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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犹似     表哥万福txt下载     表哥万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11章:云想衣裳(求月票)

    虞兼葭愣了一下,张口便要解释。

    就听曹映雪“咯咯”地笑着,张嘴便是一首诗吟来:“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如此一来,虞兼葭轻咬了一下唇儿,反而不好上赶着解释了,就笑道:“陆五小姐明艳大方,方才初初一见,便恍如见了瑶台殿前月光照耀下的神女,这名儿,可算是月辉映水,相得益彰。”

    虽是恭维的话,可陆五小姐确实长得好,加之威宁侯府还出了一位六宫粉黛无颜色的陆皇贵妃,这话便也不显得刻意了。

    被人夸了美貌,哪还有人不欢喜,便是端持着的陆明瑶也不禁娇笑出声:“你俩是变着法子寻我的开心。”

    曹映雪和虞兼葭对视一眼,笑了。

    “哪个是你长姐?”陆明瑶有些好奇,伸了脖颈张望,也没见着哪个出挑的少女,便只当虞兼葭家中的长姐也不如何出色。

    虞兼葭摇摇头:“过几日便是长姐生辰,家里少不得要操持一些,也是没空,她今儿便没一道出来。”

    曹映雪心直口快,一派天真:“你长姐生辰,便也该由你母亲操持才是,怎就你与你母亲一道出来了,她反而没空?”

    虞兼葭轻抿了一下唇,面上隐含了一丝难色,便笑道:“祖母疼爱长姐,自然要亲自操持了才行,母亲便是不愿祖母劳累了身子,也不好拦着,今儿出门,除了置办长兴侯府的花会的穿戴,也是为长姐寻摸像样的生辰礼物,长姐十岁生辰,可不能轻忽了去。”

    陆明瑶目光微闪。

    曹映雪撇了撇嘴,她往常也听说了,虞家大小姐虞幼窈,打小就养在祖母身边,叫祖母宠得娇纵横蛮,时常欺负家中姐妹。

    虞兼葭便是极力替大姐姐遮掩,可谁也不是傻子。

    虞幼窈生辰,继母操持着,才是名正言顺,可虞老夫人却不让继母沾手,继母非但不敢拦着,还急巴巴上街替继女寻摸礼物,唯恐轻忽了去。

    午时方至,各家便收到了虞府的请帖。

    镇国侯三小姐宋婉慧,高高兴兴地拿了请帖,打宋老夫人的屋里出来,便遇着了要去给宋老夫人请安的兄长宋明昭。

    宋婉慧与兄长相处不多,可关系也算亲近:“大哥哥,你终于肯从宝宁寺出来啦。”

    家中人事繁杂,日日也没得清净,祖母担心扰了大哥读书,就在宝宁寺捐了一个小院,大哥哥也时常去宝宁寺小住一段时间。

    这回是沐佛节就去了,直到今儿才回府。

    宋明昭颔首,目光落在她手里的请帖上,粉白色的帖子,廖廖几笔春杏,萧疏有致,由红至白,至盛至凋,颇有几分烂漫:“这是?”

    宋婉慧低头看了手里的帖子:“哦,这是虞府方才使人送来的请帖,虞大小姐过几日生辰,邀请我去她家作客,祖母也同意了。”

    宋明昭表情微顿,便想到沐佛节那日,小姑娘一身素锦裙,站在绿盖如云的菩提树下许愿,掷锦的画面。

    小姑娘年岁小,身段儿也纤细得很,踮起脚尖儿掷锦时,柳条似的腰儿,向后轻轻一折,端是纤柔曼妙,便是小小年岁,眉目间已经含了潋滟,透了娇色。

    他垂下眼睛,手指摩挲着长命结上的碎玉:“我记得虞大小姐似乎比你小一岁?”

    宋婉慧也没多想,祖母喜爱虞大小姐,时常提及一些虞大小姐的话,宋虞两家关系也走得近,大哥知道也是寻常:“我是六月的生辰,虞大小姐是四月,恰巧比她大十个月。”

    虞大小姐今年便也是十岁了,宋明昭点头。

    宋婉慧拿着请帖,有些苦恼:“祖母让我不要怠慢了去,我却是有些苦恼,不知道要送什么礼物给虞大小姐。”

    她也是随口说了一道,也没打算她这个性情淡漠的兄长会搭理。

    哪知,宋明昭还真搭理了:“我屋里有一对和田的锦鱼佩,一黄一红两只锦鲤,合一起是双鱼圆佩,拆开来就成了两只锦鱼铛,也是女儿家的款,我也不好戴出去,你送给虞大小姐倒也合适。”

    宋婉慧眼神一亮:“多谢大哥哥。”

    宋明昭淡淡“嗯”了一声,拔腿就走了。

    宋婉慧瞧着大哥一惯淡漠的背影,摇摇头,暗道自己也是想的太多,怎么会觉得大哥哥会对虞大小姐过于关注呢。

    请帖发出去了,其他事虞幼窈也就不管了。

    到了中午,虞幼窈一个人在书房里练了会字,也没法静下心来,干脆扔了笔,拿了一本《春秋》来瞧。

    这本《春秋》是表哥送给她的,上头密密麻麻全是表哥亲笔写下的注解,绳头小楷工整极了,掩不住神筋秀骨,后头还有译文、释义,用词谴句通俗易懂,深入浅出,字字句句都是见解独到,不流于俗,便是轻易就能瞧懂,仔细琢磨,也能自个学透。

    一看就知道,这一本《春秋》,花费了表哥不少心神。

    翻了没两页,虞幼窈看不进去了,搁下书,托着香腮,唉声叹气。

    春晓瞧着姑娘没精打采,忍不住问:“小姐,您怎的不去青蕖院寻表少爷,之前不是说,要同表少爷一起下棋的吗?”

    真正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虞幼窈翻了一个大白眼儿,有气无力地摆摆手:“今儿就不去寻表哥了,我自己呆会。”

    春晓被瞪得莫名奇妙,也有些纳罕。

    近些天,表少爷没去学堂,小姐生辰将近,也没去家学,每天都要去青蕖院陪一陪表少爷,担心表少爷一个人呆着憋闷。

    虞幼窈又拿起一旁的《春秋》来瞧,实在是看不进去了,就收起了《春秋》,抱起了架子上的古琴:“走,去青梧树下练琴去。”

    春晓立马使人置了香案。

    虞幼窈焚香净手后,坐于青梧树下,才弹了一个音节,就不想弹了,勉强弹完了一曲《平沙落雁》,也是七零八落,曲不成调。

    之前弹给表哥听了,表哥说弹得不错,可今儿这脑子,这双手却是不听使唤了。

第212章:表哥又哄我!

    这会满脑子都在想,表哥这会在做什么?是不是又一个人坐在棋座前,左手与右手,自己与自己下棋?

    表哥性子淡薄得很,便是长安也不是一直贴身伺候着。

    他总喜欢一个人呆在书房里,虽然作画,看书也不无聊,可这一天天,总是做这事,到底寂寞了些。

    虞幼窈弹不下去了,丧气地爬在琴上,鼓了鼓双颊,懊恼得很。

    春晓见姑娘唉声叹气,有些担心:“小姐是不是在院子里呆闷了,不如去青蕖院寻了表少爷一道说一说话。”

    虞幼窈没好气地瞪她,气呼呼地:“张嘴闭嘴表少爷,改明儿,你就去给表哥做丫鬟算了,省得一天到晚戳我的心窝子。”

    春晓便是再傻也该知道,小姐这是在生闷气呢,连忙问:“小姐与表少爷吵架了?”

    表少爷疼小姐,可不比老夫人少,平常都是哄着小姐,生怕小姐委屈了去,说句不当的话,这两人好得蜜里调油,表少爷哪儿舍得与小姐吵架?

    转念又想,这牙齿还能咬着舌头。

    虞幼窈点点头,又摇摇头,有气无力道:“没有。”她决定单方面生表哥气,忍着不去找表哥,这不算是吵架吧!

    嗯,怎么觉得怪怪得?

    春晓听得一愣:“没吵架,那您恼什么?”

    说得好像是她无理取闹似的,虞幼窈气鼓了双颊,又瞪她:“你知道什么,表哥可过份啦,他不告诉我生辰要送我什么礼物,故意让我干急眼,你说过不过份。”

    春晓一听,险些当场笑出声来。

    姑娘这是让表少爷惯大了性子,哪是真生气,怕是因为表少爷没满足小姐的好奇心,小姐便来了气性,就想作一作。

    春晓连忙收敛了脸上的笑:“嗯,表少爷也真是,明知道姑娘好奇心大,也不告诉您,要送什么礼物给您,让您心里头想着,怕是要茶不思,饭不想,寝食不昧了。”

    虞幼窈用力点了头,觉得还是跟前的丫鬟最了解她了。

    可听春晓说了表哥不对,虞幼窈心里又觉得不对味了:“其实,表哥也没有很过份啦,也是从前表哥每回送我东西都不大一般,所以我对表哥送我生辰礼物,就特别期待,也特别好奇。”

    刚才还理直气壮了,说表少爷过份。

    这会儿,却由不得旁人一道说了表少爷去,春晓努力憋着劲不笑。

    哪有人,提前问别人送什么礼物得?!虞幼窈张了张嘴,这话却是没好意思说出来,便觉得这气性真是好没道理,也不禁红了脸:“算啦,看在表哥为我准备了生辰礼物的份上,我就不与表哥置气啦!”

    春晓背过身去,可劲儿地笑。

    虞幼窈打青梧树下站起来,碧色的衣裙鲜嫩得很,衬得虞幼窈鲜妍极了:“走,去青蕖院找表哥去。”

    话音方落,虞幼窈就听到轱辘的声响。

    抬眸一瞧,虞幼窈顿时笑弯了唇儿:“表哥,你来啦!”

    一边说着,小姑娘拎着裙子,已经跑到表哥的面前,周令怀抿唇轻笑:“过来瞧一瞧表妹的棋艺长进了没有。”

    虞幼窈歪了歪脑袋:“表哥可不行笑话我。”

    周令怀又笑,打袖子里拿了巴掌大的玉盒递给了她:“虽然生辰礼物,是不能提前告之于你,不过生辰之前,倒是不妨送你个小玩意儿。”

    虞幼窈瞪大了眼睛,接着就笑起来,捧着玉盒没急着打开:“表哥,表哥,这盒子里是什么?”

    周令怀没回答:“打开瞧瞧就知道。”

    虞幼窈不依,拉着表哥的袖子,皱着小鼻子撒娇:“这回,我要表哥亲口告诉我。”

    可算是有气性了,周令怀也没拒绝:“就是自己雕的小玩意儿,也不值当什么,也就玩个新鲜。”

    虞幼窈可算是高兴了,连忙打开盒子来瞧。

    里头是一块黄玉坠子,弯弯的一道月牙,上头镂雕了双鱼戏莲,两条鱼儿摆着尾巴,在莲叶间嬉戏,活灵活现,却是精巧极了。

    虞幼窈捧着玉盒,撅着嘴儿:“表哥又哄我!”

    没头没脑的话,着实让周令怀听得一愣,便也想着,自己刚才到底又是哪儿得罪了小姑娘去,便见小姑娘唇儿一弯,耳边听得小姑娘声音欢快:“表哥雕艺这样好,还说不值当什么,差点真将我唬住了。”

    周令怀松了一口气,又是无奈得紧:“你这丫头……”

    差点被唬住的人是他吧,还真当她生气了。

    虞幼窈拿着坠子翻来覆去的地瞧,越瞧越喜欢:“表哥是知道我弄坏了娘送我的一个长命锁,那锁上就是双鱼戏珠,所以便自己雕了个双鱼送我,又担心雕了一样的,让我赌物思人,心里不痛快,所以就将双鱼戏珠,改成了双鱼戏莲送我。”

    却是将他的心思,瞧得透透地,周令怀轻笑:“你喜欢就好。”

    虞幼窈扯着表哥的袖子,小脸儿带了一点心虚:“表哥,我、我之前没与你置气,就是有那么一丁点,”她抬起手,两根指头比划了一条针眼大的小缝儿:“恼!”

    周令怀没说话。

    虞幼窈偷瞄了表哥的神情,讨好地笑:“不过,表哥费心为我准备生辰礼物,我还是很高兴的,方才正要去青蕖院找表哥,表哥就过来了,表哥,”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表哥,拉着表哥的袖子:“你说,这算不算心有灵犀?”

    周令怀没忍住笑了,抬手轻弹了小姑娘的额头:“惯得你!”

    虞幼窈笑弯了唇瓣:“我以前可不是这样,让表哥惯坏了性儿,表哥可得对我负责,往后也要一直惯着我才行。”

    周令怀表情微顿,小姑娘眼里如水般的剔透,偏生眉目间横生了一抹潋滟,叫人一眼瞧了,便如水照心湖,连心里头也是一片涟漪潋滟,于是轻点了一下头。

    虞幼窈“咯咯”地笑:“表哥,我去屋里寻一条红绳,将坠子穿起来,戴在身上。”

    小姑娘高高兴兴地跑回了屋里,周令怀笑意微露,也不禁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奈之色。

第213章:他心尖轻颤

    昨儿小姑娘走的时候,皱着小鼻子,嘴儿撅得老高,他看着是既无奈,又好笑,可心里难免有些担心,小姑娘气性大,是真来了脾气。

    于是,就连夜将之前雕了一半的双鱼戏莲的坠子雕好了。

    今儿摆好了棋局等了一上午,也没见小姑娘过来,索性就带了双鱼坠子来窕玉院寻她,远远就听到她一首《平沙落雁》,弹得是七零八落,心烦意躁,便也猜到小姑娘确实是来了气性。

    却是哭笑不得!

    很快,虞幼窈就拿了一条红绳跑过来,坐在他面前,先将黄玉坠子穿进绳里头,手指灵巧地穿棱:“表哥,你看,我也打了梅花结。”

    周令怀呼吸轻缓,想到了戴在颈间的金黄蜜蜡佛坠子。

    虞幼窈凑过来,周令怀双手陡然握紧了扶手,僵着没动,小姑娘轻轻掀开了他颈间的衣襟,指甲一挑,就将藏在衣裳里的金黄蜜蜡佛坠挑出来。

    虞幼窈退开身,将手里的黄玉坠子拿给表哥瞧:“表哥,这黄玉是什么质地?瞧着与金黄蜜蜡十分相似。”

    “是寿山田黄冻石,不是玉种。”周令怀低头,金黄的蜜蜡佛坠,在阳光下莹光湛湛,戴了这么久,也是习惯了胸前有这样一件物儿烫贴着身肉,这会儿乍然失了蜜蜡的温润,倒还有些不习惯了。

    虞幼窈眼儿一点一点地睁大:“黄冻石!”

    见她震惊的模样,周令怀解释道:“黄冻石色如枇杷金黄,其质凝腻如蜜蜡,故又称为蜜蜡石,原是我之前刻印剩下的石料,之前见你喜欢,就刻了这块黄冻石坠子。”

    虞幼窈一脸不可置信:“你竟然用黄冻石雕刻坠子,你也太暴殄天物了吧,你怎就不刻个章送与我,我都十岁了,已经可以用章……”

    虞幼窈也是见惯了好东西,黄冻石便是不常见,可也是认得,之前还见了表哥的黄冻石刻章。

    可她万万没想到,表哥竟然拿了这么珍贵稀少的籽料刻了坠子。

    可不就瞧走了眼睛,将黄冻石瞧成了黄玉。

    周令怀唇畔淡淡弯了一下,便又隐住了笑意:“便也是用剩的边角料,也不好刻了章送于表妹了。”

    虞幼窈懊恼地呶着嘴儿:“我不介意啊,我愿意与表哥用一块料子刻的印章啊!”

    周令怀不说话了。

    虞幼窈叹了一口气,一低头,瞧着玉盒里头精致小巧,又活灵活现的双鱼戏莲坠子,又高兴起来:“坠子就坠子吧,表哥送什么给我,我都高兴。”

    小姑娘一脸欢喜,也让周令怀轻笑了一声。

    虞幼窈将打了梅花结的黄冻石坠子,拿给了表哥:“表哥,帮我戴上。”

    周令怀愣了一下,这才接过了红绳,上头的梅花结,与他颈间的毫无二致,下头的双鱼戏莲坠子,也是色泽金黄,与蜜蜡佛坠的质地极像,便是他也难以分辩,可仔细一瞧,却又比蜜蜡佛坠子要浓艳一些,想来小姑娘戴上,也是鲜妍得很。

    虞幼窈背过身蹲在表哥面前,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表哥的动作,便回头来瞧:“表哥,快帮我戴。”

    这迫不及待的架式,让周令怀一阵莞尔,骨玉般的手指,轻捻着红绳,绕过小姑娘的脖颈,却小心翼翼避免碰触了小姑娘。

    之后,周令怀瞧着两端的红绳,却是犯难了。

    小姑娘之前帮他戴蜜蜡佛坠子时,在脑后打了一个梅花结固定,可是他不会打梅花结啊!

    等了这一会,没等到表哥帮她系好坠子,虞幼窈又催促:“表哥,我还等着呢。”

    周令怀抿了一下唇,认真地为她打了一个“礼”结,他没学过编绳,除了“礼”结,旁的也不会。

    礼结是活结,周令怀还要帮上姑娘调整一下坠子的松紧,可小姑娘倏然回头,周令怀的指尖,擦过小姑娘白腻的脸儿,指一阵凝腻,便如他之前把玩在手上的黄冻石,凝润到了心里头,他心尖轻颤。

    虞幼窈也愣了一下,却也没当一回事:“我会好好戴着表哥送我的黄冻石坠子,肯定不轻易取下来。”

    周令怀垂下眼,遮去了眼中的异样,再抬起头来时,眼里已经是一片清润:“好!”

    杨淑婉带着虞兼葭,直到未时过半(14点)才回府,去了安寿堂告了虞老夫人。

    虞老夫人见她们脸上意犹未尽的神情,便也知道,今儿在外头,大约还有别的事。

    杨淑婉担心她独独带着女儿出门,没带虞幼窈,会让老夫人不高兴,便道:“今儿去了千金楼,倒是有些时兴又漂亮的首饰,便也给窈窈置办了一套头面,”她话锋一顿,就想到了拘在含露院学规矩的虞清宁:“连清宁也有。”

    虞老夫人哪儿不晓得她的心思,摆摆手:“你有心了。”

    虞兼葭给祖母福了一身:“头面儿是我与母亲一道挑的,想着过几天便是大姐姐生辰,家里头操持着,外头也该置办着才是。

    这话儿,可真是说得漂亮,将杨淑婉带她出门置办花会的穿戴,说成了替虞幼窈置办生辰的面头。

    虞老夫人淡淡瞧了一眼虞兼葭,没说话。

    杨淑婉却反应过来,堆着笑容问:“窈窈的生辰,也不知道安排的怎么样?都请了哪家,帖子都送出去了吗?”

    虞幼窈十岁生辰,她这个继母便是不沾手了,也该问一问才是。

    虞老夫人眉目不动:“请了镇国侯宋家,翰林院掌院唐家,左都御史齐家,这三家与我们关系近,也有与窈窈差不多大的姐儿。”

    杨淑婉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没请杨家?”

    她说的杨家,是她的娘家,左副都御史杨府。

    虞幼窈生辰,要请相熟人家年岁相当的姐儿过府,却独独不请她娘家,便是她对娘家没甚感情,心里也难免有些不舒服。

    虞老夫人连声音也淡了几分:“窈窈与你娘家没甚往来。”

    淡淡的一句话,让杨淑婉面色一僵。

    按道理说,她嫁进了虞府,成了虞幼窈的继母,那么她的娘家,也就成了虞幼窈的外家。

第214章:得了便宜还卖乖

    可虞老夫人不大与杨府往来不说,也不让虞幼窈同杨府亲近,便是杨府的人上了门子,也都让虞幼窈避出去。

    这作法,可真正是打她的脸子。

    虞老夫人也懒得多说:“也是折腾了半天,快回去歇着吧!”可别继续呆这儿,没得碍眼了去,让人心里不痛快。

    杨淑婉恼着一张脸,带着虞兼葭出了门子。

    走了一道,虞兼葭轻抿了一下唇:“也不知道大姐姐生辰,会不会请四妹妹,”说到这儿,她幽幽一叹:“四妹妹也是可怜,被拘在院子里学了这么久的规矩,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若大姐姐邀请了四妹妹,四妹妹也是能借出来放一放风。”

    杨淑婉听了这话,顿时眯了眼睛。

    不一会儿,虞幼窈就收到了杨淑婉让木槿送来的一套头面,她打开来瞧,是一套赤金牡丹头面,瞧着倒是十分贵重精致,也只是寻常的款,算不得时兴。

    她撇了撇嘴,就让冬梅收到箱笼里去。

    家里头,都知道大小姐十岁生辰,要小宴相熟人家年岁相当的姐儿,也不敢马虎了去,如此操持了几天,就到了四月十八这天。

    一大清早,虞老夫人就让青袖将虞幼窈请来了安寿堂。

    虞幼窈路过莲湖那边,瞧见一旁的垂丝海棠开得正艳,便拎了裙摆折了一捧,高高兴兴地捧着上了安寿堂。

    虞老夫人瞧着刚满十岁的孙女捧着花进屋,娇艳国色的花,也不及小姑娘脸上初露的芳菲,与挺直的背脊间那一截子风骨。

    花骨朵般的小姑娘,便脸子与身段没长开,可也是含苞露芬菲,一个赛一个漂亮,一不小心就叫这花儿迷了心眼子,也只有擦亮了眼睛,仔细地瞧着,分辨着,才晓得哪一朵是真芬芳,大户人家瞧人,不光要瞧貌,风骨才气才是最重要的。

    虞老夫人恍然惊觉,窈窈是真的长大了,不光长了娇容,还长了风骨,一下就湿了眼眶,又想着今儿是孙女儿生辰,流泪不吉利,就捏着帕子,揉了揉了眼睛。

    “祖母,咱家的海棠花开得可漂亮啦,我折了一捧过来给祖母插花斛,祖母屋里也太冷清了些,海棠花红艳,瞧着也热闹。”虞幼窈说完了,就将花交给了青袖,让青袖将花斛里插的白玉兰换了。

    青袖笑着应是。

    虞老夫人笑眯眯地招招手:“快到祖母身边来。”

    虞幼窈拎着裙摆,坐到祖母身边,依偎着祖母,就瞧见祖母跟前的小几上,摆了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

    虞老夫人拿起盒子,塞到她手里:“快打开来瞧一瞧。”

    虞幼窈已经猜到这是什么,抚着檀木盒上的云纹,眼眶也有些湿了。

    虞老夫人见了,连忙道:“今儿你生辰,是大好的日子,可不行哭鼻子,掉金豆子。”

    虞幼窈吸了吸小鼻子,努力将到了眼眶里的泪给憋回去,小心翼翼地打盒子,里头果然是个长命锁。

    这回的锁是锦鱼衔锁样的,一左一右两条锦鱼,鱼嘴里衔了一块婴儿巴掌大如意锁,鱼身上的鳞片,是用米粒大小的红黄两色的玉镶成的,瞧着珠光宝光,又精巧漂亮。

    “这镶嵌工艺可真漂亮。”虞幼窈一见了锦鱼就喜欢,这还是娘送给她的第二个锦鱼样长命锁,可惜之前那个坏掉啦!

    她将长命锁翻了一面,背面刻了牡丹纹,写着:“长命富贵,福运东来!”

    虞老夫人先是解开孙女儿脖颈间戴了一年的长命锁,又拿过了被虞幼窈爱不释手,拿在手里头仔细瞧的锦鱼衔锁的长命锁:“送长命锁也是有讲究的,只宜祖辈送,不宜父母送,所以你娘打了十五个长命锁,就交由我来保管,让我在你每年生辰的时候亲手为你挂上,也算是借了我的手,将这福送予了你。”

    虞幼窈喉咙里一阵酸涩,用力点点头。

    虞老夫人将锦鱼衔锁的长命锁,扣在虞幼窈的颈间,搂着孙女儿:“你可得好好的,祖母这后半生就盼着你好。”

    虞幼窈扑进祖母怀里,糯糯地唤:“祖母。”

    声音嫩得,跟乳燕似的,虞老夫人心中软得一塌糊涂:“以后就是大姑娘,可不行总往祖母怀里钻。”

    虞幼窈可不依:“就是大姑娘,我也永远是祖母的孙女儿,哪不行往祖母怀里钻,祖母可不行我长大了,就不疼我了。”

    虞老夫人心中的伤感,顿时也散了许多。

    虞幼窈打祖母怀里抬起头来,眼巴巴地瞅着祖母:“祖母,我的生辰礼物呢,可不行蒙混了去。”

    虞老夫人没好气瞧了一眼,叫她藏在袖子里的血蜜蜡佛珠:“不就戴在你手上吗?”

    虞幼窈鼓了双颊:“祖母,祖母,你可是答应我了,要送我生辰礼物的,”一边说着,她抬起了手腕,露出了腕子上的血蜜蜡佛珠:“这个不算,可不行说话不算数。”

    虞老夫人拿了手指,轻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可是怕了你,我要不给你,今儿怕是不得消停了。”

    一边说着,一边喊了柳嬷嬷,将一早准备的礼物拿来。

    虞幼窈可算知道,祖母哪儿是不想给,分明是故意逗她玩呢,气鼓鼓得:“祖母,尽拿我寻开心。”

    虞老夫人“哈哈”地笑,接过柳嬷嬷捧过来的盒子,塞进孙女儿怀里:“拿去!”

    虞幼窈得了好处,哪儿还顾得上气恼,抱着盒子笑弯了眉:“可是祖母自个给的,不是我问你要得。”

    虞老夫人一听这话,就瞪她:“得了便宜还卖乖。”

    虞幼窈吐了吐笑,连忙打开了盒子来瞧,里头摆了个攒珠的小冠,冠上攒了各色的宝石珠玉,四面流苏,全坠了色泽浅金,熤色生晖的鲛珠,每一颗都花生米大小,颗颗饱满莹亮,圆润高贵。

    鲛珠也是珍珠的一种,颜色淡金,在最光下灿然生辉,比赤金还要耀眼一些,较南珠与东珠要稀少珍贵许多,等闲也是不常见。

    可见这一顶小冠,祖母是早就打好的。

第215章:表哥还会做螺黛

    虞老夫人笑着说:“今儿你是小寿星,怎样打扮都不过份,便戴着吧!”

    出了门子,小姑娘家家太贵重了,可是不行的。

    虞幼窈又红了眼眶。

    虞老夫人摆摆手,就开始赶人:“快回去准备,隅中(10点)就要开始迎客了,今儿你是主,人也得你自己招待,咱们这些老东西,便也不掺合了。”

    虞幼窈这才捧着盒子,戴着娘送的长命锁回了窕玉院。

    此时,窕玉院上下是忙得热火朝天,许嬷嬷卯时就进了小厨房,打现在还没出来,柳嬷嬷也带了安寿堂里得力的人过来布置。

    虞幼窈唤来了柳儿,低头吩咐了几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去吧!”

    柳儿点头,就退出了房间。

    这时,春晓就端了药膳过来:“小姐快用些药膳,许嬷嬷说,客人没上门,可不行吃胀了肚,便吃一碗药膳垫着肚子。”

    虞幼窈可是知道,姐儿们聚一起,就是吃吃喝喝,玩闹着,许嬷嬷准备的小宴,光是点心都有几十种,还有各种瓜果,汤羹,果茶,便是吃,也能叫客人吃了一个尽兴。

    用完了药膳,虞幼窈又被推进了浴房:“许嬷嬷给小姐准备了药浴,小姐多泡泡,养一养神精神,便也只是小宴,也是折腾得很。”

    泡完了浴,虞幼窈又被冬梅拉进了房里:“许嬷嬷给小姐挑好了衣裳,小姐今儿生辰,可要好好打扮着,一定要光采照人才是。”

    小姐年岁小,也不行搽脂涂粉,也就用花露按摩了脸,之后涂了润面的膏子,花露养了面,让姐儿的皮肤瞧着鲜嫩,膏子润了容,又多了几分光彩。

    冬梅便又拿了螺黛,要为小姐描眉。

    虞幼窈摇头:“用不着这个。”

    冬梅笑:“用得,用得,这可是今儿一早,表少爷使长安送过来的呢,螺黛也是表少爷亲自调配的,奴婢瞧了,这颜色不大一般,比起三表少爷这回送来的还要漂亮呢。”

    一听是表哥送来的,还是亲自调配,虞幼窈眼睛都亮了:“表哥还会做螺黛,那我肯定是要用的。”

    冬梅拿了眉笔,轻蘸了螺黛,仔细上到姑娘眉间。

    姑娘的眉型长得好,疏密有致,显得灵秀,宛如掬了一弯月牙儿似的,含了皎色,晖光。

    螺黛一描上去,冬梅便瞧出了不一般来。

    这颜色黛中含青,青中含了烟色,将姐儿一对眉衬得宛如山岚叠障,真正是黛翠含烟,这一缕烟色间,又沁了一抹山光潋滟。

    冬梅脑子里,倏然就想到了一句诗:“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

    姑娘这眉,可不就如雨后初霁时,山叠烟罩时那一抹的潋滟山色吗?

    虞幼窈仔细盯着琉璃镜瞧,两眉轻轻一弯,又含了娇妍:“表哥可真厉害。”

    “可不是吗?奴婢都不知道,还有什么是表少爷不会的。”冬梅抿着嘴笑,帮着虞幼窈梳了一个单螺,将老夫人送的攒珠小冠戴上去,用发带固定好了。

    四面的流苏垂下来,前头的鲛珠坠在小姐光洁的额头上,轻盈流转,光莹无比,衬得姑娘容光焕发,两侧的鲛珠坠在姑娘耳盼,顾盼摇曳,又多了灵动。

    之后,冬梅又服侍虞幼窈穿衣。

    最里头是对襟的小衫,下面是绣了黄绿色梧桐花的八幅斓边百褶裙子,外搭了黄绿色的上襦,罩了浅金色的鲛纱衫。鲛纱上头绣了缠枝青梧叶子。

    黄绿的打扮,娇嫩又鲜妍,又不失风雅才气,瞧着还贵气得很,搭上姑娘头上的小冠,又透了娇贵。

    这么一通折腾下来,虞幼窈这还没宴客,便已经是头大:“便也只是十岁生辰,哪用得着这样隆重,不知道的人,还当我是及笄呢。”

    冬梅抿着嘴笑:“可是老夫人吩咐的。”

    一提及祖母,虞幼窈嘟着嘴儿老实下来。

    等虞幼窈准备妥当了,姚氏带着虞霜白、虞莲玉,虞芳菲几个一道进了屋,见盛装打扮的虞幼窈,也是眼神一亮:“窈窈可真漂亮。”

    虞幼窈有些羞涩:“叫丫鬟折腾了个把时辰,可不得要折腾出花儿来,不然可就叫她们白白辛苦了去。”

    听了她这话,一屋子的人都笑了。

    姚氏笑盈盈地说:“我先去寻了许嬷嬷,帮着一道操持,今儿是你的大日子,可不能马虎了去。”

    说完了,姚氏风风火火地去了,也是真心过来操持。

    虞霜白几个立马凑到虞幼窈跟前,同虞幼窈说话。

    又过了一会,杨淑婉才带着虞兼葭姗姗来迟,一眼就瞧见虞幼窈头上攒花鲛珠小冠,浅金的颜色,瞧着刺眼得很。

    虞兼葭垂下头,轻咬了唇瓣,顿觉昨儿去千金楼,与母亲一起精心挑选的那套搭月华锦的南珠头面,拿不出手了。

    长兴侯府的花会,她想要在行头上盖过虞幼窈,是不大可能了。

    顿时,连期待万分的花会也有些兴致索然。

    她强打起精神,微笑:“大姐姐今儿可真是光彩照人。”

    虞幼窈点点头,不咸不淡:“多谢二妹妹夸赞。”

    一边说着,也打量了虞兼葭。

    雪青色的衣裙,瞧着淡雅得很,但衣上却绣了层层叠叠的粉白一片,便宛如绽放的一树粉桃,却是夭夭灼灼,白唇间那一抹粉艳,将淡极始知花更艳的精髓,展现到了淋漓尽致。

    淡雅处,却显露了争艳。

    杨淑婉回过神来,要笑不笑着说:“你们几个一道聊着,我去小厨房看看去。”

    到了隅中(10点)。

    虞幼窈踩着玉底鞋,与许嬷嬷一道去垂花门前迎客。

    姐儿们年岁都不大,便是去别家作客,身边也都带了持重的嬷嬷一道过来,便由许嬷嬷领到一旁去招待。

    最先来的是镇国侯府的宋三姑娘,宋婉慧。

    宋婉慧好长一段时候没见着虞幼窈,乍一见到,一时愣在那里,险些不敢认人了,在她的记忆里,虞幼窈长得圆乎乎的,讨喜得很,祖母每回提了虞大小姐,便笑眯眯地说:“窈窈一团喜气,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第216章:宠妾灭妻

    见她一脸见了鬼似的表情,虞幼窈也是无语:“可把你眼珠子收一收,不然掉地了,我可不负责捡。”

    宋婉慧可算回过神来:“你怎就瘦了这么多,差一点就把你认成了你三妹妹,可不得愣在那儿。”

    虞幼窈撇了嘴:“我之前病了一场,抽了条子,又跟着嬷嬷学规矩,哪还有不瘦的。”

    宋婉慧瞧着虞幼窈:“可真漂亮,祖母常说,谁家娘子也不如你娘长得好,瞅瞅你这样儿,却是尽随了你娘,可真叫人羡慕。”

    从前圆乎乎的一团人儿,也是粉琢玉砌,跟玉做的似的,现在瘦了,却是娇贵鲜妍得很。

    虞幼窈斜眼瞧她:“你还用羡慕我?”

    宋婉慧今儿穿了一身桃粉,长了一张标准的满月脸,这脸又叫牡丹脸,瞧着皎皎如月,端婉大气,是哪家都喜欢的长相。

    聊了几句,翰林院掌院家的唐五小姐,唐云曦过来了,与她一道过来的,还有一个年岁长一些的小姐。

    唐云曦穿了一身豆绿色的襦裙,长得矮胖,低着头跟在那小姐身后,那小姐长得高挑,瞧着有十一二岁,一身玫红色的衣裙,生生将她清秀的脸也衬出了三分艳。

    虞幼窈愣在那里,一时没反应。

    宋婉慧用手肘轻顶了一下她,小声问:“你请了唐云梦?”

    虞幼窈不认识唐云梦,摇摇头:“只请了五小姐。”

    见她有些不明所以,宋婉慧小声解释:“唐大爷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妹,家道中落,寄住家里头,唐大爷正妻还没过门,两人就有了首尾,唐大夫人过门一个月,唐大爷就迫不及待迎了表妹过门,做了贵妾。”

    “唐云梦就是那贵妾所出,是唐府的庶长女,唐大爷对这个女儿十分喜爱,几次三番要将大女儿记到嫡母名下,但唐夫人也是个气性硬得,咬死了不同意,五小姐长得不如何出挑,在府里也不得宠,就叫唐云梦抢尽了风头,往常去各家,唐云曦不一定去,唐云梦一定会跟上嫡母去。”

    唐家的事,虞幼窈只知一些只字片语,倒不如宋婉慧这般详尽,她抿紧了唇,唐大爷这作派,与他父亲却是一般无二。

    书香之家所谓的礼仪廉耻,都成了笑话。

    当今皇上宠妾灭妻,盛宠陆皇贵妃,却是连满朝文武也是上行下效。

    从前有幽王在,满朝上下还能收敛些,如今幽王谋逆论处,这一个个仿佛都掀了遮羞的布条,大殷朝是烂进了根里头。

    唐云梦眼珠子一转,便拉着唐云曦一道上前,将虞幼窈通身气派瞧了去,轻推了唐云曦一下。

    唐云曦飞快地抬头瞧了虞幼窈一眼,又低下头,小声介绍:“这是我大姐姐唐云梦。”

    虞幼窈还没反应,唐云梦就笑眯眯地说:“我五妹妹胆小些,往常也少去别的人家走动,嫡母不放心,便让我跟着一道过来,也不知道虞大小姐欢不欢迎。”

    虞幼窈淡淡笑了:“来者是客,自然是欢迎的。”说完了,就瞧向了唐云曦,见她低着头人,似乎很紧张的样子,便上前拉了唐云曦的手:“五姐姐可算来啦,方才宋三姐姐还在问你什么时候来。”

    唐云梦被晾一旁,僵在原地。

    唐云曦也是一愣,长长的刘海覆着额头,差一点就挡住了眼睛,虞大小姐笑得眉眼弯弯,看着她,眼里头一片明净,满是对她的欢迎,不含半点她从前往别家小姐脸上瞧见的嘲笑:“我、我来晚了,对、对不起。”

    说完,又连忙低了头。

    虞幼窈笑道:“没到我宴请的时辰,哪儿是晚了。”

    宋婉慧也笑道:“我是听窈窈说,今儿准备了许多精致的吃食,便想着你快点过来,也好一道开吃,可是馋死我了。”

    唐云曦抿着唇儿,也不那么紧张了。

    唐云梦一个人站在一旁,真正是好不尴尬,正想插了话去,又有一辆马车停在垂花门前。

    齐六小姐,齐思宁也过来了。

    齐思宁十一岁,比她们都大一些,模样长得俊俏,一进屋,就瞧了虞幼窈:“哟,这是打哪儿来的小美人儿,这就急着显摆出来了。”

    虞幼窈叫她一通调侃,也是俏脸一红:“可别说我了,你可显摆在我前头呢。”

    齐思宁一来,虞幼窈请的人也都到齐了。

    几个人说说笑笑,就一道去了安寿堂,给虞老夫人请安,唐云梦落在后头,让春晓招呼了一声,这才不尴不尬跟了上去。

    孙女儿生辰,虞老夫人也一改往日寡淡,穿了棕金色团寿纹褙子,头上系的也是虞幼窈之前绣的“卍”字纹抹额,抹额叫她翻转了一个面,这一面是“寿”字纹,瞧着也是喜气洋洋。

    姚氏和杨淑婉都坐在堂里头。

    几个姐儿走在一起说说笑笑,眉目间的稚嫩,掩不住花骨朵般的芬芳,让在场几人瞧了也是眼神儿一亮。

    杨淑婉没瞧见虞兼葭,便也知道,虞幼窈在外头迎客,院子里头少不得家里头的姐妹帮衬着,也不好跟着一道过来。

    几个姐儿规矩也是一等一的好,向虞老夫人请安后,一一向杨淑婉,姚氏见礼。

    虞老夫人乐呵呵地,问起了她们家中长辈。

    正说着话,虞幼窈听到了轱辘声响,就转过头去。

    长安推着周令怀进了屋里。

    周令怀穿了一身青织金纹直缀,衣襟、袖口、腰间、衣摆处都绣了缠枝桐叶,少了淡薄清寡,多了几分雅人深致。

    虞幼窈眼睛一亮。

    这身衣裳,是之前她出了料子帮表哥做的,前几天锦绣庄才送过来。

    宋锦以草木矿染,颜色厚重古雅一些,两重经丝,一底经,一面经,明暗两重,层次感尤其分明,表哥这身就是暗纹织金,明纹淡绿,相互交织,便又多了几分贵重。

    周令怀抬眸,就瞧见小姑娘眼儿晶亮地看着他。

    他目光微顿,小姑娘弯弯的一道眉尤其好看,宛如一弦月,透着皎色,竟是揽尽了山河之灵秀,皎月之潋滟。

    淡白的唇轻弯了一下。

第217章:表哥很疼我

    “令怀来了。”虞老夫人瞧了周令怀,脸上笑意不减。

    周令怀往常淡薄惯了,衣裳也大多都是青色,鲜少这样贵重,今儿这身,也是因为窈窈生辰之故。

    可见与她的心思一般,是真将窈窈搁在心里头了。

    周令怀应了一声,上前给虞老夫人请安。

    几个姐儿半大年岁,倒是不必避着,便也大大方方地去瞧周令怀,见他坐在轮椅上,一身宋锦青织金桐叶直缀,衬得他鬓若裁刀,眉目如画。

    尤其是那双眼,宛如幽渊,似敛尽了星辰浩瀚,深含着无尽的寡薄,瑰丽之处,隐藏着黑不见底的深沉。

    齐思宁转头瞧了与虞幼窈咬耳朵:“这个,就是你家打幽州来的表哥?”

    虞幼窈点头。

    “长得可真好看,”齐思宁赞了一声,见宋婉慧正与虞霜白说话,凑到虞幼窈耳边,小声说:“和宋世子一样好看。”

    一边说着,便没忍住瞧了他一双腿,眼里掠过一丝惋惜来。

    宋明昭哪儿比得上表哥!虞幼窈嘟了一下嘴,没表露出来,只笑道:“我表哥不仅长得好看,书也读得好。”

    瞧着她显摆样,齐思宁也是无语了,转头瞧了一眼这位周少爷,又回头瞧了虞幼窈:“你今儿这身,与你表哥相似得很。”

    虞幼窈还真没注意这个,连忙去看表哥。

    表哥的青织金缠枝桐叶纹直缀,暗纹织金,明纹淡绿,可不与她这一身黄绿色缠枝桐叶纹湘裙有异曲同工之妙?

    虞老夫人转头对虞幼窈几个摆摆手:“难得你们年岁相当聚一起,便自个玩去,咱们这些做长辈的也不一道讨嫌了去。”

    虞府相熟的人家,也远不止宋、唐、齐三家,这三家走得近一些是真,但窈窈头一次小宴,是奔着结交去的,是要往深了处,在各家有了相熟人,往后去外头走动,也不至于落了单,消息也能互通。

    如此一来,请的人要贵精不贵多。

    家世、品性才是关键。

    得了祖母的话,虞幼窈连忙跑到表哥跟前:“表哥,今儿真好看。”

    周令怀弯了下唇:“表妹也是。”

    虞幼窈笑弯了唇儿,带着几个姐儿一道出了安寿堂。

    小姐们往常养在闺里头,除了家中父兄幼弟,也鲜少见到外男,这会儿没得长辈盯着,哪儿还忍得住。

    “你们这个表兄,长得可真好……”宋婉慧也是惊叹,往常总觉得她哥哥宋明昭,才貌是一等一的好,旁人都比不上。

    可今儿见了周令怀,才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只可惜周令怀坏了腿,不然这一上京,名头大约就传了出去。

    有人夸了表哥,虞幼窈眼儿亮晶晶地,脸上也透了与有荣焉的表情。

    虞霜白瞧得心塞不已:“可得了吧,哪儿是我们表兄,分明是我大姐姐一个人的表哥,我们这个表哥性子淡薄得很,也就与我大姐姐最亲近,”一群人恰巧走到白石桥上,窕玉院里那株青梧绿云遮蔽,她伸了手指头,往那头一指:“瞧见那棵青梧没,最顶上的阳桐木,就是让周表哥斩下来的,说要亲手为我大姐姐斫琴,可把我们羡慕得。”

    宋婉慧几个连忙抬了眼睛,果真见那棵参天青梧头上断了一截。

    又是好一阵惊叹——

    “周表哥还会斫琴,好厉害啊,我哥哥就不会……”

    “表哥九岁就学了斫琴呢。”虞幼窈笑弯了唇,从春晓手里拿了香扇,一点一点地展开,一面杏花斜枝,一面桐花鲜妍,处处都透着不一般。

    可把虞霜白瞧得无语极了:“可不止呢,我这个表哥是个能人,快瞅瞅我大姐姐手里拿的香扇。”

    哪有人这样显摆表哥的,生怕旁人因为周表哥坏了腿,小瞧了他。

    半大的姐儿们,哪个不喜欢这些精巧的物儿,齐思宁瞧到虞幼窈手里头的香扇,又是惊叹,又是艳羡。

    “快让我瞧一瞧。”宋婉慧连忙拿在手里把玩。

    扇子做得精巧,拿在手里也轻巧,轻轻一闻,淡淡的树脂香味,十分清新,尤其是上头的雕工,简直是巧夺天工。

    齐思宁也是手痒得很,从宋婉慧手里接过来,仔细地瞧:“这香扇是哪儿来的,我从前还没见过这样精巧的……”

    虞幼窈笑得开心,虞霜白摆摆手:“你们就别想了,这香扇是她表哥,”她一指虞幼窈,摇摇头:“亲手做得,用的就是斫琴的阳桐木,上头的雕工,也都是周表哥自己雕的,府里头只有我大姐姐才有,旁人是羡慕不来,羡慕不来。”

    虞莲玉掩嘴轻笑:“可不止这个,周表哥书法也写得好,画作也是极佳,送了不少墨宝给我大姐姐,大姐姐宝贝似的挂在屋里,一会儿去了窕玉院就能看到。”

    虞芳菲也笑:“我父亲说周表哥有天人之才。”

    这么一显摆,大家就都知道了,虞府这个上门来投奔的表少爷,便是寄篱下,也是不容小觎。

    宋婉慧将香扇还给了虞幼窈,气闷道:“都是做哥哥的,怎就差别那么大,我哥哥可没送过什么给我,头一次要送东西,也不是送给我的,也就经了我一道手……”说到这里,她察觉自己失言了,连忙煞了话,转了一道:“周表哥可真厉害啊!”

    锦鱼玉佩到底是从哥哥手里头出来的,拿来送人倒也无妨,可也不好让旁人知晓。

    虞幼窈没听出来什么,就没当一回事,抿着嘴笑:“表哥一直很疼我。”

    这话还真叫人心塞得很。

    几个姐儿,哪家没有哥哥,但这些哥哥们忙着读书,忙着考功名,相处的也不大多,哪个像周令怀这样,肯在妹妹身上花心思。

    可真是羡慕死个人。

    几个人聊聊笑笑,唐云曦抿着嘴,瞧了一眼身后。

    唐云梦正恼懊地跟在她们身后,几次想插言,却总能叫虞大小姐岔过去,便是平时装得再大方得体,也是气得扯了帕子,脚重重地踩在地上,恨不得将地也踩烂了去。

    她往常也去别家走动过几次,但每一次……

第218章:显摆表妹

    这一次,收到了虞大小姐的请帖,她本是不愿过来,可母亲非要她过来,说唐虞两家关系近,她若是不来,便是失了礼数,她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哪知临到出门,唐云梦盛装打扮了过来:“五妹妹胆儿小了些,往常也不大出门,父亲担心五妹妹在别家失了礼数,便让我跟着一道,也好提点着五妹妹。”

    母亲生生气了一个仰倒,也是没法。

    她生得矮小,长得痴肥,模样又不出挑,父亲总觉得她丢脸,母亲顾及她的感受,也不敢闹得去,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她还是头一次见到,唐云梦吃瘪。

    唐云曦抿着嘴角,眼里透了小心翼翼的笑意,一偏头,身边的虞大小姐,笑得便如方才见到的一树海棠,娇艳极了,说话的时候,还不忘看她,便不是在与她说话,也没疏忽了她。

    也因着这个,宋三小姐与齐六小姐也会时不时看她。

    过了莲湖,就到了潇湘林,唐云曦瞧见了一棵粗竹上头有个小孔,就忍不住小声问:“竹子上为什么有小孔?”

    虞幼窈瞧了一眼,笑着解释:“这是淡竹,竹节里头有竹沥,《金门记》记载,五月五日午时有雨,急伐竹竿,中必有神水,沥取为药,每年五月逢雨,我们家都要凿竹取沥泡茶喝,这水对身体好,味道也是不错,竹子上的孔,就是往年取竹沥留下来的。”

    齐思宁也来了兴致:“现在竹节里有竹沥吗?一会儿我们也取一些泡茶喝?”

    虞幼窈摇摇头:“大约是没有的吧,听说竹沥是雨后才有的,等下雨了,我便多取一些,给你们送些过去。”

    唐云曦眼睛亮了一些。

    宋婉慧连忙点头:“可是说好了,不能忘记。”

    到了窕玉院,几个人也是大开了眼界。

    她们几家,家世不弱,宅地也是京里最好的地段,宅子修得也大,都是家里头的嫡女,住的院子也是家里最好的,可比起虞幼窈住的窕玉院,还是差了许多。

    窕玉院大不说,还引水入院。

    虞幼窈带着她们进了院子里,虞霜白和虞兼葭一道走过来,虞幼窈介绍了一道,大家互相见礼,就一起去了花厅。

    齐思宁一指墙上的一幅《青梧赋琴图》,眼睛都直了:“这个幅画,就是周表哥画得?”

    虞幼窈点头:“是呢,”她又指了一旁那幅行草,与一幅《春杏图》:“这些都是表哥的笔墨,我喜欢表哥的笔墨,总缠着表哥送我,表哥拗不过我,便只好应承了。”

    说完了,她连眼睛都亮了。

    宋婉慧小小年岁,在外头已经有一些才名,眼光是有的:“周表哥小小年纪,书画造诣,堪称双绝,我哥哥更擅长书法,倒是没见过他作画,他学的是柳体,运笔在心,笔正则心正,闲云先生当初就是瞧中了我哥哥的字,这才收了我哥哥作弟子。”

    语气里难免也透了显摆之意。

    齐思宁和唐云曦听了,默默吃东西。

    他们家里也有哥哥,在京里头也有薄名,可比起惊才绝艳的宋明昭,与不遑多让的周令怀,差了不止一筹,哪儿能拿出来显摆了去。

    虞幼窈眼神淡了一些,但唇边笑意不减:“我表哥写的是王羲之的行书,我现在也在学行书,描的是我表哥的字帖。”

    用笔在心,笔正则心正!

    可是笔不会骗人,人却会骗人,到底是不是心正,只有人心才知晓,哪能从字体上见到真章呢?

    她无意将噩梦里的一切,归咎在现实中的宋明昭身上。

    但,知人知面不知心。

    唐云曦来了兴趣,小声道:“行书对腕力要求极高,我腕力不行,学得是簪花小楷,”她目光往墙上一瞧,指了一幅字:“那幅字,是不是你写得?”

    是她前几日,闲着没事临了表哥写的《药师经》那段:“愿,身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光明广大,功德巍巍,身善安住,焰网庄严,过于日月,幽冥众生,悉蒙开晓,随意所趣,作诸事业。”

    虞幼窈险些捂脸,恨不得冲上去将字取下来,转头瞪向了春晓:“这幅字是什么时候挂那儿的?”

    春晓笑着说:“前儿就挂上了,表少爷说小姐的字儿长进了不少,特意吩咐我们挂的。”

    虞幼窈直跺脚:“表哥怎么也不说一声。”

    她练了一段时候的书法,虽然也练出了章法,可字儿比起打小就开始练的小姐们,还是有一段差距的。

    齐思宁一瞧这字,就知道火候尚浅,是近日才练起来的,但虞大小姐一手行书,行如流水,天质自然,也透露了天赋:“可是显摆了,行书见风骨,与你一比,咱们的簪花小楷倒是趋于阴柔,空有形貌,失之风骨。”

    这话倒是不是虚的。

    行书劲骨,不拘于形,簪花阴柔,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有了喜欢显摆表哥的表妹,也就有了显摆表妹的表哥,周令怀让丫鬟挂了这幅,可不是为了显摆表妹么?

    虞兼葭瞧着虞幼窈,借着周令怀出尽了风头,微抿了唇儿,抬眸瞧了虞幼窈写的行书,倏然就想到,周令怀初入府那日送与她的字帖。

    虞幼窈学了一阵行书,这字儿却是像极了周令怀。

    茶水点心瓜果零嘴就络绎不绝的送上来。

    几个吃吃喝喝,聊得也开心,唐云梦不甘寂寞,眼珠子四处地逛,就瞧见不远处,虞三小姐跟前的两个丫鬟在小声说话。

    她装作不经意,上前走了几步,也没引起旁人的注意,就侧着耳朵——

    “今儿是大小姐生辰,三小姐吩咐了,便端几样精致些的点心去含露院,让四小姐也沾一沾大小姐的喜气,四小姐被拘在院子里学规矩,也是不容易。”

    听了这话,唐云梦眼珠子又是一转,仔细思量了一下,这才想起,虞府大房还有一位庶出的四小姐。

    可今儿虞幼窈十岁生辰,连二房庶出的五小姐、六小姐都请来了,却是独独没请这位四小姐,想来这其中有什么内情。

第219章:一招祸水东引

    唐云梦捏紧了帕子,瞧了不远处一身黄绿的虞大小姐,冷哼一声。

    淡绿冲淡了黄的张扬,淡黄又中和了淡绿的清淡,两种颜色混一起,瞧着是文雅又贵气,外头罩了鲛纱衫,薄如蝉翼,还绣了缠枝纹样,这一身派头,还是之前偶然见到威宁侯五小姐陆明瑶穿戴过。

    又瞧了坐在虞大小姐身边的唐云曦。

    往常跟在她屁股后头,夹着尾巴的人,这会儿坐在一干光鲜的嫡女身旁,倒是挺直了腰杆子,脸色又阴了阴。

    这会儿,大家正在商量着要玩什么。

    “就玩诗令吧!”虞兼葭提议,大户人家的姐儿们聚一起,尤其是书香门第,大多都是玩各种花令,也好显露些才气,因此大家也都是赞同的。

    唐云梦不甘寂寞,堆着笑容,也不管大家正聊着热络:“虞大小姐,听闻你家中还有一位四妹妹,今儿你生辰,怎的不见她过来?”

    此言一出,场中静了又静。

    在场的几位小姐,说不好奇那也是假的。

    但今儿是虞幼窈生辰,她们也是奔着结交虞幼窈来的,旁的人就无关紧要,自然也不会出声询问,让虞幼窈不痛快,自讨了没趣。

    虞兼葭轻抿了一下唇角,端起茶来喝。

    虞霜白要说话,虞幼窈握住了她的手,瞧也没瞧唐云梦一眼,就笑道:“可不行玩诗令,我诗词学得不行,没得一会扫了大家的兴,我们人多也热闹,就玩击鼓传花,输了的人,表演才艺,这个也更热闹些,今儿没长辈陪同一旁,咱们是怎样高兴怎样来。”

    这一提议,就受到了在场所有人的热烈反晌。

    击鼓传花的花样可比诗令多,自然也比诗令玩着更有趣,但往常去别家,各家姐儿都端持着,也不大玩这些不太庄重的乐子。

    虞幼窈让夏桃准备花球,还有花鼓……

    唐云梦就这样,被在场所有人一致忽视,尴尬的站在原地,脸色也是红一阵青一阵。

    春晓过来请她:“唐大小姐大约也是累了,不如到一旁用些点心。”

    说完,已经不由分说扶着唐云梦的手臂,半客气,半拉扯着,将人扯到一旁的小桌上,可把唐云梦气得要死。

    可她上门是客,自是要神着礼数,也不能真闹了去。

    这一幕,大家瞧在眼里头,不禁又高看了虞幼窈几眼。

    是个有脾性的人。

    这样的人相处着,自然那些脸上笑着,心里揣着一把刀的人更放心。

    杨淑婉打安寿堂里出来,走到窕玉院与含露院交接的一处,就见木槿打含露院那边拐过来。

    杨淑婉脸上笑意一露,瞧了四周,将到了嘴边的笑意收敛了去,迫不及待就问:“都办好了?”

    木槿连忙点头:“办好了,大小姐今儿办生辰小宴的事,借着几个婆子的嘴,递进了含露院里。”

    杨淑婉又露了笑容:“守门的婆子都打点好了?”

    木槿道:“大夫人请放心,含露院守门的婆子,平日里是谨慎得很,就是闻不得酒尿,几杯黄尿下了肚,这门是守不住了。”

    杨淑婉压不住嘴角的笑,谨慎地问:“可不能攀扯到我身上。”

    木槿一听这话,就忙说:“今儿大小姐生辰,府里头都紧着窕玉院忙着,比平日里松泛一些,奴婢使人挑动了清秋院的何姨娘,何姨娘自己置了酒,让院子的丫鬟打点守门的婆子,悄悄给四小姐送东西,这事闹大了去,那也是何姨娘的错处,可扯不上大夫人身上。”

    杨淑婉也是彻底放心了,就笑道:“就你机灵,眼瞅着何姨娘是要放出门子,指不定还要怎样狐媚老爷呢,这一招祸水东引,估摸着又要在屋里关上个把月了。”

    秋娘再受宠,也就一个奴婢。

    何姨娘可是正经纳进门来的妾,真让她狐媚了爷儿,肚里再揣个东西,往后这气焰就压不住了。

    木槿连忙笑起来:“奴婢也是可怜何姨娘,关在院子里个把月了,连女儿也是见不着,所以就行了一个方便。”

    说得好像自己多心善似的。

    杨淑婉给听笑了,也不提何姨娘了:“四姐儿叫窈窈拘在屋里头学规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今儿窈窈生辰,也好出来放一放风。”

    她这个庶女,可是被她捧养出来的,是个什么性情,该怎样拿捏,没谁比她更清楚了,这一个在府里头风风光光办宴会,一个拘在院子里受磋磨,这样的差别,任个心高气傲的人,都是受不了的。

    木槿连连点头:“大夫人心慈。”

    杨淑婉微微一叹:“希望四姐儿与教司坊的嬷嬷学了一阵规矩,也真能规矩些,不然这关了许多日子,在屋里憋出来的怨气一发作出来,可不就闹了这大好的生辰日子,虞幼窈面上无光,请来的姐儿们,大约也不大愿意与虞幼窈结交了去,辛苦办了一场小宴,到头来却是脸面也丢尽了,往后也没脸到外头去走动了,老夫人哪能轻饶了四姐儿?”

    有了虞幼窈丢脸,便显露出了葭葭的乖巧知礼。

    姐儿们是好是坏,是要对比出来的,尤其是自家的搁一起对比,才更能显露出不同一般来。

    木槿跟着露出忧心的表情。

    杨淑婉看了一眼含露院,就道:“走,去大厨房看看去,今儿大姐儿宴客,大厨房里正在准备席面,我这个做继母的,少不得要过去多操持一些。”

    虞清宁卯时就被金嬷嬷喊起来学规矩,头上不顶书了,顶着一个青花圆盘,她小心翼翼地走,生怕青花圆盘打头顶上掉下来摔砸了。

    如此一来,这路就走得辛苦,一个时辰下来,虞清宁摔砸了三个圆盘子,连气儿也没歇一口,让金嬷嬷连着罚,走了大半个上午。

    直到巳时末(11点),金嬷嬷盯着她许久,也盯得有些累了,就让她歇半个时辰,一会儿继续学奉茶的规矩。

    虞清宁走到院子里,就听到有两个婆子坐一起,一边嗑着瓜子儿,一边闲聊——

第220章:击鼓传花

    “大小姐今儿十岁生辰,在府里办小宴,可是办得风光,不光请了别家的小姐进府一道玩儿,大厨房里还办上了席面,说是大小姐自个掏了银子,各个院子的主子都办了一桌,连下人们都有呢。”

    “可不是吗?方才我偶然见着大小姐,一身黄绿,青葱又鲜嫩,花骨朵儿似的,头上的小冠,还是老夫人特地使人打的,上头的镶了鲛珠,个个都有花生米大小呢,大小姐往各家小姐中间一站,再也没有比她更打眼的了。”

    “大小姐是风光得很,可怜咱们四小姐……”

    “可不是吗?听说大小姐连二房的五小姐,六小姐都请了,却独独没请咱们四小姐……”

    “……”

    虞清宁这一口气,还没喘上来,就生生憋得心头火起……

    窕玉院这边,一群姐儿坐在圆凳上,围坐成了一圈,宋婉慧拿了花球,传给了身边的虞幼窈。

    虞幼窈捧着花球还没传出去,鼓声就响起了。

    宋婉慧笑起来:“玩了好几轮,可算是轮到你了,不然我都以为,你家里头的人伙同着一块儿作弊了去。”

    大家都捂着嘴笑。

    虞兼葭唇边的笑意犹深,大户人家的姐儿们,一个个才艺出众,她这个大姐姐不上才艺课,也只有文课拿得出手,可姐儿们一道玩儿,谁还行这个?

    可不得要展一展才艺才行。

    虞幼窈捧着花球:“可不是作弊了吗?你们一个个琴棋书画,歌词诗赋,百般才艺,齐齐上阵,我瞧了,是怯了胆儿,哪还胆冒了头去,”说完了,还转头瞧向了虞霜白:“我在家学里头,可只学了文课。”

    虞大小姐眉眼大方得很,便是才艺不出众,也是不卑不亢,齐思宁笑了:“你们听听,她怕不是故意耍赖,不想表演了去?”

    突然想到花厅里挂着的《青梧赋琴图》,虞大小姐也未必真的是不通才艺。

    唐云曦眼儿也是亮晶晶的,怯声道:“你今儿是东道主,可得表演让我们瞧了,跟着一起乐一乐才行。”

    说完了,便不安地瞧了虞大小姐。

    虞幼窈也没生气,哀气叹气地站起来:“你们来者是客,你们有理,便是献丑,也要硬着头皮上了。”说完了,她转头瞧向了虞霜白:“将花球借我一用。”

    虞霜白赶忙将花球递过去,末了还不放心地问:“大姐姐,你行不行啊!”

    此言一出,大家哄堂一笑。

    虞幼窈板着一张脸:“一家子姐妹,有你这样拆台的么?哪有问人行不行的,我这是不行也得行。”

    说完了,就踢掉了脚上的鞋子,可算不得规矩。

    她抛起了手里头的花球,往地上一躺,一抬腿,足尖就顶住了花球,花球在足尖上旋转不停,却不往下掉落。

    也不知道她的小足是怎样长得,脚背绷得直直得,跟腿骨成了一条直线,脚底却弯得跟月牙儿似的,便是穿了抹袜,也显露出了委婉又曼妙的曲线,半大的孩子,脚也没长大,瞧着小巧得很,比三寸金莲还要漂亮。

    在场的各家小姐,瞧得眼神都亮了。

    便见虞大小姐,腿儿往上一送,花球又抛起,她身段儿一个翻转,趴在地上,腿儿往上一伸,正巧接住了落下来的花球,花球又顶在她足尖上,趴在地上的人,将双腿往后背上折,足尖都抵上了后脑勺子……

    唐云曦惊呼一声,瞪大了眼睛,看得眼睛也不眨一下。

    宋婉慧转头对齐思宁说:“这身段可真是软啊!”

    齐思宁点头:“我打小就跟着嬷嬷学了柔身的法子,也做不得她这样,跟水做的一样,想怎样来就怎样来。”

    难得的是,虞大小姐才艺不行,也不虚,便也不搞一些花头,真正是应了她那句,怎样高兴怎样来。

    可见虞大小姐也是个性情人。

    这时,虞幼窈折着后腿子,将顶在足尖上的花球,送到了头顶上,她缓缓调动身形,从地上站起来,花球好端端地顶在头上,分毫不动。

    这表演,可是精彩极了,哪家姐儿凑一起,也不带这样玩的,真正叫人开了眼。

    虞幼窈站好了身子,轻晃了一下小脑袋,花球一掉,就叫她接在手上:“大家就当个乐子瞧了去,可不许真笑话了我去。”

    宋婉慧当下就笑着拍手:“今儿大家聚一起玩儿,本来就是图个乐子,咱们可没你这样厉害,让大家开了眼界,也就会一些酸文穷艺。”

    齐思宁也道:“可不是吗?正要问,你这身段是怎样练的,可是羡慕死我了。”

    虞幼窈拿着花球坐过来,笑眯眯地说:“我这可是天生的,旁人是羡慕不来的。”

    这话真正是讨打了去,齐思宁当下就横过手来,要挠她胳肢窝,虞幼窈冷不防就让她挠了一个正着,半大的姑娘,一身羞肉,哪经得这样抓挠,可不是“咯咯”地笑抽了,忙着着躲到宋婉慧身后去。

    齐思宁一挠就挠到宋慧婉身上去了,三个人立时笑作了一团,唐云曦眼儿晶晶地瞧着,透了羡慕之色。

    虞兼葭顿觉喝进嘴的茶,也是索然无味。

    她也是不明白,虞幼窈才艺不通,便是表演了个上不得台面的杂耍,怎就让宋三姑娘,齐六姑娘瞧上了眼,就亲近几来了。

    她却是不知道,人与人相交,看重的不是才艺这些浮于表面的东西,而是性情。

    虞幼窈会不会才艺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做到了之前说的,怎么高兴怎么来,便也不介意如何显摆,是真大大方方地玩儿。

    这叫待人以诚!

    大家正玩闹得开心,一个小丫鬟匆匆地跑进来:“大小姐,四小姐过来了,奴婢们……”不好拦着,也是拦不住,四小姐铁了心要往这儿来,闹大的动静,在客人面前失了礼数,四小姐到底也是主子……

    她话音未落,便见了虞清宁一身狼狈地跑进来,瞧向了站在人群中间,众星拱月一般的虞幼窈,也不顾丫鬟的阻拦,就要冲过去。

第221章:大姐姐饶了我吧

    虞幼窈都来不及反应,虞清宁已经冲到她跟前儿,惊怕无助地哭:“大姐姐,我求求你饶了我吧……”

    所有人都是一愣,看着虞清宁。

    虞兼葭瞪大了眼儿,显得十分惊愕,一时竟愣在那里,反应不过来了。

    虞清宁一身学规矩需要穿戴的九重衣,头发松散凌乱,上头乱七八糟地插满了钗环,小脸儿白得跟纸一样,眼底乌黑不说,嘴上还起了干皮,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似的。

    这就是虞府四小姐?

    便也只是个庶女,也不该是这个样儿?

    虞幼窈来不及张口,唐云梦精神一振,捏着帕子捂着嘴,瞪直着眼儿,不可置信地惊呼:“天啊,虞四小姐这是怎么了?”

    虞清宁哭得泪流满面,眼儿都是肿的:“大姐姐,你饶了我吧,教司坊的嬷嬷惯会一些磋磨人的手段,明着教规矩,暗地里却是变着法儿的折腾人,大姐姐,我真的受不了,我早上卯时就起来走路,你看,你快看,我的脚都走肿了,脚底全是水泡,”她干脆坐到地上,拔了自己的鞋袜,将脚露出来,白皙的脚上旧水泡没好全,新水泡又生了,好疼啊……

    任谁瞧了,也觉得十分可怜。

    虞兼葭更是当场捏紧了帕子,紧紧抿着唇,面露不忍。

    宋婉慧和齐思宁两个也是面面相觎,不知道这到底是哪一出,就看向了虞幼窈。

    虞大小姐淡淡地站在那儿,唇儿轻轻一弯,透着慑人的冽色,眼儿亮得惊人,眼底映着四妹妹的狼狈,也不说话了,也不拉扯,便由着虞清宁自个说,自个闹。

    虞清宁哭得凄惨,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大姐姐,对不起,我上次不是故意顶撞你,现在我也受到了教训,大姐姐,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让金嬷嬷出府吧……”

    到这会,大家才听明白了内情。

    虞四小姐不知怎就顶撞了虞大小姐,虞大小姐便让教司坊里的嬷嬷,留在府里多教一教虞清宁规矩,可教司坊里的嬷嬷,哪个是好相与的,大户人家的姐儿哪个不晓得,这些个嬷嬷教导规矩是真,可磋磨人也是真厉害。

    虞四小姐受不了磋磨,便趁着府里办宴偷跑出来,向虞大小姐认错,请虞大小姐饶了自己。

    瞧着也真正可怜。

    一个在府里头过生辰,办小宴,好不风光。

    一个却关在院子里,学规矩,让教司坊里的嬷嬷磋磨了去,连门也不让出了。

    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怎就这样大?

    虞兼葭张了张嘴,还是出声劝慰:“四妹妹,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说话,今儿是大姐姐生辰,你可不行这样闹……”

    虞兼葭向来是良善知礼,她这话也是一片好心,可虞清宁不理她,哭得好不凄惨:“大姐姐,你饶了我吧……”

    好好的宴会,叫虞清宁这样一闹,也是尴尬到了极点。

    虞霜白气得直跺脚,眼神频频地向虞幼窈看,见虞幼窈跟没事似的,站在一旁由着虞清宁闹,也是一脸恨铁不成钢。

    虞莲玉和虞芳菲也是担忧地捏紧了帕子,张了张嘴想说话,可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春晓几个丫鬟,更是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虞清宁一边哭,一边悄悄去看虞幼窈的反应,期待看到虞幼窈难堪、惊慌,又不知所措的模样,可是她注定要失望了。

    虞幼窈站在那儿,就这样淡淡地瞧着她,身上黄绿的衣裳,通身气派,就是看一眼,就觉得慑人得很,令人险些透不气来。

    虞清宁陡然就想到了青蕖院里的周表哥。

    之前有一次,她在府里碰着了周表哥,想着周表哥与虞幼窈亲近,又是一个上门打秋风的残废,少不得要甩些脸子。

    当时,周表哥也不说话,神色淡淡地瞧着她,她无端就觉得瘆得慌,匆匆转开了眼睛,不敢再瞧了去。

    窕玉院上上下下都瞧着虞清宁闹腾,虞幼窈没开口说话,也没有人敢张嘴。

    顶着这些人的目光,便是心性再强大的人,也是有些受不了,哭着哭着,虞清宁就有些哭不下去了。

    眼儿没忍住四下张望。

    见一双双眼睛盯着她瞧,虞清宁傻眼了,总觉得这些人瞧她的目光,充满了嘲笑与讥诮,脸皮再厚这会也顶不住了。

    这一切,和她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今儿虞幼窈生辰小宴,哪容得旁人闹腾了去,见她过来了,虞幼窈还不得马上拦着不让她闹?

    如此一来,就显得虞幼窈心虚,旁人也真当虞幼窈仗着嫡女的身份,欺凌家中妹妹,虞幼窈也算是丢尽了脸面,传到了外头,便也坐实了虞幼窈娇横跋扈的名声,看以后虞幼窈还有什么脸到外头去走动,看以后还有哪家,肯和虞幼窈往来!

    可虞幼窈是怎么回事?

    就由着她哭闹了去?

    就不担心她闹起来,丢了自个的脸?

    可这都已经闹上了,便是闹不下去了,也得咬着牙,硬撑着把戏做足了,于是虞清宁爬在地上哭得更大声了。

    直到这时,虞幼窈才幽幽一叹,上前一步,弯腰扶起了虞清宁。

    虞清宁本也不想起来,见虞幼窈扶她了,她底气更足了,就更不想起来,想继续往大了闹去,一定要闹得虞幼窈当场出丑才行,可虞幼窈扶着她的手臂有一股子气力,连拉带拽将她打地上扶起来。

    虞幼窈面色淡淡地,也不见喜怒,捏着帕子,轻轻擦了她的脸:“女孩子家,这么狼狈可不好看。”说完了,就转头吩咐一旁的春晓:“带四小姐去我屋里重新梳洗了,换一身衣裳,今儿是我生辰,既然四妹妹过来了,就一道热闹着玩吧!”

    说完了,就松开了虞清宁的手。

    春晓上前,扶着虞清宁:“四小姐,走吧!”

    虞清宁愕然的地瞪大了眼睛,一时愣住,竟没想到,她闹腾了这么一场,虞幼窈就这么一句话完了。

    虞清宁让春晓强硬扶着走。

    虞清宁这才想到,自己还在作戏,挣扎着回过头来,哀哀凄凄地哭喊:“大姐姐……”

第222章:真是好没脸

    虞芳菲一跺脚,再也忍不住了:“四姐姐,你也太过份了,哪能在大姐姐的生辰上这样闹腾?大姐姐还能上教司坊给你寻个嬷嬷来磋磨你么?怎的我们都没让教司坊的嬷嬷教规矩,就你让教司坊的嬷嬷教了规矩?你还好意思闹,你这么闹,不也就证明了,你是真没规矩么?教司坊的嬷嬷不教你规矩教谁去?”

    虞霜白也道:“可不是吗?自己脸儿都没得了,还能闹得谁没脸。”

    虞莲玉也是一脸不赞同:“四姐姐,你到是说一说,大姐姐有哪样对不起你,让你在大姐姐生辰这天,寻了大姐姐的晦气,让大姐姐不痛快?瞧瞧你头上插的钗环,身上的九重衣,哪样不是大姐姐送的,你真是好没脸……”

    虞清宁一听这话,愕然地瞪大了眼睛,一时连哭也忘记了,让春晓给拉走了。

    虞兼葭皱了皱眉,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气氛有些僵,让虞清宁闹了一出,大家也歇了继续玩儿的心思,到了花厅里吃东西。

    宋婉慧和齐思宁将虞幼窈拉到一旁。

    “你这个庶妹,还真是……”宋婉慧一时也不知道要怎样形容了,憋了一下才道:“能闹腾,也不知道是怎样教养出来的。”

    后头一句话,便直接点出了重点,齐思宁跟着点头:“能这样闹腾的,怨不得被关在院子里学规矩。”

    等闲人家有些教养的姐儿,也闹不出这样来,可见虞清宁是真失了教养,可这教养庶女,继母可是当仁不让,可见是让继母教坏了。

    由此也能瞧出,虞幼窈这个继母怕也不是个省心的。

    唐云曦也道:“她哭的时候,总是拿着斜眼悄悄地瞧虞大小姐。”

    宋婉慧和齐思宁明白了,真伤心了,便只顾着自己哭着难过了,哪还有心思顾着旁人,可见这委屈是假,闹腾是真。

    她们可不是真的憨吃傻喝。

    进了这虞府的大门,便是打着结交的主意,头一次正式往来,自然是要仔细瞧个清楚这人的品性,才好决定往后要不要一道处着。

    虽然她们家中也有庶出的姐妹,也没有瞧不起的意思,但嫡庶有别,有些场合,一些庶女是真掺合不进来。

    像虞幼窈这般,过生辰也拉带着家里妹妹一道出来宴客,还是少数。

    二房的虞莲玉,虞芳菲两人坐在虞幼窈身边,神情大大方方的,没得一点拘谨,她们也不是傻子,一眼就瞧出,平常关系就好的。

    虞霜白说话时,眼神总会去瞄虞幼窈,却不大搭理一旁三小姐虞兼葭,显然也是同虞幼窈更亲近。

    虞兼葭瞧着柔柔弱弱,也是知礼,叫人瞧不出个好歹,但打姐妹之间的关系就能瞧出,虞幼窈在府里更得脸,也更得人心。

    虞幼窈一听也就明白了,她们这是在表态,心里也是感动:“我管她怎么闹腾,反正丢脸的也不是我,事后被罚的人,也是不我。”

    这话儿可真是大气,没得一点委屈在里头,可见这虞大小姐,不光是个有脾性,真性情的人,还是个明白人。

    几个人顿时对看一眼,就笑了,凑一起说话去了。

    虞兼葭远远地瞧着,顿觉得好一阵气闷,也是没想到,任由着虞清宁闹腾了一通,这几个人不仅没半点芥蒂,反而瞧着关系更亲近了些。

    唐云曦看着虞幼窈纤细的身段儿,十分羡慕,她也听说过,虞大小姐从前也长得圆胖了一些,也不知道是怎样瘦下来的。

    虞幼窈拉着她的手:“回头给你写几个调养身子的药膳方子,你吃着试一试,兴许有些作用。”

    《鼎食方》里,便有纤体塑身的药膳方子,让许嬷嬷挑几个不伤身的,应当使得。

    唐云曦很高兴,握着虞幼窈的手:“谢谢你。”

    “可别跟我客气,我从前也是跟你一个样儿,是病了一场,抽了条子才瘦下来的,后来让跟前的嬷嬷控制着饮食,学了塑身术,才彻底瘦下来的。”虞幼窈也没避讳,便说了一些自己那会瘦身时,吃用的东西。

    聊了一会儿,虞清宁穿戴整齐地回来了。

    这会,她不想着闹腾,反倒是寻了机会就往她们这边凑,想要插上一道,可宋婉慧和齐思宁都不搭理她,唐云曦本就话少。

    于是讨了一个没趣,便回到虞霜白那儿去了。

    虞霜白几个翻了一个白眼儿,和虞莲玉,虞芳菲一道来了虞幼窈这边,几个人一道聊着,真正是好不热闹。

    虞清宁便落了单,只好与一旁的唐云梦凑了一堆。

    这边聊着聊着,虞莲玉和虞芳菲就显摆起姐姐了。

    一会儿,大家就都知道,虞大小姐跟着嬷嬷学了一身本事,会调香,做药茶,还会做药膳,分茶,点茶,最近还在学琴艺。

    在家学里,课业是一等一的好,都快成了叶女先生的得意门生。

    宋婉慧是知道一些她的底细:“我祖母的咳疾,就是她给的药梨膏方子,吃了才好些,之前还送了我祖母药茶,我祖母吃了一阵子,连精神也好了许多,便是连我哥哥也喜欢她做的药茶……”

    乍一提及宋明昭,虞幼窈眼皮子跳了一下。

    齐思宁连忙道:“就是这茶吗?我说怎么喝着与一般的茶不同,方才不知不觉就喝了好些,我这儿都换了好几趟茶了。”

    这话也是虚得。

    唐云曦正巧抱着茶杯,抿着嘴儿笑:“我也觉得好喝。”

    虞幼窈笑道:“你们喜欢的话,一会就带些回去吃,我做了许多呢。”

    几个人连连说好。

    宋婉慧听了虞霜白说的绵羊乳面膏子,是很感兴趣:“绵羊乳面膏有没有多的,也给我使一使,我瞅着你们姐妹的白皮子,可是一个赛一个好。”

    虞幼窈点头:“行,前段时间做了桃花露,也给你们一些,净面之后,先使桃花露按一按脸,之后再涂绵羊乳面膏,一整天都不干脸。”

    齐思宁搂着虞幼窈的细腰子:“你可真是个多宝姑娘,也不知道将来会便宜了哪个。”

第223章:有人挑唆了她(求月票)

    虞幼窈听臊了脸,抡着小拳头就捶了她一下:“可真是没脸没皮,半大的姑娘家哪行说这个得。”

    大家一听都哈哈笑了。

    不知不觉,就到了申时。

    半大的年岁,也不好在旁人家里多呆,便要打道回府。

    几个人多少有些不舍,宋婉慧拉着虞幼窈的手:“咱们家隔得不远,以后有机会,请你到我家来玩啊!”

    虞幼窈不大想去,倒不是因为宋婉慧,而是纯粹不愿意与镇国侯府交集太多,却也点头:“好。”

    宋婉慧提拎着虞幼窈准备的大包回礼,高高兴兴地上了马车。

    齐思宁笑道:“回去给你写信。”

    最后是唐云曦,她拉着虞幼窈的手有些不舍:“窈窈,今天谢谢你。”

    虞幼窈让许嬷嬷瞧了她的身子,许嬷嬷尤其擅长调养,就给了她几个纤体的药膳方子,还告诉她平日要多吃哪些食物,禁吃哪些食物,推荐了一个擅长塑身的嬷嬷,就在教司坊里。

    这事儿,没让任何人知道。

    虞幼窈摇摇头:“回家记得给我写信。”

    唐云曦点头,还想与虞幼窈多说几句话,唐云梦便已经不耐烦地催她:“时候不早了,我说你到底走不走啊!”

    唐云曦只好道:“窈窈,我先回去了。”

    唐云曦依依不舍地上了马车,又和虞幼窈挥了手,道别。

    唐云梦想着今儿在虞府里头受到的冷遇,心里不痛快,便酸言酸语地刻薄了一通,无非就说是,唐云曦如何肥得跟猪一样难看之类的话。

    往常听到这话,唐云曦连头都抬不起来,回到家里,少不得一顿哭,可今儿在窕玉院里,瞧着虞清宁折腾了一场,虞大小姐却是跟没事一样的人,这会便是见了唐云梦,也是坦然了许多,不像往常一见了便觉得透不过气来。

    虞幼窈回了窕玉院,丫鬟婆子正在收拾,许嬷嬷带着冬梅在整理今儿各家小姐送来的生辰礼。

    虞幼窈少不得要过去瞧。

    齐思宁和唐云曦都送了不错的头面,不是太贵重,却样子精巧得很,显然是长辈帮着准备的礼物。

    等拆了宋婉慧送的礼物,虞幼窈眼睛一亮:“是双鱼圆佩。”

    巧得很,这个双鱼圆佩,也是一黄一红两条锦鱼,像极了那个坏了的长命锁上的锦鱼,虞幼窈难免心生喜爱,就拿在手里把玩,很快就瞧出了不一般,轻轻一扳,圆佩从中间分开,变成了两只锦鱼铛。

    虞幼窈十分喜欢,当下就取了腰间的羊脂玉佩,换上了双鱼铛,也没将两条锦鱼合一起,就这样挂着。

    走起路来,两只锦鱼碰一起,发现“啷当”声响,悦耳极了。

    又过了一会,柳儿也回来了。

    春晓目光闪了闪,今儿小姐生辰小宴,丫鬟婆子全在院里头忙活,可大半天也不见柳儿,柳儿可不是躲懒的性儿。

    虞幼窈喝了一口茶,打椅子上站起来:“去祖母屋里。”

    春晓与柳儿跟在后头一道走。

    到了安寿堂,虞老夫人沉着脸坐在榻上,手里连佛珠也没捻。

    虞宗正大约刚下了衙门,朝服都没来得及换。

    杨淑婉端坐在椅子上,一身正色的绣金牡丹裙子,透出了逼人的艳,堂下跪着已经许久没见的何姨娘,一身豆绿色柳枝纹裙,瞧着比之前低调素雅了许多。

    但大约是关在院子里受了一些磋磨,身段儿又纤细了许多,便是跪着,也跪出了弱枊扶风,千娇百媚的味道。

    虞宗正都没忍住,往她身上瞧了好几眼,可目光一触及跪在她身边的虞清宁,面色就沉了又沉。

    虞幼窈上前给虞老夫人和父亲请安。

    虞老夫人面色缓和了一些:“客人都送走了?”

    虞幼窈点头:“我回送了自己做的药茶,还有香膏子,宋三姐姐,齐六姐姐,唐五姐姐邀请我去她家玩,还说要与书信往来。”

    虞老夫人露了笑容:“头一次宴人,便约了书信往来,可见我们窈窈的好,也不是谁闹腾一场坏了去。”

    说完,就阴沉地瞧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虞清宁。

    虞宗正也笑了:“窈窈成了大姑娘,越来越有嫡长风范。”便是四姐儿闹腾,也没叫家里名声损了去。

    虞幼窈抿着唇,轻笑了。

    虞老夫人目光冷冷地盯着虞清宁:“谁准你出来的?”

    闹腾完了,虞清宁也知道了怕处,老夫人的眼神一盯过来,她就畏缩起来:“我、我见外头没有婆子守门,就……”

    原只是想过去给虞幼窈寻些不自在,可一路打窕玉院去,听着人人都在说虞幼窈如何风光,不知不觉就……

    虞老夫人冷笑一声:“就跑到窕玉院里闹腾?”

    虞清宁恶毒地瞧了虞幼窈一眼,缩了缩肚子,垂下了头,不敢再说话。

    虞老夫人盯着她:“佘人卖呆的东西,”说完了,她摆摆手像赶苍蝇似的:“回自个的院子里去,金嬷嬷就留在府里,你什么时候把规矩学好了,什么时候走,”在虞清宁惊恐的目光下,虞老夫人转头瞧了柳嬷嬷:“含露院上下的丫鬟婆子,一人打十个板子,发卖出去,一个都不留着,含露院的门子用锁子锁死,没我的允许,四姐儿不许出来。”

    虞清宁一脸惊恐,来不及反应过来,一个重重的耳光甩到她的脸上,直打得眼冒金星,耳朵里嗡嗡直响,她一偏头——

    打她的人,正是自己的姨娘。

    何姨娘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肝肠寸断:“老夫人,清年岁小,也不是故意要闹腾大姐儿的生辰小宴,定是有人挑唆了她,请老夫人明察,”说完了,她转头瞧向了虞清宁,冷声道:“还不快向你大姐姐认错。”

    清宁搬进了含露院,她在清秋院里禁足,也帮衬不上,老夫人请了教司坊的嬷嬷,将清宁拘在院子里学规矩,她哪儿不晓得,这些个嬷嬷的厉害之处,哪儿会不担心女儿。

    也是大姐儿生辰小宴,家里头都忙着操办,她才寻了机会,置了酒水,使人送给了含露院守门的婆子,这才给清宁递了东西……

第224章:老夫人开恩

    哪晓得……

    何姨娘抬眸瞧了一眼,脸上难掩得意神情的杨淑婉,眼里透了火光。

    虞清宁一激凌反应过来,顶着火辣辣的脸,冲到了虞幼窈跟前:“大姐姐,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听丫鬟和婆子们嚼了舌根,说大姐姐生辰小宴,连二房的五妹妹,六妹妹都请了,唯独没有请我,我一时气愤,就……请大姐姐原谅我……”

    虞幼窈慢条丝理地端起茶来,低头喝了一口,这才出声:“身为姐姐,自然也不会跟自家妹妹一道计较了去,但四妹妹也确实该好好学一学规矩。”

    虞清宁眼泪掉得更凶了:“大姐姐……”

    何姨娘也慌了,爬到虞幼窈跟前,哀求:“大小姐,四姐儿打小叫我娇惯了性子,我今后一定好好管着她,你身为姐姐,就原谅她这一回吧……”

    若今儿大小姐不原谅清宁,清宁往后,大约也只能呆在院子里,等到了年岁,就随意指派一门婚事,草草地嫁了出去,这辈子大约也就全毁了。

    虞幼窈搁下茶杯,杯底碰着桌面,发出“咯噔”声响:“我已经原谅她了,不然,你以为,就凭她闹了我的生辰小宴,凭什么事后,还能好好地坐在我的生辰宴上吃喝?我这个做姐姐的,既给脸面,又给体面,可是,”她话锋轻转,声音透了一种清淡的婉转:“脸面这东西,是要自己争取,从来不是旁人给的。”

    虞清宁一边哭着,一边恶毒地看着虞幼窈,心里陡升了一股狠辣。

    何姨娘张了张嘴……

    “闭嘴!”这一次发话的是虞宗正,他的脸上酝酿着可怕的怒色:“不要以为窈窈原谅了她,这件事就会这样算了。”

    何姨娘的脸色变得惨白:“老爷……”

    虞老夫人摆摆手:“都拖下去吧。”

    眼看着何姨娘母女,被两个婆子连拖连扯着出了安寿堂,杨淑婉脸上险些没忍住露了笑容,她低下头,捏着帕子轻按了嘴角,抬起头来,冷不防就对上了老夫人那双浑浊,却透着冷意的双眼,顿时心里一“咯噔”,下意识拿下了嘴边的帕子,并拢了双腿,坐直了身子。

    虞老夫人冷笑一声:“今儿上午,你跟前的木槿上哪儿去了?”

    杨淑婉眼睛一缩,连忙道:“今儿是窈窈的生辰小宴,我便没带着木槿,让她去大厨房帮衬着做席面。”

    大厨房里头不少她的人,肯定是能遮掩的。

    虞老夫人嗤笑一声:“你是不是觉得,我老了,不管家了,家里头,就是你一手遮天?”她转头瞧了柳儿一眼:“你来说。”

    柳儿上前一步,对上了杨淑婉噬人的眼神,垂下头道:“家里晚上要办席面,大小姐就让奴婢上大厨房帮衬着,奴婢就早上那会见了木槿姑娘一回,后头直到各家的小姐们进府,木槿姑娘才回来。”

    她从前在主院做活,认得主院里头的人,大小姐担心今儿生辰出了差错,就让她盯了主院一道。

    杨淑婉扯着帕子:“这、大约是木槿这丫头跑哪儿去躲懒了……”她低了眼睛,眼角子往木槿身上瞟了眼。

    木槿打杨淑婉后头走出来,腿儿一软,“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老夫人,是奴婢的错,大夫人今儿卯时就起身,一早就在府里操持,让奴婢去大厨房帮衬,奴婢到了大厨房里,见里头是井井有条,也用不着奴婢,便到后院躲懒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哭:“大夫人不知道这事,都是奴婢的错……”

    虞幼窈抬了眼睛,瘦小的木槿跪在地上,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

    便是认错还要提一提,杨淑婉这个继母对她的生辰多么上心,可见是真的忠心。

    如此一来,便是柳儿咬了木槿去了含露院那边,木槿也能说,她是跑到那边去躲懒了去,大夫人不知道这事。

    责任全在她身上,将杨氏摘得干干净净。

    虞老夫人垂着眼睛:“你跟前的人,随你一张嘴说了去,”她瞥了一眼木槿:“这丫头偷奸耍滑,连主家的命令也是不听。”

    杨淑婉僵着脸,没敢多说。

    虞老夫人又抬了眼睛:“瞧着年岁不小了,有二十多了吧,这些个丫鬟,年岁一大了,心思就多了,”她话锋一转,语气倏然生硬:“就拉出去配了府里的小厮,也算全了她服侍你一场的情份。”

    丫鬟犯了错,大多数都是打了板了卖出去,她手里有银钱,到了牙婆手里,花些银子打点,也能有个好出路。

    她长得不出挑,老爷也是瞧不上眼,大夫人原是想一直留着她,往后年岁大了,就是主院里的掌事妈妈,她是大夫人跟前的大丫鬟,往常也是作威作福,神气惯了的,可配小厮却不是好出路,配一个好点的日子还能过下去,若是配了那种又老又丑的,这辈子也是全完了。

    木槿生生吓白了脸,“砰砰砰”地磕头:“老夫人,奴婢知道错了,求您开恩……”

    虞老夫人垂下眼睛,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木槿还是咬死了是自己的错,可见是让人拿捏得死死的。

    杨氏倒还有些手段。

    柳儿瞧了这一幕,想着自己从前在主院里头的日子,便也觉得齿寒。

    主子交代下来的事,不管对错,都要仔细办了去,出一点差错,都是拿来牺牲的,这都是做奴才的命。

    柳儿看了一眼大小姐,庆幸她是跟了一个好主子。

    “你觉得呢?”虞老夫人瞧向了杨淑婉,到底是服侍了多年的情份,想听听她怎么说。

    杨淑婉撇开脸,不去瞧木槿充满了期盼的眼睛,一咬牙:“这种偷奸耍滑的奴婢,我也是不敢要了,便依了老夫人的意思。”

    虞老夫人摆了摆手,也是腻味。

    若是杨淑婉能帮着木槿说几句好话,她还能高看一眼,可杨淑婉凉薄,跟在身前的丫鬟便是没得情份,也是有苦劳的。

    木槿被拉下去了,一边哭,一边喊:“老夫人开恩,大夫人,大夫人……”

第225章:赔了夫人又折兵

    木槿干的事,也活该有此下场,但杨淑婉以为推了木槿顶缸就没事了,那是不可能的。

    虞老夫人冷笑了一声:“相夫教子,孝顺长辈,这是做为妻母应尽之责,你是四姐儿的继母,四姐儿这般闹腾,也就显示你这个做继母的教养不力,管家不严,将家中的女儿教养得没有规矩。”

    这话杨淑婉可不认,她捏着帕子:“四姐儿打小是何姨娘……”

    虞老夫人打断了她的话:“外头都知道,窈窈打小是在我跟前长大,她的教养与你无关,四姐儿是庶女,打小在姨娘身边教养长大,可你也不要忘记了,你是母亲,教养子女是正妻之责,便是庶女也是一样,哪个大户家都是如此,葭葭是你自个教养的,四姐儿教养不好了,落在外人眼里头,葭姐儿能有什么好教养?”

    杨淑婉愕然地瞪大了眼睛。

    虞老夫人淡淡一笑:“姐儿们都大了,过几年就到了相看的时候,便是你千谋万算,她们的前程,都少不得我的口。”

    仅一句话,彻底将杨淑婉拿捏得死死得。

    无论将来虞兼葭想要许给哪家,旁人家里肯定是要问询长辈,长辈若是说出个“不”字,这亲事再好,也是成不了。

    这下杨淑婉除了捏着帕子,抹着眼泪,也没得别的法子了。

    虞宗正瞧得心烦,冷冷道:“母亲说得对,相夫教子才是妻之本份,如果你连这都做不好,干脆就领了休书回了家。”

    说完了,就拂袖走了。

    杨淑婉身子一软,险些当场栽倒在地上。

    虞老夫人低头,一边捏着佛珠,一边说:“何姨娘关进了院子里,大老爷眼前也不能少了伺候的人。”

    杨淑婉心中猛跳,摒住了呼吸。

    果然,虞老夫人话锋一转:“秋娘身家清白,从前学了些诗书,原也是从庄子上选进府里头的,也是忠心,她伺候老爷也有些年头,也得老爷欢心,便将秋娘提了姨娘,安排在雨秋院里,你身为正室,便自个操办着吧!”

    杨淑婉惊瞪了双眼:“老夫人,秋娘世家弱了些,给老爷纳妾,是不是要仔细寻摸个更好的出身?”

    这话也不是真的想给老爷纳个姨娘进府,毕竟纳个新鲜的进府,可不是将老爷勾得神魂颠倒了去?也是做个借口,将这事拖延了去。

    她今儿费尽心机折腾了这一场,除了想让虞幼窈难堪,让葭葭得了脸去,还不是打了一石二鸟的算计,想一道将何姨娘再关进院子里,省得她狐媚了爷儿。

    可何姨娘这个小骚蹄子,是关进了院子里,一时半会也是出不来了,她这还没得意上呢,老夫人就要提秋娘做姨娘。

    那她算计一场,还将木槿折里头去了算什么?

    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又想到秋姨娘那柳条儿似的身段儿,老爷向来最爱这一口,杨淑婉险些将帕子也扯烂了,那个狐媚子本就得宠,再提了姨娘,往后不得跟何姨娘一样,爬到她的头顶上作威作福?

    更何况,秋娘是老夫人的人,一心向着老夫人,往后在老爷眼前吹一吹枕旁风,老爷这心,岂不是又回到老夫人身上去了?

    杨氏的心思,虞老夫人哪儿不明白:“不如,我去寻个好出身的,给老爷纳一个贵妾,以后帮着你管家,你也能歇一歇身子。”

    杨淑婉面色一惨:“媳、媳妇只是随口说了一道,秋娘伺候老爷多年,也是、是该提姨娘了。”

    贵妾在地位上,比不得正室,可也是有身份的,宫里头的陆皇贵妃,可不就是贵妾么?

    还以贵妾之身压制了中宫皇后多年。

    她是庶女娶做了继室,老爷真要娶贵妾,少不得也是家世不错的庶女,出身上没个高低,她哪还能理直气壮地压制了去?

    还不得让贵妾爬到头顶上作威作福?

    虞老夫人淡淡道:“便下去安排吧!”

    若不是想着家宅安宁,担心贵妾乱了家门,她还真想这样来。

    杨淑婉走后,虞老夫人搂着孙女儿,听她说了今儿小宴的事,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你做得很好,你主动下了帖子,将人请上了门,便也不能端着性子,叫人吃了你的宴,还觉得心里不痛快,一屋子的姐儿,半大一点儿的,搞什么诗书才艺,真正是装腔作势了去,还是要热热闹闹,才方便把人瞧了清楚去。”

    人是请上了门,不光旁人在瞧窈窈,窈窈也是要瞧人。

    虞幼窈笑:“我就是这样想得。”

    虞老夫人乐呵呵地:“也是因为你一开始就敞开了与她们往来,所以虞清宁闹腾这事,在她们眼里,就成了闹剧,她们瞧中了你的性情,这些个庶女,自然也就不放在眼里头了。”

    若窈窈一开始没敞开来,虞清宁一闹腾,可不得就让窈窈丢了脸子。

    虞幼窈挺直了背脊:“我也是问无心愧,所以才由着虞清宁闹,便是她闹出花儿来,我也是不惧得。”

    虞老夫人又笑了:“就你机灵。”

    虞幼窈吐了吐舌。

    虞老夫人摸了摸孙女儿的发顶:“从前我总想着儿孙自有儿孙福,就万事不管了,由着杨氏折腾,她还能装腔作势地唬弄人,可管了几年家,心也管大了,手是越伸越长了,眼见你出了风头,哪儿肯甘心,可不得出了昏招,秋娘还算安份,提做了姨娘,也能让杨氏分一分心神。”

    四姐儿,从前也是有一两分伶俐,知道讨好父亲,也知道在家学里用功,更知道爱面子,就是让教养得心气太高,不想着为自己谋前程,一门心思尽想着与嫡女攀高掐尖。

    关在院子里,规矩没学到,到是关出了怨气。

    估摸着,也是杨氏把持着含露院,让里头的婆子们,一天天地在虞清宁跟前嚼弄了。

    学规矩本就辛苦,虞清宁也不是甘心要学,心里本就不痛快,再听了这些话,这怨气便是越积越深,让人一挑唆就上了头,连脸子也不要,不管不顾地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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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万福介绍:
男女主没有血缘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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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令怀遂愿:“以一身血肉残躯遮风挡雨,护她衣裙无尘,护她鬓角无霜,护她一世周全,予她一世荣宁。”
1V1,男女身心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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