娘娘赏赐的物儿,自是不能蒙了尘垢。”

    这宫绦,赏赐却有些过了,但目前看来,对她有显而易见的好处,至于旁的事,与她一个半大的孩子有什么干系?

    便是有些干系,不是还有表哥吗?

    虞老夫人轻抚了孙女儿的发顶:“太后娘娘赏的另一件物儿是什么?”

    虞幼窈接过春晓手里的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里头摆了一支蓝田白玉毫笔,她拿起玉笔仔细地瞧,便笑了:“是五羊五紫,正合适我用。”

    可见这笔,也是精心挑了的。

    虞老夫人似乎并不意外:“便用这支笔,抄两本佛经送进宫里去,也是谢了太后娘娘赏赐之恩。”

    沈姑姑也是特意提点了这话。

    虞幼窈点头,将玉笔收好,又拿给了春晓。

    虞老夫人将孙女儿搂进了怀里:“我的窈窈儿,如今也是出息了,为自己挣了前程,往后可要一直好好的。”

    一边说着,她眼眶便有些湿润了。

    她原是准备今儿上午进宫,却没想到,太后娘娘厚爱窈窈,使人又送了体面,又了送好,这下她这把老骨头也没了用武之地。

    虞府是保皇党,与太后娘娘干系甚深。

    窈窈闹腾了长兴侯府的花会,是递了一把刀给了太后娘娘,让太后娘娘借机打压了陆皇贵妃一系的气焰。

    朝堂相争,连她们这些内宅的妇人、孩子,都逃脱不开。

    雷霆雨露皆是君赐。

    “祖母,我已经长大啦,可以保护自己,你不要总将我当作小孩儿,总觉得我受了委屈,其实,昨儿在花会上,我是故意将事儿往大了闹,这样一来,以后便没有人再拿“丧妇长女”这话来攻讦我了。”

    虞幼窈依偎在祖母怀里,闻着祖母身上常年礼佛,带了的檀香味。

    这香是她做的,带了一丝药香,透着一丝淡淡的清苦,也有安神益血的效果,倒不像一般的香,有一股熏人的味道。

    祖母担心她,她是知道的。

    虞老夫人一边笑,一边抹泪:“好、好、好,我的窈窈儿,是真长大了。”

    虞幼窈用力抽了鼻子,就瞧了祖母手里的沉香珠,果然看到流苏结下坠了两颗木犀香珠,正是她不久前让柳儿送过来的。

第289章:窈心以善德

    虞老夫人顺了她的眼儿一瞧,就笑了:“你做得木犀香珠,真香哩,你咋就这么能呢,外头都说你不愧是我教养得,我小的时候,可没你这么能。”

    她小的时候,也跟窈窈一个样儿,养得娇气得很,这也不会,那也不行,她娘也是拿她没得办法,只能让她多读几本书,多教一些做人做事的道理。

    也是因此,她从前也纵着窈窈。

    直到窈窈病了一场,她这才恍然惊觉。

    窈窈与她不同!

    她打小有娘护着,教养着,就是瞧着娘为人做事,也能耳濡目染,潜移默化地学许多道理。

    可窈窈儿打小没得娘,她身体也不大好,也没那多么精力,将人常在身边手把手地教,家里又是杨氏在管家,许多道理,没有人教导窈窈。

    所以,之前窈窈都九岁了,还是懵懂着。

    这不,许嬷嬷也才来了两三个月,窈窈就跟脱胎换骨了似的。

    虞幼窈依偎着祖母:“等到了夏天,我给祖母做清凉珠戴,这是许嬷嬷自己调配的香方,以带了香味的药材成珠,香珠的芳香,可以避秽,醒脾清暑,解除湿热之毒,若是热中了暑气,还能取下香珠,当药丸嚼服救急,祖母苦夏,有了清凉珠,肯定会舒服许多。”

    虞老夫人都笑出了菊花纹:“哎哟喂,我的小心肝儿,哪儿养了你这样贴心的小袄儿。”

    祖孙俩腻歪着说了许多话儿。

    柳嬷嬷笑眯眯地听着。

    这时,虞幼窈打袖里头取出了之前做得红绳项链,拿给了许嬷嬷:“嬷嬷,这一条木犀香珠项链,送给你戴。”

    柳嬷嬷高高兴兴地接过:“姐儿以后可得多做点东西,孝敬了老夫人去,老奴也能跟着一道沾了光,得了好,”一边说了,她就低头闻了香珠,乐呵呵地:“这香一闻,都有香进了脑髓里头去,可真好闻。”

    虞老夫人一听这话,就斜眼瞧她:“得了便宜还卖乖,就是说你这样的。”

    这老货是越老越刁了去。

    这会儿,沈姑姑来了虞府,赏了虞幼窈宫绦这事,已经传遍了虞府东、西两府。

    不消片刻,杨淑婉就带了虞兼葭,姚氏也带了几个儿女,一前一后来了安寿堂。

    一大家子聚一块儿,围着虞幼窈观赏她腰间的宫绦。

    姚氏拉着虞幼窈的手,笑盈盈地夸道:“清洁以廉身,窈心以善德,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听说,太后娘娘如此这般盛赞过哪家姐儿,咱们窈窈,可真是了不得呢,”一边说着,她一边盯着虞幼窈腰间的宫绦瞧,心里难免有些艳羡,眼里笑容也淡了一些,但唇边的笑容却半分不减:“哟,瞧瞧这宫绦,可真是精巧得很,还是蓝田玉制。”

    再没有比这还大的体面了。

    虞幼窈打小就是个聪明的孩子,可到底没得娘教,儿怕隔代疼,老夫人是越老,心越慈,对她也是十分纵容,八九岁的孩子,还叫老夫人宠得小孩子心性。

    与之一比,大房的三姐儿兼葭,倒是乖巧懂事得很。

    可哪儿晓得,虞幼窈这么病了一场,险些把命给折腾没了,也让老夫人意识到这一点,寻了个厉害嬷嬷过来教导。

    这才短短两三个月就脱胎换骨,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昨儿在花会上,她可是眼瞅着虞幼窈半大的孩子,字字句句都带了刀子,一刀一刀地往长兴侯夫人和曹七小姐身上割。

    割的不是人身上的血与肉。

    是长兴侯府世世代代,累世功勋,而成就的威严名望,还有长兴侯在幽州流血流汗,拼了性命,才挣来的名声。

    长兴侯府也是丢脸丢进了宫里,好端端的花会,生生办成了一场笑话,沦为了笑柄。

    再没有比虞幼窈更厉害的人了。

    虞霜白挽着虞幼窈的胳膊:“我昨儿瞧了曹七小姐,腰间也系了一条宫绦,是红玛瑙制,并同色流苏穗子,活似旁人瞧不见似的,可把她显摆得,不过,”她嘻嘻地笑,是真心为虞幼窈高兴:“她那个不如你这条体面气派。”

    虞善言、虞善信、虞善礼也少不得要夸了几句。

    杨淑婉夹在中间,便是再不乐意,也要说几句场面话:“咱们窈窈可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既得了太后娘娘的赞赏,还得了太后娘娘的赏赐……”

    如此一来,虞幼窈成了贵女,无论是在家里头,还是在外头,葭葭都矮了她不止一头,如何也越不过一个虞幼窈。

    她陡然揪紧了帕子,连脸上勉强维持的笑,也有些僵硬。

    昨儿葭葭在花会上,滑了一跤,失了闺仪,叫人瞧了笑话,还崴伤了脚,到了家里,还让虞幼窈给害得,叫父亲好一顿斥责,可是遭了罪受。

    可虞幼窈这小贱人,却踩了她们母女俩,是既得名声,又得体面,今儿还得了太后娘娘的夸赞与赏赐。

    真真没得天理去!

    虞兼葭白着一张小脸儿,涟漪一般的浅笑:“大姐姐得了太后娘娘的赏赐与赞词,有了贵女的尊荣,是虞府之荣,也是妹妹们之幸。”

    虞幼窈有了好名声,虞府也有了“好教养”的名声,府里的姐儿们,到了外头也会叫人高看一眼。

    女儿家首重教养。

    而教养,首重品性、贤德,其次是才情,再其次才是容貌。

    虞幼窈便是头一次出了家门,到了外头,便为自己争了一个好名声,又得了太后娘娘一句——清洁以廉身,窈心以善德!

    清,以为品性。

    洁,喻以才貌

    廉身乃为贤德。

    窈心,是心美既善出众者。

    善德,是为教养出众者。

    “恭喜大姐姐!”虞兼葭说完了,就没忍住垂下头,掩着嘴儿咳了一声。

    她几乎能想象得出,沈姑姑一出了虞府大门,这事儿立马就要传遍京城,这又是怎样的风光与尊荣。

    虞兼葭咳完了之后,没忍住又瞧了一眼虞幼窈系在腰间的宫绦。

    宫绦做得十分精巧,雕工也是浑然天成。

    蓝田玉稀少贵重,她屋里的玉枕,就是用蓝田白玉制,便也是因蓝田玉调节阴阳气血、袪病、益寿,是老夫人送给她的。

    可大周朝,蓝田玉以黄绿为尊,却也不如宫绦上的蓝田玉来得高贵。

第290章:曹老夫人(求月票)

    虞莲玉也瞧着宫绦,眼儿直放光:“大姐姐戴着宫绦可真气派,三姐姐方才说得好,大姐姐得了尊荣,我们也都要跟着沾光呢。”

    比起虞兼葭隐晦地说词,她却是直白多了,也是真心觉得高兴。

    虞芳菲摸着宫绦上的蓝田玉,也有些爱不释手:“蓝田玉可真好看。”

    虞幼窈笑道:“我屋里有一对白色的蓝田玉镯,你们喜欢的话,我一会使人给你们送去,正好一人一个。”

    虞莲玉和虞芳菲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里瞧到了惊喜:“谢谢大姐姐。”

    嫡母待她们也是和善,平常置办的首饰也是精心,但是像蓝田玉这样的贵玉,却也不是她们这些庶女能肖想的。

    也只有大姐姐,才有这样的手笔。

    虞霜白撅着嘴儿,连忙问:“那我呢?大姐姐送了五妹妹和六妹妹蓝田玉白镯子,打算送我什么?我可说好了,不是蓝田玉得,我可不要。”

    虞幼窈瞪了她一眼:“哪有向人讨要礼物得,你还能缺了一个蓝田玉不成?”

    虞霜白不依:“可不行厚此薄彼了去。”

    虞幼窈一脸无奈,摇了摇头:“怕了你了,我屋里还有一个白绿色的蓝田玉碗,一会儿一道给你送过去。”

    虞霜白得意地笑。

    虞莲玉和虞芳菲也跟着一道笑了。

    大姐姐送东西也是用了心思,她们是庶女,手头上的贵重东西不多,便送了首饰,再大一点戴出去也能显摆了,显露出体面来。

    二姐姐不缺这些贵重东西,就送了碗,装饰着用。

    大姐姐每回送东西给她们,也是真心实意为她们做了考虑,从不拿一些不轻不重,小恩小惠的东西,敷衍打发了人去。

    虞兼葭看着她们几个,围在虞幼窈身边迎奉讨好,忍不住咬了唇儿。

    她就坐在堂里,连二房的庶女也都送了东西,虞幼窈却仿佛忘记了她这个三妹妹,没说一句要送东西的话儿。

    虞幼窈不知道虞兼葭心中所想,虞兼葭自己没开口讨要,她也不打算送。

    她手上的东西,也不是大水冲来的,也是外祖父家辛苦挣来的,送给虞霜白几个,是因着姐妹情份。

    送虞兼葭就算了,吃亏不讨好的,她又不是傻子。

    杨淑婉也是心中恼怒,可她一个长辈,也不好开口跟继女讨要了东西去,虽然这东西,不是她自己要得。

    孙女儿这阔气样,瞧得虞老夫人乐呵呵地。

    便在这时,青袖进了屋:“老夫人,长兴侯府曹老夫人,带了长兴侯夫人与曹七小姐一道过来了。”

    姚氏和杨淑婉面色一惊,险些当场打椅子里站起来了。

    曹老夫人,便如家里的老夫人一般,都是老封君了,基本上,都深居在家里头怡养天年,不到外头去走动了。

    竟然亲自登门了。

    两人目光止不住地闪动了几下,没忍住瞧了虞幼窈一眼,心中难免有些唏嘘。

    虞老夫人笑容也淡了一些,稳稳当当地坐在榻上,瞧了杨氏和姚氏:“你们俩过去迎一迎,礼数到了就行。”

    长兴侯府不讲礼数,虞府还要脸子。

    姚氏和杨淑婉连忙站起来,整了衣裳,便相继出了门。

    虞老夫人目光扫了屋里,温声道:“窈窈、霜姐儿,三姐儿留下,五姐儿,六姐儿就先回去吧!”

    虞莲玉和虞芳菲点头应是,上前给虞老夫人行礼之后,便带了自己的丫鬟出了安寿堂,回去了二房。

    虞老夫人又瞧了虞幼窈几个:“先去屏风后头呆着去。”

    曹老夫人辈分高,她们几个小辈,要得了招呼,才好顺理成章地见人,可不行大棘棘地杵着,叫人瞧了没规矩。

    虞幼窈点头,和虞霜白一起去了屏风后头。

    艾叶和茴香扶了虞兼葭后一步进来,屏风后面设了圆桌,小凳子,白芍又命小丫鬟上了点心,瓜果,还有茶水。

    没过一会儿,外头就传来了脚步声。

    虞幼窈听到二婶娘姚氏和杨淑婉的声音,目光打屏风外头瞧去,也只能瞧见隐隐绰绰的人影在晃动,主子带丫鬟一群人。

    曹老夫人,让长兴侯夫人扶着,众星拱月一般进了安寿堂。

    她身上穿了姜黄色团寿纹褙子,头上也戴了镶祖母绿翡翠的抹额,年纪比虞老夫人大些,却长得高瘦,瞧着十分精干。

    直到她进了屋,虞老夫人这才让柳嬷嬷扶着到了堂下,迎了半道:“哎哟喂,许多年没见着老姐姐,今儿怎就劳了老姐姐的架式,老姐姐快坐,快坐……”

    曹老夫人也笑道:“今儿冒昧登门,连个拜帖也没送上,也是事出有因,打扰了老妹儿的清净,失礼之处还请老妹儿见谅。”

    一行人互相见礼之后,便相继落坐,丫鬟连忙奉了茶水,点心。

    长兴侯夫人低眉顺目,坐到了曹老夫人身边,穿了一身灰绿色及膝褙子,身上戴了金镶玉饰,显得庄重大方,却没那么张扬。

    曹映雪也收起了身上的张扬,穿了淡蓝色的衣裳,首饰也搭得简单,坐在长兴侯夫人身后的小凳上,脑袋压得低低得,大气也不敢喘了。

    满脑子都想着,昨儿虞幼窈走了不久,花会上,便相继有人借口离开,母亲是留也留不动,拦也不拦不住,气得险些背了气去。

    没过一会,宫里就来了人,将她和母亲都宣进了寿延宫,花会也是办不下去了。

    曹映雪长这么大,也进宫了几回,连昭阳宫也去过两回。

    寿延宫很大,满地都铺了金砖,满目的金碧辉煌,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她一进了殿里,连腿儿也软了。

    太后娘娘隔了一道刺眼的明黄帘子,威严的声音打帘子里透出来,听得她精神恍惚,也不大真切,却是慑人得慌,她脑子也成了糊浆,以至于连从小学到大的《烈女传》也背不出来,叫太后娘娘罚了去。

    至到这一刻,她才晓得了厉害与怕处。

    心里满满都是懊悔,自己不该在花会上刁难虞幼窈,闹了自己家里的花会,丢了自家的脸不说,还毁了自个的名声。

第291章:祸害东西

    曹映雪想着,如今叫太后娘娘一罚,这毁了的名声,往后怎么补救也是不能好了,母亲之前说好的宗室县君封号是不可能了。

    可恨的是,虞幼窈却踩了长兴侯府的威严脸面,平白得了太后娘娘的盛赞,还得赐了一条宫绦,虽只是一条宫绦,可也要瞧是谁赏赐的,既是太后娘娘赏的,便也能抵了一个五品县君的封号。

    虞幼窈却是将她的风光全占了去。

    曹映雪低着头,瞧着脚尖儿。

    昨儿她与母亲一直在宫里呆到黄昏过了,太阳尽落,才准许出了寿延宫,回到家里天已经黑透了戌时(19点-21点)。

    一只脚才从马车里出来,就被丫鬟请去了祖母曹老夫人屋里。

    曹老夫人气得勃然大怒,当场就摔砸了茶杯,那茶杯落到曹映雪的脚边上,碎片儿一阵飞溅,吓得她闭了眼儿尖叫。

    曹老夫人怒喝一声:“闭嘴!”

    曹映雪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呜呜地哭。

    长兴侯夫人吓白了一张脸,跪在一旁,却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曹映雪都已经哭了,可祖母依然不饶了她,指了她的鼻子骂:“丢人现眼的东西,哭,你还敢哭,人虞家大小姐,便是差点被毁了名声,也能挺直了腰背,与人据理力争,你哭什么?你有什么脸哭?”

    都是做孙女儿的,也都在高门大户养出来的,差别怎就这样大?

    平日里还有几分伶俐,搁她跟前儿惯会讨好卖乖了去。

    可一经了事,脑子就叫纸糊了。

    想到这处,曹老夫人更气了:“瞧瞧你这没出息的德性,长兴侯府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你父亲在幽州拼死拼活为你挣来的风光,你这祸害东西,尽拖后腿子,丧了家门的玩意儿,当初你娘生你下来时,我怎就没一盆水溺了你去……”

    连珠夹炮的声音,就跟炮仗似的骂了不停,曹映雪跌坐在上,脑子一片空白。

    长兴侯夫人便是再心疼女儿,也不敢张了口。

    曹老夫人骂累了,跟前的嬷嬷递了一杯茶过去,她喝了茶,怒火就转向了长兴侯夫人:“七姐儿一个半大的孩子,便是做错了,也是小孩子之间的口角,你一个长辈,还封了诰命的,跟着瞎掺合什么?你的脑子是叫屎尿糊住了?眼里头只瞅见了,虞大老爷只一个四品的御史,虞大小姐是打小丧了娘的,可你怎么也不想一想虞氏族的底细?”

    长兴侯夫人被骂得抬不起头来,连话儿也不敢多说,张了张口想解释,可瞧了老夫人横眉怒目,赶忙低下了头。

    曹老夫人胸口起伏:“虞氏族世代书香,祖上极为显赫,曾与临江府叶氏,并称天下第一文流,素有南叶北虞之美名,当年大周未立,天下烽烟四起,前朝最后一任宰辅,就出自虞氏族,就是后世称其“六朝第一相”的虞相,他儒释道三学并重,观星象,断言前朝龙脉断绝,气数已尽,道了一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最后也是他冒了天下之大不韪,弑君,降了高祖,彼时大周国立,这才免除了烽烟战火。”

    提起这桩往事,曹老夫人就连语气也变得慎重。

    跪在堂下的长兴侯夫人,更是骇得面如土色,虞氏族有这样的经史,又哪儿是轻易能招惹了去的?

    曹老夫人瞧着她瑟瑟发抖的熊样,更是气也不打一处来:“高祖皇帝入主皇城,感念虞相襄助之德,连夜召虞相进宫,你可知这后头的事?”

    厅里的气氛倏然一肃,曹老夫人拔高了声量:“虞相这一支,除了嗷嗷学步的孩儿,上上下下男丁妇孺举家插胁,自尽于家祠之内。”

    长兴侯夫人瞳仁猛缩。

    曹老夫人一边吸着凉气,一边说着:“先帝得了消息,连夜乘马出宫,用虞家一家老小未干的血,写了“贞烈”,“忠君”二字,后追封虞相忠烈公。”

    曹老夫人也是满面唏嘘:“也是因着这段惨烈的过往,虞氏这才落没下来,也因这段往事,虞氏族行事也低调了许多,等闲都不敢抬了祖宗名讳,担心辱没了虞相那一支的忠烈肝胆。”

    说到这儿,曹老夫人话锋一转:“但是,那一幅血书,与功勋诰劵,至今还供在虞氏族的宗祠里头,忠烈公在文人学子之流,便也有“小圣人”之名,虞氏族,至今依然是天下文人学子的朝圣之地。”

    长兴侯夫人一阵齿冷,连牙齿也“咯啦”起来,更不敢说话了。

    曹老夫人气绿了眼睛:“虞氏族虽然落魄了,但先帝却曾留了口谕,要后人善待虞氏,对虞氏要多提拔,多重用,忠烈公的贞烈忠君,是虞氏一族的丰碑,有这一座碑在,虞氏族将会成为大周朝最可靠的臣子,所以,虞氏族但凡有出挑的子弟入仕,都会在朝堂上占有一席之地。”

    说到这里,她就想到了榜眼出身的虞二爷,狠瞪了媳妇子。

    “你当虞二爷一直呆在户部,任正三品户部侍郎,多年来没有挪动,是为了什么?”

    长兴侯夫人哆嗦着唇儿。

    曹老夫人瞧着她一脸蠢相,真恨不得一巴掌抽过去:“是为了等着接夏言生首辅一职,正在熬资历呢,虞大爷瞧着不出挑,却是夏党在都察院一把刀,指哪儿,插哪儿。”

    虞家就要出一位首辅?长兴侯夫人听愣了神儿。

    曹老夫人喘了一口气,这才道:“虞老妖婆是孀妇之身,从前就颇有烈性,连威宁侯府的老封君也是不敢招惹了去,你该庆幸,昨儿虞幼窈没叫你们母女俩毁了名声,否则那老东西,便也能穿了诰命服,一头撞在长兴侯府的门口,到时候,长兴侯府也该前途尽毁了去。”

    长兴侯夫人眼睛一黑,险些当场晕了过去:“这,这可怎么是好啊!”

    曹映雪更是吓瘫了身子,连哭也不敢哭了。

    曹老夫人发作了一通,人也冷静了一些,冷道:“太后娘娘出面罚了你们,虞府便也不会再紧咬着不放。”

第292章:前程尽毁

    长兴侯夫人可算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上的汗。

    就听了,婆母曹老夫人略一沉吟,皱着眉头说:“明儿上午,我亲自去虞府老一趟,你俩跟我一道过去好好道个歉,虞老夫人多少也要给我几分面儿,至少要将这事儿圆了过去,这往后,”她一边说着,目光锐利地瞧了曹映雪:“映雪名声也毁了,呆在京里头也是惹人笑话,就送进族里去避一避风头。”

    长兴侯夫人顿时惊瞪了眼睛,连滚连爬地爬到老夫人脚下,痛哭,求饶……

    曹映雪连呼吸也变重了。

    起初,她并不能理解送进族里去避一避风头,到底意味着什么,还当祖母是真的在为她打算。

    后来,她看着母亲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字字泣泪。

    这才恍然知道了,避一避风头,也不过是面上的话儿,只要她一回了族里,这辈子,大约也没机会再回京兆。

    待年岁再大一点,就在族里相熟的姻亲里,挑一个年岁相当,家世普通过得去的人家,几抬嫁妆,就低调嫁了出去。

    从此以后,就是在夫家也抬不起头来,一辈子的前程也是彻底断送了。

    这样的惩罚对她来说,还算仁慈。

    再厉害的人家,被毁了名声的姐儿,都要送到家庵,青灯古佛,带发修行,或者干脆剪了头发,做了姑子。

    更厉的一点的,一碗砒霜,连命也没有了。

    曹映雪恍惚地想,如果昨儿毁了名声的是虞幼窈,她会有怎样的下场?

    大约与她也差不离吧!

    曹老夫人与虞老夫人说了一些从前的事,总算是把话盘活了,也说开了,心里多少也有些庆幸,虞府是书香之家,讲情面,也重礼数的人家。

    曹老夫人话锋一转,就笑道:“把你家几个小得,都叫出来给我瞧一瞧,昨儿花会,原也该带到我屋里让我瞧一瞧,认一认,但我前儿凉了身子,正吃着药,也不好见了人,省得把病气给过了她们。”

    是不是真病,暂且也不清楚,可这话一说出口,便也带了示好的意思,表明了她今儿也是大病初愈过来的,显尽了诚意。

    虞老夫人顺理成章指了屏风,说道:“你们几个也别藏掖着,快出来给曹老夫人请安,问个好。”

    虞幼窈率先走出来,身后跟了虞霜白,虞兼葭让艾叶一个人扶出来的。

    三个姐儿一走出来,曹老夫人浑浊的眼儿,也跟着一亮:“这一个个鲜嫩得,就跟花骨朵儿似的,真正是可人得很。”说完了,就又瞅了一眼虞老夫人,脸上透了艳羡:“你这老货,谁的福气也不如你大。”

    二个儿子,一个将来是要做首辅的,一个在都察院里也是得力。

    几个孙女儿,也是似摸似样,一举一动,大大方方,没得半点儿张扬,便是瞧一眼,也能知道是教养极好的,也不知道,将来会有怎样的大好前程。

    虞幼窈带着虞霜白,虞兼葭给曹老夫人请安:“老夫人安好。”

    曹老夫人一眼就瞧见了虞兼葭,目光在她的腿脚上瞧了一眼,连忙关切道:“是三姐儿吧,这是怎么了?”

    虞兼葭垂着头,柔声细语:“回老夫人话,昨儿不小心崴了一下,伤了脚,若有失礼之处,还请老夫人见谅。”

    虽然叫人扶着,但无论是性情,涵养,礼数也都是一等一的好。

    只是!

    曹老夫人瞧了一眼她苍白病弱的脸儿,面上却半点不显:“是昨儿在我家里头崴了吧,”一边说着,就横了身边的长兴侯夫人一眼,嗔怪道:“可真是造了孽去,便是小小的姑娘也照应不好,却是遭了这样的罪去。”

    长兴侯夫人连忙瞧了虞兼葭,一脸歉意:“却是我的不是,三小姐上门是客,理应好生招待照料,却没想,竟让三小姐搁我家里头崴了脚,”说完了,还关切地问:“脚伤得怎么样,可有请御医上门瞧过了?”

    虞兼葭淡白的唇儿轻弯了一下,露了羞涩的笑容:“多谢老夫人、夫人关心,”接着,她又柔声道:“家里请了擅长筋骨的李御医过府瞧了,就是扭了筋,多养一养便也没事了,夫人不必担心。”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长兴侯夫人放心下来,又堆起了笑容:“我家里有些上好的补品,与治疗损打伤药,一会儿就使人送过来,这阵子可得好好养着。”

    曹老夫人笑了,打腰上取了一块绿莹莹的玉佩,塞进了虞兼葭手里。

    虞兼葭只觉得触手细润,却是上等的绿翡翠,连忙推辞:“老夫人,这怎使得……”

    曹老夫人笑道:“一个顽物,也不值当什么,拿去玩儿吧!”

    虞兼葭一脸为难,抬头瞧了祖母一眼。

    虞老夫人摆摆手:“长得赐,不可辞,接着吧!”

    虞兼葭这才向曹老夫人道了谢。

    曹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你崴了脚,快坐着去,别站着说话。”

    虞兼葭又道了一声谢,便让艾叶扶到一旁的小圆凳上坐定,脚下顿时一轻,钻心的疼也缓解了一些。

    曹老夫人又瞧了虞霜白,见虞霜白娇丽大方,透了灵动活泼,规规矩矩站着,仪态和礼数也是极好,连笑容也温和几分:“这是二姐儿吧,这模样儿可真好,”说完了,就转了姚氏一眼:“虞二夫人可真正是好教养。”

    虞霜白的长相娇丽大方,正是老家人最喜欢的一款,哪家长辈瞧了,都要心生喜爱,少不得要夸一回。

    姚氏抿着嘴儿轻笑:“跟个皮猴儿似的,哪当得老夫人这样的夸赞。”

    虞霜白顿时跺了一下脚,一脸娇怪:“娘,客人还在呢,你也给我留点面子吧!”

    屋里顿时哄堂一笑。

    “可是个乖乖。”曹老夫人一边笑,一边打手腕上扒拉了一个玉镯子,不由分说就套进了虞霜白手腕上。

    半红半白的玉镯子,便是这玉相,也是价值不菲。

    有了虞兼葭收了礼物在前,虞霜白就大大方方收了礼物,声音娇甜地道谢:“谢谢老夫人。”

第293章:悔死我了

    曹老夫人笑眯了眼睛,就握住了虞幼窈的手,转头瞧了虞老夫人:“这就是你打小带在跟前的小心肝儿窈窈吧,”也不待虞老夫人说完,她又转了头,一边打量虞幼窈,一边笑:“可是个玉致天成,娇贵鲜妍的人儿,我若有这样一个孙女儿,怕也要疼到胳肢窝里去,怎么疼也不嫌够。”

    这夸赞,可真是掏了心窝子了。

    连一旁的虞兼葭听了,也不禁垂下了头,顿觉喝进嘴里的茶,也失了滋味儿。

    虞幼窈抿着嘴儿笑,小脸儿透了羞涩。

    半大的孩子,眉眼间却是玉润天成,一举一动之间,也是打骨子里头透了贵女仪态,细瘦的身段儿纤柔得很,削薄的背脊间,确实生了一段娇香灼骨。

    这样又娇又贵的人儿,京里头也没得几家能养得起来?

    也不知道,会有多大的造化?

    曹老夫人轻颤了眼睛,将眼底的深沉掩去,就瞧了虞幼窈腰间的宫绦,笑道:“方才在来虞府的路上,碰着了宫里的马车,这也知道了,沈姑姑奉了太皇后娘之命,给虞大小姐送了赏赐,这宫绦可真好看,”她语气也唏嘘了起来:“太后娘娘喜欢蓝田玉,当年老太爷为我请封时,太后娘娘赏了我一棵白绿的蓝田玉松。”

    大家只当她在闲话家常,也只是听着。

    虞幼窈垂着头,听到曹老夫人话锋一转:“太后娘娘对我说:蓝田之玉,其有四善昭性,即和、柔、真、坚;亦有五德昭其馨,即仁、义、智、勇、洁;更有其六谓品,即纯、透、静、润、清、善、芳。”

    此言一出,安寿堂里静得落针可闻。

    一道一道目光都瞧向了虞幼窈。

    原也以为,一条宫绦便也是体面大了去,哪儿晓得这宫绦还有四性、五德、六性,这是太后娘娘对虞幼窈的嘉许,也是对她的警示。

    也足显了,太后娘娘对虞幼窈的看重。

    虞老夫人笑道:“我却是知道,太后娘娘有一尊色泽黄白的蓝田玉佛,就供奉在寿延宫里的佛堂里头。”

    杨淑婉悄悄捏了帕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圆凳坐着硬实得很,崴伤的脚搁在地上,也是胀痛难忍,虞兼葭有些坐不住了,想立马回了自己的院子。

    虞幼窈自己也有些吃惊:“多谢老夫人为我解惑。”

    曹老夫人点头,目光带了欣赏地瞧着虞幼窈:“清洁以廉身,窈心以善德,是让家里养出了风骨,才有了这样风范,”说到这里,她轻轻一叹,脸上透了温和的歉意:“好孩了,昨儿在花会上,你受委屈了。”

    “老夫人,却是折煞我了。”虞幼窈轻咬了唇儿,瞧了曹老夫人。

    曹老夫人辈分高,说了这话,做为后辈也不该拿乔。

    曹老夫人转头瞧了一眼站在身后的丫鬟。

    那丫鬟也机灵,连忙将一个宝盒递进了她手里。

    宝盒上头镶满了珠玉翠宝,眼瞅着是珠光宝气,耀眼得很,大家都不由都猜测,这盒子里头的礼物,有多了不得。

    虞老夫人目光闪动了一下,垂眼捻着佛珠。

    曹老夫人打开了盒子,打里头取了一卷帛书:“早前家里得了一卷帛书,上头的用字,皆是先秦时的金文,家里也没人认得,但帛书上头印了徽记,与你外祖家谢府有些渊缘。”

    她轻展了帛书,这一卷帛书瞧着年代久远,却保存得极好,上头的金文承袭了甲骨文的形体,瞧着晦涩得很,还画了一些事神鬼图,帛书最末端,确实印有谢府的徽记,只是这徽记与谢府又有不同,似乎更繁复一些。

    但是,虞幼窈知道,应当就是谢府的徽记没错。

    这卷帛书,确实是谢府旧物。

    虞幼窈呼吸一紧,曹老夫人说这是早前偶得,未必是真话,这帛书是先秦古物,肯定是一早就收藏在家中的。

    今儿曹老夫人带了帛书登门,也确实是带了诚意。

    曹老夫人见她神色郑重,便也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将帛书放进了宝盒里,连同宝盒一道递给了虞幼窈:“这帛书今儿便赠予你,也算是物归原主。”

    “多谢老夫人。”虞幼窈双手捧过,转头递给了一旁的春晓。

    曹老夫人打开了局面,就瞧了长兴侯夫人一眼。

    长兴侯夫人打了一个激凌,连忙堆起了笑容:“好孩子,昨儿真真是委屈你了,我这个长辈也是痴长了年纪,却是个不经事的,可不就犯了湖涂,可是臊了脸皮,悔死我了,今儿就舔了脸去,跟你赔个不是。”

    却是完全放下了长辈的身段儿,当真舔了脸去。

    这下,虞幼窈都有些佩服起长兴侯府了。

    她一个晚辈哪儿当得起,连忙道:“夫人却是言重了,原也只是我与曹七小姐之间的口角之争,哪儿晓得,竟也闹腾了夫人家里的花会,我心里也是十分过意不去。”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敬人者,人亦敬之。

    长兴侯府这赔礼不管是不是出自真心,却也带了诚意,做为一个晚辈,自然也该给了这三分体面。(改自《孟子·离娄下》:“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

    长兴侯夫人悄然松了一口气,顿觉连后背的衣裳都湿透了。

    她堆着笑:“我家七小姐儿,打小叫就我娇惯坏了,竟养成了她这样不晓得轻重,今儿也带了她登门,让她好好给虞大小姐道个歉,认个错,”说完了,她就转头瞧了曹映雪,连声音也变得严厉:“快过来,给虞大小姐道歉。”

    曹映雪连忙打椅子里站起来,踩着小碎步上前,垂着头,对着虞幼窈行了一个深蹲大礼,这才哑声道:“虞大小姐,对不起,昨儿在花会上是我不对,请你原谅我。”

    曹七小姐低着头,瞧不到脸上的表情,只能瞧见一截儿尖尖的下巴,透了玉润光洁。

    虞幼窈点点头:“曹七小姐客气了。”

    多的话,就没有了。

    没说原谅,也没说不原谅,但大面上也算过了这一荏儿。

第294章:表哥不乖(求月票)

    屋里气氛顿时一松。

    曹老夫人与虞老夫人两人闲话家常,姚氏、杨淑婉、长兴侯夫人有一句没一句地凑着趣儿,几个姐儿从旁听着。

    如此聊了,大约半个多时辰,曹老夫人面露疲乏:“年纪大了,身子也是不中用了,折腾一回,便也去了半条命。”

    虞老夫人深以为然:“可不是吗?真是不服老都不行了。”

    曹老夫人顺理成章地提了告辞,虞老夫人也就客套了几句,也是没留,便打发姚氏,杨氏,并几个小的,热热闹闹地将人送出了家门。

    一行人上了马车,马车“哒哒”地驶出了虞府。

    长兴侯夫人掀了车帘,抬眸瞧了一眼虞府红漆的大门,堆了满面的笑容,顿时阴冷下来。

    迫于太后娘娘之尊,与家里老夫人之威,她今儿也是打落了牙齿,和了血地吞,便是脸子也没要,就领了女儿一道来了虞府向虞幼窈道了歉。

    可她心里是真恨呐!

    好端端的花会,却变成了一场笑话,丢尽了脸面的是长兴侯府,毁了名声,一辈子前途尽毁的,也是她的女儿,叫太后娘娘罚了一通,连府里的威严体面也失了的,还是长兴侯府!

    她虞幼窈有什么委屈?

    凭甚还要她舔了脸了,带了女儿来向她赔礼认错?

    想到女儿,就要被送回曹氏族里,那可是她十月怀胎,拼了性命才生下来,精心养了许多年,才长了这么大的女儿啊!

    虞幼窈是既得了名声,又得了赞赏与赏赐,可是风光得很。

    可这风光却是踩了她长兴侯府的威严,踩了她女儿的名声与前程,踩了她的脸子得来的。

    马车出了府,虞府一众人这才回了安寿堂。

    姚氏和杨淑婉陪着老夫人说了几句话,便相继带了儿女走了。

    虞幼窈将祖母扶进了屋里,伺候祖母躺进了贵妃榻里:“祖母累了,便好好歇一歇神儿,我先回去了。”

    虞老夫人点点头:“快回去吧!”

    虞幼窈回了窕玉院,表哥正坐在花厅里喝茶。

    虞幼窈一下就瞪了眼儿,气势汹汹地拎了裙摆走过去:“表哥,你昨儿熬了一宿,不是让你休息吗?怎么还到处乱跑,一点也不乖!”

    周令怀搁下了茶杯,轻笑:“用完了早膳,听说宫里来人了,就过来看一看,”一边说着,他就瞧了小姑娘腰间的宫绦,就摩挲了一下手珠上的蓝田玉珠:“府里都震动了,我哪儿还能睡得着。”

    虞幼窈呶了嘴儿:“表哥,你借口可真多。”

    周令怀一圈一圈地解下手珠,拿在手里头把玩,新做好的香珠,要经常把玩才能养好:“宫绦很漂亮,也很适合你。”

    有了太后赏赐的宫绦,往后小姑娘到了外头,也就不会再有不长眼的人,上赶着找荏,给她委屈受,旁人见了她也要敬着些,也能省了许多麻烦。

    如此,他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虞幼窈解下了腰间的宫绦,拿在手里把玩:“表哥,太后娘娘为什么会这么快就得了消息?”

    周令怀但笑不语。

    虞幼窈有些不解:“长兴侯府举办花会,宫里头自然也会关注一些,但宫里宫外,隔了一道森严的宫墙,以及无数道宫门,一道消息要传进上位者耳里,需经过无数人的嘴,因此许多消息都大打了折扣,变了味道,十分的消息,差不多去了一半多,能留三四分已经不错。”

    说到这里,她皱了小眉毛,又强调道:“更遑论,如今宫里是陆皇贵妃执掌凤印,管理后宫事宜,太后娘娘深居寿延宫,已经不大理事,消息送进了宫里,怎么可能就越过了陆皇贵妃?”

    也是陆皇贵妃尚未得了消息,太后娘娘却先一步有了动作,这才打了长兴侯府一个措手不及。

    否则消息经了陆皇贵妃的手,就没太后娘娘什么事了。

    虞幼窈看向了表哥。

    周令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轻敲着扶手,没说话。

    虞幼窈就又道:“长兴侯府也不是傻得,花会上出了这样的事,第一反应不是如何处理,而是先将这事遮掩了去,再想法子处理、解决,京里大户人家,哪家哪户遇到事儿,都是这样来处理的。”

    可太后娘娘宣了长兴侯夫人,曹七小姐进宫后的作为,可见花会上的事,是半点也没瞒过太后娘娘的耳目。

    这就离谱了。

    单看曹老夫人今儿雷厉风行,快刀斩乱麻的手段,就该知道。

    花会上的事,便是再晚个把时辰,曹老夫人有了动作,与陆皇贵妃搭上了线,今儿恐怕就又是另一番局面。

    太后娘娘会注意到她,也许会有赞赏的话,从宫里传出来,却不会特地派了沈姑姑给她赐了宫绦。

    长兴侯府的道歉还是会来,但道歉的姿态也要大打折扣。

    这也太奇怪了?

    倒是没想到小姑娘这么敏锐,还能想得这样深,周令怀吮了一丝笑意:“消息是我命人送进宫里的。”

    虞幼窈瞪大了眼儿,一脸呆滞:“表哥,你、你……”

    周令怀也没多说,轻抚了她的头发:“要记得,以后只有你欺负旁人的份儿,可没有受人欺负的道理,嗯?”

    虞幼窈脑子都是懵的,只知道忙不迭地点头。

    点完了头,她又一脸复杂,表哥是为了她,才将消息送进了宫里,所以她才能得了太后娘娘的赞赏与赏赐。

    可表哥曝露出来的手段,却绝非寻常。

    虞府在宫里也安插了人,可也只是寻常消息往来,更隐秘一些的,也未必能打听得到,周家的门第比起虞府还差了不止一筹,周家远在幽州,怎么可能就将手伸进了太后娘娘宫里?

    还有就是,花会上的事才一闹开,表哥就知道了消息,这也反映了,表哥的眼线也渗透进了长兴侯府。

    表哥似乎在下很大的一盘棋。

    虞幼窈心儿“噗咚”乱跳,止不住一阵心惊胆颤,神色复杂地看着表哥,张了张嘴想要问,可可话到了嘴边上,就成了:“谢谢表哥!”

    有些话她不该多说,更不该多问。

第295章:帛书之秘

    小姑娘眼儿盯着自己的脚尖,睫毛低垂,轻轻地颤动。

    周令怀又揉了她的头发,软软的发丝,令他掌心发痒:“方才长兴侯府的人登门,都说了些什么?”

    虞幼窈松了一口气,这才抬了头:“舍了脸的道歉,半点也不带含糊,曹老夫人还与祖母说了从前的事。”

    曹老夫人和祖母提了从前的事,便是个知礼的人,也要搭上一二句,这样一来而二去,没得交情,也得套出了三分交情。

    人与人之间,一旦有了交情,少不得要讲些情面,后头长兴侯府不管是道歉,还是赔礼,只要摆出了诚意,虞府少不得要接一接。

    所以说,曹老夫人是个厉害人,

    周令怀也不意外。

    虞幼窈又想到曹老夫人送给她的帛书,连忙让春晓去拿:“表哥,长兴侯夫人送了我一卷帛书,说与谢府有些渊缘。”

    周令怀有些意外:“帛书是先秦文书,当时记录文字大多用皮、简之物,丝织品属贵重之物,所以帛书应用并不广泛,只一些重要文书,才会以帛书记载,如此说来,这卷帛书应当颇有来历,不过,”他略一思忖,又道:“应是帛书内容不详,或者所记载的内容无甚重要,长兴侯府才拿了此物送你。”

    即便如此,长兴侯府赠了和虞幼窈有些牵扯的帛书,也是花了心思。

    虞幼窈也是这样想:“既是外祖家之物,待三表哥回了京里,我便转赠于他。”

    周令怀点头。

    这时,春晓捧了帛书过来了。

    虞幼窈打开了盒子,拿出了这一卷帛书,一点一点展开。

    上头的文字皆是甲骨文,大约年代太久,一些字也有些模糊不清,虞幼窈一个字儿也不认得,就去看上头的图画。

    看了就更懵了。

    这些画,全是以细线勾描的简画,以青、红、白、黑四色,虞幼窈却是知道,先秦时颜料不如现在繁多,其中又以青、红、白、黑为尊为贵。

    她仔细地瞧,发现简画描绘的手法,有些出奇,大周朝还不曾见过类似的,好像某种特殊的图腾画样,便是简单的结构,也是神态各异,活灵活现,以人物居多,或立或卧,或奔走或跳跃,个个栩栩如生,却透了庄重肃穆,用笔之工、描绘之细分毫不爽。

    虞幼窈看不懂,就将帛书递给了表哥:“表哥,你帮我瞧一瞧,帛书上都记载了什么内容,我一点也看不懂。”

    周令怀有些犹豫:“到底是谢府旧物……”

    他话没说完,虞幼窈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表哥,你想得忒多了,长兴侯府得了帛书,指不定要怎么解读,帛书虽然到了我手里,可到底是古物,长兴侯府不可能没有复刻留存,而且真正重要的东西,也不可能到了我手里。”

    既然不是太重要,看看也是无妨。

    周令怀确实是对帛书有些兴趣,听她说得头头是道,便也没有推辞,接过了帛书来看。

    虞幼窈见表哥看得津津有味,这才恍然意识到:“表哥,你竟然能看懂帛书上的内容?你连甲骨文也认识?”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这话十分矛盾。

    周令怀听笑了:“略通一二。”

    略通一二,表哥还是一如既往地谦虚呢,虞幼窈无语了。

    周令怀被她的表情逗笑了,就问:“你不知道我能不能看懂帛书,方才怎就将帛书拿给了我,让我帮你看一看,好像我就一定认得。”

    虞幼窈这才反应过来,呶着嘴儿:“这不是习惯了有不懂的地方就找表哥,也就没想表哥是不是也能看懂。”

    大约她心里头,也是认定了表哥是一定能看懂。

    毕竟,表哥这么厉害,会的东西那么多。

    周令怀弯了唇:“这卷帛书内容挺有趣的,你过来,我读给你听。”

    “表哥,帛书上都写了什么?”虞幼窈笑弯了唇儿,搬了小杌坐到了表哥身边,紧挨在表哥的身边,一手只支着小脑袋。

    周令怀低头看她,指着上面的图画:“严格来说,这不算是谢府旧物,应也是谢府从前收录过的,上头记载的是楚地流传的神话传说和风俗,还包含阴阳五行、天人感应等方面,亦有些天象、灾变、四时运转和月令禁忌,帛书虽小,但容丰富庞杂。”

    虞幼窈听得津津有味。

    上面绘帛了鬼神画,表哥每每读到,便也会指着帛书上面的图画,给她讲那些流传的神鬼故事。

    听得她眼儿也是亮晶晶的,没想到表哥还知道楚地的一些神鬼故事。

    看着看着,周令怀表情略有些凝重,看着帛书眼里一片惊疑。

    虞幼窈连忙问:“表哥,你怎么了?”

    周令怀也不继续读帛书了,小心翼翼地卷起了帛书,收进了盒子里放好:“可有听说过巫祝?”

    虞幼窈点头:“我只知道书上记载,历朝历代都有巫蛊之祸,每一次都牵连甚广,流血成河,大周朝禁止事巫之术,一经发现,按律当斩。”

    周令怀解释道:“事鬼神者为巫,祭主赞词者为祝,巫者分正邪两面,正者为祝,邪者为蛊,巫祝与巫蛊不同。”

    虞幼窈来了兴趣。

    周令怀继续道:“这上面记录了巫文化,祈福祥、顺丰年、逆时雨、宁风旱、弥灾兵、远罪疾等,包含了仁治、农耕、天象、兵法、医术等,只不过里头除了甲骨文,还掺杂了大量的金文、象形文,几种文字类别不大,许多信息词意不达,内容含糊不详。”

    巫祝文化以神、鬼、人为基。

    形态、姿势、动作、仪式、禁忌等,只是它的表象,世间先有巫,才有了道、儒,道、儒两家都受了巫文化的影响。

    巫文化有极强的实用性。

    祈福祥包含了仁治、功德,从而事神鬼,得其祝祷,顺丰年也含有耕种时令、时节,宁风旱里包含有天时天象,以预测晴雨,弥灾兵就更了不得了,里面讲了奇门盾甲,排兵布阵图,远罪疾,便是医术。

    泉州谢府传承的蛊药,大约也是这一流派。

第296章:打断了一条腿

    这卷帛书确实与谢府有些渊缘,却并非谢府旧物。

    虞幼窈瞪大了眼儿:“表、表哥,这卷帛书之么厉害?”

    周令怀点头:“嗯,自汉开始,巫文化被禁止,相关书籍也一并成了禁令书,大量焚毁,若有事巫之人一经发现,按律当斩,巫文化残缺,所以长兴侯府得了本帛书,却一直没有发现帛书的秘密。”

    因为没有人懂巫术。

    虞幼窈张了张嘴,脑里头想的不是这卷帛书的价值,而是:“表哥,你居然连巫术也懂,可真厉害啊!”

    周令怀听笑了,摇了摇头:“我却是不懂巫术,只是少时因为好奇,偷偷看了几本禁令书,后来教父亲知道了,将我打断了一条腿,养了两三个月才好,因此我对巫祝一事,知道得比旁人多一些。”

    说完了,他就有些懊恼自己嘴快了,怎就提了这事?!

    虞幼窈瞪大了眼儿,忍不住嘟嚷:“姑父对表哥也太严厉了,便是悄悄看一看,不让旁人知道了,也没甚紧要,怎还能狠得下心,打断了表哥一条腿,”说到这里,她一脸心疼地看着表哥,握着表哥的手:“表哥那时候一定很疼。”

    周令怀轻笑:“时间太久了,我也不大记得。”

    虞幼窈呶了呶嘴儿,姑父若是还活着,知道表哥是真坏了腿,也不知道该有多么心疼,指不定还要后悔,当初打断了一回表哥的腿子。

    周令怀又扯回了话题:“这卷帛书上头的文字,不到万字,但每一个字,都包含了庞大的信息,其中最关键的信息,都隐藏在事鬼神图里,我方才一观,也只窥了一叶之秋,需要花费许多时间来解读,并不是容易之事。”

    虞幼窈点点头,又皱眉:“既然帛书不算谢府旧物,里面记载的又是巫文化,终究是个祸患,便也不好送到谢府,还是表哥收着吧。”

    表哥看起来对帛书很感兴趣,而且帛书交给表哥保管,也更妥当一些。

    周令怀点头:“好,我改日寻人将帛书解读了,将里头关于医术部分抄录,到时候你再送回谢府,也算全了这卷帛书与谢府的一场缘份。”

    虞幼窈觉得如此甚好:“好,就听表哥的。”

    周令怀也不说帛书的话了,而是问:“昨儿送你的《资治通鉴》在看吗?有没有不懂的地方?”

    虞幼窈点头:“有看呢,我把不懂的地方都记下来了,改日一起向表哥请教,今天,”她瞪着表哥,又娇又凶的样子:“表哥该回去休息了。”

    方才不知不觉,又和表哥说了许多话,她差一点就忘了这事。

    “好!”他若是再不休息,小姑娘真该生气了。

    想着过一会儿就要用午膳,虞幼窈连忙喊了春晓:“小厨房熬的药膳,这会儿应该差不多熬好的,快去把药膳端来。”

    春晓连忙应是,转身出了屋。

    虞幼窈转头瞧了表哥,连忙道:“表哥先用一些药膳再睡吧!”

    周令怀点头:“就听表妹的安排。”

    虞兼葭崴了脚,让几个婆子担着椅子,回了嫏还院。

    府里的丫鬟婆子们,因为沈姑姑进了府的事,沸腾了,一个个高兴得都快找不着北,脸上的喜气掩也掩不住。

    “太后娘娘跟前的沈姑姑进了府,给大小姐赐了宫绦,还夸了大小姐,清洁以廉身,窈心以善德……”

    “宫绦是蓝田玉制,还是黄绿色得,宗室里有封号的夫人、小姐们,戴得也是这个样儿的,往后咱们大小姐,便也跟宗室贵女一般体面呢。”

    “咱们大小姐,可真是了不得呢,这才满了十岁没几天,头一次出了门子,到外头去走动,就为自己挣了名声与体面,再没有比她更有福气的人了。”

    “可不是吗?大小姐仁厚又心善,跟老夫人一样,是个菩萨般的人,这大好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

    丫鬟婆子们正事不干,聚一起高谈论阔,管事们见了,竟也不出声阻止,甚至还凑在一起说,与有荣焉的模样,浑似得了赏赐与赞赏的人是他们自己。

    虞兼葭回了院子,听到自己院里的下人们也在说这事,轻咬了一下唇儿:“大姐姐得了太后娘娘的赏赐与赞赏,却也不好大肆谈了去,叫人知道了,还当咱们家轻狂,”一边说着,她轻蹙了一下眉,总觉得这话有些不妥当,让人听了,还当她嫉妒虞幼窈,便又补充了一句:“让小厨房多做几个菜,给院子里的下人加几道。”

    茴香不乐意,但小姐吩咐了,便也应下。

    分明是一家子姐妹,一道去了花会,怎就大小姐得了体面,小姐却崴了脚,受了罪不说,竟还让大老爷斥责了去。

    真真是,好的全让大小姐占了去。

    坏的全让小姐沾上了。

    茴香出了屋里,虞兼葭靠在贵妃榻上,却是心烦意乱,一刻也平静不下来,便是让艾叶换了宁神的香,也是心神不宁

    满脑子,全是昨儿花会上的事,还有叫父亲斥责的画面,以及祖母居高临下看她的眼神,直叫她连心也凉透了。

    好在,父亲斥责了她一通后,祖母没说什么。

    虞兼葭也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了,便也松了一口气,没成想,她回了窕玉院不久,柳嬷嬷就过来了。

    虞兼葭吓了大一跳,连忙就要起身。

    柳嬷嬷笑眯眯地阻止:“三小姐崴了脚,快别起来,就坐着。”

    态度虽然温和,但虞兼葭却也明白了,方才在安寿堂里,老夫人没说什么,并非不打算追究,而是不打算当着父亲的面儿追究。

    父亲已经罚了她,若是老夫人再罚了她,父亲难免会对她维护一些。

    老夫人偏疼虞幼窈,在会花上,虞幼窈因她受了委屈,老夫人怎么可能会饶了她呢?

    虞兼葭垂了头,掩去了眼中冰冷的讽刺,对柳嬷嬷道了一声谢,柔声问:“可是祖母有什么吩咐?”

    柳嬷嬷就道:“老夫人说,三小姐身子骨弱,这头一次出了门子,就在外头崴了脚,可是遭了罪受,这往后得仔细在屋里养着些,可不行再到外头折腾了去。”

第297章:虞幼窈,也配(求月票)

    虞兼葭一听这话,喉咙里止不住地发痒,这是变相禁了她的足,以后也不许她到外头去走动了。

    柳嬷嬷将手里的一本《心经》,拿给了她:“老夫人少时,心性浮躁得很,一刻也不得安闲,便去宝宁寺求了一本《心经》,这本《心经》正是老夫人从前那本,之前胡御医为三小姐请了脉,交代三小姐的病症,要静心安闲以储养心、气、神,才能储血以养症,老夫人让三小姐多读一读,抄一抄《心经》,心宁神定,则身闲、体静,百病去。”

    这一字一句,就跟针扎了似的,扎得她心如刀绞,眼前阵阵发黑,虞幼窈愣坐在那儿,一时竟没了反应。

    柳嬷嬷将《心经》往前头一送:“三小姐收着吧,老夫人礼佛,三小姐抄了《心经》,隔三岔五地往老夫人屋里送一本,让老夫人供奉在佛祖跟前儿,也能保三小姐平安。”

    这是读了写了还不行,还要抄了,送进安寿堂里瞧了才算。

    虞兼葭眼睛一黑,抖着胳膊,双手捧过了递来的《心经》,垂下了头,恭敬道:“祖母心慈,记挂孙女儿身子,孙女儿却是无以回报,自当谨记祖母的恩德,认真读写《心经》,让祖母安心。”

    哪儿是牵挂她的身子?

    分明是不满她在花会上的言行,才罚了她抄写佛经。

    但碍于她昨儿在花会上崴了脚,又身子骨弱,这才拐弯抹脚,拿了她的身体作伐,摆了一副“慈母”心肠,可真叫人倒尽了胃口。

    虞兼葭想到了,系在虞幼窈腰间的宫绦,一声音又轻又柔,又滑又腻,又冷又幽,一字一顿,咝咝地吐露:“清洁以廉身,窈心以善德……”

    话音一落,她陡然挥袖——

    哐啷,砰咚,哗啦的声音不绝于耳,小几上的杯、茶、碟、碗等砸落了一片狼藉。

    虞兼葭目光幽冷,盯着一地的狼藉,低不可闻的声音,咝咝地在耳边响起:“虞幼窈,也配?!”

    茴香敲打了下人回来,听到屋里的动静,吓了一大跳,连忙进了屋,见小几上的东西,砸了一地:“小姐,这、这是怎么了?”

    虞兼葭垂下头,声音柔哑:“突然想到祖母昨儿送来的《心经》,今儿还没看,一时不慎就碰翻桌上的东西。”

    茴香连忙道:“小姐身子还伤着,《心经》等些时候也能瞧,哪能急于一时。”

    心里却埋怨老夫人,明知小姐的脚还伤着,还让小姐抄写《心经》,这不是折腾人吗?

    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小姐好,可大小姐从前心性浮躁,连家学也上不进去,怎也不见老夫人让大小姐少写佛经?

    可是将心偏进了胳肢窝里了。

    虞兼葭转开了话题:“下人们都敲打过了?”

    茴香拉着一张脸道:“奴婢才传了小姐的话儿,北院的婆子就过来了,传了老夫人的话儿,说是大小姐得了赏赐,今儿府里加菜,大家一起高兴这一天儿,也是没甚,到了明儿就把得意搁到心里去,还让下人们一会儿去管事那儿领赏钱,人人都有,体面的管事丫鬟一人二两,连马房里的小厮,也能得五百文,整个府里也是喜气洋洋……”

    却是没人记得,三小姐昨儿崴了脚,这会儿脚正疼着。

    可是气死个人。

    虞兼葭胸口又是一堵,连气儿也喘不上来了。

    “小姐……”茴香又是吓了一跳,连忙倒了一杯热茶,取了小姐腰间的香囊,打里头倒了一粒药,化进了热水里,勺子搅了,喂小姐喝了热茶。

    待一杯热水喝完,虞兼葭还是觉得难受,靠在贵妃榻上歇神。

    茴香半跪在她身边,帮着她揉按手上的穴位:“小姐,您这段时候,已经发病了好几回,要不要和夫人说一声,让她想个法子,再请胡御医进府瞧一瞧?”

    胡御医的药却是极好,小姐不舒服了,吃了药过一会儿,也能缓过来。

    可这病一天天地严重,也叫人担心得很。

    虞兼葭轻咬了一下唇儿,半晌才道:“胡御医也不是轻易就能进府里,需要父亲出面请了才行,”说到这儿,她轻咬了一下唇,面色带了委屈:“昨儿父亲生了我的气,我怎好再拿这事惹他烦心,便再等些时候再说。”

    茴香心疼小姐,却也只能这样了。

    虞兼葭垂了头,轻声道:“母亲的头症也犯了好些回,亏得丁郎中的脉案好,开得药也拿得住,这才能好些。”

    茴香低着头,没说话。

    夫人心疼小姐,眼见大小姐一个丧妇长女,得了太后娘娘的赏赐与赞赏,可小姐却是崴了脚,受了老爷的斥责,还遭了罪受,心里不痛快,方才从安寿堂回了院子,叫喊着说头疼,李嬷嬷没让她告诉小姐,免得小姐担心。

    虞兼葭低头瞧了自己还肿着的脚,轻声道:“祖母迁怒母亲在花会上没护着大姐姐,让大姐姐受了委屈,母亲心里也不好受,你一会儿将四弟叫到我屋里,我和他好好说一说话,他年岁也不小了,可不行再像从前那样吃喝玩闹了,折腾了母亲去。”

    茴香心里一酸,小姐便是伤着了身子,还想着家里的母亲幼弟,再没有比小姐还心善又体贴的人了。

    大小姐哪儿比得上小姐?

    怎偏就让她得了好?

    真正没得天理了!

    这一整天,府里头都是乐呵呵地,关着门的得意显摆。

    到了下午,虞宗正和虞宗慎下了衙门,一道来了安寿堂,给虞老夫人请安,少不得要提一提这事。

    虞老夫人乐呵呵地,将沈姑姑来了府里后,一言一行都说了一遍,又让青袖去喊了孙女儿戴了宫绦过来了一趟。

    虞宗正看着大女儿,脸上难掩骄傲:“清洁以廉身,窈心以善德,窈窈以后当谨记此言,方能不负太后娘娘对你的良苦用心。”

    这十字金口是赞赏,也是警示。

    蓝田玉制的宫绦,四善昭性,即和、柔、真、坚;

    五德昭馨,即仁、义、智、勇、洁;

    其六谓品,即纯、透、静、润、清、善、芳。

第298章:身份的象征(求月票)

    这是太后娘娘对窈窈的赏识,也是期许。

    由此可见,太后娘娘对窈窈却是十分看重,虞宗正也是与有荣焉,少不得也要提点女儿几句。

    虞幼窈点头:“多谢父亲教诲,女儿记住了。”

    虞宗慎也笑道:“窈窈半大一点就得了太后娘娘的赏赐,便也不要太有压力,如从前一般便好。”

    虞幼窈抿着唇儿笑:“二叔,我知道啦!”

    又说了几句,虞老夫人就提了曹老夫人,携了长兴侯夫人、曹七小姐过府赔礼道歉的事。

    虞幼窈便也不好继续呆了,便回了窕玉院。

    第二日,虞幼窈上了家学,到了隅中(10点),柳儿就过来禀了:“小姐,镇国侯府宋三小姐、都御史家的齐六小姐过来了。”

    虞幼窈连忙寻了叶女先生告了假,回了窕玉院。

    这会,宋婉慧和齐思宁正在花厅里头闲聊。

    见虞幼窈回来了,齐思宁连忙搁下了手里才拿起来的糕点:“快将太后娘娘昨儿赏你的宫绦拿来我瞧一瞧,也让我开一开眼界。”

    宋婉慧也道:“若不是昨儿不好登门,我一早就过来瞧了。”

    虞幼窈有些无语:“合着你们不是过来看我的,害我白高兴了一场,早知道就不回来这样快,就该你们多等着。”

    说完了,她就转头吩咐春晓去拿宫绦。

    齐思宁一听就笑了,转头瞧了宋婉慧:“快听听这话,这妮儿派头也是眼瞅着见涨了,这都上了门儿,还要咱们多等着。”

    宋婉慧捂了帕子跟着笑:“谁让她是得了宫绦的体面人呢,宗室里的贵女就跟她这个样儿呢。”

    两人一唱一合,可把虞幼窈臊死了。

    她跺了一下脚,不依:“哪儿有你们这样,专程上门来寻了人开心,再这样,宫绦可就不让瞧了。”

    齐思宁和宋婉慧忍不住又笑了。

    便是得了太后娘娘的赏赐与赞赏,也是与从前一个样儿。

    这时,夏桃端了瓷白的碗过来。

    嫩嫩生生的玉豆腐,浸在浇了桂花蜜的黄糖水里头,上头飘着点点桂花碎,杏仁碎,沁人心脾的香味。

    虞幼窈几个,连眼儿也亮了起来。

    夏桃抿着嘴儿轻笑:“今儿天气闷热,许嬷嬷一早就在厨房里忙活,做了桂花杏仁豆腐,放在水井里窖了才拿出来。”

    家里有冰窖,但许嬷嬷说了,姐儿年岁太小,不能太贪凉,要到了三伏天才能用冰呢。

    齐思宁迫不及待拿了小勺子,瓢了一口糖水。

    凉儿丝丝地糖水,熬得浓稠,清甜的桂花味,浓郁的豆香,杏仁香,一进了嘴里头,连头发丝儿也清爽了。

    “可真好吃,”一边说了,便忍不住瞧了虞幼窈一眼,直叹气:“再也没有比你更有口福气的人了,当初许嬷嬷出了宫,我家里也去找了,可许嬷嬷没答应到我家里来,我娘为此,还遗憾了许久。”

    上回虞幼窈生辰小宴,许嬷嬷做了一道栗羊羹,用红豆、栗子、番薯等,做了不同的口味,那滋味可真是,没法形容了。

    后来齐思宁还问虞幼窈要了方子,让家里的厨娘照着做,可做出来的味儿,就是不如许嬷嬷做得好。

    “可不是吗?”宋婉慧搁下了小碗,拿了帕子按了嘴角:“曹映雪为了许嬷嬷与你闹腾了一场,也是不冤。”

    这样厉害的嬷嬷谁不想要。

    瞅一瞅虞幼窈的仪态、涵养、气度,但凡是个心高气傲地瞧了,也难免生出几分比较,嫉妒的心思。

    提起了曹映雪,齐思宁也是一脸复杂:“你们听说了吗?曹老夫人要带曹映雪一道回族里祭祖。”

    乍一听到这消息,虞幼窈不禁一愣:“回族里?”

    宋婉慧微叹:“说是祭祖,怕也只是面上的话,送曹映雪回族里才是真,不过曹老夫人亲自送曹映雪回族里,曹映雪在族里,只要安份做人,过个三五年,等这事儿彻底烟消云散,回京也不是不可能。”

    大户人家对待毁了名声的女儿,都比较苛刻。

    如曹映雪这般,已经算是不错了。

    虞幼窈垂下头,顿觉得全身都冒了凉气,之前没想过的,这会儿一股脑儿地涌进了脑里头。

    如果前日在长兴侯府,被毁了名声的人是她呢?

    祖母疼她是真,可就是为着她不在京里头被人指指点点,也会同意送她回族里,一回到族里,她一个丧妇长女,便是有祖母疼爱,也是鞭长莫及,能有什么好下场?

    兴许族里会因着母亲嫁妆铺子的五成盈利,对她多顾照几分。

    也会因着外祖家,对她也宽待一些。

    但是,族里嫡支、分枝、旁枝盘根错节,还有一些依附虞氏族的小家族,外头瞧了是一团和气,可虞府是要走科考入仕,家中的资源有限,每一个举业的子弟,从读书到走上仕途,都需要庞大的资源,内部本身也是竞争关系。

    她夹杂在这样的环境里,能有什么好下场?

    曹映雪是幸运的,祖母是个老封君,父亲手握重兵,母亲是诰命夫人,姐姐是妃子,她在族里就是作天作地,也没人敢惹她。

    虞幼窈笑着转开了话题:“桂花杏仁豆腐做来复杂又费力,许嬷嬷也就做了第二回,你们喜欢,一会儿抄个方子带走,在家里做来吃。”

    齐思宁和宋婉慧连忙应下了,也没再继续这话题。

    这时,春晓就捧了装着宫绦的宝盒过来了。

    虞幼窈接了宝盒,打里头拿了宫绦,齐思宁和宋婉慧连忙凑过去瞧。

    宋婉慧一脸唏嘘:“大周朝以蓝田为尊为贵,蓝田又以黄绿为美为贵,太后娘娘待你可真不一般!”

    齐思宁深以为然:“玉石有德,太后娘娘赞你清洁以廉身,窈心以善德,是半点也不带虚得,可见是真将你瞧进了眼里。”

    两人瞧着宫绦皆是惊叹连连,赞的不是宫绦,而是虞幼窈这个人。

    这下,虞幼窈也明白了,太后娘娘赐下的宫绦,都成了她身份的象征了,往后不管到了哪儿,碰到了谁,见了这宫绦,少不得也要如她们这般,先赞叹一番这宫绦如何体面。

第299章:讨打了去

    最后,少不得也要如太后娘娘一般,赞她清洁以廉身,窈心以善德这话。

    也是到了这时,虞幼窈算明白了,这一条宫绦代表的是什么。

    这是表哥处心机虑替她谋了的荣华。

    齐思宁将宫绦拿在手里,仔细地瞧,就又瞧出了不一般来:“宫绦下面的玉珠流苏,似乎不是蓝田玉制。”

    内务府的匠人,手艺都是经过了千锤百炼,这宫绦也是漂亮,工艺也是浑然一体,不仔细瞧,还真瞧不出用料的不同之处。

    至少之前,就没人瞧出来。

    虞幼窈和宋婉慧连忙凑近了去瞧。

    宋慧婉轻捻了一颗黄白玉珠,仔细观察了质地:“这颗黄白玉珠是独山玉里的贵品,质地细腻柔润,珠上光泽斑驳陆离,变化多端。”

    齐思宁也道:“碧绿的这颗,是岫岩碧玉,质地坚实而温润,细腻而圆融,通透少瑕,也是稀少的贵品。”

    虞幼窈瞧了最后一颗白玉珠,这是和田玉。

    宫绦用了黄、绿、白三色,蓝田玉、和田玉、岫岩玉,独山玉,四大贵玉用一起,质地也是精挑细选,工艺更是浑然天成。

    昨儿家里全被蓝田玉晃了眼睛,也没谁真注意到,蓝田玉苏流下坠的玉珠。

    宋婉慧一脸惊赞:“可真漂亮啊!”

    虞幼窈瞧了一眼她腰间,恰巧就佩了一枚淡白至粉的“芙蓉红”,芙蓉雕玉佩,这可是独山玉里最珍最贵的稀品。

    又瞧了齐思宁,腕子上戴的就是一个深绿色岫岩玉镯,同样是岫岩玉里最稀少的贵色。

    大周朝尤其推崇四贵玉。

    除了蓝田玉以皇家宗室多用,大户人家都喜佩戴贵玉,大户人家金贵的嫡女,一出生长辈就要寻摸好的贵玉,为姐儿打造贵玉饰,待姐儿们再大一点,就赐了姐儿随身携带,养命养性养玉,却是极好的。

    所以,这条宫绦除了是太后娘娘赏赐之外,也没有太出奇。

    齐思宁注意到她的眼神,撇了撇嘴:“我们身上戴得,跟太后娘娘赏赐得能一样么?可把你的眼儿收起来,真是讨打了去。”

    赏完了宫绦,虞幼窈就收起了宫绦,让春晓放回去。

    虞幼窈转了话题:“前段时候窖的桃花水好了,我做了桃花面膏、口脂,还有桃花露,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

    说完了,她吩咐夏桃去拿。

    齐思宁一听,就来了兴趣:“你做的东西,哪儿有不好的,前些时候给我的绵羊乳膏,用着就极好。”

    宋婉慧也道:“绵羊乳膏细润,还能白皮,我觉得我这几日似乎白了一些。”

    虞幼窈轻笑:“近儿天气也越来越热,绵羊乳膏质地厚重了一些,用了会觉得油,桃花面膏更清爽些,洗了脸,先用桃花露按摩了脸部,用口脂搽一搽眼周,再搽了桃花面膏,不仅能提气色,也能白皮。”

    这时,春晓拿了东西过来。

    琉璃制的小肚瓶里,盛着晶莹剔透的桃花露,色泽呈粉红,如蜜一般漂亮,桃花面膏是盛放在偏圆的瓷盒里,粉白的一团,宛如凝玉膏脂,口脂的质地就更浓稠一些,红得浓艳,跟一团晶莹红猪油似的。

    东西一打开,就有淡淡的桃花香,散了满屋。

    宋婉慧和齐思宁瞧得眼儿直放光。

    她们平常用在脸上的,也是打铺子里买的贵货,用着也是不错的,可与虞幼窈亲手做得,还是差了一些。

    到底是宫廷秘方,与寻常的哪能一样?

    宋婉慧倒了一点桃花露在手背上,油状的花露,搽到手背上,一点一点地涂抹开来,涂过花露的地方细润晶莹,竟一点也不油腻。

    她惊叹不已:“这可真是好东西,比铺子里卖了五两金的蔷薇水,还要更清爽细润一些,味道也香。”

    齐思宁也拿了口脂,转头问了虞幼窈:“口脂不是用在唇儿上的吗?为什么要用口脂搽眼周?”

    虞幼窈也不说话,用小指甲尖轻挑了一团口脂,凑近了齐思宁,以无名指的指肚儿,在她的眼周打了几圈儿,将口脂涂均了。

    完了之后,她问:“感觉怎么样?”

    齐思宁眨了眨眼睛:“好像清润许多,不像以前那么干了。”

    虞幼窈解释道:“这个口脂,瞧着颜色红亮,但涂起来不带颜色,质地也更细润,眼睛和唇儿更细嫩一些,涂了这个更清润,出门的时候,在涂口脂之前,先涂一层桃花脂,口脂会更均匀,颜色也会更鲜亮。”

    听她这么一说,宋婉慧叫嚷着要试一试。

    齐思宁也是跃跃欲试。

    虞幼窈将她们带到房里头,重新洗了脸,一一用了桃花露,桃花脂,还有桃花面膏,两人果然十分满意。

    两人拉着虞幼窈去了凉亭,跟虞幼窈讨教起了美容养肤秘决来。

    虞幼窈也不藏私,手里头的东西一时又送出去不少了。

    等到了下午,齐思宁和宋婉慧走的时候,又是大包小包提拎了满手。

    于是,长兴侯府攒足了劲头,使了大力气筹办花会,却是不疾而终。

    曹七小姐毁了名声,长兴侯夫人被太后娘娘斥责,曹老夫人亲自上虞府赔礼道了歉,长兴侯府威严尽失。

    曹老夫人赶在科举头一天,带了曹七小姐回族里。

    这件事,也是落下唯幕。

    之后,京里头议论最多的,还是虞大小姐虽然是丧妇长女,可打小就在虞老夫人跟前长大,被虞老夫人教养得极好,连太后娘娘都称赞有加,还特地赏赐了蓝田玉制的宫绦。

    虞幼窈在京里头也是风头无两。

    不过大家议论了两天,就消停下来了。

    折腾了大半年的科举,终于迎来了最后一场殿试。

    虞幼窈如前次一般,帮着柳嬷嬷一道打点,不知不觉也是折腾了一整天。

    二十六日凌晨,虞氏族里参加殿试的虞善德几人就过来了。

    虞老夫人郑重道:“多的话儿,我也不说了,便也盼着你们能金榜题名,光宗耀祖,不堕了祖宗门楣。”

    虞善德几个恭声应下。

    之后,虞宗正说了自己从前殿试的事,加以鼓励。

    虞宗慎只说了殿试的一应规矩。

第300章:琴棋书画

    闲话完毕,府里就使了马车,将虞善德几个送到了宫门口。

    殿试的一应流程,与殿前复试类同,虞善德几人经过了一回,这一回又从容了许多。

    待到黎明时候,宫门大开,考生们点名入宫。

    因着殿试,家学又停了三天课,虞幼窈不用上家学,便拿了已经绣了一半儿的香包,坐在青梧树下绣香包。

    许嬷嬷吩咐春晓:“针线做久了,伤眼睛,你从旁盯着些,每三盏茶的时候,就给姐儿上一次枸杞菊花决明子茶,歇一盏茶后,才能继续绣。”

    春晓连忙应下:“嬷嬷请放心,奴婢省得。”

    虞幼窈绣绣停停,绣了一上午,效率也是十分喜人,到了午饭时候,香包已经绣了一大半儿,估摸最多两三日就能绣好了。

    虞幼窈十分高兴,拿着绣绷翻来覆去地瞧,绣工平整紧密,针线也细腻,技艺已经赶上了旁人三五年的苦功,已经很能拿得出手了。

    春晓又递了一杯茶:“小姐该用午膳了。”

    虞幼窈点头,便搁下了绣棚。

    想着前两日才送了表哥木犀香珠手串儿,表哥每日戴在身上,几日下来,身上也带上一丝沁人心脾桂花香。

    木犀香珠混合了沉香、龙脑、琥珀等,味道更内敛,厚重一些,也是宜男适女。

    但表哥到底是男儿,若是再戴了香包,一身的脂香粉味,却是不适合了。

    想了又想,虞幼窈就问了春晓:“若是将香包改成了荷包,怎么样?”

    春晓点头:“表少爷身上也随身带了荷包,改成荷包,装一些紧要的小东西也使得。”

    只是这样一来,荷包就要绣大一些了,答应要送给表哥的“香包”,又要推迟几天了,看来还要加紧一些。

    虞幼窈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这才回了屋里用膳。

    今儿是许嬷嬷亲自下厨,做了斛草海参鹧鸪汤。

    以白玉海参,铁皮石斛,冬虫夏草,红枣等入药,做出来的汤补中益气、养血润燥、调和脾胃,强筋骨。

    这药膳老少皆宜,十分温补,四季皆适,虞幼窈给祖母、表哥各送了一盅。

    吃完了午膳,虞幼窈回了书房,练了半个时辰的字消食,就回房午睡。

    这一觉,又是半个时辰。

    醒来后,春晓就过来回禀:“小姐,庄子里挑上来的小丫头都送进了府里,许嬷嬷过去瞧了,让奴婢问问,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虞幼窈摇摇头:“等许嬷嬷挑好了人,我再看看吧!”

    府里丫鬟有犯了错,打发出了府;年岁大了,到配人的年岁;或契子到期,自己拿回了身契出府的……

    如此一来,人手便也不够用了。

    每一年府里都要在庄子上挑一些小丫头进府,填补缺漏。

    挑人这事儿,便是她去了,也不会比许嬷嬷更稳妥。

    虞幼窈靠在贵妃榻上看了几页《资治通鉴》,许嬷嬷就领了几个丫头回了窕玉院,让她过去掌一掌眼。

    虞幼窈搁下书,去了院子里。

    七个小丫头站成了一排,小的只有八、九岁,这是最好的调教年岁,调教好了,规矩和忠心样样不缺,等再大一点,用起来也更合主子心意。

    最大有的十二、三岁,年岁大了一些,但胜在更知事、懂事,稍加调教,便也是一个得力的人。

    一个个低眉顺目地站着,除了规矩差了一些,却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虞幼窈心里有了谱儿,声音柔淡:“抬起头来。”

    几个丫头听了吩咐,连忙抬了头,哪儿见过这样金娇玉贵的人,冷不防就被大小姐一身贵气给晃了眼睛,又连忙垂下了眼睛。

    虞幼窈仔细地一一瞧过,目光就落在站在最边上,年约十二、三岁的少女身上。

    一身蓝布裙子也掩不住她妍丽的颜色,露了一截儿玉脖子,细瘦又修长,弯着头,宛如天鹅垂颈似的。

    可真是十分出挑了。

    许嬷嬷就坐在虞幼窈身边,见虞幼窈多瞧了这少女两眼,目光闪了闪,就道:“这也是个苦命的丫头,家里头三个妹妹,还有一个小弟去年冬天落水生了一场病,就落下了寒弱之症,也是药不能停,这丫头小小年岁,是既当长姐又当娘,帮着爹娘拉把了弟妹,也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这才签了卖身契进了府里。”

    虞幼窈一听这话,就听出了关键。

    身家清白,又是家中长姐,帮着拉把弟妹多年,有责任也有担当,好好调教一番,少不得也是一个得力的人。

    家中幼弟得了寒弱之症,这病只能养,不能根治,长年久月地吃药,百姓人家哪儿负担得起,可家里就这么一个弟弟,就是砸锅卖铁,也要养着独一的根儿,少不得也要倚仗主子。

    有弱点,也好掌控。

    至少忠心这方面,是不用担心了。

    虞幼窈点点头,瞧了这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头吓了一跳,连忙垂下头,小声地回答:“我、奴、奴婢没得大名,家里的爹娘都唤奴婢大丫儿。”

    虽然紧张,但口齿清楚,虞幼窈又满意了一些:“既入了窕玉院,以后就叫琴心,好好跟嬷嬷学规矩。”

    琴心“扑通”一声跪到地上:“谢谢小姐赐名。”

    虞幼窈瞧了琴心,神色间带了一点儿复杂,人也有些意兴阑珊了:“起来吧,我院子里的规矩没那么重,只要你们平日里好好做事。”

    琴心这才站起来。

    许嬷嬷表情一深,就道:“姐儿跟前还差了一个二等丫鬟,便让琴心今后在姐儿跟前端茶倒水,姐儿意下如何?”

    虞幼窈转开了目光,点头:“就按嬷嬷说了来安排。”

    许嬷嬷又点了三个丫头:“姑娘屋里头的小丫头也是不够,我挑了三个,姐儿瞧一瞧满不满意?”

    这三个丫头模样干静清秀,瞧着也是安份的性子。

    虞幼窈低头瞧了名册,都是八、九岁的年岁,就点头:“嬷嬷挑的人我哪儿有不满意的,就她们吧!”

    许嬷嬷笑着应下了。

    虞幼窈一指最左边的少女,依次赐了名:“棋玉、书云、画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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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万福介绍:
男女主没有血缘关系!
虞幼窈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她嫁给镇国侯世子宋明昭,成了三妹妹虞兼葭的药引。
取了三年心头血,虞幼窈油尽灯枯,被剜心而死。
醒来后,虞幼窈心肝乱颤,抱紧了幽州来的表哥大腿:“表哥,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周令怀遂撑她腰,带着她一路荣华,凤仪天下。
虞幼窈及笄后,
镇国候世子宋明昭上门提亲,
周令怀将虞幼窈堵在墙角里,声嘶音哑:“不许嫁给别人!”
幽王谋逆,满门抄斩,世子殷怀玺,化名周令怀,携不臣之心,怀蚀骨之恨,住进了虞府,以天下为棋,掀起了乱世风云。
所有人都嘲笑他是个残废,只有小姑娘蹲在他面前,心疼他:“表哥,疼不疼?”
周令怀遂愿:“以一身血肉残躯遮风挡雨,护她衣裙无尘,护她鬓角无霜,护她一世周全,予她一世荣宁。”
1V1,男女身心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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