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真的好恐怖!
虞幼窈听着,没说话。
秋娘从前在祖母跟前伺候,年岁大了之后,模样出挑,就让爹瞧中了,祖母便问了秋娘的意思,秋娘也愿意伺候父亲,便提了通房。
秋娘伺候父亲也有三个年头,是个安份不作妖的性子,也是因此,杨淑婉从前也没将她放在眼里。
虞老夫人微微一叹:“外头不安生,家里头也闹腾,再这样下去,是迟早要闹出祸事,我这老婆子却是半截身子入了土,什么也是不怕,你爹,你二叔,在朝为官,时时刻刻都提拎着自己的脑袋,祸福全凭自己,我独独担心牵扯到你头上……”
虞幼窈握着祖母的手,轻声道:“祖母,福祸无门,唯人自招,我们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其他的便看天意。”
虞老夫人一听,就笑了:“小小年岁,说起话来怎就跟大人似的。”
虞幼窈垂头未语。
虞老夫人也有些乏了:“折腾了大半天,你也累了,快回去歇着,到了晚上还有家宴,少不得又要折腾。”
虞幼窈点头:“祖母也赶紧歇着去。”
杨淑婉神色恍惚,一脚深,一脚浅地回了主院,想着老夫人方才的话,又想着老爷对她的不满,不禁骇出了一身冷汗,伸手一挥——
桌子上的杯碟顿时“哐当”地落了一地。
“死老太婆,就是不想让我好过。”想着千娇百媚的秋娘,杨淑婉不禁心口疼。
过了半晌,杨淑婉情绪平复了一些,唤了李嬷嬷过来:“木槿呢?”
柳嬷嬷连忙道:“关在偏院里头,等着配人!”
想着木槿从前是她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有不少事,都是沾了她的手,又想着老夫人那双浑浊,却洞察一切的神情,以及老爷那句“领了休书回了家”的话……
杨淑婉咬了咬牙:“木槿十岁就跟了我,我觉得她有几分伶俐,也会讨人欢心,就跟个小姐似的养着,也是一身细皮嫩肉,外院里的小厮哪能是好的,拉去配了,也是让人糟蹋了去,哪有什么好日子过。”
李嬷嬷听得眼皮子直跳,连背脊也弯了一道,眼神盯着脚尖,脑里头就想到了,先前院子里的草儿。
这大热天的,无端就出了一身冷汗。
这么说了一道话,杨淑婉脸面也冷了下来:“置一张席子,扔去乱葬岗里,给他家里老子娘一笔银子,便说让外地人买了走了,也好断了念想,再横生事端。”
李嬷嬷习以为常,平静地应下了。
杨淑婉也是叹了一口气:“我也是没法子,木槿那丫头服侍了我十几年,我也是喜欢,往后在外院叫人磋磨了去,难保她不会对我心生怨怼,她若是不死,我就有把柄落在老夫人手里头,往后老夫人揪着不放,我哪有安生日子过?”
李嬷嬷跟着泥胎似的,着着一动不动,连气儿也没声。
杨淑婉低着头:“这十几年,我待她也是不薄,如此一条命,也算全了我对她的恩情,改明儿,我给她抄本佛经,盼着她下辈子投个好胎,也不要做这没皮没脸的奴婢。”
一条人命,叫她轻描淡写地夺了去。
杨淑婉缓了一口气儿,咬了咬牙:“把秋娘那个贱东西叫来。”
嫏还院——
茴香喋喋不休地在说,何姨娘又被老夫人禁足,虞清宁被锁在院子里,不允许出门,虞兼葭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脑中全是今儿虞幼窈在生辰小宴上,出尽了风头。
她原是心存了借着虞幼窈生辰小宴,与各家的贵女交好往来,所以在打扮上,也暗藏了一番心机。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
先是二房里的虞霜白,并虞莲玉,虞芳菲两个庶女,连同一气,变了法子的抬举虞幼窈,她连出头的机会也寻不着了。
她也不急,等虞清宁闹起来了,有的是虞幼窈的难堪,也有的是她冒头的机会。
毕竟,虞幼窈是大房里头的人,虞幼窈当场出了丑,丢了脸,才能更显露出她这个嫡三小姐的良善知礼。
如此一来,她就顺理成章法接过虞幼窈的风光,踩着虞幼窈的脸子,借着虞幼窈的生辰小宴,出面与各大小姐交好往来。
可虞清宁闹是闹了。
但是,虞幼窈却并没有如她想象之中难堪。
她淡薄的态度,便如青蕖院里坏了腿的周令怀,便是坐在轮椅上,寄人篱下,可依然宠辱不惊,淡薄清疏。
这样的态度,任人瞧了都会高瞧一眼。
将“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成了别人”这句话,展现得淋漓尽致。
更令她没想到的是!
二房里的几个庶女,竟然不管不顾地维护虞幼窈,这样一来,虞清宁彻底成了笑话,这一场闹腾,也彻底成了一场闹剧。
来参加虞幼窈小宴的人,都是虞老夫人亲自挑选过来的人。
也都是家中嫡母精心教导的嫡女,哪个也不是蠢的,且不说虞清宁这么闹腾是为哪般,就冲着虞幼窈在家里头得脸,也都愿意往来的。
这样一来,便是有再多算计也落了空。
虞兼葭心烦意乱,喉咙里便生了痒意,拿了帕子轻咳了几声,最后铺了宣纸,打算练一会儿字,让自己冷静冷静。
“小姐,老夫人发落了夫人跟前的木槿姑娘……”
茴香喋喋不休地说着,虞兼葭听得心浮气躁,蘸了墨的笔尖,轻轻一抖,一滴墨从笔尖滴落,迅速在宣纸上晕开。
虞兼葭闭了闭眼睛,倏然睁开眼睛,将茴香盯往,眼里头翻涌着湿滑:“闭嘴!”
“小……”茴香呼吸一滞,倏然打了一个哆嗦,一种毛骨怵然的感觉,油然从背心爬了起来。
她下意识抬头,就看到小姐正看着她。
病弱娇柔,纯洁无瑕的容颜,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可是无端的,她就是觉得此时的小姐,真的好恐怖!
茴香觉得有些冷,下意识低下头。
虞兼葭深吸一口气,咬着唇,柔声道:“便是木槿姐姐做错了事,祖母才发落了她,木槿姐姐伺候母亲多年,与母亲情份不同一般,想来母亲心里也是不好受,我却是有些担心母亲……”
第227章:没病也会憋出病
“是奴婢口无遮拦,平白让小姐心里难受。”茴香陡然松了一口气,原来小姐是担心夫人。
也是她忘记了,夫人从前交代过,以后府里的事也尽量少告诉小姐,免得小姐担心了,碍着了身子。
虞兼葭低下头,雪白的宣纸上,一团墨迹,真正是刺眼得很,她将宣纸揉成了一团,扔进了纸篓里。
重新铺了一张纸,写了几个字,脑中便又浮现了虞幼窈写的那幅行书,不知怎么回事,就觉得从前引以为傲为的簪花小楷,过于阴柔。
虞兼葭轻蹙了一下眉:“周表哥初来府里那日,送与我的字帖你收哪儿了?去找出来吧!”
不得不承认,周令怀的字确实写得极好,便是虞幼窈临了短短一段时候,跟狗爬似的字,现在也写出了风骨。
茴香又是一愣,依言将帖子找出来了。
虞兼葭缓缓打开了帖子,周令怀的一手行书,不露锋芒,却透出了惊才绝艳的风骨之气。
她将字帖摊开到书案上,重新铺了纸,蘸了墨,对照着字帖临摹。
她练了书法许多年,临摹倒也难不倒她,虞兼葭唇边渐露了一丝笑意,虞幼窈能做到的事,她也是能做到。
可写了将将一个百大字,虞兼葭鼻尖就冒了细汗,写字的手腕,又酸又软,腕子一抖,又是一大滴的墨滴落。
她轻咬了唇瓣,低头瞧了自己写的字。
字是与周令怀写得极像,可行字之间也透了阴柔之气,只见虚浮,不见风骨,比起虞幼窈是差之远矣。
行书不是人人能练,也不是人人都能学的。
见小姐情绪不好,茴香下意识道:“小姐,周表少爷也就一个上门打秋风的残废,一个废物,你怎么突然……”
可就是这么一个不被她瞧在眼里的残废,将从前蠢笨不堪,一无是处的虞幼窈,教导成了一个书香女。
不仅在家学里压了她一头,半大的孩子管起来家,连母亲也给比了下去,如今又有了拿得出手的书法,还在学琴艺……
虞兼葭盯着茴香,声音幽幽,一片柔意:“是不是我平日里待你们太过纵容,便让你们在我跟前口无遮拦,什么话也敢往外吐?”
茴香呼吸一喘,忍不住全身发毛,好像有一条湿滑的毒蛇,缠绕在她的身上,不断的收紧,小姐的话,就像咝咝吐着信子的蛇信,一吞一吐间,发出轻微低柔的“吡吡”声,茴香“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小姐,是奴婢口无遮拦,奴婢知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虞兼葭娇白的唇,如花似的柔媚,却冰冷的毫无一丝温度:“起来吧,下不为例!”
茴香连忙站起来,抬眸一瞧,小姐还是从前娇柔知礼的小姐。
想到她之前,便是因为口无遮拦,让大小姐收拾了不说,还让小姐为难,被大小姐教训了一通,就有些羞愧了。
周表少爷便是上门打秋风的残废,可到底也是主子,不是她一个奴婢可以置喙,小姐一向良善知礼,听了这话,肯定是要不高兴的。
虞兼葭见茴香还杵在这里,有些不悦:“还不下去?”
茴香反应过来,就要走,可又忍不住道:“老夫人作主,要夫人提了秋娘做姨娘,府里已经传遍了……”
虞兼葭倏然握紧了手中的笔,老夫人发落了木槿,又作主要提秋娘为姨娘,显然是知道了,娘今儿在府里的头的算计,想来也是彻底恼了母亲。
父亲那边怕也……
虞兼葭突然有一种喘不气来的感觉,“虞幼窈”这三个字,从来没有哪一刻,这样鲜明地压在她头顶,沉甸甸地,令她有一种无法摆脱的恐慌。
虞兼葭眼前一阵晕眩,跌坐在椅子上,一张脸苍白如纸。
茴香吓了一大跳,连忙冲过去:“小姐,小姐……”
虞兼葭心口堵得慌,强烈的心悸,令她心口也有些涨痛,她喘着气:“药,药……”
茴香顿时明白了,小姐这是发病了,她惊慌不已:“小姐吃的药,灶上日日都熬着,奴婢马上命人端来。”
茴香大声喊了一声艾叶。
艾叶连忙进了屋,还没反应过来,茴香就叫她去端药,艾叶一听这话,脚下跑得飞快,哪还敢耽搁。
“奴婢派人去寻了夫人过来……”茴香一边说着,一边按着小姐的手上的穴位。
这是日常为小姐治病的大夫教的法子,十指连心,小姐病发的时候,按手上的穴位,能缓解小姐的病症。
“不用。”虞兼葭有些喘不过气,但情况并没有太严重,想着今儿是虞幼窈生辰日子,母亲又在祖母那儿吃了亏,连父亲怕也知道这事。
她若这个时候病了,不是明摆着寻虞幼窈晦气吗?
索性胡御医开的药效果也好,吃了药,好好歇一阵也就没事了。
周令怀在书房里看书,小姑娘今儿忙碌,大约要到晚上家宴的时候才能见着人,他收了手里的书册,只觉得满室清冷,竟有些不习惯了。
这段时间,小姑娘每日都会来青蕖院里陪他,倒真叫惯出了性子。
摇了摇头,周令怀收起了心中的杂念,想着小姑娘最近在学《论语》,便打算写一本注解给她送过去,如此学起来也不至于吃力,小姑娘也能轻省些,有更多时候学旁的东西,甚至是玩乐了。
小姑娘性子娇气又懒散,他却是不愿意,她整天跟个陀螺似的,没个空闲。
周令怀从书架上抽了一本《论语》,回到书案前,挑了一支细毫,刚蘸了墨,便则了耳朵,淡白的唇间,也不觉露了笑容。
他抬眸看向门边。
果然见小姑娘拎着裙摆,跑进了书房里,恍惚就发现了,自打小姑娘时常往青蕖院里跑,他竟然有了不关门的习惯。
“表哥,你怎么一天天,总呆在书房里,闷不闷呀!”虞幼窈嘟嚷着小嘴,一把夺过了表哥手里的细毫,放到笔搁上,又合上了刚翻了一页的《论语》:“你这样,没病也会憋出病来,表哥这么大一个人了,怎就不知道要好好照顾自己。”
第228章:英雄气短得
一边说着,小姑娘摇头晃脑,唉声叹气地瞅着表哥,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无奈表情,让周令怀瞧得是哭笑不得。
周令怀转了话题,问:“小宴办得如何?”
虞幼窈点头:“今儿小宴要请的人,是我与许嬷嬷商量好了,又让祖母掌了眼,这才发了贴子,宋三小姐端庄大方,从前就一起玩过,齐六小姐爽朗,唐五小姐温婉,规矩与教养也都是一等一的好,相处起来也是容易。”
一边说着,也讲了小宴上发生的事,提及虞兼葭时,难免撇了撇嘴,说到虞清宁时,连眉毛也没动一下。
周令怀并不意外:“如此一来,等到了长兴侯府花会,也能一起有个照应。”
长兴侯府既然请了虞府里的姐儿们,少不得也要一同请了别家。
他倒也不担心,虞幼窈在花会上出了什么意外,但头一次出去走动,有相熟的人陪着一起,便也妥当一些。
虞幼窈点点头:“祖母也是这个意思。”
周令怀低头,瞧见了小姑娘系在腰间的锦鱼铛,就瞧出了,这是一对儿,合一起是佩,拆开来了就是铛,虞幼窈一向喜欢这些精巧的东西。
注意到表哥的眼神,虞幼窈低头,伸手拨弄了腰间的锦鱼铛,美玉相击,环佩叮当,啷声入耳,却是好听极了:“这是宋三小姐今儿送与我的生辰礼物,与我娘之前送我的长命锁上头的锦鱼相似,我觉得精巧,就戴在身上啦。”
周令怀表情略顿,改天也给小姑娘雕一个更精巧一些的。
虞幼窈笑弯了眉,瞧着表哥一身青织金纹桐叶直缀,可真好看啊,就是……
目光在触及表哥腰间的香包时,虞幼窈想捂脸了:“表哥,你怎么还戴着这个香包呀,都戴了许久,里头的花瓣肯定不香啦,和你今天这一身一点也不搭。”
才绣好这个香包时,她可得意啦!
这可是她绣的第一个双面绣。
送表哥的时候,虽然也觉得技艺粗鄙了些,可大约让许嬷嬷吹捧上了头,便觉得,自己能学会双面绣十分了不起,也不觉得如何难看,便也不会觉得送不出手。
可如今,她绣艺精湛了一些,再瞧这个香包,便觉得不堪入目,亏得表哥不嫌弃,竟然还戴得出去。
周令怀低头:“还好!”
他没觉得这个香包如何不好,便是小姑娘亲手绣的,也觉得一针一线,没一处不好。
他也习惯了,思考问题时,便摩挲着香包上头的绣纹,粗陋的纹理,有些咯手,但更能让他沉下心神。
如果哪一天不戴了,他大约还会不习惯。
“不行,不行,”虞幼窈一脸窘迫,忙不跌地蹲到表哥跟前,伸手就要去解他腰间的香包:“表哥可不行再戴着,太丑了,快解下来。”
周令怀抓住了虞幼窈伸来的手,蹙眉:“我觉得好,便是好。”
虞幼窈呶了呶嘴,可眼里也透了欢喜:”表哥喜欢我绣的香包,我当然高兴啦,但是,”她话锋一转,语气也加重了,显得十分严肃:“表哥一直戴着这个,旁人瞧了,便也觉得我绣艺粗陋,难登大雅之堂,可不得笑话了去,我可不认啦,我现在绣艺长进了许多,许嬷嬷都说,我已经有了旁人三年工夫。”
原来是担心,旁人因为这个香包,笑话了她去,周令怀松开了小姑娘的手,护着腰间的香包,不让她摘了去:“无伤大雅,不必太在意旁人的眼光。”
虞幼窈无法了:“大不了,我再给表哥绣一个香包就是了,表哥可不行一直戴着这香包,便是表哥不嫌弃,我也丢不起这脸。”
周令怀唇儿翘了翘:“等表妹绣好了,我替换下来便是了。”
虞幼窈哪能听不出他话中的意思,呶着嘴儿,既高兴,又苦恼:“那好吧,表哥喜欢什么纹样的?”
周令怀瞧了小姑娘一身黄绿,明亮鲜妍:“就绣桐叶纹样,一面桐叶,一面桐花,倒也雅致得很,”说完了,又补充了一句:“便如表妹这身衣裳。”
虞幼窈低头瞧了自己这身,也觉得不错,就点头:“那行吧,我回头就绣,香包小巧得很,花不了太多时间。”
每日多花点时间,最多三五日。
周令怀颔首,小姑娘往常对女红并不怎么上心,也不想着短时间就能拿到了,毕竟之前几次,小姑娘都拖了许久。
虞幼窈勉强将目光,打香包上挪开,抓着表哥的袖子,轻轻摇了几下:“表哥,你今儿这身衣裳,与我身上这身很像呀,就像,”她歪着小脑袋,眼儿一亮:“嗯,兄妹装。”
她穿的这身,是之前在锦绣庄订做的。
后来她给表哥做衣裳,想着表哥喜欢梧桐,就挑了宋锦,做了一身缠枝梧桐纹样,之前也没觉得怎样,可这会一道穿出来,便显露出了相似之处。
周令怀没注意这些,听她一说,便仔细瞧了小姑娘一身黄绿缠枝桐叶纹衣,与他这一身石青与浅金,确实十分相似。
尤其是上头的缠枝纹,一鲜妍娇嫩,一雅人深致,令他陡然就想到,父亲从前每回出门穿戴,总要挑了与母亲相似的款,还美曰其名:“老子这样一穿,与你娘走一起,任谁也能瞧出身边这女得,是老子堂堂正正,八抬大骄,三媒六娉求娶来得!”
当时,他就笑话道:“也好让旁人知道,幽王殿下在家里头,是个英雄气短得。”
他这个爹,领兵打仗样样行,就是一碰着她娘了,就成了一个傻子,便是娶进门这么多年了,还总是一副“总有刁民想抢本王媳妇”的架式,在家里没皮没脸地秀,到了外头还要显摆着秀。
幽州人人都知道,幽王殿下与王妃恩爱。
父亲气得抬脚就要踹他:“老子这是秀恩爱,男人在外头逞英雄,在家里就是狗熊,你懂么,这是夫妻情趣儿。”
他就嘲笑道:“秀恩爱啊,汉时张敞就是恩爱秀得太多,让当时的皇帝觉得他,耽于儿女之情,不堪大用,最后未列公卿。”
第229章:表哥,我生气啦
可把父亲气得,抬腿就脱了鞋子,往他脸上砸:“你老子我当初,就是靠着这一招才抱得美人归,不然哪还有你这臭小子,你也给老子学着点,今后兴许还能靠这个骗个媳妇儿,不然就你这人僧狗嫌的臭德性,这辈子也别想老婆孩子热坑头。”
合着,她娘在闺阁时,他爹就这样干,久而久之,外头的人大约也知道,幽王殿下对她娘有想法,但凡不是个蠢得,也不敢跟王爷抢人。
再有就是,两人总穿相似的款,难免会让人觉得,他俩有个什么私情的,她娘便是个仙女儿,这名声有了污点,可不得捏着鼻子认了?
之前,父亲总骂他混。
现在他是知道了,自己这一身混劲儿,可不得就随了他爹么?
他当时可鄙视他老子:“也亏得我娘,没让《女戒》《烈女传》给读傻了性子,不然但凡是个烈性的,还不得一根白绫吊了脖子,看你上哪儿找媳妇去。”
他老子当时可得意了:“那些个读书傻了性子的,你老子我也瞧不上眼……”
“表哥,今天宋三小姐,齐六小姐都夸你长得好。”虞幼窈看着表哥,笑弯了眉,眼里头全是欢喜之色,仿佛旁人夸的人是她似的。
周令怀回过神来,再瞧着小姑娘一身黄绿桐叶缠枝纹衣时,不知怎么回事,总觉得握着扶手的手掌心,隐隐有些冒汗。
虞幼窈声音褪了些许稚色,多了几分嚥啭委婉:“表哥会给我斫琴、做香扇、雕坠子,担心我的学业跟不上,每日都会指导我课业,教我练字,琴艺,还有棋艺,还会给我做螺黛,别人家的哥哥,都不如表哥好,表哥这么疼我,她们都很羡慕我呢。”一边说着,她却是一脸得意,弯弯的唇儿,又甜又软:“以前,我羡慕二妹妹有大哥和二哥疼,现在二妹妹可羡慕我啦!”
周令怀又握紧了扶手,没说话。
说完了,虞幼窈又拉着表哥的手:“表哥,你快瞧,我早上用了你送我的螺黛,眉毛是不是很好看?快告诉我螺黛是怎样调的。”
“我往常作画,时常自己调制染料,便调了青黛,加以矿石、树脂等调制了螺黛,颜色鲜嫩一些。”
也是头几天,用了青黛染料,脑里头不期然就冒了一句诗:“八岁偷照镜,长眉已能画。”
想着小姑娘一双眉,生得漂亮,若是描上螺黛……
鬼使神差便以菘蓝、木蓝、蓼蓝等做了青黛,剩下的工序便也不如何复杂,也是今儿早上,才晾晒好的。
调好的螺黛,黑中扬青,青中透了黑绿,蘸了水描上了眉,浓重的颜色稀疏开来,便是黑、青、绿三色并重,越显得鲜妍漂亮。
虞幼窈赞叹不已:“螺子黛是波斯国才有,一颗就要十多金,数量还稀少,表哥可真厉害,连螺黛也会调。”
周令怀轻笑:“这也不是螺子黛,颜色有些相似之处,可也有很大区别,我这个要鲜妍一些,螺子黛质地更厚重。”
波斯国的螺子黛是怎样调的,他却是不知道,但他打小就对一些“歪门邪道”感兴趣得很,自己学了调制染料,知道做眉染的工序,便也不复杂了。
虞幼窈笑:“我喜欢表哥调的螺黛,听表哥说得复杂,我也就不学了,以后缺了螺黛就找表哥要。”
仿佛一点也不担心,他会拒绝似的,周令怀也确实没拒绝,颔首:“好!”末了,他又加了一句:“我再试着调一调别的颜色,你以后可以换着用。”
说完了,又抬眸看了小姑娘的眉。
小姑娘的眉长得好看,弯弯的一道细眉,如秋月似勾,可又透了一抹远山般的淡远,倒也可以再试一试石黛,铜黛,青雀头黛。
石黛厚重,显得端凝,铜黛呈孔雀绿,着色之后显得娇俏,青雀头黛颜色深灰,更显得庄重一些。
不过在他看来,这些颜色都有些配不上姑娘,还得做出花样来才好看。
虞幼窈高兴不已:“谢谢表哥!”
周令怀瞧了她甜软的笑容,也不觉露了微笑。
虞幼窈笑着笑着,就歪了脑袋,瞧着表哥,眼里透了期盼:“表哥,今儿是我的生辰,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呀?”
不会一盒螺黛就把她打发了吧!
虽然表哥做的螺黛她非常喜欢,可总觉得少了一些惊喜呢。
周令怀叫她说得一愣,一时没反应:“忘记了什么?”
一听这话,虞幼窈就撅起了小嘴儿,有些恼了:“表哥,你竟然真的忘啦,你怎么能这样,你快想,快想,一定要想起来。”
周令怀蹙了眉,还真依言想起来。
虞幼窈盯着表哥,见他想也没想起来,就越发气恼:“表哥,你快想,快想,想不到,我就生气了!”
周令怀有些无奈:“我是真想不起来,不如表妹直接告诉我。”
虞幼窈气呼呼地瞪着表哥,泪珠儿也在眼里头打圈了,连声音都透了委屈与哽咽:“表哥,你太讨厌啦,我、我生气啦,我,”说完了,她“忽”地一下站起来,狠跺了一下脚:“以后不要理你了!”
说完了,转身就要往外跑去。
却叫周令怀拉住了手。
“你拉着我做什么,快松手!”虞幼窈气得回头瞪他,眼眶儿红红得,却是要哭不哭的,叫人瞧了也是心疼。
周令怀头皮子一麻,赶忙开了口:“给表妹准备的生辰礼物,险些忘记送给表妹了。”
说完了,他打袖中取了一个比婴儿巴掌还要小许多的金丝楠阴沉木纹盒,盒上雕了缠枝杏花,显得古雅又精致。
虞幼窈一下就瞪直了眼睛,瞧了表哥唇边的一缕狭促,哪儿还不明白,她这是让表哥给耍了,好一阵气恼:“表哥,你太过份了,有你这样欺负人的吗?你快道歉,不然我以后真就不理你啦!”
周令怀拉着小姑娘坐下来,干脆俐落地认错,半点也不带含糊:“好、好、好,是表哥错了,表哥这就给你赔礼道歉,可别真生了表哥的气。”
第230章:表哥最了解我啦!
虞幼窈呶了小嘴儿,看了一眼表哥准备的礼物,有些不情愿:“算啦,看在表哥为我准备了生辰礼物的份上,我就原谅表哥这一次,表哥以后可不行这样。”
说完了,已经迫不及待拿过了表哥手里的纹盒。
周令怀笑了一下,赶情小姑娘这么快就原谅他,是冲着他准备好的生辰礼物。
虞幼窈轻抚了盒上的花纹,这才慢慢打开了:“表哥,你又哄我啦!”
之前表哥送她寿山田黄冻石坠子时,她嫌弃表哥暴殄天物,没给她刻一个章子,表哥当时是怎么说的?
“便也是用剩的边角料,也不好刻了章送于表妹了。”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哪晓得,她却是没领会这里头更深一层的意思。
不好用剩下的边角料刻章送她,但可以用旁的好料啊!
这不,一块上好的桃花冻石刻章,不就到了她手里头吗?
大周朝“贵石而贱玉”,寿山石又叫“万寿石”,是顶贵重的刻章料,拇指大小的桃花冻石,便是举世难得。
四大名料里头寿山石、青田石、鸡血石、巴林石,寿山石就排了第一,享有“石帝”,“石后”之盛名。
表哥太讨厌啦!
瞧着虞幼窈脸上欢喜又懊恼的表情,周令怀忍俊不禁:“便也不好提前告之于你,要送什么生辰礼物。”
虞幼窈激动不已,小心翼翼地将刻章双手捧在手里头,凑近了,仔细地瞧,忍不住惊叹:“可真漂亮,莹润如脂,脂色光艳,红点细密,深浅不一,却疏密有致,”她又将手抬高了,抬着眼睛仔细地瞧:“观之却是聚散有情,浓淡掩映,点点分明,似三月桃花落于水流而上,凝而视之,似动非动,如花飘静水,娇艳欲流,又如雨酿桃花天,霁色烂漫,跟书上写得一样。”
表哥雕艺却是巧夺天工,小块的桃花冻石琢得美伦美焕,一簇杏花绽放在枝头上,胭脂尽染,不胜芳柔。
她翻开底面,上头也篆刻了杏花纹。
虞幼窈觉得这杏纹繁复漂亮,仔细地瞧,也瞧出名堂来了:“表哥,你竟然将杏花纹,刻成了花纹体字。”
上流社会的姐儿们,便喜欢搞这样的花样,将名儿折腾成漂亮的花体,与别人家书信往来,便写上花体名儿,显得好看又雅致,没想到表哥也会这样的花样。
虞幼窈连忙定眼去仔辩认:“虞、幼、窈,”她眼睛一亮,又惊呼了一声:“是我的名字!”
周令怀点头:“嗯,女儿家取表字,也是为了显露家中的重视,也不时常用的,与人书信往来,大多也是用了自己的名讳。”
也是书香门第讲究了一些,一些勋贵人家,也就女子及笄才象征性取个表字,有些甚至连表字也不取。
他将小姑娘的名儿和表字都篆刻上去,比拇指大一点的桃花冻石,可经不起这么多篆刻,一味刻字也显得刻板,不好看了。
便篆刻了花纹体字。
虞幼窈欢喜不已,杏花纹的花体字中间,有两个隶书字,正是“芷窈”二字,这是她的字。
她倏然就想到,表哥之前便问她有没有取表字,当时她就将母亲临终前,为她取的表字告诉了表哥。
这样想着,虞幼窈也就这样问了:“表哥,这枚刻章,是不是准备了许久了?”
周令怀表情略顿,便道:“我擅长这些,也没有费太多工夫。”
篆刻可比雕刻要难得多,因此世间,雕刻大师多,但篆刻师少,成名在外的更是少之又少,这枚桃花冻石,不仅要篆刻,还要雕刻,更是难上加难,他花了许久,从琢型、雕花、刻纹,到篆刻,几乎每一个过程,都是精细活儿,差之毫厘,便是毁于一旦。
光上头的一簇杏花,他都雕了一个月,期间杏花正艳,他就坐在杏花树下,一边观察杏花形态,一边拿着昆吾刀,一点一点地琢……
“表哥,你骗人!”虞幼窈嘟嚷着唇儿,一副“我已经看透你啦,你休想再哄我啦!”的表情。
周令怀笑了笑,未语。
“我记得表哥之前问了我的表字,”说到这儿,小姑娘瞅着表哥,一脸“我都记得,你别想否认”的表情,接着就道:“就是表哥之前在我书房里,写了那幅草书,我觉得喜欢,就问表哥讨要,还说要亲手绣扇面,与表哥交换。”
她得意洋洋地瞧着表哥,一副“看吧,我是真记得”的表情。
看得周令怀心中好笑,淡白的唇间也透了莞尔之色。
虞幼窈继续道:“当时,表哥取了寿山田黄冻石私章,我一见私章,就喜欢,表哥问我喜不喜欢,我说喜欢,表哥就问了我表字。”
她记得与表哥在一起的每一件大大小小的事呢。
周令怀呼吸微滞,倒是没想到她记得这样清楚。
虞幼窈呶着小嘴儿:“表哥一定是从那个时候起,就已经蓄谋要为我篆刻章印,虽然过了很久,你看,我可都记得清清楚楚,表哥休想糊弄我。”
这个桃花冻石章印,是表哥花了许久的时候,一点一点慢慢雕琢篆刻完成的。
周令怀笑了:“我手里恰巧有一枚难得的桃花冻石,便觉得,比起黄冻石庄重,你应当更喜欢桃花冻石娇艳美丽。”
上好的桃花冻石比起黄冻石还要难得一些。
闲云先生收藏的这一块,便是极品,质地宛如蜜蜡一般,备具细、结、润、腻、温、凝之六德,光彩夺目,娇艳欲流。
世间独此无二,是举世也是难求。
虞幼窈笑容甜又软:“表哥最了解我啦!”
周令怀呼吸微顿,便道:“便也祝愿表妹朝夕以丰润兮,夜光丽而扬荣,心存华文以穆清兮,盖钟灵而毓秀。年年有今夕兮日久月长,岁岁有今朝兮星辰恒远。”
虞幼窈眼儿眨也不眨地看着表哥,听着表哥的生辰祝词,突然道:“唯愿明夕,似今夕,岁岁年年人常在。”
她希望今后每一个生辰,表哥都能常伴身侧。
第231章:和表哥一直在一起
周令怀表情一顿,握着扶手的手,又紧了又紧。
虞幼窈握住表哥的手,眼儿通透明亮,清澈照底:“表哥,你说好不好呀!”
此时,纯稚又懵懂的小姑娘,便就是觉得表哥好,想和表哥一直在一起,并不知道,有些约定是不能轻易许下。
面对着小姑娘晶亮,充满了欢喜,雀跃,与期待的眼神,周令怀一向是没有抗拒力,自然也拒绝不了,便颔首:“好!”
——
齐思宁回了齐家,便去了母亲屋里。
齐大夫人正在与跟前的嬷嬷一道说话,见女儿过来了,招招手:“今儿回得晚了一些,可是虞府有什么事耽搁了?”
齐思宁摇摇头:“也是一道玩儿,有些乐不思蜀。”
齐大夫人有些惊讶,她这个女儿,瞧着是爽朗大方,便也不耐虚与委蛇的一套子,从前去别家也都是走个过场。
齐思宁笑道:“窈窈是个敞亮人,与我以前认识的姐儿们都不一样。”
齐大夫人一听就明白了,这是处一块儿去了,就笑了:“倒是随了她死去的娘,当年的谢大夫人也是个敞亮人。”
齐思宁将今儿小宴上发生的事,与母亲说了一道。
齐大夫人若有所思:“这小娘养的,给寻常人做个正妻,倒也使得,可家世一大了,便是不够瞧了,连家里头的子女都约束不好,可见管家也是不如何,庶女这么能闹腾,可见是失了教养,便也是为母不慈,也难怪虞大小姐半大一点,虞老夫人就让她帮着管家了,这养在祖母跟前的正经嫡长女,眼界、涵养、性情,那是打小就薰陶了出来,可不比这小娘养的要强?”
杨大夫人管着家,让继女跑出来闹腾,不管是故意,还是无意,便也显露出了她自个教养不行,管家不力。
她们这些内宅妇人管着家里,孝敬长辈,教养子女,都是为了安定内宅,做个贤内助。
俗话说:妻贤夫祸少。
夫祸少了,家里也安稳,她们这些内宅妇人也更体面了。
齐思宁点头:“三小姐虞兼葭,倒是有心结交,寻了机会与我搭话,我就客套了几句,虞兼葭瞧着知礼,听说还是良善的性子,可有这么一个心思多的母亲,便也觉得处着不自在,干脆就不处了。”
齐大夫人点头:“人与人相处着,也要看眼缘的。”
齐思宁又道:“窈窈准备了许多回礼,她可是长本事了,与宫里头出来的嬷嬷学了一身厉害,做得药茶、药香,还有香膏也是极好,母亲这段时候不是睡觉不好吗?我特地问窈窈讨要了药香,与外头卖的不同,应当是有用的。”
说完了,就让跟前的丫鬟,将大包大包的东西放到桌子上。
齐大夫人一听就来了兴趣:“许嬷嬷啊,那可是个体面人,从前我进宫向太后娘娘请安的时候,还见过呢,打她手里出来的东西,哪有不好的,虞大小姐也是有心。”
看着桌上的大包小包,也是不少了,也是要费不少工夫,这亲手做的东西,往往比一些首饰头面更精心一些。
齐大夫人想着,就道:“你回去也该仔细想着,送一些自己拿得出手的物儿回送了,可不得再由我来挑来送,这关系啊,都是你来我往处出来的。”
齐思宁点头:“我也就画作还能拿得出手,回头画一幅《映水莲图》,便就画虞府里的莲池景致,送与窈窈。”
——
自打女儿出了家门,唐大夫人这一整天,心里头也不安稳,不是担心女儿让唐云梦欺负了去,便是担心,女儿因为长相与性格不出挑,在虞府里头受了冷遇。
就这么坐如针毡等了一天,时刻让跟前的丫鬟注意着门房那头,一听说女儿回来了,唐大夫人立马捏紧了帕子到了垂花门口。
唐云梦率先下了马车,臭着一张脸,见了嫡母连礼也不行,冷哼一声,甩了脑袋就走。
唐大夫人就纳闷了,往常不管去了哪家,哪回唐云梦不是容光焕发地出门,高高兴兴地回家,可见是在外头尽出了风头。
今儿这是怎么了?
唐大夫人心头一紧,正要往马车边上去。
就见女儿打马车里下来,拎着裙摆就奔向了母亲,圆乎乎的脸上有了笑容,眼里头也有了光彩。
唐大夫人瞧了一眼四周,按住了女儿的手,不让她张口,一路带着女儿回了自己屋里,才问:“怎么回事?”
唐云曦脸上难掩兴奋与喜悦,便将今儿在虞府发生的事说了一遍:“窈窈在小宴上很照顾我,我很喜欢她。”
唐大夫人笑了,摸了摸女儿的头:“可见,这世上的人,也不全是那种只看重外表,浅薄无知的,我的云曦温婉知礼,诗书才气较一般小姐要强,一手蜀绣放眼整个京兆也是少见,是有内秀的。”
怨不得唐云梦脸色这么臭。
原是在虞府里头,遭了虞大小姐的冷遇,可算是风水轮流转了。
唐大夫人顿觉扬眉吐气,脸上的郁气也散了许多。
她鼓励女儿去参加虞大小姐的生辰小宴,也是因着虞大小姐长得如女儿一般圆胖,兴许也能与女儿处到一块儿。
唐云曦被夸红了脸儿,连忙转了话:“窈窈还请了跟前的嬷嬷帮我瞧了身子,许嬷嬷说,便是搭着瘦体的药膳,练些塑体的法子也是能瘦,许嬷嬷还给了药膳方子,荐了一个擅长此道的嬷嬷,母亲,许嬷嬷从前是太后娘娘宫里伺候的,是十分厉害的人,她说的话,肯定是对的,你快帮去教司坊将嬷嬷寻来……”
说完了,她就打袖子里取了一叠的药膳方子,拿给唐大夫人瞧。
唐大夫人往常也听说过许嬷嬷,哪还有不高兴的,一把将女儿搂进怀里:“好好好,这件事交给娘来安排,你可不能声张了出去,免得那对母女使坏。”
她拿着药膳方子,一张一张地瞧,便是瞧不懂,也觉得激动,女儿小的时候,也长得粉雕玉砌,精致得很。
第232章:可是显摆了去!
可这几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个头也不长了,身子也越发圆胖,旁的姐儿都是八九岁就抽了条子,往细了长,可云曦无论少食,还是食素,也不见瘦。
让唐云梦母女俩挑唆着他父亲,逼着她往外头带了几回,受不少冷眼和嘲笑,性格也越发怯懦了。
她是眼瞅着,心里头急得很。
私底下在外头寻了不少偏方,可也不见成效。
现在有许嬷嬷出手,肯定是有用的。
再之女儿说,从前圆乎乎的虞大小姐,现在瘦得跟柳条儿似的好看,心里头更是燃起了一股希望。
唐云曦连连点头:“我想给窈窈绣一幅屏风。”
唐大夫人连连点头:“应当的,这是应当的,不管这事儿成与不成,都应该好好谢一谢虞大小姐才是。”
唐大夫人也是一个爽利的性子,说完了,就唤来了身边的嬷嬷,安排着要给虞大小姐送回礼,是以她自己的名义。
虞大小姐热心,能拉把女儿一手,也是好心。
到了晚上,虞府特地为虞幼窈办了一个家宴,两房人聚一起吃了席面,祝贺虞幼窈生辰,也是满堂热闹。
杨淑婉一整晚都是强颜欢笑,想着就要提姨娘的秋娘,心里是将虞幼窈和虞老夫人骂了一气又一气儿。
虞兼葭下午那会发了病,但药吃得及时,倒也没有妨碍。
可总觉得胸闷气短,脸色也不大好看,时不时便忍不住咳了几声,也是真的难受咳了,但也没有人太在意。
毕竟,她从前也是这个样儿。
病得太久了,再多的紧张也变成了寻常。
最高兴的就是虞幼窈。
收了表哥送的生辰礼物,可把她兴奋得,到了晚上家宴,就耐不住将桃花冻石刻章,拿出来显摆:“是表哥亲手篆刻,以后我也是有刻章的人啦!”
虞老夫人面上止不住地惊讶,连忙将刻章拿在手里仔细地瞧:“这是好东西,我早年那会去荣郡王府,见到了一块拇指大小的桃花冻石,荣郡王妃如获珍宝,直说要送进宫里头孝敬太皇娘娘,那块桃花冻石也好看,可不如这个。”
虞老夫人这辈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便得了她一句“好东西”,那这东西就是真的好,半点也不带虚的。
“表哥送我的,一向都是最好的。”虞幼窈转头瞧了表哥,见表哥端茶杯听着,一身青织金纹桐叶纹衣裳,更显得雍雅至极。
小姑娘目光灼灼,透着欢喜,周令怀抬眸,唇畔流露了一丝笑意。
虞老夫人一脸嗔怪地瞧了周令怀:“这么名贵的东西,你也舍得给窈窈一个半大的孩子玩儿,可真是糟蹋了好东西。”
虽然有些好奇,周令怀是打哪儿来的这样的好料。
不过想来,周家祖上也是有几分显赫,哪家还没得几样传家的东西,便是虞府不也是有一块血蜜蜡么。
令怀肯将这样的好东西送了窈窈,可见待窈窈不光是亲厚了,便也如她这个祖母一般真心疼爱,是有什么好东西,也想全送到窈窈手里头了。
这样好!
虞幼窈听鼓了双颊,有些不服气地嘟嚷:“祖母,哪有你这个样儿埋汰人的,给我怎就成了糟蹋好东西了,怎的表哥偏就给了我,没给了旁人去,可见在表哥心里头,这个桃花冻石刻章,只有我才最适合用。”
说这话时,连眉稍也翘了起来,可见是得意了。
最叫人哭笑不得的是,听了这话的周令怀还略一颔首:“表妹说的是。”
虞老夫人笑出了菊花纹了:“得了,你周家的东西,愿意送谁,那是随你高兴,我这都里外不是人了。”
说完了,就将桃花冻石拿给了一旁眼馋了半天的虞宗正,这样的好东西,任谁见了少不得要鉴赏一道才行。
虞宗正捧过了桃花冻石,仔细地瞧:“细、结、润、腻、温、凝六德齐全了,色淡红,而娇艳欲流,脂光艳,而鲜妍夺目,我往常也没见过这等极品的寿山石。”
语气里满满都是惊艳,赞叹,轻轻摩挲着桃花冻石,就唤来丫鬟:“去倒一碗清水过来。”
丫鬟哪敢耽搁,连忙从偏房里倒了一碗清水端来。
虞宗正将刻章放进碗里头,又是好一阵惊叹:“石上桃花片生,浸於碗水中,则水淡红,水色中有红白花片,随水上下。”
不光是他,连虞善言、虞善信也凑过来瞧。
虞善信是“啧啧”称奇,虞善言满目惊赞:“桃花雨后,霁色龙葱,果真是名不虚传。”
虞霜白翻了一个白眼儿,却是眼不见为净。
周表哥就是再厉害,那也是大姐姐一个人的表哥,她们这些个,可都是假的表妹,就是再眼馋也没得份,反倒瞧得闹心。
她偏了偏头,就见大姐姐虞幼窈眼儿晶亮地瞧着大伯手里的碗,眨也不眨一下,脸上的得意神情,真叫人心塞得很。
可是显摆了去!
虞霜白索性一个人吃点心。
这些点心全是许嬷嬷亲手做得,平常可不能吃这样尽兴。
“可真难得。”虞宗正私心里也是觉得,这样好的寿山石,却让周令怀刻了章送了大女儿,确实有些可惜了。
他轻叹一声,颇为不舍地将刻章递给了一旁,同样感兴趣的虞宗慎。
对比桃花冻石本身,虞宗慎倒是对刻章的雕工更感兴趣:“寿山石雕,听说是极高超,也极难掌握的雕刻流派,小小的一个章印上,是大有乾坤,用了包括圆雕、印钮雕、薄意雕、镂空雕、浅浮雕、高浮雕、镶嵌雕、链雕、篆刻和微雕等几十种技法,而且每一种技法都是极难,这枚刻章依势而相形,将寿山石雕的精髓展现得淋漓尽致,当真是巧夺天工。”
他的语气也透了惊赞,赞的却是周令怀本人。
对此子了解越多,便越觉得他深不可测,竟叫人探不到深浅了去,可真正是厉害。
虞幼窈只知道,这章刻得好看,也知道不容易,却是不懂雕刻与篆刻,也就不知道,一枚小小的刻章,竟是这样繁琐,呶了呶嘴儿,瞧向了表哥。
第233章:世独无双
周令怀表情微顿,这是又觉得哄她了。
可他总不能送了礼物,还对小姑娘说,这枚刻章他花了多少时候,多少心思,多少精力才做成的吧!
没人送礼的时候,还带这样。
虞宗慎看向了周令怀,笑道:“寿山石雕,被称为大周三绝,令怀这一手,便是大师也是能称道了去。”
便是坏了腿,周令怀也是世独无双。
几个长辈拿着桃花冻石刻章,争相传看,虞兼葭也是瞧得眼馋,眼神留在刻章上,半天也挪不动了。
想着周令怀送了不少虞幼窈稀罕的东西,府里其他姐妹,却也只能眼馋了去,更是喉咙里一痒,忍不住咳起来。
可屋里头所有人都叫一块刻章分去了神,谁也没注意她咳了。
便在这时,杨淑婉忍不住道:“令怀的雕艺可真厉害,我屋里有一块桂花黄的黄田石,也想请令怀帮着刻一个章,等过段时候葭葭生辰的时候,也好送与她作生辰礼物。”
此言一出,厅里顿时一静。
虞兼葭抬了头,眼里头难免透了欢喜,桂花黄的黄田石也是少有的刻章籽料,虽不如桃花冻石,可也是颇为难得。
想来经过周令怀的妙手,便只是桂花黄,也能显露出不一般来。
她忍不住瞧向了周令怀。
虞幼窈撇了撇嘴,心里有些不大乐意,有点后悔,之前一时得意忘了形,将表哥送的印章拿出来显摆。
这不一显摆,麻烦就找上门来了。
她可不喜欢表哥给旁的人刻东西。
大家也都瞧向了周令怀,倒是好奇,他会不会答应下来,刻章可不是什么轻省的事,需要花费许多的时间与精力。
顶着众人的目光,周令怀神色淡薄,搁下手里的茶杯:“便让大舅母失望了,我身体不好,精神也有些不济,便是替表妹刻了个章,也觉得吃力得很,桃花冻讲究“一相抵九工”,更注重依石造型,也是轻易一些,但桂花黄田石,却是更讲究精雕细琢,需要花费更多精力,怕是不能够胜任。”
虞幼窈连忙道:“对对对,黄田石难得,稍一不留神就刻坏了,连修补也是不能,表哥给我刻的章,是自个的籽料,刻坏了也不打紧的,可不行将母亲的籽料刻坏了去。”
这急巴巴的样儿,瞧着句句在理。
可周令怀一耳就听出,便是也是生怕他真的答应了给旁人雕了东西,他低敛了眉,唇畔的笑容也是若隐若现。
内行听门道,外行听热闹,作为屋里头除了周令怀之外,唯一一个内行人,虞宗慎端起茶杯,低头来喝。
黄田石与桃花冻,都是寿山石种,虽颜色不同,质地也有一定差距,但大体还是相似的,都是讲究“一相抵九工”,也都要精雕细琢了去,哪有什么轻不轻易之说。
周令怀是拿了内行的话来拒绝外行的杨氏呢。
杨氏便是听不懂其中的意思,但黄田石难得,也不敢轻易让周令怀出手了,雕坏了是找不出第二块了。
虞幼窈笑弯了唇儿,表哥哪儿是没精力,分明就是不愿意,旁人不清楚表哥的身体情况,只当表哥确实病弱,可她知道啊。
表哥吃了一阵子保元丹,身体已经好了许多呢。
周令怀目光轻瞥,见小姑娘笑得跟偷了腥的猫儿似的,一脸欢喜,可见他拒绝了杨氏,她也觉得欢喜。
“既然如此,就算了。”杨淑婉有些不高兴,可一想到黄田石难得,这么一小块,真让周令怀刻坏了,便没得第二块了。
还块还是她当初,悄悄打谢氏的私库里扒拉来的。
后来东窗事发,老夫人让她将其他东西,连本带利地吐了出来,唯独这一块黄田石,她万万不愿拿出来,就用一块色泽相似的黄玉糊弄过去了。
黄田石稀少珍贵,下人们没见识哪能识得呢。
周令怀年轻,也不知道二叔是真心夸赞,还是有心夸大,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靠谱,她还是仔细寻摸个厉害的篆刻大师比较稳妥。
虞兼葭听了周令怀的拒绝,心里有些失望,捂着嘴咳了几声。
她如何能不清楚,周令怀的雕艺那是真的好。
周令怀说自己身子不好,精神不济,却愿意花更多心思为虞幼窈作画、做香扇、斫琴、刻章,可见都是做表妹的,也要分个高低远近亲疏。
说什么不能胜任,全都是推诿,他分明就是不愿意!
虞霜白瞧了一眼虞兼葭,撇了嘴:“周表哥进府之后,可没少吃大姐姐屋里头的药膳,刻个章送与大姐姐,再理所当然不过了。”
言下之意,周表哥愿意为虞幼窈刻章,那是因为虞幼窈没少照顾他,情份与旁人也不一般,有些人便不要去凑热闹了。
虞老夫人听了,连连点头:“就是这个道理,令怀身子不好,将将养好一些,你们可不许再拿些小事去折腾他了去。”
说完,还意有所指地瞧了杨淑婉。
杨淑婉脸色挂不住了,哪晓得就随口一句话,就讨人嫌了去:“呵,我就是随口一说,令怀的身子当然更重要。”
说完了,她就低头狠扯了一下帕子。
姚氏笑道:“还是令怀有心思,我们哪个写信,不是直接便署名了去,还以为印章是男人们的玩意儿,哪晓得用这个,如今连三姐儿也要刻章,看来我也得仔细寻一块好料,也帮霜白刻一个去。”
这也是大实话。
好的刻章籽料不好得,差一点也拿不出手去,便也不如不用了,所以,也不是谁都使得印章这精贵东西。
可如今虞幼窈、虞兼葭都有了,都是一家姐儿,可不得也要有了。
这也不是为了攀比,而是常态。
不过她也愁啊,家里老大,老二都是男儿,这东西是万万不能少了去,现在又加个霜白,这籽料还不能差了去,可不得叫人为难了。
虞老夫人一听就笑了:“便也不用你去寻了,我屋里还有一小块鸡血石,还是从前妙芙那块鸡血鸡印章上剩下的籽料,叫老太爷送了我,我也不使这个,就一直留着,正好送给霜白了,”说完了,就瞧了虞宗慎:“老二就会篆刻。”
第234章:感谢miao的舵主打赏
杨淑婉一下就瞪直了眼睛。
鸡血石也是四大名料之一,价值不在黄冻石之下,姑母那个印章,她是亲眼见过,浓艳逼人,价值肯定是在桂花黄田石之上。
都是一家的姐妹,凭甚老夫人就对二房里头的几个格外上心,连这样名贵的鸡血石,也给了二房?
老夫人怕不是忘记了,她到底是哪一房的人,这心眼子尽偏到二房去了,可真正没将大房放在眼里头。
简直是太可气了。
虞老夫人看了杨淑婉一眼:“原是窈窈得了表哥送的刻章,我是想将这块鸡血石送与三姐儿,但你有了上好的黄田石籽料,这块便送了霜白。”
虞兼葭不仅喉咙痒了,连胸口也憋闷得慌,一时间竟连气儿也喘不上来了,她赶忙按住了左手上的穴位,用帕子遮掩着,不敢教人瞧了去。
杨淑婉愕然到了极点,做了多年媳妇,她多少也是了解老夫人的,老夫人既然说了这话,便是真有此打算。
可她之前只顾着显摆黄田石,竟是弄巧成拙了。
一时之间,杨淑婉险些将帕子也扯烂了。
姚氏却是大喜过望,也不去瞧杨淑婉一脸吃了苍蝇似的表情,连忙道:“可是多谢老夫人了。”
心里却想着,她屋里还有些上等的补品,一会儿送到老夫人屋里,让老夫人仔细补一补身子才是。
想着,姚氏就瞧了一眼坐在椅子上憨吃傻喝,就天上砸了馅饼的女儿,也是一阵无语。
突然觉得,当初去宝宁寺求的那个《窦燕山积福》的签子,还真是神了。
虞霜白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笑嘻嘻道:“祖母可真好,哪家祖母也如您好,有您这样的祖母,我可真是福气。”
说完了,就拿了一块莲子糕来吃,好像一块难得的鸡血石,也就是长辈赐给的一个物什儿。
这心大的性子,给虞老夫人瞧笑了:“这小嘴甜得哟!”
一边说着,便瞧了一脸丧如考妣的杨淑婉,与白着一张脸,瞧着快要晕过去的虞兼葭,也是摇了摇头。
便是一块鸡血石,也有这么多心思,可见这心性也不如何了。
虞幼窈小心翼翼收好了刻章,坐到表哥身旁,小声地与表哥说话:“这人啊,还真不能作,作来作去,可不得作到自己头上了。”
祖母说话从不带虚得。
说了想将鸡血石送与虞兼葭,便不是假的。
杨淑婉和虞兼葭也是清楚这点,因为一块不错的桂花黄田石,与一块顶贵重的鸡血石失之交臂,可不得怄死了。
周令怀笑了不禁莞尔:“表妹头前便从我手里头作了一块黄冻石双鱼坠子。”
可见这作与不作,还是要看人的。
小姑娘作的时候,他就想哄着小姑娘,让小姑娘高兴。
虞幼窈大窘,红着小脸儿,翘起了嘴儿不满:“表哥,可不带你这样翻旧账的,真真没得意思。”
周令怀听笑了:“只许官放火,不许民点灯。”
论起翻旧账,谁还比得上她了去。
虞幼窈拉着表哥的袖子:“这话我可不认,我就是觉得刻章太辛苦了,不想让表哥为了我辛苦了去,心疼表哥呢,再说了,黄冻石坠子是表哥自己送的,可不是我问表哥讨要的,表哥可不行赖我。”
周令怀握着茶杯的手一紧。
虞幼窈手肘撑着小几,手儿捧着脸,偏头瞧着表哥:“雕刻需要花费许多时间与精力,表哥身子不好,以后可不能轻易答应给旁人刻东西,没得把自己累着了,偶尔给我刻些小物儿,怡养情性也是使得。”
周令怀听得是哭笑不得,赶情给旁人刻东西,是花费时间与精力,给她刻东西,就是怡养情性。
虞幼窈歪头瞧着表哥:“表哥,好不好嘛!”
这是变着法子,不让他给旁人刻东西呢,周令怀原是想说好地,但瞧着小姑娘目光灼灼,便想逗一逗她,一时没说话。
虞幼窈呶起了嘴儿,撒娇:“快答应我。”
周令怀实在顶不住,憋了又憋,还是点头:“表妹说的对,雕刻确实太费时间与精力,我往常还有课业,也没有太多时间,身子也不大好,这等精细活儿,偶尔做一做还使得,多了便是有心无力了。”
虞幼窈笑弯了黛眉:“嗯嗯,表哥可得好好养着身子。”
以后表哥就只给她一个人刻东西呢。
虽然之前也只给她一个人刻了。
可真好!
到了亥时家宴就散了,虞幼窈拉着表哥的手:“表哥,你教我雕刻吧,我也想刻东西送给表哥。”
周令怀听笑了,瞧着小姑娘葱玉般的手,正是柔荑纤妙:“我却是不愿意让你学了去,自己会刻东西,往后我送你的,便显得寻常了。”
学雕刻却是十分辛苦,也是很伤手。
他初学那会,很长一段时候,十根手指头没一根是好的,虞幼窈娇气又怕疼,他却是不想让她受了这份罪。
虞幼窈呶了嘴儿:“可表哥每回送与我的东西,都要花费不少时间与精力,与之一比,我送的,反倒寻常了许多。”
表哥对她好,她也想变着法子对表哥好。
周令怀笑:“我每日吃的药膳,推拿用的药油,养身的药茶,药香,甚至是保元丹,表妹每回送的东西,也都是我需要的,与之一比,我送与表妹的,倒也只是一时新鲜。”
虞幼窈眼儿亮了一些,笑弯了唇儿:“表哥也教我课业,练字,还有琴艺呢,这也是我需要的。”
周令怀摇头失笑,让长安推着回了青蕖院。
虞幼窈高高兴兴回了窕玉院。
屋里摆了不少今儿收的生辰礼物,家里人手一份,连她跟前的几个丫头,也都做了精致的扇面、抹袜、香囊、鞋子送给她。
许嬷嬷拿着小册在,在记录礼单。
虞幼窈折腾了一天儿,也不觉得累,一头扎进了侧室里头,翻箱倒柜地找东西,冬梅见了就过去问:“小姐,要寻什么东西,奴婢也帮着一道找。”
小姐屋里都是她管着,寻摸什么东西,也是她最清楚。
第235章:给表哥绣香包
虞幼窈道:“我要给表哥绣一个香包,想挑一块与我身上一般颜色的宋锦,你快帮我找一找。”
冬梅瞧了姑娘身上的衣裳,就打开了一个箱拢,里头放了好几匹这个颜色的衣料:“小姐瞧一瞧,这些可使得?”
“就这匹。”虞幼窈一眼就挑中了一匹月华锦,如她身上的流光锦一个颜色,但绸料比之宋锦,更雅致一些。
冬梅小心翼翼地裁了料子。
虞幼窈等不到明天,就让夏桃拿了绣篓过来,用绣棚子绷好了料子,就取了下午那会,她让表哥描的绣样。
表哥画得很好,便是寥寥数笔,也透了一股子华净妍雅,赏心悦目之美。
虞幼窈仔细瞧了,画样十分简洁,绣起来也不会太吃力,她多用些心思,至多三五日就能绣好啦!
到时候,表哥就能把身上丑得要死的香包换下来。
这时,许嬷嬷整理好了礼单,进了屋里,见虞幼窈正在配线,就有些纳罕了,转头瞧向了一旁的冬梅。
冬梅就解释:“这是觉得,表少爷身上的香包太丑了,丢不起这脸了,打算绣一个更好的,将表少爷身上的香包替换下来。”
许嬷嬷一听就笑了,姐儿好面子,关乎脸面的事,等闲都要积极一些:“今儿时辰有些晚了,姐儿也该准备着休息,不如明儿再绣?”
虞幼窈摇头:“那可不行,我答应了表哥,要尽快将香包绣好,肯定是要加紧着时候绣,免得又让表哥久等了。”
表哥是不嫌弃那个香包太丑,可整天戴着招摇,她却是丢不起这脸,肯定是要早点绣好的。
许嬷嬷拿过了她手里的绣棚,搁进绣篓里:“晚上做绣活伤眼睛,让表少爷知道,可不得心疼,而且屋里头不亮堂,绣出来的东西也不如白日里好,明儿再绣。”
虞幼窈原是想将绣棚再拿回来,可一听说,晚上绣的东西,不如白日里的好,就作罢了。
让许嬷嬷帮着塑了骨,虞幼窈自己练了一盏茶的柔身术,出了一身的汗,泡了药浴就睡下了。
一夜好眠!
第二日早上,虞幼窈卯时起床,穿了九重衣与许嬷嬷一道学仪止。
她现在穿的九重衣,比初学仪止那会,还要更厚重一些,一层一层地,累在身上怕也有几斤重,也是吃力。
也不光是走路,现在还要学坐姿、请安、奉茶、饮茶、吃食等等。
天气热了,每回做完仪礼,虞幼窈里头的衣裳都汗湿了,本就十分厚重的衣裳,沉甸甸地穿在身上难受得紧。
初一段时候,她还受不了,也会抱怨几句。
可时候久了就习惯了。
她现在也能做到,就是热得身上出汗,也能拿了帕子,仪态大方地往脸上拭汗,就是里头的衣裳汗湿了,穿在身上难受,也能面带笑容。
学了半个时辰的仪礼,虞幼窈连忙跑去了浴房,泡进药桶里。
待泡完了药浴,换了一身干爽又轻薄的衣料,虞幼窈可算是松了一口气,用了早膳,与柳嬷嬷一道去了侧室,里头搁着昨儿生辰收的礼物。
柳嬷嬷拿了整理的生辰礼单给虞幼窈瞧。
虞幼窈连忙问:“哪个是三表哥送来的礼物?”
三表哥谢景流进京之后,就一直很忙碌,头些日子去了保定府,现在还没回来,还记得给她送生辰礼物。
冬梅拿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黄花梨纹盒:“就是这个。”
虞幼窈满含期待地打开,陡然瞪大眼睛,盒内晶莹如玉,光照之下,璨如灯辉,又如蜜蜡:“这是灯光冻石。”
灯光冻石是青田石的一种,是四大名石之一,与黄冻石,鸡血冻并称三大奇冻,价值上来说,比起桃花冻更稀有名贵,但表哥送的桃花冻,胜在品相娇艳欲流,世独无二,比及这三冻也是不遑多让的。
虞幼窈小心翼翼地捧起灯光冻石,是惊叹连连:“听闻灯光冻石有六相,即纯──质细密,有温润之感;净──无杂质,有清静之感;正──不邪气,有正雅之感;鲜──光泽艳,有恒丽之感;透──照透明,有冰质之感;灵──有生命,气脉内蕴,光彩四射之感,果真是名不虚传。”
这一块灯光冻石竟有婴儿巴掌大小,也是世上罕见。
许嬷嬷也是赞叹不已:“与表少爷送你的桃花冻刻章,也是不遑多让。”其实还要更名贵一些,旁的不说,单论大小也是有个高低之分,不过表少爷那枚桃花冻,石相太好了不说,上头巧夺天工的雕工也堪称一绝。
如此一来,这二人的礼物,倒也区分不出一个高下来。
虞幼窈有些苦恼:“可我已经有了桃花冻刻章,表哥也有黄田冻,这么好的灯光冻放着多可惜啊!”
许嬷嬷笑了:“谁规定图章只能有一个?”
虞幼窈顿时笑了起来:“我先收着,改明儿看看再刻个什么。”
有了表哥,三表哥珠玉在前,旁的礼物也是黯然失色。
虞幼窈一样一样地看,父亲送了一方端砚,青花紫砚,是端砚之中名贵的石品。
虞幼窈虽然不缺这个,但也免不了欣赏了一道:“体重而轻,质刚而柔,摩之寂寂无纤响,按之如小儿肌肤,温软嫩而不滑,倒是难得。”
端砚以石质坚实、润滑、细腻、娇嫩而闻名。
研墨不滞,发墨快,研出之墨汁细滑,书写流畅不损毫,字迹颜色经久不变。
上品端砚,无论是酷暑还是严冬,用手按其砚心,砚心湛蓝墨绿,水气久久不干,故有“呵气研墨”之说。
看来父亲这一回送礼给她,确实是费了一些心思呢。
虞幼窈将端砚递给了一旁的秋杏:“将我书房里的澄泥砚换下来。”
二叔每回送她的礼物,较旁人更精心一些。
这回是一件猴儿捧桃祝寿的牙雕。
牙雕也是大周朝三绝之一,上头雕工也是极好,猴子灵动,桃尖上一抹黄晕,瞧着也是十分讨喜。
虞幼窈很喜欢:“将这个牙雕,摆到多宝阁上头去。”
第236章:唐府登门
春晓小心翼翼地捧了牙雕,将多宝阁上的一个木雕替换下来。
许嬷嬷拿了一个不起眼的竹纹盒给了虞幼窈:“这是叶女先生昨儿下午特地让苏婆子送来的,那会小姐在青蕖院里,是我收的。”
一听是叶女先生送的礼物,虞幼窈眼睛一亮,小心地打开盒子一瞧,就笑了:“是先生做的笔呢,先生之前说要送我一套笔,可做笔哪儿容易,一支上好的笔,要一两个月才能做好,之前先生才送了一支笔给我,这还没歇口气儿,就又做了一支,想来这段时候也是辛苦了。”
许嬷嬷听笑了。
虞幼窈心性纯稚,无论是谁的好,她都能往深了体会。
旁人收了一支笔,也只当是一支笔,便是觉得开心,感激,可也不会去想,做这支笔的人又是如何不容易。
这样好的性儿,也难怪才办了一场小宴,便与别家的姐儿处一块去了。
三小姐虞兼葭是费尽了心思想要攀交,各家小姐一进府,就安排了府里的下人们一道说,三小姐是如何良善知礼。
不光这样,她还处处表现自己是真的良善知礼,可二房里头的几个姐儿不吃这一套,可劲地捧着虞幼窈,让她没得冒头的机会。
到了窕玉院,又说要玩诗令,都是一家姐妹,哪儿还不清楚,虞幼窈不精通诗词?
这提议叫外人听了,也是无可厚非,可她一耳朵就听出了,这是想压了虞幼窈一头,借着虞幼窈显摆诗书才气,出风头。
可结果呢?
后来,她还寻了机会就往宋三小姐,齐六小姐跟前凑话。
宋三小姐,齐六小姐瞧中了虞幼窈的心性,也不怎么搭理她。
虞幼窈仔细瞧了这笔:“是五紫五羊,前些日子,表哥说我的字儿长进了,我正想换了七紫三羊的笔,用五紫五羊,头先叶女先生送的狼毫,我却是没机会使得,这回可不能再辜负了叶女先生的心意。”
表哥用的是全羊毫笔,笔锋内敛而骨气生,她临了表哥的字帖,便也觉得软一些的笔,写出的字儿更好看。
她打小就泡着灵犀虫药液做的药露长大的,天生有一股韧气劲,莫说是五紫五羊,就是七羊三紫也是使得。
全羊的笔,她是不打算用。
女儿家的腕力到底不如男儿,太软的笔,写着也更吃力一些,字儿少些倒还使得,可字儿一多,也是自个受罪。
虞幼窈收好了笔,就吩咐夏桃:“将我屋里青花瓷的药茶,拿一盒送去给先生用。”
前段时候,苏婆子私下里问她讨要了调养身子的药膳,竟还是调理妇人病的。
她觉得不对劲,就悄悄使人打听了。
后来才知道,叶女先生当初是怀了胎,叫宅里头的妾室给害了身子,不仅没保住肚胎,还伤了身子,不能再生养。
都这样了,常二爷宠妾灭妻,竟还护着那妾室。
叶女先生索性借着这个事,和离了。
便也是常宁伯府做了亏心事,叶氏也不是等闲人家,事儿闹大了,常宁伯府一个落魄的勋贵,哪能抵得住叶氏兴师问罪,便也不敢声张了去。
所以,叶女先生也能全身而退,便是和离了,常宁伯府也不敢说叶女先生一句不是,没叫常宁伯府毁了名声。
也是因此,叶女先生的身子也是不大好。
夏桃连忙应是。
小姐做东西,都是做两样的,青花瓷的更精心一些,往常都是送给老夫人、表少爷,还有小姐自个吃用。
旁的,都是拿来送礼。
整理好了礼物,青袖就过来了:“大小姐,唐大夫人跟前的嬷嬷过来了,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呢。”
虞幼窈点头,重新换了一身衣裳,这才领了春晓一道过去了。
一进了安寿堂,虞幼窈就瞧见屋里坐了一个圆脸嬷嬷,身上穿了灰紫色的褙子,瞧着一脸和气。
虞幼窈上前给虞老夫人请安。
虞老夫人转头瞧了那嬷嬷:“这是白嬷嬷,是唐大夫人跟前得力的人。”
“嬷嬷好!”虞幼窈上前福了一身,也是见礼了,礼是做给白嬷嬷的,却是冲着唐大夫人去的。
白嬷嬷忙道不敢,赶紧着站起来,给虞幼窈回礼,笑起来也是一脸喜气:“有劳小姐昨儿在生辰小宴上照顾我家五小姐,夫人特地让老奴带了谢礼过来。”
她不动声色地瞧了虞大小姐。
从前圆胖的一个人儿,这才两三月,就瘦细了身段,瞧着大方又美丽,仪态是好到了骨子里头,京里头哪家的姐儿也不如她。
五姐儿这回指不定真能瘦好了。
虞幼窈连连摆手:“可使不得,原也是我冒昧,下了帖子请了五姐姐过来玩儿,照顾她也是应当的,夫人太客气了。”
显然是没将自己送了药膳方子,当成一回事儿,提也没提一句。
虞大小姐待人接物处处透了大气,真正是随了她死的去娘,难怪五小姐来了虞府一回,就喜欢上了。
白嬷嬷连忙道:“使得,使得,五小姐从前憋闷在家里,性子是越养越木讷了去,夫人也是担心得很,昨儿打虞府里走了一遭,五小姐也是开朗了许多,夫人心里高兴,可不得要好好谢一谢大小姐,大小姐万不能推辞了去。”
没明着说唐云曦因为肥胖的原因,一直憋闷在家里,过得也不痛快,可里头的意思,虞幼窈哪还能不懂呢?
可怜天下父母心!
母亲生下她之后,便是身体不支,性命不济,也要为她苦心谋筹,为她谋了一个好前程,不叫她在虞府过不下去。
便是杨淑婉,对虞兼葭那也是掏心掏肺了去。
可见这天底下做母亲的,盼着儿女好的心都是一样,虞幼窈也不再推辞了:“就多谢唐大夫人了。”
白嬷嬷笑容更深了。
唐家看重孙女儿,虞老夫人哪有不高兴的,也笑道:“几个姐儿处出了情份,时常往来走动也是好的。”
这是明确表了态,欢迎唐云曦过来玩儿,旁人说这话,可没得老夫人说这话更得力。
第237章:秋娘
白嬷嬷笑得更欢喜了,便拿了一封信给虞幼窈:“这是五小姐给大小姐写的信,特地让老奴转交给大小姐。”
虞幼窈高兴地接过信:“我还是头一次收到旁人的信,可得回去仔细地瞧。”
又寒喧了几句,白嬷嬷就要走了,高高兴兴地让柳嬷嬷送出了家门。
虞幼窈也没急着走,打算多陪陪祖母。
这时,青袖便过来了:“老夫人,秋娘过来了,想给您请安。”
家里头,似何姨娘这样的妾室,也不能时常凑到老夫人跟前,更何况秋娘还只是一个通房呢。
虞老夫人心念一动:“可是要提姨娘了?”
青袖点头:“也是刚得的消息,大夫人说明儿日子好,就挑了明天的日子,打自己的箱笼里挑了一身喜庆的衣裳,送给了秋娘,让秋娘明儿晚上穿在身上,坐着小轿打侧门抬进府里,也算是把这事办下来了。”
虞老夫人冷笑一声:“上赶着把妾往屋里迎,生怕晚了一时半刻,我还是头一次见着了,这是生怕我真给老大寻摸一个贵妾进了门呢。”
虞幼窈听着也是想笑。
祖母昨儿才说了,要提了秋娘做姨娘,杨淑婉却是一下也不带喘的,隔了一天就要把人迎上门。
虽然提个姨娘,也没什么大讲究,便是一身喜庆的衣裳,头上戴朵红花,好好打扮着,用一顶小轿子,打侧门抬进了府里,然后上主院,给主母磕头,敬茶,让主母摆一摆正妻的派头,讲一讲府里的规矩,以及一些做妾的本份,送去了雨秋院里,这礼也就成了。
可这也是父亲正经纳妾,也该费几天工夫好生操持了才行。
杨淑婉这急巴巴的作派,大约也是想着,老夫人这回连木槿也处置了,可见是真的恼了她去。
提秋娘做姨娘这事,也是老夫人主动提及,还拿了贵妾的事威胁,是不办也得办了,若是让她拖了去,恐怕也会让老夫人不喜,借机迁怒不说,真给父亲纳一个贵妾,可就不好了。
索性连脸子也不要了,是也不是先把事办完了再说。
这想法也是没错,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精明。
虞幼窈都有些佩服杨淑婉了,上不得大台面是真,可一旦涉及自己的利益,也是比谁都精,还能比一般人更舍得下一张脸不要。
便是时常出昏招,可也是蹦哒个没完。
祖母也不是猜不透杨淑婉的心思,也是因为猜透了,才觉得厌烦,可就是再厌烦,也是拿她没得法子。
虞老夫人吩咐青袖:“把人领进来吧!”
妾进了门,头一天是要给主母磕头请安。
到了第二天,得了府里爷儿欢心,姨娘的名分才能真正定下来,才要给家里头的长辈磕头请安。
秋娘还没真正纳过门,就过来给她请安,可见也是记着从前主仆的情份,过来给她表忠心呢,少不得是要见一见。
不大会儿,青袖便领了秋娘进屋。
秋娘穿了一身半新不旧的藕荷色褙子,低眉顺眼地跟在青袖后头,跪到虞老夫人面前。
“奴婢打小老子爹去得早,家里有几个幼弟,幼妹要养活,却是吃了上顿,没得下顿,是老夫人怜悯奴婢家里苦,将奴婢带进了府里伺候,家里头的日子才能过得下去,还让奴婢有了伺候大老爷的福气,老夫人对奴婢的恩德,奴婢一刻也不敢忘。”
说完了,就给虞老夫人磕头。
虞老夫人淡淡道:“起来吧!”
秋娘这才规规矩矩地起身。
虞幼窈打量了秋娘。
秋娘长得娇小,便显得身段儿细得出奇,模样儿十分清丽,瞧着还有几分文雅,这长相可算是长到了父亲心里头去了,难怪父亲对秋娘十分宠爱。
从前顾及着秋娘是通房,便也不好总往她屋里去,现下抬了姨娘……
祖母的手段可真厉害,虞幼窈端起茶来喝。
虞老夫人见秋娘坐下了,瞧着还有些拘谨,便道:“既然抬了姨娘,那也是正儿八经纳进门来的妾室,我让柳嬷嬷准备五十担彩礼,明儿就绑了红绸子,寻几个人抬着,一路吹锣打鼓地挑着,送到你家里去,再将你家里头的人接过来见一见,也算全了你父母教养一场。”
这样安排可是体面得很,秋娘一激动又跪到地上去:“多谢老夫人。”
见她还算懂事,虞老夫人就道:“既然提了姨娘,往后就安安生生服侍大老爷,早点为虞府开枝散叶。”
多余的话,便也是主母该说得,不该由她这个老婆子说了去。
秋娘连连应是!
虞幼窈回了窕玉院,便吩府冬梅:“打我箱拢里挑两匹喜庆的料子,并几样首饰,给秋娘送去。”
冬梅点头应是。
虞幼窈去了书房,拆了唐云曦给她写的信。
唐云曦在信中除了感谢她之外,还提了,她祖母身体不大好,母亲打算以此为借口,让她去慧宁庵里小住一个月,为祖母祈福。
唐云曦只是半大一个姐儿,独自一个人上庵里,到底有些不妥,身边少不得要有两个持重得力的嬷嬷跟着。
唐大夫人顺理成章地去教司坊,将许嬷嬷荐的那位精通塑身之法,与一些调养身子之道的张嬷嬷请进府里。
家里那位叶姨娘,只当唐云曦在府里不得老夫人喜欢,唐云曦也大了,往后的前程也要靠老夫夫一张嘴,唐大夫人昏了头,便想了这样的昏招讨好老夫人,也不会怀疑什么,自然也不会阻止了去。
毕竟,唐云曦长得不出挑,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好前程。
唐云曦在信中说:“其实我也不想呆在府里,庵里清净,慧宁庵也是大庵,里头还有宫里头出家的贵人,庵下面,还派了兵把持着,也是安生,等到了庵里头,也能好好试一试你给的药膳方子。”
虞幼窈看了之后,忍不住感慨:“唐大夫人为了唐五姐姐,也是处处周全谋划,希望那些药膳方子,唐五姐姐姐吃了也是真有用。”
不然,可不得叫人失望了去。
这样一想,虞幼也是察觉自己有些莽撞了:“早知道,我当初就不……”
第238章:表哥不会嫌弃
这给了人希望,结果收效甚微,好心也办了坏事,也是她从前没想好,只觉得许嬷嬷厉害,自己不也瘦下来了,便也没有考虑旁的。
许嬷嬷笑着打断她的话:“姐儿虽然有些欠缺考虑,但您也是一片好心,又是一个半大的孩子,便是有些差错,也是没甚,唐大夫人今儿特地上门送了谢礼,承的是您的一片心意,心里也是明白。”
不然这礼,也是不该在虞幼窈生辰小宴第二日就送进府里了。
虞幼窈摇摇头:“便也是因为唐大夫人与唐五姐姐诚心待我,我才担心帮不上忙,倒叫她们失望。”
许嬷嬷递了一杯茶给她:“若我没得把握,也不会轻易出手,让姐儿为难了去。”
虞幼窈虽然有些欠缺考虑,却也不算莽撞,没自作主张地送了药膳方子,而是将人往她跟前领了,叫她掌一掌眼,可见为人做事还是有些成算,也是妥当的。
虞幼窈眼睛一亮,扑进了许嬷嬷怀里,撒娇:“嬷嬷最疼我了,便是我有欠缺考虑的地方,也都替我考虑好了,”她好奇看着嬷嬷:“之前却是忘记问了,唐五姐姐为何肥胖,怎么都瘦不下来呢?”
想到唐五姐姐家里头的事儿,她都要阴谋论了。
许嬷嬷道:“也是个人体质,这种情况,不使些特殊的法子,也不是轻易能瘦,光靠吃药,少食却是不行,还是要调理一些身子,改善一下体质,再练一练塑身柔身术,一齐使了才行。”
吃药、少食也不是没得用,只是收效甚微,往往吃一顿宴,这肉就吃回来了,所以便也不见成效。
虞幼窈点头:“嬷嬷以前也见过这样的人?”
许嬷嬷点头:“宫里头的骊阳公主,也是这样的体质,太后娘娘喜爱骊阳公主,便让我帮着调理过,骊阳公主现在也瘦细了身子,往后饮食上多清淡,少油荤,每日坚持练一练塑身的柔体术,便也能维持下来。”
骊阳公主是皇后娘娘所出,比虞幼窈还要小一岁,很得太后娘娘的喜欢。
虞幼窈心中一松,问了许嬷嬷减重的禁忌,就去了书房,取了一张杏花笺,提笔给唐云曦回信。
先写了减重的一应禁忌,足足写了三页纸,之后她又写了一些她当初减重时,被“摧残”的经历。
写完之后,虞幼窈拿给许嬷嬷瞧。
许嬷嬷点点头:“减重非一日之功,需要持之以恒,绝大部分人因为吃不了苦头半途而废,这封信能起到鼓励和对照作用。”
有了虞幼窈减重时的辛苦,和减重成功的经历,唐五小姐自然会更有信心,便是后头辛苦,也能咬牙坚持。
这封信也是用心良苦。
“我也是这样想的。”虞幼窈偏头,就比婴儿巴掌大一些的盒子,是稀见的金丝楠阴沉木,纹细密丽,金丝闪耀,显得古朴又贵重。
乌木是御料,各家用料都有规制,不能逾越规制。
昨儿晚上,她显摆表哥送的刻章,却没敢将乌木一道显摆出去。
婴儿巴掌大一点,倒也不至于逾越规制,只是表哥出手有些太……不像周家那种家世能拿得出来的。
黄冻石因色金黄,几乎成了皇室专用,青田石因为其色正雅,更受文人才士的追捧,鸡血石色红而纯正,倒是更受世家贵族之喜爱。
可表哥用的刻章就是黄冻石。
虞幼窈甩开了脑中奇奇怪怪的念头,轻抚着乌木密丽的纹理,笑弯了唇儿:“昨儿表哥才送了刻章,今儿就有了用武之地。”
她一边笑着,一边打开了盒子。
娇艳欲流的桃花冻,脂色光艳,无论什么时候瞧了也觉得好看,眨一下眼睛,也能瞧出些许不同,就是一连盯着看许久,也都不会觉得腻。
虞幼窈眼珠子一转,来了主意。
取了上等的生宣铺到案上,以镇纸压平,挑了表哥送的毫笔,轻轻蘸墨,写下:“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
她素手执笔,玉腕轻折,一篇《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一呵气成,字行间左盼右顾,转盼多情,竟有几分缠绵之意。
写完了之后,虞幼窈仔细一瞧,却是十分满意:“表哥肯定没想到,初见时,那个因为字儿写的太差,被祖母埋汰,连《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篇文章都背不全的小姑娘,现在不仅会背,还能写啦!”
说完话时,她的表情可算得意,眉毛都不禁翘高了去,更神得神采飞扬。
欣赏完了自己的“大作”,虞幼窈拿过表哥送的刻章,轻抚着,顿时满手沾脂:“表哥送的刻章,我头一次用的笔墨,肯定是要送给表哥啦!”
虽然她的字儿不如表哥写的好,但表哥不会嫌弃。
虞幼窈打开了印盒,郑重地拿着刻章在印泥上一按,小心翼翼地将沾了朱砂的刻章按到落款之处。
朱砂印落在洁白的生宣纸上,虞幼窈惊瞪大了眼睛:“竟然是双鱼印。”
刻章篆刻成了奇石状,一上一下两条锦鱼相濡以沫,鱼身上雕了细致的鳞片,每一片都是精雕细琢,巧夺天工。
看刻章的时候,倒是瞧不出来什么。
用的时候,两条朱砂鱼儿鱼尾款摆,活灵活现,花体的杏花纹,宛如老村枝横斜的一枝杏花,胭脂尽染。
小小的一枚刻章上,廖廖数笔,却是勒出了一幅山石映水,老枝春杏,锦鱼相嬉之景。
虞幼窈陡然想到了,当日在宝宁寺,她见湖边的老树春杏开得正艳,便想折一枝春杏带回家里,给表哥做香包,却不小心在假山处撞破了表哥的行迹,被一剑削断了一缕头发。
情急之下,她喊了一声:“表哥,救我!”
后来黑衣人不见了,表哥为她折了一枝春杏,这一枝春杏是表哥赠予她的信任。
从此之后,她和表哥有了属于彼此的秘密,她与表哥更亲近了。
表哥是将宝宁寺那一处的光景,篆刻在小小的刻章上,那是独属于他们之间的秘密。
第239章:表哥,耳朵红啦
虞幼窈轻抚着刻章细润的纹理,原来觉得好看,也爱不释手的刻章,这会儿突然被赋予了非同一般的意义,握在手里头也觉得郑重又感动。
她眼儿亮晶晶的,却嘟嚷了唇儿:“这个刻章,表哥一定花费了很多心思,送的时候轻描淡写,还想瞒着我,哼!
她从古藉上见过不少章印,大多数都是刻字,刻物,刻相,却是没见过有人将字、物、相刻成了一景。
就是这廖廖数笔的景致也是极考验雕刻的技艺,这一枚小小的刻章,表哥运用了“寿山石雕”,“微雕”两大奇雕技法。
由此可见,这枚刻章到底倾注表哥多少的心血与心神。
待墨迹干透之后,虞幼窈打身后青花高瓶里,取了一幅卷轴,小心翼翼地将这幅字上轴,卷好。
虞幼窈又拿了印章,在信纸下方盖了章,将信交给了秋杏:“这是我给唐五小姐写的回信,装了封,使人送到唐府,我去青蕖院寻表哥去。”
也不待秋杏回答,已经捧着画轴往外跑。
刚跑到门口,虞幼窈想到了什么,又折回来:“三表哥送给我的灯光冻石收在书房里,去帮我找过来。”
秋杏连忙取了灯光冻石过来。
虞幼窈一手拿着画轴,一手拿了黄花梨盒子来了青蕖院,周令怀刚扎完了针,与孙伯一道打内室出来。
周令怀弯了一下唇角,正要说话,就见——
刚刚还对他笑弯了唇儿的小姑娘,这会儿正凑到了孙伯跟前,声声啼啭:“孙伯,孙伯,表哥服用保元丹也有一段时间啦,身体是不是好了许多?我见表哥最近食量也大了一些,气色也好了许多……”
周令怀抿了嘴角。
孙伯坐在桌边,瞧了眼桌上的茶。
虞幼窈手比脑子反应快,麻利地倒了一杯温茶,双手奉到孙伯跟前:“可是辛苦您了,快喝茶歇一歇。”
孙伯这才慢吞吞地接过茶杯,揪开了茶盖,低头悠悠地喝了几口:“上次浪费了许多药液,保元丹炼得不多,你一会再送些灵犀虫的药液过来。”
效果好才要继续炼嘛,虞幼窈眼睛一亮:“太好了,灵犀虫的药液我收集了有两小瓶,这次能多炼一些。”
另一只灵犀虫现在也是用灵露在养,产出的药液要多一些。
她能感觉,药液的效果也越来越好。
这样表哥就能尽快好起来。
孙伯喝了茶,也就不打扰这小两口了,背起药箱就出了门。
房里只剩下虞幼窈和周令怀两个。
虞幼窈倒了一杯温茶,递到表哥跟前,笑弯了唇儿:“表哥方才做了许久的针灸,肯定比孙伯更辛苦了。”
她小的时候出疹子,死活不肯喝药。
祖母没得法子,就请了大夫给她做灸,细长的针扎在身上,比蚊子叮咬还要疼一些,而且还要等三盏茶才能拔针,可比喝进嘴里的一碗苦药可怕多了。
针扎到身上没一会,她就扯着嗓子嚎哭,要喝苦药,不扎针,可怕祖母给笑坏了。
她不喝苦药的毛病,就这样被祖母能治住了。
表哥坏了腿,扎针的时候骨里头刺痒着疼,可比这要难受许多。
接过小姑娘殷勤递来的茶,周令怀微抿的唇也松开了:“今儿没上家学?”
虞幼窈搬了小杌坐到表哥跟前:“昨儿办了生辰,收了不少生辰礼,上午与许嬷嬷一道整理了礼单,明儿再去家学。”
小姑娘与她说话时,微仰头着,鲜妍美好。
周令怀不觉露了笑容,虞幼窈喜欢坐在他的跟前,与他说话时,脸儿都带了欢喜,她生了一双娇贵的睡凤眼,眼内晶亮,笑起来的时候,眼蕴璀璨,常含欢喜,小杌比小凳矮一些,说话的时候,微仰着小脑袋看着他的眼睛,他能从她眼里,瞧见他自己璀璨了的身影。
伸手将桌子上的一本《论语》拿过来,递给了虞幼窈:“我近日没上学堂,便重新学了一遍《论语》,书上有我学习时写下的注解与释义,你拿回去看看,也能得一些启发,在家学时,也能轻省些。”
虞幼窈连忙接过,迫不及待地翻开来瞧,果然如之前表哥送的《春秋》一般,上头写满了蝇头小字,字字句句皆是见解独特,可见是下了不少功夫。
虞幼窈捧着书,笑弯了眉毛:“表哥是不是打算将《四书五经》全部都重新学一道?”
周令怀唇畔一弯:“圣人之书,其意之博大,内含乾坤之宇内,日月之昭焱,轩昂之意气,当反复阅之,品之,思之,”他声音微顿,末了补了一句:“解读之,我确实有这个打算。”
虞幼窈笑眯眯地说:“表哥,如果我想学《道藏》,你是不是也要将《道藏》反复阅之,品之,思之,”她声音含了笑意,显得啼啭喈喈:“解读之,嗯?”
饶是淡定如周令怀,听到她语末一个“嗯”字,百转千回,婉转回肠内含带的一丝戏谑,也不禁耳阔一热,便端起茶来,低头喝。
殊不知,他这一低头,反而暴露了自己发红的耳阔。
虞幼窈见了“咯咯”地笑:“表哥,你耳朵都红啦,还糊弄人呢,我是好糊弄的么,哼哼哼!”
周令怀到了喉咙里的茶,也有些发哽,颇有些艰难才咽下:“就、就是想让表妹在家学轻省一些。”
一时连话也没说利索,虞幼窈没见过这样的表哥,笑得更欢了:“哼哼哼,我就是知道!”
小姑娘皱着小鼻子,眼里透着欢喜,周令怀也镇定下来了,就道:“表妹刚才说,想学《道藏》是真的?”
虞幼窈“噗哧”就笑起来:“表哥,你这是要笑死我啦,就听不出来,我刚才是开玩笑的吗?”
周令怀一时哑然,其实他是随口问了一句,问完了,也就反应过来,《道藏》拢共也有九书,晦涩得很,便是当今皇上信道,满朝上下难免上行下效,学些道家典藏,可正经学了的又有几个?
便是他当初,也是因为性子太混了,让他爹拘着修养身性才学了。
第240章:琴瑟在御
《道藏》对女子来说,也不是该读之书,女子学《道典》,被视为离经叛道。
虞幼窈笑声不止,一边笑,还一边说:“表哥,我才不要学《道藏》呢,现在表哥教我《四书五经》已经很辛苦啦,可不能劳累了表哥去。”
周令怀轻敲了下她的额头:“怕不是自己懒,不想学。”
还推说不想让他劳累。
虞幼窈吐了吐笑,有些调皮:“还是表哥了解我。”
她如今学的东西已经比许多闺阁女子多了许多,她需要花费更多时间,将这些东西学好,学精,便已经是受用无穷。
周令怀笑了。
虞幼窈歪着头笑:“之前表哥送给我的《春秋》,让二妹妹瞧了去,她想借回去抄录,我担心她把书弄坏了,就没答应,让她自己来窕玉院抄,现在五妹妹,六妹妹也经常来窕玉院抄书,最近家学里的课业也都能跟得上,不光这样,连大哥哥,二哥哥,也时常借她们抄的笔录瞧呢,她们可羡慕我啦!”
想到虞霜白一边抄书,一边撇着嘴说:“都是做哥哥的,怎么那样不同,可真是人比人得气死,货比货得扔!”
这事儿周令怀也知道一些,点头:“你高兴就好。”
说着说着,虞幼窈想到了正事,连忙捧过了卷轴:“表哥,我也有东西要送给你,你快看。”
周令怀抬手接过,也没急着打开来瞧,反而仔细瞧了卷轴几眼,就道:“想来是表妹自己的笔墨。”
虞幼窈瞪大了眼睛:“表哥,你怎么知道?”
“生宣白净是新纸,”周令怀抬起卷轴送到鼻间轻闻,笑了:“气馨微湿,是新墨才有的味道,用墨不到一个时辰。”
虞幼窈惊赞连连:“表哥可真厉害,连这也看得出来。”
周令怀微哂,便是随便哪个精通文墨的人,也能分辩得出,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卷轴,先是瞧到了上头的字,一个个行字大字,转盼多情,竟是大有长进。
他唇边露了笑容:“世人喜欢以曹植的《洛神赋》来赞美王曦之的书法,是因为王曦之转益多师,尤擅长取他人之长,早期的字,受卫夫人簪花小楷的影响,颇有具委婉之态,表妹虽学行书时候尚短,但天质自然,已经有了几分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的造诣了。”
欢喜之色溢于其表,可虞幼窈却故意呶着嘴儿:“我这点造诣,搁表哥面前就是班门弄斧,关公门前耍大刀,可不敢献丑了,表哥快看后面。”
小姑娘得意的神情,掩也掩不住了,连谦虚的话也透了点小骄傲,听得周令怀一阵莞尔,掠过文章,就瞧到了最后落款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孟子。”
上头盖的章印,正是他昨儿才送的。
瞧着小小的一枚刻章,却是讲究大了去,比拇指粗一点的章底,刻的是当日宝宁寺假山湖旁老树春杏,为了尽纳其景物,他还使了微雕技法,颇费了一番心血才完成的,现在看来,一切都值得了。
虞幼窈凑到表哥身边,指着上头的章印:“我头一次用了刻章的笔墨可是送给了表哥,表哥一定要仔细收藏,可不能弄坏了。”
周令怀轻笑:“好!一会薰了麝,放到樟木箱子里保存。”
“这就很好了,”虞幼窈十分欢喜,瞧着上头的印纹:“对了,表哥怎么不告诉我,你雕的是双鱼印纹,还是之前在宝宁寺……”似是觉得自己不该提这话,她连忙住了嘴,朝表哥眨了眨眼睛:“我之前都没瞧出来。”
篆刻手法千奇百怪,图章若是不用,篆刻了什么也是瞧不大清楚的。
小姑娘一副讳莫如深,又欢喜调皮的模样儿,逗笑了周令怀:“喜不喜欢?”
“喜欢,”虞幼窈声音清脆,连唇儿上的笑容也越发鲜妍:“太喜欢了,我最喜欢锦鱼印纹啦!”
因为太喜欢,所以才过来寻表哥的。
周令怀笑容清润。
虞幼窈又捧来了黄花梨木纹盒,巴巴地送到表哥手里:“表哥,这是三表哥送给我的生辰礼物,放着也怪可惜的,你拿着把玩吧!”
她一个女孩子家,一个刻章就使得,也不要浪费这样难得的好料。
倒是表哥身为男儿,使用图章的地方也多,各种图章也有不同用途,这枚灯光冻正适合呢。
周令怀伸手接过,便打开了盒子:“这块灯光冻石倒也稀奇,我正好还缺个肖形印,往后用作与人书信往来。”
黄冻石刻章,是五面印,每一面都有不同的印纹,每一个印纹都有不同的用途,甚至是意义,是极隐私的刻章,他一般不会现与人前,却没有刻意瞒着小姑娘。
表哥送她的也是肖形印,虞幼窈笑了:“表哥打算篆刻什么纹印?”
乍然一问,还真将周令怀问住了:“表妹觉得呢?”
这下虞幼窈又被表哥给问愣了,呶了嘴儿,还真托着腮,拧着小鼻子认真想:“常见的肖形印有十二生肖,表哥生肖属蛇,可以刻个蛇形肖印,”一说完了,她又连忙摇头:“不行不行,蛇形肖印想想就觉得怪,与表哥有些不搭。”
周令怀听着小姑娘将十二生肖外,鹿、马、熊、鸟都嫌弃了一个遍,拧着小眉毛瞧着十分苦恼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想了又想,虞幼窈眼睛一亮:“不如表哥篆刻一个琴瑟吧,琴瑟在御,岁月莫不静好,我就希望表哥往后琴瑟在侧,岁月静好。”
肖形印的种类繁多,比较常见的是动物,禽类,一些文人雅士喜欢梅、兰、竹、菊四君子等,鼓、钟、琴、瑟这些相对要少见一些。
周令怀陡然就想到,挂在小姑娘院子里的那幅《青梧赋琴图》,已经想到了要刻的印样,桐叶,梧桐花,加一琴一瑟,想来画面却是极美了。
见表哥没说话,虞幼窈轻扯着表哥的袖子:“表哥不喜欢琴瑟吗?”
周令怀摇头:“喜欢,就照表妹的意思。”
虞幼窈可是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