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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浪形骸歌全文阅读

作者:失落之节操君     放浪形骸歌txt下载     放浪形骸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十二 血液安魂曲

    不久之后,众人至李耳那大院。李耳、张远客、伍白首、棉漫出来相迎。

    利汀走上前,怒视李耳,道:“你就是那害了利歌的奸贼?离落国大好江山,如今沦落于异族之手,全是你一手造成,你这罪魁祸首,罪该万死!”

    李耳道:“你目光短浅,不知想得长远。我这么做岂是为我自己?我是为了拯救这苍生,这黎民。”

    利汀朝李耳斩出一道剑风,张轻羽出掌挡下,说道:“稍安勿躁,是他让我们去救你。”

    张远客道:“如今骨地长城的大军在何处?”

    利汀道:“原本已攻占了王都,我的军队纪律严明,即使我失踪了,他们也不会轻举妄动。”

    张远客道:“我们这就赶去王都与军队汇合,不能耽搁,立即出发。”

    白雪儿道:“急什么?本姑娘累啦,正要休息休息,吃些魂魄....”

    张远客道:“来不及了,他们已经知道我们在哪儿,追兵正在路上。”

    休岳急道:“你怎地知道?”

    张远客道:“城内的乌鸦告诉我的。”

    休岳、越豹仙子与丛林神皆受伤不轻,愈合缓慢。休岳骂道:“这妖火真是可恨,竟令大爷我无法自愈。”

    张远客道:“不,只是让你复原得慢了些。”他闭上眼,抬起头,众人只见无数乌鸦从天而降,聚在一起,霎时变作三只巨大的鸦妖。他道:“鸦妖能载我们到丛林中,再设法沿河而行。”

    休岳道:“你也是...妖界教徒?”

    白雪儿笑道:“本姑娘神通广大,令他改邪归正了。”

    众人分别骑上鸦妖,飞出城墙,李耳指引众人朝王都方向。约一个时辰之后,鸦妖在林中河畔落下。众人找一渔村,买了艘大船,顺流前进。

    途中,白雪儿问起利来关于形骸的事迹,利来全数说了。白雪儿见她面露羞涩,嘴角带笑,暗暗着恼:“这小妮子莫非对我夫君有意思?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她越想越气,恨不得吞吃利来魂魄,总算及时惊醒,悬崖勒马。

    而利汀则问道:“李耳!你将利歌的妻子儿子劫持到了哪儿?”

    李耳冷笑道:“这与你无关。”

    利汀又要追问,李耳却道:“我将他妻子夺走,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利汀道:“你这是什么歪理?”

    李耳笑道:“他为人专情,若妻妾仍在,你绝无可能得到利歌的情意。”

    利汀怒道:“我...我岂是那样卑鄙无耻之辈?”她略一停顿,又继续喝问,但李耳却不予理睬,利汀也无法动武逼问。

    张轻羽闻言却暗暗心惊:“听李耳言下之意,莫非他已将利歌师兄的王后王妃全杀了?”

    过了两天,众人伤势皆已好转,而这船甚是轻快,加上水流迅速,离王都已然不远。张远客道:“渡化门客虽强,但只擅长单打独斗,暗杀偷袭,并不擅长对付军队,他们短时间内无法杀人过多,否则就会陷入狂暴,不分敌我地滥杀一通。到了城内,我们就安全了。”

    伍白首道:“与其余觉醒者一样?”

    张远客道:“不,更为严重。”

    拜风豹笑道:“这就是我聪明之处,我情愿做那迷魂信徒,也不做什么渡化门客。”

    张远客叹道:“老兄确实独特,为何能不受蛊惑,自由行动?”

    拜风豹道:“我习练了一门心想事成剑法,嘿嘿,连龙蜒都奈何不得我。”

    李耳道:“不必去城里,在城外有一地方,我们去那边。”

    利汀一把抓住李耳衣领,道:“你又玩什么花招?”

    李耳道:“青阳教之中有众多高手,大军也阻拦不住。我正要领你们去那血池,莫非你们不想去?”说着望向白雪儿。

    白雪儿欢呼道:“好呀好呀,就去血池,召唤那万夜皇师弟。”

    其余人不明所以,但见张轻羽、张远客点头,并无异言。李耳上岸,又朝林子里钻,又赶了一天的路,在丛林深处见到一倒塌的石庙。李耳扳动一处浮雕,山石之间开裂,出现一大得惊人的洞穴,足有七丈之高。

    李耳道:“血池就在里头。”

    白雪儿道:“我是第一个到的!”拔腿就往里跑。利汀拉住她道:“小心贼人陷阱!”

    张远客眉头一皱,道:“糟了!青阳教的正找向这边!”

    丛林神也道:“不错!他们知道我们在哪儿,径直过来了!”

    利来、越豹仙子齐声喊道:“他们怎么知道的?”

    张远客道:“他们在王都附近布下耳目,我们上岸时,已被埋伏的妖魔发现。”

    李耳道:“事不宜迟,我与利汀、利纳、利来前往血池。劳烦其余朋友抵挡妖魔,不可让他们阻挠我们施法。”

    白雪儿道:“这地方灵气让人不舒服,我也好几天没吃饭啦,饿得要命。”

    李耳朝她深深一拜,道:“有劳姑娘了,事成之后,姑娘想吃多少人都行。”说罢,他朝众人招了招手,示意跟着他,随后快步入洞。

    这通道甚是黑暗,逐渐变窄变矮,直至只能容三人并肩而行。再过了三里路,出现一荒废的神殿,神殿之中有一巨大野兽的头骨,像是多眼的猎犬。而那头骨之前,则是一鲜红的池子。

    众人见了这地方,皆不禁心中发毛,只觉得这平静死寂之地,处处凶险可怖。

    李耳道:“利汀、利来、利纳,你们割破手腕,将血滴入池子里。”

    利汀道:“为何要这么做?”

    李耳笑道:“你们仍是处子之身,加上与万夜皇有血缘之亲,再加上我预先调制的配料,就能让他破开约束,返回凡间。”

    利来道:“那万夜皇....莫非就是利歌?”

    李耳道:“姑娘猜得不差。”

    利汀眼中再无迟疑之情,她率先切开伤口,让血滴入血池。李耳观察血量,片刻后说道:“够了。”将利汀拉开,让她坐在血池旁。然后,利来、利纳相继滴血。

    与此同时,张轻羽观察地形,道:“休岳大仙、师姐,还有我三人守住洞口,伍师弟、棉漫姐姐、越豹仙子、丛林大仙、拜大师为第二道防线。师姐,尤其是你,你认真一些,决不能让一个邪徒通过。”

    白雪儿高呼道:“人家最认真啦,你怎能说人家不认真?”霎时露出严肃至极的表情,但那表情却甚是浮夸,让人心里没底。

    不一会儿,来路方向出现绿油油的火焰,众多青阳教徒迅速迫近。为首之人竟是个英俊的少年,约莫十二、三岁年纪,他穿一身精致黑衣,头戴黑色皇冠,除了肌肤雪白,身上无处不透着黑暗。

    少年笑道:“这洞里有什么?你们这般慎重?”

    刹那间,张远客露出惊恐万分的神色,道:“紫冥太子?你....你为何亲自来这儿?”

    紫冥道:“我若不来,谁能对付那拜登?不过拜登之事,倒也不忙,先让他与露夏王朝拼个死活再说。”他目光闪烁,道:“让开吧。”

    话音刚落,他发出一拳,那拳头化作黑龙,首尾转动,袭向白雪儿三人。白雪儿笑道:“有趣!白龙对黑龙!”说话间已白龙掌挡住黑龙。但张轻羽、休岳一碰那黑龙,登时如遭雷击,浑身震颤,朝后摔了出去。

    紫冥道:“好厉害的仙灵!但我去过梦海,见过比你强得多的怪物!”

    白雪儿道:“人家才不是怪物!”发丝浮动,变作数百条小龙,朝紫冥吐出白火。紫冥微微一笑,影子化作众多黑龙,也吐出漆黑的火焰。黑火白火冲击碰撞,一时僵持不下,火花落在洞壁,熔化出一个个小洞。张轻羽、休岳心下震惊,知道万万难以插手。而其余青阳教徒见这紫冥施展绝学,皆低头静观,无人胆敢出声。

    过了一顿饭功夫,白雪儿头晕脑胀,喊道:“人家难受!葬火纹,你怎地这般没用?”

    葬火纹道:“你尚未练成我的神通,不能久战!”白雪儿恨恨地骂了一声,催动真气,火焰加强了几分,将紫冥的黑火挡回。紧接着,她一转身,就此逃到神殿之中。紫冥哈哈一笑,断绝了黑火,已然走出通道。拜风豹惨叫一声,霎时躲得不知所踪。

    张轻羽大声呼和,双手连振,无数暗器破空而至。休岳暴喝一声,双手持斧,全力横斩而出。张远客咬紧牙关,召唤出群鸦,朝紫冥俯冲而下。但紫冥轻轻一笑,身子化作一道黑影,将三人攻势避过。他一掌按在张轻羽胸口,另一条细细的黑影击中休岳脖子,两人口喷鲜血,撞在墙壁上,再无法起身。

    张远客霎时身躯分散,散落成众多乌鸦,将张轻羽护住。紫冥冷笑道:“你这残废已不值得我出手。”对众青阳教徒道:“全都杀了,不留一个。”

    伍白首、棉漫、越豹、丛林神见这紫冥如此神功,皆惊骇万分,一时不知如何应对。白雪儿这才焦急起来,喊道:“他人呢?”

    李耳叹道:“他已然来了。”

    白雪儿见那血池静悄悄地干涸了,在血池底部站着一人。那人的神色很平静,双眼中有着一抹血色,正是白雪儿认得的利歌。但在他的脸上,已没了少年时的意气风发,也没了更早年的青涩天真,白雪儿看着他,又觉得根本忘了他原本是怎样的人。他只是寂静无声的站着,如一首寂静的安魂曲,让人觉得正有鲜血凝聚成的幽灵,随着曲子,围绕着他舞蹈,那血液一圈一圈地旋转,让生命转入死亡,再由死亡化作生命。

    白雪儿霎时感到异常恐惧,不敢靠近他。在这一瞬间,她觉得即使是身为仙灵,也无法想象此刻的利歌究竟已成为了什么。

十三 远方前人行

    利歌缓缓抬头,环顾四周,跳上了岸。利汀三姐妹一齐喊道:“表弟!”“哥哥!”利汀、利纳皆满腹柔情,想要向他倾诉,但恍惚之间,只觉自己面对的是一座来自洪荒年代的老雕塑,充满凶煞气息,令人莫名胆寒,不敢多言。

    紫冥道:“你又是什么人?”

    利歌似没听到这句话,走向李耳。李耳眼神极为狂热,凝视利歌时,仿佛看着一件他追寻了千百年的瑰宝,他伸出发颤的手,似要触碰利歌,但在中途却缩了回去。

    利歌平静地问:“她们在哪儿?”

    李耳说道:“我终会告知你,但并非此刻。现在可着实不便。”

    利歌又问:“你知不知自己是谁?”

    李耳哈哈笑道:“我已算是疯子,你比我更疯了许多!我岂能不知道?我是令血魔重生的英雄,离落国的国师李耳!”

    利汀喊道:“你不配做国师!你亲手毁了离落国。”

    突然间,紫冥打出一股凌厉掌风,利歌脑袋微侧,冷漠地看着这股掌风,眼神阴郁而麻木,一挥手,将这掌风消去。

    紫冥道:“你还有两下子!你为何对我视而不见?世上将我紫冥不放在眼里的人,我决不能容他活命。”

    利歌低声念道:“血音回响,宛如钟鸣。”

    紫冥问道:“什么?”须臾间,他听到体内血液鸣响,又见到眼前出现数个利歌,同时向他发难。紫冥吃了一惊,挥手格挡,只感到敌人掌力刚强,令他气血翻涌。他痛呼一声,口中流出鲜血,而他眼中、口中、鼻中,也登时鲜血淋漓。

    青阳教徒也都似受到敌人袭击,出手抵挡,而随着他们的动作,血仿佛蛇一般,游出他们体外,似在寻找归宿,又似聆听了主人的召唤。那些血蛇以缓慢而优雅的动作,游荡在利歌身边,显得顺服而敬仰,血光映在利歌脸上,产生了残酷的神圣感。

    紫冥骇然道:“这....这....”

    纤腰夫人急道:“不能动弹,不然血会流尽!”

    紫冥怒道:“我真气浑厚无限,岂会惧怕这雕虫小技?”他催动神功,欲朝利歌发掌,就这么稍稍一动,血又如瀑布般流出。紫冥头晕脑胀,气喘吁吁,终于静止不前。他喊道:“你们几个!快向此人动手!他绝无法同时制住所有人!”

    两个青阳教徒大喊着扑向利歌,但一眨眼间,他们血液流干,成了两具干尸。血液飞向利歌,利歌摇了摇头,血液遂散做雾气。

    他走向紫冥,紫冥心中一颤,怒道:“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利歌摇头说道:“你还太嫩,我放过你们,但若仍留在我眼前,就永远休想挪动了。”

    紫冥感到鲜血已止,他顷刻间欲偷袭利歌,但只看利歌一眼,似乎连血液都即将冻结,他点头道:“好,我们走!”

    利歌答道:“这才对。”

    紫冥目露恨意,化作影子,沉入地下,就此远遁。其余青阳教徒如蒙大赦,忙不迭撤出洞中神殿,片刻后全不见了。

    众人尽皆震撼,围绕着利歌,谁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利歌转过身子,面向白雪儿,白雪儿突然兴致复生,笑道:“师弟!哈哈,你真是我那个师弟?你可完全不一样啦。”

    利歌朝她笑了笑,道:“师姐也已截然不同。”

    他这么一笑,众人如同心中卸下了包袱,不由自主地长呼了一口气。张远客道:“利歌国主,你可知你刚刚胜过的人是谁?”

    利歌摇头道:“我没问,他也没说。”

    张远客道:“他是圣莲女皇受龙蜒真气孕育而生的太子,功力之深,直追圣莲女皇。你竟然毫不费力地胜过了他,一身神功,实是高深莫测,令人钦佩。”

    利歌答曰:“他年纪幼小,经验不足,只不过被我吓跑而已,我感到他未必没有应付我这血音回响的法子。”

    李耳一步步朝后退,目光中终于显露出悚惧之意,他道:“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血魔,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利歌说道:“我是血盲,我远在血魔之上。”

    李耳颤抖得如同患了癫痫,他道:“我究竟创造了什么?血盲到底是何方神圣?”

    利歌喝道:“现出真身吧!太上老君!一切都在你预料之中!”

    李耳尖叫一声,道:“什么....什么太上老君?我....我根本不是....”

    利歌朝他身手一抓,李耳皮肤碎裂,鲜血狂涌。李耳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不久之后,他体内流出的不再是鲜血,而是梦墨。

    白雪儿嚷道:“他也是仙灵?”

    利歌控制不了梦墨,李耳由此获救,但他已面貌全非,身躯一点点缩小,很快便成了婴儿身躯般的侏儒。

    白雪儿倍感新奇,抓住这李耳身子,笑道:“好厉害!真的好厉害!他居然用梦墨与人体制造了一具惟妙惟肖,能够觉醒的化身!这太上老君可真有两下子,据我所知,在仙灵中,也极少能办到此事。”

    拜风豹道:“这....这太上老君就是三清之一,掌管天地的上神?莫非这李耳是他用来操纵迷雾师的傀儡?”

    休岳满脸敬畏之色,道:“老君掌管迷雾师,乃是三清之中最为神秘者,几乎从不露面。这李耳若是老君的化身,切不可对他无礼。”丛林神、越豹仙子也点头附和。

    李耳挤出一丝笑容,他道:“是啊,我...终于想起来了,想起来我的...我的使命!主人留下我,命我暗中守着这世界,扶植乾坤的守护者。我选中了血魔,那就是你了,利歌!你....就是我选中的人。”

    利歌问:“桃琴儿、宝鹿儿在哪儿?我孩子在哪儿?”

    李耳道:“你心里很清楚,为何明知故问?”

    忽然间,利歌颤抖地朝后退开两步,用凄凉绝望的眼神看着李耳。

    李耳笑道:“你...如此就没了弱点,再无人能.....用亲情威胁你,利用你。我成功了,我创造的....守护神比想象得更加完美。”

    众人都想:“这李耳究竟将利歌的亲人怎么了?”悄然间,心底皆冒出莫大的不安。

    李耳道:“你一定恨我,恨我这么做,但....我也是迫于无奈。我....只有如此,才能完美的召唤你。”

    利歌说:“你不怕我毁了这世上的一切?”他声音已变得极其冰冷,冷得宛如冰刀,刺入每个人的心窝。

    李耳道:“你不会忘了....孟行海的教导,即使舍弃所有,你仍会沿着他的意志前行。”

    利歌说道:“师父或许已死,这世上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

    李耳道:“哈哈,巧了,我也是,我也是。”

    他伸出扭曲的手指,指向洞外,他道:“是我召唤你,而你选择回应了我的召唤!在你存在于世的这段时日内,你必须听我的,必须遵我号令行事!我命令你去毁灭拜登,将亡神笑屠永远逐回阴间!”

    利歌说道:“我是迷宫的主人,即使我回应你的召唤,也不会听你号令。”

    李耳道:“是吗?这可真是遗憾。”说到此处,他死了,梦墨化作奇异的灰尘,随一阵风飘远。

    利歌站起身,走向洞外。白雪儿想追上他询问形骸去向,可又心生怯意,坠在后方。

    利汀跑了几步,与利歌并肩而行,她道:“李耳已死,你是国主,离落国需要你。”

    利歌说:“李耳用我妻子和孩子的血肉将我唤回这世界,但我不能久留,因为对这世界而言,我是极大的威胁。”

    利汀大吃一惊,道:“怎么...怎么会这样?他竟如此丧心病狂?”她细看利歌表情,觉得他并不悲伤,似乎早已接受了这样的结局。

    她不知利歌心中的悲苦,但他不愿将这悲苦展现给任何人。他该大哭大喊,痛哭流涕吗?他该怒发冲冠,暴跳如雷吗?不,不必,他已不再向外界展现自己的软弱,他承受了亲人的死亡,连同那悲苦一齐融化成血液,流淌在他血管之内,她们陪伴着利歌,保护着利歌,在这世界上做最后的行走,那已经足够了。

    利歌祈祷她们进入轮回,来世不会再与利歌重逢,那样,利歌也不会再带给她们不幸了。

    利来也追了上来,道:“哥哥,你现在要去哪儿?”

    利歌说道:“去找拜登。他和我的恩怨尚未了结。”

    利纳出现在身后,她道:“你真要听李耳的话?”

    利歌说:“只是巧合罢了,我本就是来找拜登的。”他想起了形骸,若是形骸活着,将是他去对付拜登。李耳或许说的没错,利歌至今仍追随着形骸的身影,如同朝圣者一般,即使利歌已是活尸之祖,这条路并未断绝。

    白雪儿飞在空中,她问道:“为何拜登能在世上自由自在地行走,而你不行?”

    利歌说道:“是亡神的意志散布了阴影,让拜登能在阴影中行事。笑屠为此已准备了数百年,甚至数千年,才能在凡间占据微不足道的领地。但他的扩张是有极限的。而且,终究会有人将他们驱逐。”

    张轻羽道:“可眼下要赶走他的人是你,人世间可没有那样的人物。”

    利歌说道:“也许冥冥之中,正是乾坤的意志允许我来临。有些时候,对付异类,唯有借助另一个异类的力量。而我,正是那些异类之一。”

十四 只盼木囚魂

    战场上长着茂密的青草,空气清新,夜空中一轮圆月甚是明亮。这月夜很美,令人不忍心破坏。

    露夏王朝的士兵走过战场,不禁望向身边那条千丈之巨的长龙,她正是长久潜伏于瑶花河之下的木行大神龙,世称苍龙。它散发出浑厚的木行气息,充斥方圆百里,仿佛数千条龙脉忽然活了。

    玫瑰扎起秀发,戴上武者头盔,朝苍龙跪拜道:“神龙,亡神的大军到了。”

    苍龙抬起头,眺望远方,天上飘来阴沉厚重的乌云,地上则是凶神恶煞、密密麻麻的亡魂。阴影席卷而来,笼罩了天地,一点点淹没了晴朗的夜空,青色的草场。

    在那一边,一条同样巨大的魔蛇若隐若现。

    苍龙仰天长吟,霎时唤醒了世间的生机,阴影的侵蚀戛然而止,停在了十余里之外,光与影,生与死之间出现了一道笔直的界限。界限那边的鸟兽发疯般逃向这一边,逃得稍慢,死在半路,立即变成了活动的僵尸。天地之间野兽狂奔,显得杂乱而不祥。

    苍龙鼻子哼了一声,道:“我令生灵气息与阴影气息抗衡,但仅此而已。若与那亡神近身撕咬,得不偿失。”

    玫瑰注视着苍龙,心想:“她毕竟也怕了,她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对手。”

    她道:“神龙放心,据我所知,那巨巫从不亲自参与作战。”

    苍龙道:“勇士们,放心厮杀吧,你们的魂魄不会被亡神所用,当你们英勇战死,被你们所杀的亡灵也将彻底灭亡。”

    全军爆发出响亮的吼声,每个人眼中都充满希望。木行大神龙的苏醒远胜过任何鼓舞人心的豪言壮语,他们见到这比山脉还高大的巨物,就似乎见到了胜利的曙光,抵消了对那亡灵巨蛇的恐惧。

    若梦仙子走来,对玫瑰说道:“必须保护苍龙大人,不计任何代价。她是我瑶花河的大恩人,守护她是我们的天职。”

    玫瑰点头道:“师尊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苍龙降世意味着瑶花河的破灭,当她破土而出的刹那,瑶花河的山谷剧烈地震,所有房屋毁于一旦。为了阻止拜登,她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苍龙的法力本不足以抗衡巨巫笑屠,但远在木行神针处的木行元龙送来了祝福,让苍龙得以行使木行元龙的神力。也唯有苍龙这独一无二的大神龙,才能成为元龙的象征,令生机布满战场。

    玫瑰转过身,走向最前线。将士们目光担忧,却并不劝阻,因为此事早已说定。今日之战,国主将充当先锋杀敌。正如她继位时立下的誓言:“与我一起赢,或者与我一起死。”

    敌方亡魂如海,不计其数,兵力远胜过露夏王朝。但玫瑰知道这一战的关键在于拜登,只要杀了拜登,哪怕敌人军队再多十倍也无妨。露夏王朝的精兵远比亡灵精锐,战术也远比亡灵先进。她在后方指挥作用不大,唯有将拜登引出来,用木行真气破解他的阴间真气,让他失去不朽,才能杀得了他。

    露夏王朝所有的高手皆聚在玫瑰身边,穿上最好的铠甲,玫瑰运太微玄甲诀,令他们脱胎换骨,功力剧增。十个人打不赢拜登,那就派上一百人,一千人,一万人。玫瑰不去想机会多大,她们已经没了退路。

    在短短半年之内,拜登已将唯山城周围所有城池攻陷,阴影包围了一切。数百万人不得已成为了亡神的信徒,令阴影加速侵蚀。龙国的军队侵略的领土已然尽失,撤回了海滨,或许即将逃回龙国。拜登已将目光对准了露夏王朝,而玫瑰绝不打算让出一片国土。

    亡魂阵中出现巨大而缓慢的怪物,那是尸体融合而成的巨人,跨着大步,走向露夏大军,其余亡灵如潮水般跟随在后。玫瑰掌心出现圆盘,轻点数下,倏然间,十座轻灵战甲从天而降。她喊道:“冲锋!”轻灵战甲重又飞起,杀入敌阵,将亡灵如虫豸般碾碎。玫瑰足下加速,一瞬间已冲入了亡灵的海洋,露夏大军高声呼喊,紧紧追随着她。

    玫瑰这身战甲名曰‘星散’,是露夏王朝最为著名的杰作,又经玫瑰太微玄甲诀调理而升华,她此时真气之强,已更胜若梦仙子一筹。它非但不重,反而令穿戴者动作更快,力气更大。玫瑰无需骑马,再快的骏马也及不上她的脚步。

    玫瑰长剑横斩,紫色剑气如半圆般飞出,将亡魂斩碎。她足尖点地,人化作一道紫芒,穿梭如电,来去似风,所到之处,皆是亡魂的残肢断臂。亡魂虽无穷无尽,不乏凶悍狠毒之辈,但在玫瑰面前,实与泥塑无异。

    因为木行真气与阴间真气抵消,马炽烈得以劈开梦海裂隙,将梦的海浪化作群狼,将亡魂咬死咬伤。他赶上玫瑰,道:“小丫头,你冲得太快了!”

    玫瑰高举长剑,紫色雷电冲上天际,一剑竖劈,剑芒好似长鞭般切割战场,将亡灵杀得血肉模糊,粉身碎骨。玫瑰喊道:“拜登!你这无胆鼠辈,只知道躲在后方,有胆与我单挑么?”

    只见一与拜登极为相似的青年将领冲出,喊道:“小美人,休得猖狂!”这秽留手持巨剑,朝玫瑰猛冲过来。在他身后,猩红铁骑也如山崩地裂般疾行。

    玫瑰高高跃起,朝秽留刺出数招。秽留用巨剑挡住,打出掌力,玫瑰让开,那掌力在地上打出一大坑,尘土飞舞。霎时,猩红铁骑从两旁夹攻玫瑰。玫瑰蹲在地上,如蛇般滑动,长剑指向上空,将一众亡灵骑兵连马带人一起剖开,战马嘶鸣,战士发出低沉的叫声,坠落战马。

    秽留笑道:“你终究不敢与我正面交手!”他自诩武艺已得拜登真传,又急于报上次之仇,领兵紧追不舍。就在此时,露夏朝的铁甲将士赶到,将猩红铁骑阻住。秽留回头一看,不禁一惊。忽然间,玫瑰身形一闪,一剑刺穿秽留心脏,秽留露出惊骇之色,扑倒在地。

    玫瑰剑指秽留脑袋,说道:“拜登,你再不现身,你儿子可活不了了!”

    话音刚落,战场上安静了不少。亡灵军队朝后退开,不再进击。而露夏将士也心生寒意,停在玫瑰身边。

    拜登从亡灵之间走来,脸色一贯阴沉,表情如一潭死水,不露喜怒。他道:“藏玫瑰,你大有长进了。”

    玫瑰突然刺出一道剑光,拜登没能躲开,脸庞一侧出现一道血痕。拜登皱了皱眉,道:“雕虫小技。”

    玫瑰笑道:“你也不过尔尔。”再一剑刺穿秽留脑袋,也不管他死活,当即转身就跑。

    拜登怒极反笑,腾空一跃,如雄鹰般俯冲玫瑰,玫瑰反而朝众亡灵中一钻。亡灵挥刀剑爪牙,却连一道印记都无法留在战甲上。玫瑰心中祈祷:“但愿他气昏了头,对我穷追不舍。”

    依照神往、张冷落等道术士推测,上一回众人刺杀拜登,未能伤他,反而自身遭受重伤,正是因雄浑无比的亡神护体真气反震。若要杀这拜登,唯有令他收获的亡神真气变得微弱。

    在这战场上,越靠近巨蛇,阴间的亡神真气越强,而越靠近苍龙,凡间的木行真气越强。世间有“以木囚魂”之说,只要将拜登引入露夏军队那一半战场,木行真气胜过亡神真气,拜登这不朽之密就算破了。

    玫瑰穿过这一群亡灵,朝拜登看了一眼,引起他的注意。她神态动作并不夸张,以免引起拜登疑心。拜登转过身,霎时又追赶而至。玫瑰见那界限越来越近,而拜登全无停下的意思,心情紧张:“千万别被他识破了。”

    她加快脚步,冲过了界限,又前行了二十丈左右,却见拜登已挡在了她面前。

    拜登笑道:“我早就能杀你,但瞧你煞费苦心,倒也有趣。”

    玫瑰道:“那就来试试!”她长剑轻颤,宛如鲜花绽放,万叶随风,正是梦花生灭掌的心诀。拜登似破解不了,倒退躲闪。玫瑰变招,剑尖更是千奇百怪,难辨形影。拜登躲避不开,中了数剑,胸口有血流下。

    玫瑰暗忖:“见效了!”喊道:“师尊!马炽烈!”

    刹那间,若梦仙子、马炽烈、张冷落等人各使绝学,一同袭向拜登。拜登神色沉着,微微一笑,道:“原来是以木囚魂。”话音未落,所有招式同时命中,但又在刹那之间,众人皆浑身剧痛,只觉遭受重重一击。马炽烈喊道:“他妈的,怎地和上回一样?不是说此招已废么?”

    拜登笑道:“我这是冥火引发的奇术,并非来自于亡神真气。”谈笑之间,周围迷雾缭绕,正是英灵紫雾功,那紫雾化作掌力,打向众人,众人口喷鲜血,一齐受了重伤。

    神往朝拜登出手,正是他当年将人传送至妖界的秘法。岂料拜登浑身紫雾弥漫,神往这一招竟然无用。神往目露惊异,拜登笑道:“神衣使者,你对我一无所知,我却对你甚是了解,钻研你的伎俩已有多时了。”蓦然一足踢向神往。神往运挪移之术逃脱,但拜登一扬手,一圈紫气护罩将神衣使者困住。神往大骇,试图破开逃出,却毫无效用。

十五 月色满天地

    利歌目光所及之处,乌云与月色被明显的分割开了,就像是两幅拼凑在一块儿的画,一半宁静,一半喧嚣,一半安全,一半危险。

    白雪儿道:“拜登的大军已经到了露夏国边境了!”他们离战场仍有数十里路,此时位于山上,仍能听到雷鸣般的喊杀声,血腥气扑鼻而来。

    山路旁有一突岩,坐着一老人,这老人体魄甚是雄伟,单单坐着已比那休岳更高。休岳走上前,喝道:“老头,你让一让,我要看看战况!”

    老人转过身,利歌见此人老到了极点,脸上布满皱纹,皱纹之下是老人斑,一头灰白长发,一丛灰白胡须,皆胡乱纠缠在一块儿。他一双眼也是纯白,似是患有眼疾,头顶一对羊角,手掌犹如狮爪。这似乎是一位月舞者。

    休岳霎时露出心胆俱裂之色,喉咙发颤,想要开口,但老者轻轻摇了摇头,休岳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老者望向利歌,叹道:“可惜,可惜。”

    利歌问道:“老先生是谁?为何说可惜二字?”

    老者说道:“我要找的人不是你。”

    利歌道:“既然不是我,那也算不得可惜了。”

    老者道:“我要做的那件大事,需得在阴间找一人。唉,也罢,也罢。”

    休岳颤抖地向老者跪倒,用力磕头。丛林神、越豹仙子都问道:“你疯了么?为何向这凡人乱磕一气?”

    张轻羽心想:“这休岳是东方万兽神,权势雄厚,在天庭也是第一流的人物,为何对这老者极度恭敬?”

    老者道:“因为他知道我是谁。”

    越豹仙子道:“你是谁?不就是一凡人么?”

    老者发出低沉、浑浊的笑声,道:“你们三个神仙留下,其余人去战场吧。若是晚了,所有人都会死在拜登掌下。”

    .....

    战阵中,玫瑰突然大叫,身上的金光与紫光融汇在一起,她猛地一扑,撞碎了拜登的紫气护罩,救出神往,将他扔向大军中,喊道:“你快走!”

    神往急道:“我是罪恶之人,你为何...”

    玫瑰道:“今后设法用仙法对付拜登!”同时长剑上撩,剑气好似洪流,将拜登罩住。拜登击出一拳,将这剑气打散,再一动,一掌切中玫瑰后背,玫瑰口中流血,但强撑着不倒,回手剑斩其腹。拜登任凭她斩中,玫瑰自己手腕断了,长剑脱手,但她左手接住长剑,退至十丈之外,顷刻间伤势已然愈合。

    拜登叹道:“木行大神龙在帮你?”

    玫瑰说道:“不错,你以为只有你能重生?”

    拜登发出两道掌力,轰地巨响,地面粉碎,尘土冲天。玫瑰飞出尘土,再朝拜登出剑,拜登哈哈大笑,张开双臂,任由她斩刺。玫瑰不过虚晃一招,立时使出龙国的水行拳法。这拳法算不得一门绝世神功,但她此刻体内真气已臻龙火功至高境界,施展出来亦威力不凡。顷刻间,绵绵水流如无数巨蟒,将拜登缠住。

    拜登答道:“露夏国主,你也太小看我了!”真气一震,将水流震断,紧接着,他双掌一合,倏然间,玫瑰已被一层紫气包裹住。玫瑰身子受那紫气挤压,骨骼喀喀作响,她急运木行真气修复伤势,却毫无作用。

    她目光惊惧,全不知是怎么回事。拜登笑道:“这紫气夺命掌令人无法伤愈。你倚仗大神龙之威又有何用?”

    露夏王朝的士兵惊惶万分,大喊“国主!”,发疯般扑向此处。拜登手掌拂动,发出一阵巨力,将所有靠近之人震得吐血而倒。

    拜登走向玫瑰,手伸入那紫气罩中,捏住玫瑰脸颊。玫瑰目露凶光,狠狠注视拜登,全无服输求饶之意。

    拜登问道:“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玫瑰竭力说道:“一个...亡...魂。”

    拜登道:“我是盗火徒,一具活尸,但飞升之后,却凌驾于万物之上。”

    玫瑰感到那紫气变得更为沉重,咔嚓声中,她双臂终于折断。玫瑰咬紧嘴唇,不皱一下眉头,她不愿让拜登享受半分折磨自己的快意。

    拜登说:“你们永远胜不了我,因为我是死亡的意志。”

    忽然间,他身子一震,发现自己这紫气悄然溶解。他见指尖染上了红色,初时以为是玫瑰流下的鼻血,但很快知道不是。

    天下起了血雨。

    原先明亮的月夜被红色的云笼罩着,圆月似被幽魂附体,变得模糊不清,又像是一颗血红的眼球。这血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不大不小,恰好打湿了所有人,却并不阻挡视线。

    拜登瞳孔收缩,放开了玫瑰。他知道自己已经杀不死这女王,懒得再浪费力气。

    战场间空出大片地方,其中只剩下三人。一人是拜登,一人是玫瑰,一人则是个披着血衣的英俊男子。

    玫瑰看着从空中滴落的小雨滴,目光落在那英俊男子身上,须臾间,她知道了他是谁。他正是那梦中紫鹤让玫瑰召唤的人,那个万夜皇,那个叫利歌的人。无论是谁召唤了他,但那紫鹤的预言终于成真。

    万夜皇来到了凡间。

    玫瑰感到拜登屏住呼吸,肌肉在震颤着,他终于显露出紧张,甚至是...是些许的畏惧。

    利歌说道:“这夜晚很奇特,你觉得呢?拜登。”

    拜登叹息道:“你是万夜皇,总是伴随着夜晚,只不过这血色的夜未免太花哨了。”

    利歌笑了笑,答道:“血总是如此,它象征着生,又意味着死,夜又何尝不是?”

    拜登道:“上一次若非你使诡计,我不会落败。而我等杀你这一天,已等了很久了。”

    利歌说:“悉听尊便。”

    他们同时出手,双掌在半空一对,掌力朝外飞扬。在这一时刻,玫瑰知道了一个事实:拜登之前与自己交战之时,只不过像是在玩耍,而现在他全力迎战了。

    玫瑰耳朵被巨响震聋了,又觉得似乎天空破了个口子,上苍的天水向凡间倾泻,于是乾坤颠倒,天地失衡,她被那掌力轻易吹向天边。

    牡丹急忙化作云仙,将玫瑰接住。玫瑰见数千人飞在天上,缭乱的巨力互相倾轧,将人与僵尸同时碾碎。偶然间,她能瞥见拜登向利歌出手,利歌朝拜登还击。她知道其余人都看不见,因为这两人不但快极,掌风也沉重至极。拜登施放那英灵紫雾功,却丝毫无法让利歌慢下来。只短短一炷香功夫,不知双方已交手了几千回合。

    玫瑰喊道:“你越伤他,他越能愈合,你...千万小心!”她明白这万夜皇与拜登是老对手,彼此知根知底,自己本不必提醒,可她实在担心,难以想象该如何破解这冥火的奇迹。

    又一声轰鸣,拜登摔在地上,战场完全毁了,出现了一道大地的伤痕,或许永远无法填平的裂隙。血液如漩涡般升起,在利歌周围化作一血佛。那血佛向拜登出掌,掌力进入裂痕,鲜血掀起巨浪,似径直到了云端。

    拜登冲天而去,撞入血佛,朝利歌猛击,利歌招式精妙,远胜拜登,先将他封住,再一拳将拜登打飞。拜登怒道:“为何你能破我逆伤之术?”

    利歌说道:“我冥想整整三年,才有如此成效。只需乱你魂魄,令你不知何谓受伤,何谓无伤,此招便不再无敌。”

    拜登道:“这血雨....你这血雨就是....”

    利歌道:“这叫迷魂血雨,你觉得怎样?”拜登身手抓他,利歌一个擒拿,将拜登手臂折断。拜登急忙逃回阴影境地,愈合伤势,利歌追至,又连连击打拜登,拜登虽也是神功绝世的一代宗匠,却如何及得上这集古往今来众多宗师武学于一身的血盲转世?

    豁然间,那巨蛇吐出舌头,卷住利歌,这一卷宛如光芒闪烁,快捷无伦,但利歌仍然惊险脱困。利歌笑道:“笑屠,你终于坐不住了。”

    巨蛇眼中发出雷光,朝利歌射来。利歌举掌一托,将这雷光打偏。他道:“这法术消耗凡间人的信仰,你已顾不上散布阴影了吗?”

    巨蛇移动身躯,引起地动山摇,这一撞足以震碎群山,动摇海陆,利歌知道一旦被这笑屠所伤,伤口只会恶化,数日内无法治愈,不敢撄其锋芒,遂逃向更高空。他只需与笑屠周旋,令它信仰耗尽,它便只能返回阴间,重新于迷宫中修养。

    忽然之间,空中那乌云与血云之中,只听雷声滚动,又见光芒乱窜。笑屠望向天上,当即掉头,飞向地面,一眨眼已沉入了地底。利歌、拜登脸上尽皆变色,各自回到战场。

    玫瑰曾见到过这样的景象,那时发生的一切令她刻骨铭心,毕生难忘,她颤声道:“这是....鸿钧阵?”

    这确是鸿钧阵发动的征兆,莫非龙国并非撤走,而是打算动用这兵器,一举将笑屠摧毁?

    利歌喃喃道:“为什么?师父明明说....难道.....”

    正在众人惊惶不定之时,利歌见先前那位苍老的月舞者出现在拜登身后。拜登受伤不轻,但立即惊觉,朝老者击出一掌。老者举掌一封,竟轻描淡写地拦下,他鼻子变长,宛如象鼻,将拜登缠住。随后一道月光从天落下,将两人一罩,两人霎时升入云层,无影无踪。

    众人只觉见到了世上最难以置信之事,这拜登武功通玄,力大无穷,几乎不死,为何会被这老者轻轻巧巧地擒住?

    玫瑰问道:“这老人是谁?”

    利歌摇了摇头,道:“我们在途中遇见过他,但他并未告知姓名。”

    神衣使者身子颤抖,说道:“他正是三清之一,月与野兽之古神,世称通天教主。”

十六 冷山伴凉雨

    形骸见林间的树木僵硬着不动,风吹来吹去,沙沙作响,叶子徐徐飘落在沉寂的地上,偶然间,数只野兽在树间隐现。形骸只觉这里沉闷而残酷,又觉得自己快要被逼疯,急忙变烈酒在手,往嘴里猛灌,待有些醉了,才稍好过了些。

    他明白自己很不正常,梦海深处异化了他的头脑魂魄,令他一时无法忍受这平凡的尘世。他已习惯了听到风的咒骂,闻到雷电的香气,见到行走的冰雪,握住彩虹的美丽。在这一成不变的世界,他的头似乎都快被撕裂了。

    形骸抬起双眼,见到直入云间的山峰,一座连着一座,似在相互比高。形骸知道自己在哪儿了:这是旧天地山,地母岛的中央,万仙盟总部所在。他记得九耀神说过,冥虎土剑就在天地山中。无常的命运又一次将形骸送到了他该来的地方。除了这无聊的世界,形骸的运气极好。

    他曾来过旧天地山多次,对于冥虎剑在哪儿全无头绪。天地山脉纵然广大,但神仙无数,门派众多,高手如云,形骸在此处境着实危险。但他不怕,只想与人大打出手,那样就能驱走心中的乏味,哪怕片刻也好。

    林间竟有一条大道,由南向北,可容军队行军。形骸见一群土行元灵迎面走向自己。他眼下最恨土行元灵,因为他们笨重而无趣,令人心里有火。形骸将手心攥出了血,这才压下了暴躁脾气。他明白自己就像断了双臂的人,一见到四肢完整者便愤怒异常。他想对他们视而不见,可多年来遭受的冤屈、诬陷、诋毁、误解、背叛,让他有如即将爆发的火山。

    形骸挺起胸膛,朝他们走去。

    众土行元灵立即注意到了形骸,霎时全站住了。形骸哼哼两声,与他们对视,冥虎剑的剑尖出现在掌心。

    他右手往嘴里倒了口酒,醉醺醺地喊道:“我是孟行海!谁敢上来受死?”

    其中一个红脸的元灵说道:“我早已认出你了。”此灵似是这八人的首领,光秃秃的脑袋,大圆脸,身躯宽大,高约十尺,一身蛇皮软甲,一双眼却是极小,透着机智与沉稳。

    另一紫脸的瘦元灵说道:“我们在林子里的人早已见到了你,特向大人禀报。”此人穿一身紫绸袍,踏军靴,腰系玉带,神情甚是阴沉。

    形骸霎时想要大喊:“来的正好!我手中的长剑早已饥渴难耐了!”但总算自制力了得,只微微点头,勉力说道:“好得很。”

    红脸元灵道:“你不必误会,我等并无恶意。恰恰相反,有一事要与孟大侠商量。”

    形骸忍不住懊恼万分,心想:“我该早些动手,不该与他们先礼后兵。这群人言语无味,面目可憎,与他们打交道,岂不是自讨苦吃?”

    红脸元灵道:“我等隶属于中央翠湖地庭,这地庭即使不是世间最大的地庭,也是地母岛上最大的地庭。本人号约赵峡仙人,乃是翠湖地庭的君主。”

    形骸道:“是了,是了,我知道了,后会有期。”

    紫脸元灵冷笑道:“好一个无礼之徒。”

    形骸随口说道:“紫猴子,祖宗我对你无礼,又怎么了?”说完此言,又锤了自己胸口一拳,摇头道:“忍耐,忍耐,你可不是修为低,定力浅的毛头小子,有话憋在心里。”

    众人面面相觑,似觉得形骸行径怪异。

    赵峡对紫脸元灵道:“赵谷贤弟,不得对孟大侠出言不逊。”紫脸元灵表情木然,点了点头,道:“是我失言了。”

    赵峡又道:“孟大侠,我等地庭中人,自来受天庭欺压已久,惨遭迫害。天庭只知剥削利用我等,全无半分善意,更不曾稍加尊重,我等忍气吞声,至今已逾万年了。”

    形骸只觉头晕耳鸣,道:“你在念咒吗?说话怎地这般难听?快给我闭嘴!”

    赵峡眼中闪过一丝杀机,但旋即又道:“好,我有话直说。我想请大侠与我们携手,趁万仙盟会之际,杀上万仙空岛,宰了那些高高在上的天神。”

    形骸忍不住咧嘴而笑,道:“有神仙可杀?听来似乎很有趣啊。”但立即掐了自己一把,斥责道:“你怎能为情绪所控,任意行事?再说了,天庭地庭的恩怨,与你有狗屁关系?”接着,他眉头倒竖,道:“那些神仙说你禽兽不如,滥杀无辜,罪该万死,害得你与两个老婆见面不得,难道不该死?”他用力戳自己眉间,道:“那都是龙蜒的阴谋,记得么?”

    众元灵见他自言自语,无不摇头。赵峡道:“孟大侠,我听说孟轻呓落在了万仙盟手中。”

    形骸大怒,拔剑指向苍穹。万仙岛隐于万丈高空,形骸自然见不到,他双目圆睁,浑身发抖,道:“贼神仙,我孟行海与你们拼了!”随后他闭上眼,颤抖渐止,平静地问:“你这话是真是假?”

    赵峡道:“自然千真万确。他们说,孟轻呓找到了盘古之心,正参悟其中奥秘,若不设法破解她周身盘古之心的防护,不出十年,她就将苏醒。到了那时,就连鸿钧阵都未必奈何得了她。所以,万仙盟主趁此次盟会之际,广邀天下才智之士上岛,谁武功最高,震慑群雄,就能夺得孟轻呓,若再能破解盘古之心的咒文,就能诛杀这‘古往今来第一妖女’,获得那盘古之心的力量。”

    形骸身子发颤,以手掩面,颤声道:“她是被冤枉的!她只不过受圣莲女皇所骗!圣莲用平民做挡箭牌,为何物无人指责她?苍天、大地,冤枉,冤枉!”他放下手掌,情绪又变了,他喜道:“梦儿真找到了盘古之心?哈哈,这可太好了。”

    赵峡道:“天神傲慢自大,不许我们地庭神仙争夺这盟主。但自古以来,皇权霸业,皆看谁人拳头更硬。他们不让我们玩,本王偏偏就要玩上一回,将这盟主之位夺在掌心!”

    形骸道:“那还不如我亲自下场,本人天下无敌,天庭那些个臭鱼烂虾,除了三清之外,全都不是我对手。”

    赵峡道:“听说届时万仙岛上群仙云集,盛况堪比远古众神与觉醒者的比武大会,且皆是天庭一品大神。其中功力堪比第九层龙火者,只怕就不下五、六十人。阁下乃天地公敌,若身份暴露,群雄群起而攻之,你连一刻都活不下去。”

    形骸面露惧意,眼神左右飘忽,朝树后一躲,说道:“若真是如此,那可真是危险,我不能轻举妄动,而当设法混入岛上,伺机捣乱。”说到此处,他嘿嘿一笑,沉思道:“该如何潜入呢?这难题倒也好玩。”

    赵峡道:“孟大侠,离那盟会召开尚有一段时日。我偶尔得知了天地山中有一件大秘密,若能掘出那大秘密,我便有十足把握能战胜群雄,成为盟主。我只求让地庭扬眉吐气,并不贪图盘古之心,一旦成功,会将孟轻呓交还给你。”

    形骸喊道:“你说谎!我不相信你这秃子!”

    赵峡挺胸拔背,冷冷说道:“孟大侠为何这么说?”

    形骸道:“不相信就是不相信,有什么好说的?”他想了想,又感到这理由站不住脚,道:“你自己就是地庭的,也是天庭公敌。”

    赵峡道:“大侠有所不知,万仙盟主打着‘天地齐心,群策群力’的旗号,这一回并不拒绝地庭的元灵小神。他虽是有意拉拢人心,但此举却对我们很为有利。”

    形骸身子缩在树后,小声道:“他准是利用你,事成之后,定会翻脸,你可不能上当。”但立时改口道:“不,尔虞我诈,最寻常不过,他利用我,我难道不能利用他么?除了圣莲女皇,这世间再无人是我对手。你还怕这红脸秃驴不成?且听他那秘密是什么再说。”

    他自己与自己商量完了,从树后走出,已换上和颜悦色的嘴脸,道:“赵峡兄待人以诚,在下很是感动,先前口吐狂言,还望赵峡兄莫要放在心上。”

    赵峡目光深邃地打量形骸几眼,道:“孟大侠决定了么?”

    形骸道:“只是不知阁下那秘密是什么?我已称赞赵峡兄‘待人诚挚’,赵峡老弟你再不从实招来,那可就太不给你老子我面子了。”

    众元灵听他说话乱七八糟,称谓更是颠三倒四,皆露出鄙夷之色。

    赵峡却不以为意,道:“孟大侠,你可知道在世间的五行元灵诞生之前,女娲曾创造过更古老的始祖元灵么?”

    形骸举起左手冥虎剑,粗着喉咙说道:“不错,我听说过,它们都被老子我吞了。”

    众元灵心想:“这人原来是个白痴。”

    赵峡道:“这五位始祖元灵被一位最凶猛的巨巫杀死,死后的灵气扩散,被女娲收回之后,重塑了五行元龙。但其中一位始祖元灵并没有死绝,他的灵气和魂魄仍残留在这天地山的某个地方。那地方隐秘无比,也危险至极,我经过千年的钻研,却已知道该如何进入彼处,也知道该如何将这灵气融入我体魄之中。”

    形骸好奇心起,兴奋异常,道:“原来这么好玩?见者有份,我能不能也分一杯羹?”

    赵峡摇头笑道:“我为这一天练功千年,大侠若学不会我这功夫,得了那灵气,只会命丧当场而已。”

十七 千里快哉风

    形骸随赵峡等元灵同行,走向天地山脉的崇山峻岭。此地山势稳重庞大,气魄雄奇,又是高耸入云,绵延近千里,山中有数不尽的丛林河谷,亦有道不明的风水宝地。

    赵谷与赵峡趁形骸不备,沉入地下。赵谷说道:“大哥,恕我愚鲁,我实在不明白你在做什么。为何非要与这孟行海合作?”

    赵峡微微一笑,道:“外出打猎,自然要找好猎犬。若这猎犬干得不坏,可以省咱们不少力气,还能打些平素打不着的大猎物。你也知道,这一次咱们要打的猎物可大得很。”

    赵谷道:“不错,听说此人确实了得,剑术已得朝星剑神真传,在天庭亦算是顶尖好手。”他凑近赵峡,低声道:“然而这猎犬性子烈,难以驯服,若是反咬一口,如何是好?”

    赵峡道:“你不曾听说过‘兔死狗烹’么?等打完了猎,这猎犬对咱们也就没用了。”

    赵谷笑道:“大哥是想杀了此人?”

    赵峡道:“杀了他未免可惜,此人声名狼藉,身为孟轻呓最大的帮凶,身上亦有悬赏。我正要将他擒上万仙岛上,竖立威信,先声夺人。”

    赵谷大喜,道:“大哥真是深谋远虑,竟早已盘算得清清楚楚,小弟真是多虑了。”

    赵峡叹道:“前路艰险,那‘盘曲古兽’的葬身之地危险得很。我等虽身负不凡法力,可这孟行海的身手剑术也甚是重要,你可别对他太不客气,打草惊蛇,坏了我们的大计。”

    赵谷露出懊悔之色,道:“是,是,我先前真是鲁莽了,好在这孟行海变得疯疯癫癫,料来也不会发觉。”

    .....

    众人往山脉深处赶去,土行真气变得充沛至极,稍待得久了,便会被泥土覆盖,成了泥塑,一辈子动弹不得。除了形骸之外,其余元灵都属土行,倒也不惧,而形骸潜运虚度浮世神功,乾坤暗中助他不受其害。

    形骸说道:“我去过北方的风行神针处,这里已靠近土行神针了么?”土行神针是五大镇世神针中最为重要的支柱,有镇邪固本之效。

    赵峡道:“大侠所言极是,这里实则是我们土行元灵的国度,那国度在天地山地下,国土之大,包括了整个地母岛。而天地山本身就是所谓的土行神针,它深入地下,深不可测。”

    形骸道:“我更喜欢不断流动的风,不喜欢死气沉沉的泥土。你们土行元灵实是惹人厌烦。”

    众元灵尽皆不快,赵谷却道:“孟大侠说什么就是什么。”

    形骸奇道:“你怎地一下子变成好人了?”

    赵谷微微一愣,忙解释道:“大侠肯帮我们的忙,我自然感恩戴德。”

    赵峡停步不前,环顾四周,见这林子茂密繁杂,树冠遮蔽了天空,一棵棵大树密集地围起。有些树竟长得比山更高。

    赵峡叹道:“土行之地,木行昌盛,但木本克土,如何能够共存?看来我们已中陷阱了。”

    形骸奇道:“赵峡,你这秃子倒也镇定。”

    赵峡笑道:“既来之,则安之,鄙人素来如此。”话音刚落,地面裂开,无数藤条钻出,缠住众元灵脚踝。赵谷大吃一惊,喊道:“是木行元灵!”试图挣脱,但那藤条又粗又厚,胜似星铁,根本无法挣断。

    形骸早就跳到空中,站在一棵树上。赵谷急道:“孟大侠,你还不快帮忙?”

    形骸道:“看戏也有趣,打架也好玩。等看完了戏再打架,那就是既有趣又好玩。”

    赵谷急道:“你...你...”弯下腰,伸手拽那藤条,但藤条属木,土为之克,一时无可奈何。其余元灵惊慌失措,唯独赵峡仍气定神闲。他道:“现身吧!”手一抓,泥石化作一个小山般的大手,将许多树木连根拔起。随着树被移除,从树上跳下三十余个木行元灵,皆遍体紫色,身材纤细,手持木弓,身手敏捷至极。

    众木行元灵喊道:“射击,射击!”弯弓射箭,箭矢刹那如无边落木,纷至沓来。

    赵谷骇然,双手一举,地上泥土变作一面石墙,厚重得不逊于铜墙铁壁。但在众木行元灵凌厉攻势之前却算不得什么,只三轮齐射之后,这石墙轰然倒塌。赵谷发出怒吼,中了数箭,骂道:“木行杂种好狠!”其余土行元灵同样抵挡不住,喊道:“箭上有毒!”

    形骸笑道:“木行真气好厉害,木行元灵也比你们土行元灵好看。”

    赵峡双掌连拍,将箭矢打落在地,他道:“大侠难道是不遵诺言之人?”

    形骸道:“我说话自然算话,但你说话算不算话?你夺得盟主之后,当真会把梦儿还给我?”

    赵峡道:“这是自然,我们土行元灵最是言出如山。”

    形骸点一点头,倏然冥虎剑在手,斩出风刃,哗啦啦几声,将赵谷、赵峡等人身上藤条斩断。赵峡笑道:“多谢。”一挥手,其余土行元灵登时变成泥浆,融入土中。赵峡暴喝道:“起!”刹那间,土地裂开,密密麻麻的尖刺升了上来。众木行元灵躲闪不及,被尖刺穿透,顿时粉身碎骨。原来这五行虽相生相克,但赵峡功力实在太强,树木虽可根缠大地,凝固土壤,却万万难阻地裂山崩之力。

    赵峡走向那石刺林间,捏住一木行元灵脑袋,那木行元灵还未死透,赵峡捏住这木行元灵喉咙,试探一番,叹道:“止松老仙,你何必多管闲事?”

    忽然,地上土石起起伏伏,又有树根袭至,这树根数目多得惊人,真好似潮起潮落。赵峡又喝道:“细木小草,岂动得了山岳?”顷刻间,他体型倍增,成了一个雄伟至极的石头巨人。那树根被他轻轻一动,便已扯断。他手往空中一掀,巨石纷扬,飞向四面八方,乒乓轰鸣,将百丈内的大树尽皆摧折。

    形骸跳到赵峡头顶,道:“你害得我没地方站了。”

    赵峡手一扫,将形骸从他头顶打落,形骸恼道:“你怎地打我?”

    赵峡冷冷道:“抱歉,没人能爬到我头上。孟大侠,我虽敬重于你,可你也别出工不出力。”他不再理睬形骸,抬头一瞧,见空中百根断木聚在一块儿,陡然刺向自己。赵峡抡起这石头臂膀,朝断木一砸。形骸只见到木屑漫漫,只听响声震耳,待烟尘消弭,又看见那赵峡已经恢复原样,另有一神色阴鸷,目光锐利的白发老者出现在树林一端,此人身穿紫袍,双手持两柄木刀,腰杆挺拔,犹如紫竹。

    赵峡吐出一口血痰,道:“止松老儿,你和我作对做什么?我此行还不是为了替咱们地庭争一口气?”

    止松冷笑道:“少给老夫装模作样!你以为老夫不知道么?那盘曲古兽的遗骸本就非你之物,你如何有脸独占?”一扬手,身后跑出些木行元灵,皆与他一般打扮。

    赵峡道:“你如何知道这盘曲古兽之事?”他这一边,赵谷等元灵也都重新回归。

    止松道:“我与你相识何止千年?你有何图谋,我就算初时不察,但慢慢打听打听,总有风声走漏。”

    赵峡道:“然则这盘曲古兽是我花费无穷心血、无数时间找到,你凭什么想要染指?”

    止松笑道:“笑话,笑话!从古至今,什么神器宝物,都是能者居之。你若不想死在我手上,就把那秘密老老实实给我说出来!”

    这时,形骸忽然说道:“强盗老头,这事儿好像是你理亏。明明是赵峡出苦力,下苦工,你凭什么只想坐收渔翁之利?”

    赵峡缓缓说道:“这话说的在理。”

    止松斜觑形骸,目光更凶了几分,道:“孟行海,你身上血债累累,人人得而诛之。就凭他与你结交这一节,我就该当杀了这厮!我如何能容这古兽之力落到你们这两个邪徒手中?”

    形骸道:“这么说来,你是想与我打一架?”

    止松道:“你与那孟轻呓一样,本就该死。”

    形骸手中剑光骤然一闪,这林中霎时狂风浩荡,雷云涌动。止松大骇,被风一刮,电一打,一瞬间口喷鲜血,遍体鳞伤。形骸哈哈笑道:“好一场千里快哉风!”再劈数剑,真像是苍天破洞,大风倾泻,风雷交加在一起,变作削铁如泥的利刃,打得众木行元灵哇哇惨叫,抱头鼠窜,只呼吸之间,那止松已逃得不知去向。

    形骸抛起冥虎剑,在空中转了个圈,道:“好,风木水火,冥虎剑威力倍增,只差土行就能功德圆满。那土行碎片,说不定就在那‘盘曲古兽’周围。”

    风声太大,赵峡并未听见形骸在说些什么,他道:“孟大侠,收了神通吧,这儿已经够乱的了。”

    形骸止住风势,道:“怎样?我这剑法威力如何?我打算起名叫做‘千里快风剑法’。你觉得怎样?”

    赵峡与赵谷互视一眼,不禁心生忧虑:“他刚刚那一剑,虽是以风克木的法则,但毕竟可见功力惊世骇俗,我们纵然不惧,可也未必能胜。若要取此人首级,只怕唯有偷袭一条路可走。”

十八 古兽葬身地

    山上有一洞窟,洞口狭窄,黑暗无光。形骸道:“这洞里不知有些什么,我最恨这些黑魆魆的地方。”

    赵峡道:“许久以前,迷雾师设计在此埋伏灵阳仙,灵阳仙在垂死之际,用仙法顽抗,令天地山地震塌方,这洞窟原本并非洞窟,而是山间一座辉煌的城市入口,但落下的泥石将那城市掩埋。”

    形骸本不想进去,但事关重大,他在这洞口,依稀听见了冥虎剑碎片的召唤,不过他近来时时幻听,也分不清是真是假。

    洞窟中是一条地道,地道渐渐深入,两边可见城市的碎石与断壁。这城市毁灭之时,无一人能够逃脱。

    赵峡道:“他们即使没被压死,也被土行灵气变成了石头。”

    形骸恨透了此处,他只想拔剑将这地方扫荡干净,可此举难免引起新一轮塌方,激起更多土行真气。而他又极其痛恨变成石头,唯有苦苦忍耐。

    通道中响起骨碌碌的声响,回音不断,听来更令人寂寥孤冷。也许在他们头顶,一粒粒碎石滚过,发出类似的声音。形骸觉得这儿的石头虽然凝固不动,其实无时无刻不在变化。

    他们到了一处宽广的洞穴,似乎曾是城市的广场,正中有一处满是泥浆的水池。在水池边上,比人更高大的老鼠将头探入泥浆,似在喝水。形骸看出那些老鼠的骨骼、肌肤都已石化,却仍旧能动。他道:“这元灵倒没见过。”

    赵峡道:“它们并不是元灵,而是受土行真气感染的鼠类。在这洞里住得久了,便成了这等奇异之物。”

    赵谷说道:“最好别招惹它们。我们纵然能杀,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形骸倒想杀杀试试,但终于未能出手。

    又前行了数里路,突然间,同行的一个土行元灵喊道:“不好,有人不见了。”

    形骸回头一瞧,果然少了两人,他道:“说不定是小解去也。”

    众人满脸不屑,赵谷说道:“我们元灵可不是人,无需做那档子事。”

    赵峡缓缓说道:“逐坏,嚣尘,你们到了何处?”声响顺着通道飘往前后,但无人答应。

    这时,一面墙壁的石头无声地隆起,仿佛这石壁表层下是泥浆,泥浆中藏着捕食的野兽。又一个同行之之人被那石头裹住,飞入石壁中。形骸看得真切,道:“这洞窟会吃人?”

    赵谷并未看清,道:“发生了什么?为何又有人消失?”

    形骸道:“我看见这石壁扩张,将那位元灵吞了。”

    赵谷望向赵峡,道:“是....是宝石主?”

    赵峡道:“不错,想不到这儿竟藏着一个宝石主。它被困在此地多年,居然吞吃同类。”

    形骸道:“宝石主听说是寄生于龙脉的蠕虫。”

    赵峡道:“此事鲜有人知,孟大侠果然渊博。”

    形骸持冥虎剑,刺入石壁,冥虎木剑化作树根,刺探数里,但一无所获,他道:“这宝石主十分奸猾,藏得不知去向。”

    赵峡微笑道:“此事我倒擅长。”须臾间,他变作一条土行小神龙,跃入石壁,好似游鱼入水。形骸道:“原来是一条土龙,难怪本事不小。”

    赵谷道:“大哥可非寻常土龙,他修为深湛,在天庭中也找不出几个如他这般的人物。”

    形骸听见洞壁内传来叮叮咚咚的声响,如地下水流撞击石壁,蓦地又听尖叫,像是海鸥一般。下一刻,赵峡破土而出,手中抓着一极大的蠕虫。形骸道:“原来宝石主长这般模样。”

    赵峡笑道:“我捕猎此物,熟能生巧。这家伙藏得再深也躲不过我。很好,很好,我正愁不够呢。”

    形骸问:“什么不够?”

    赵峡道:“正愁吃的不够。”随后将那蠕虫吞入腹中。形骸见状反胃,扭头不看。

    那死去的三人,众元灵也顾不上了。赵峡闭目而坐,口中念念有词,似在运功,之后领众人继续下行。这地下通路弯弯曲曲,分岔众多,迷宫中又套着迷宫,地城中另有地城。又过了许久,形骸到了一地下悬崖边上,眺望前方,地面呈现红光,红光之中,一具百丈长,数十丈高的无头骨架横卧着。

    赵峡、赵谷等人皆露出敬畏而慎重的神情。形骸道:“这就是那盘曲古兽?”

    赵峡道:“是,它是我们所有元灵之祖。据传它原先躯体占据方圆百里,如今这骨架不过是它十万分之一的遗骸,骨架虽小,可其中蕴含魂魄却非同小可,而魂魄之中,自留存有真气。”

    形骸眼尖,见那骨架正中,一柄巨大的漆黑兵刃刺入地面。形骸心情大好,笑道:“总算没白来一趟!”

    赵峡道:“不错,没白来一趟。”

    形骸勾住赵峡的肩膀,道:“真亏了老兄你能找到这儿,我在里头已绕得头晕眼花,郁闷欲死。”

    赵峡道:“孟大侠也为何如此高兴?莫非此处也有你想要的东西?”

    形骸指着冥虎土剑道:“就是那宝剑,我找它已有很久了。”

    赵谷道:“谁说这宝剑就归你了?”其余元灵也道:“我们只答应帮你救孟轻呓,可其余的事一概不行。”

    形骸大声道:“我说的,你们谁敢与我抢,我就将谁开膛破肚,断手断脚!”

    赵峡哈哈大笑,声音将众人吵闹声盖过。形骸瞪视赵峡,目光甚是急躁,正如他的耐心一般飞速消耗。赵峡道:“吵什么呢?吵什么呢?宝剑赠英雄,既然孟大侠看中此剑,此剑便是属于他的。咱们都是饱受天庭欺压的苦命人,怎能为区区小事而争吵?”

    赵谷似忽然醒悟,道:“大哥说的极是,是我鲁莽了。孟大侠,我不该与你争执,还请莫要见怪。”

    众人跃下悬崖,形骸一马当先,冲向盘曲古兽的遗骸,豁然间,他撞中了一层无形真气,啊呀一声,如飞矢般摔出,跌了个头下脚上,满脸是血。众人哄笑起来,赵峡却暗忖:“这孟行海真气惊人哪,这盘曲的护体罡气竟未能将他撞得粉身碎骨。”

    形骸大发雷霆,道:“好,那就试试是我剑气高超,还是此罡气坚硬!”

    赵峡笑道:“大侠不必鲁莽,且看我略施妙计,破解此间障碍。”

十九 四行神剑术

    形骸道:“你这地庭头子倒也会不少古怪手段,那你就去试试。”

    赵峡抬起手,摸索着前行,似在试探罡气边界,待找到了,他剖开自己腹部,从中取出一条蠕虫,正是那宝石主。

    形骸只觉得新鲜,道:“你没把它吃了?”

    赵谷道:“你好好看着,大哥本领远非如此。”

    赵峡手指一勾,地面石头升起,成了一台架,他将那宝石主放在台架上,随后绕着那罡气又走了几步,竟又取出一条宝石主来,造成台架,将宝石主放好。形骸看出他正在布一门阵法,这宝石主是盗取土行龙脉灵气的寄生虫,看来是对付这盘曲古兽遗骸的关键所在。

    赵峡一共放置了七七四十九个宝石主,众宝石主齐声哀嚎,却无力抗拒。形骸道:“宝石主稀少难寻,赵老大居然找到了这许多?”

    赵谷笑道:“大哥所练的神功,专门是为了捉这等害虫。他这千年时间一直没闲着,而且唯有他才能练就这强横无敌的意志,抵挡这许多宝石主的心神侵害。”

    赵峡咬破舌尖,喷出一道道血箭,染在宝石主身上,众宝石主立时变得极为呆滞,转动身子,面对那遗骸。弹指间,盘曲周围的罡气消失不见。赵峡汗水涔涔,面露喜色,走到那骨架之中,大声道:“还请替我护法,任何胆敢靠近的敌人,无论是神仙还是野兽,务必一个不留地除灭。”

    形骸可不理他,径直去抓那冥虎土剑,谁知抓了数下,竟全数落空。形骸大失所望,道:“真是麻烦透顶,好像只有先消去这巨兽的尸体,才能触及我这宝物。这两者缠绕多年,已混淆不清了。”

    赵峡道:“大侠稍安勿躁,我最多只需三天三夜,就能尽获此间奥秘。”

    形骸急不可耐,道:“要我等三天三夜,真是痴心妄想!”

    赵峡道:“离万仙盟会尚有六天,足够返回了。还请大侠替我值守。”

    形骸点了点头,赵峡深吸一口气,化作土龙形态,盘绕在地,闭目不动了。

    赵谷命其余人四下站好,自己也变作一小神龙,喝道:“神龙敕令,速速领命而来!”霍然间,他召来百余个土行元灵,有银蚂蚁,有石头蛇,有混沌鹿,有大蜥蜴,全是地庭的精兵强将。

    形骸一边喝酒,一边斜觑众人,道:“赵老二,你真是大惊小怪,我一个人足够了。”

    赵谷道:“看你这幅心不在焉的模样!快把酒给我扔了!”

    形骸道:“你不懂,这地方邪气重,酒能辟邪,此乃常识。”

    赵谷怒叱:“你....”话音刚落,数个黑色身影从天而降,那黑影上身是黑肤之人,下身是蜈蚣,手持黑矛,直冲向此处。

    只听一土行元灵喊道:“是黑暗仙神!”

    赵谷一口将那蜈蚣人咬死,道:“血是神裔的滋味儿!它们是神裔!”

    形骸“唰唰”出剑,将数个蜈蚣人刺死,道:“看来此地灵气充沛,躲了黑暗神仙,多年来捕捉凡人繁衍,才养出这么些孩儿。唉,咱们凡人也真倒霉,偏偏与仙妖、元灵、仙灵、鬼魂都能生育。”

    赵谷道:“废话少说,给我用心守着,一只都不能放过!”他喷出一口地火,前方沦为火海,蜈蚣人跑到近处,都被烧成焦炭。

    有些蜈蚣人跑到天上,用长矛桶着洞顶,忽然间哗啦啦一声,沙石如瀑布般涌出,将火熄灭,形成了一个沙丘。蜈蚣人从沙丘上跑过,高举长矛,刺杀元灵。形骸见那长矛竟是活的,仔细一看,矛尖正是一条条腿脚锋利的大蜈蚣。形骸道:“蜈蚣人用蜈蚣矛,不知何者兵卒,何者首脑。”

    赵谷怒道:“你还有空做打油诗?”他只觉这蜈蚣人的血似乎有毒,他虽不怕,却也不愿多尝,因此不再撕咬,全用地火去烧。片刻间,这山谷中到处都是蜈蚣人,粗粗一数,少说也有万余,一个个儿力气极大,不易对付。

    形骸一见局势困难,反而来了精神,他道:“且看我新练成的‘千里快哉风’!”冥虎剑上大风旋转,朝前劈出,那旋风好似神龙摆尾,呼呼声中,一旦卷中了敌人,立时将那敌人撕成碎片。形骸又道:“风生水起!”旋风中又喷出大水,随后惊雷轰鸣。雷电顺着水打中蜈蚣人,令其如被雷劈一般,浑身焦黑,浓烟滚滚。

    赵谷见状稍稍心安,道:“好,保持下去!这些蜈蚣人攻不过来。”

    这时,地下松动,只见如潮的藤条破开一个个裂缝,直取众元灵。赵谷骇然道:“是止松老贼!他还不死心?快躲,快躲!”

    形骸道:“这有何难?看我的‘患病牡丹剑’。”他已得冥虎的风木水火四剑,四行之力已炉火纯青,生平但凡见过的武学,只要暗合四行之道,便能轻而易举地使出,造诣火候更在原主之上。这地仙派的绝学到了他手上,威力已胜过拜无殇、拜墨向等人。他朝众藤条劈出剑气,藤条染病,皆在刹那间枯萎。

    只听止松老仙的声音从上空传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赵峡捕捉宝石主,焉知我亦擅长捕捉这贼人!”说话间,他变作一遍体紫色的木龙,口喷紫火,如雨般朝众元灵落下。赵谷朝止松喷出地火,但功力远不及这老龙,立刻就被盖过。

    形骸叹道:“你看看,还不得靠我?”长剑朝止松老仙一指,正是当年李银师所擅长的“金翼凤凰枪”,但见十八朵火云好似凤翼,环绕于火焰长枪周围,顿时刺破那紫霞之火,止松老仙痛呼一声,被形骸刺中,怒道:“孟行海,你可知这赵峡是奸诈卑鄙之徒?你与虎谋皮,下场定然极惨!”

    形骸笑道:“咱们走着瞧!”倏然已落在止松老仙后背上。止松老仙身子一抖,漫漫毒雾从龙鳞中飘起,形骸道:“这毒雾好香,多多益善!”一挥手,将毒雾驱散,抓住止松老仙的长角,手腕一扭,止松老仙“哇哇”大叫,撞入山壁,霎时尘土飞扬,山石破碎。

    赵谷越看越是钦佩:“大哥高瞻远瞩,实在是人所不及。我原以为招募这孟行海不过是多此一举,现在看来,若他不在可万万不行。”他见形骸将止松老仙打得全无还手之力,便专注对付一众蜈蚣人,这些蜈蚣人纵然凶猛力大,可与凡人一般不堪一击,众元灵渐渐应付得当,局面变得甚是有利。

    忽然间,又有利刃刺破地下,捅穿众元灵。赵谷定睛一瞧,是一个八丈高矮,浑身长满十六条胳膊的大蜈蚣人。但这蜈蚣人真气雄浑,气势凌厉,神态威武。赵谷也是见多识广之辈,惊呼道:“你就是藏在此处的黑暗仙神?”

    那蜈蚣人喊道:“我本是天地中央的多足虫神,天庭追杀我至此,我苟延残喘,躲了万年,俘虏凡人,培育信徒,想不到你们仍不放过我!”

    赵谷朝那多足虫神冲去,口喷火焰,多足虫神将十六柄刀刃舞得刀光缭乱,密不透风,将火焰与撞击一柄挡下。赵谷伸出龙爪,去捏多足虫神脑袋,多足虫神大刀乱斩,双方你来我往,时候一久,赵谷便有些招架不住。

    突然间,形骸喊道:“都让开了!”一手抓着止松老仙的龙角,操纵这老龙,轰地撞在那多足虫神后背。多足虫神摔得极远,一时摇摇晃晃,头晕眼花。形骸再用海魔拳驱使长剑,刹那间剑气如洪水般汹涌澎湃,多足虫神被水卷的上上下下,东撞西碰,痛苦不堪,猛然间往地洞一钻,逃得没了影子。

    止松老龙喊道:“我服输,服输了!你放我一条生路。”

    形骸笑道:“你要走就走,我又没留你。”止松老龙如蒙大赦,立即逃之夭夭。

    赵谷看赵峡仍稳如山岳,松了口气,道:“都给我收拾收拾,那多足虫神说不定另有同党。”

    形骸道:“我是故意放它逃跑的。”

    赵谷急道:“你为何如此?”

    形骸道:“咱们要在这儿等三天三夜,杀了它可就太过无聊了。”

    赵谷目瞪口呆,过了半晌,道:“咱们此事可不是儿戏!”

    形骸道:“放心,有我在此,这些偷鸡摸狗之辈成不了什么气候。若有闪失,都算在我孟行海头上。”

    赵谷道:“放屁!咱们可是不容有失!算在你头上,若是失败,你拿什么赔?”

    形骸道:“我可以罚酒三杯,再向赵老二你赔礼道歉。”

    赵谷怒道:“那有个屁用!你...”突然间想起这孟行海神功惊人,自己远不是对手,眼下唯有安抚,万不可斥责。念及于此,他心中暗骂,脸上陪笑道:“劳烦大侠上心吧,咱们可损失不起。”

    形骸摸出一个酒壶,举起欲饮,赵谷又劝道:“大侠,酒能乱智,咱们这儿可不能有半点疏忽。”

    形骸最不耐无聊,道:“你这人还算不错,而我一个人喝酒无趣,不如你喝一口,我喝一口,如此一来,我喝的少了,也喝得更有兴致。”

    赵谷暗忖:“此人莫非是装疯卖傻,心机深沉?这酒中或许有毒,还是莫喝为妙。俗话说,小心驶得万年船,越不可能之事,越是要全神戒备。”于是干笑道:“大侠,我伤势未愈,且职责在身,不可饮酒。”

二十 黑虎掏心掌

    之后两日,不断遭遇黑仙后裔袭击,尽皆被形骸逐走,在这真气厚重之地待得久了,形骸浮躁之心渐消,又变得沉稳镇定。至第三日,只见巨兽骸骨表面变得破碎零散,若隐若现。赵峡则张牙舞爪,双目血红,身躯不住颤动,运功已到紧要关头。

    赵谷道:“快成了!大伙儿打起十二分精神!”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巨响,石墙震动,远处冲来一只巨虫。那巨虫甲壳宛如铠甲,漆黑发亮,身高十五丈,双臂宛如巨大的镰刀,显得凶险可怖。之前那多足虫神站在那巨虫背上,嘶哑着喊道:“霸镰,将他们全数杀光!”

    那霸镰双臂张开,以巨力挥舞,飞快地朝众人一斩。赵谷急忙闪躲,被轻轻擦中,鲜血长流,其余元灵死伤不计其数,赵谷喊道:“这也是黑暗仙神中的怪物!”

    形骸高高跃起,跳向多足虫神,轻快似风,形影难辨。多足虫神对形骸极为忌惮,喊道:“霸镰!先杀此人!”

    那霸镰挥动镰刀,劈向形骸,这一刀迅猛异常,更附有强大真气。形骸心想:“既然是黑暗仙神,逃离乾坤命运已久,未必不惧命运蜘蛛。”于是使出虚度浮世剑,斜削竖切,剑气化作蛛丝,咔嚓一声,断了那霸镰一臂。

    霸镰痛呼,下一瞬间手臂长全,又朝形骸扑来。形骸避开他横扫千军般的攻势,再出十招,霸镰的八足四臂全数不翼而飞。形骸见它流出绿色的血,残肢缓缓长出,但恢复速度已慢了不少。

    多足虫神怒道:“这是我们的家园,我和你拼了!”身子一弹,杀向形骸。形骸横剑格挡,但刹那间人没了影子,多足虫神大惊,急急张望,却已陷入形骸布下的重重蛛网之中。形骸道:“这里已非你们家园了!我饶你性命,还不快走!”说罢将蛛网劈断,多足虫神摔在那霸镰身上,霸镰已将断肢长齐,重新站起身,朝形骸嘶嘶怒吼。形骸目露寒光,那霸镰身子颤动,朝后一缩,旋即转身跑了。

    赵谷道:“你怎能又放跑了敌人?”

    形骸道:“时辰已到,多杀无益。”

    说话间,突然地震,洞窟上方,大石坠落如雨,洋洋洒洒的土行真气宛如漩涡,围绕着赵峡。赵峡体型暴涨,霎时已近五十丈长,他捏紧双拳,朝天长吟,令那地震更剧烈了几分。

    形骸见冥虎土剑已完全暴露,闪身而至,张开双手,握住冥虎土剑,他本以为需用力将此剑拔除,不料刚一碰上,冥虎土剑已化作灵气,钻入形骸经脉之间。形骸感到冥虎剑完整地融合在一起,体内真气无边无际,霎时仿佛广罩八荒,遍及四野,达于宇宙之中,即使当年因青阳剑入魔时,真气似也不及此刻雄厚。

    形骸仿佛漂泊了百年的囚徒,突然之间回到了故乡,见到了亲人,心中竟觉得不可思议。他心想:“就这么....这么简单?”

    这时,他听到一声虎吼,那虎吼震撼灵魂,令形骸脑中大乱,惊恐万状。他见到一只比天还大的黑虎注视着大地,仿佛整个宇宙变作了凶神恶煞。那黑虎亮出利爪,扑向下方,五只各自占地百里的巨大元灵面向这突如其来的天灾,发出足以颠覆世界的真气。黑虎中招,受了重伤,但它凶悍强横得匪夷所思,张嘴挥爪,霎时将那五个元灵撕碎。元灵一死,地脉中的灵气随之爆炸,黑虎被火焰、雷电、毒气、巨石、巨浪冲击,无法逃脱。

    这黑虎中了计,女娲故意让它毁灭了这五大元灵始祖。它抵挡这无止境的猛攻,伤势沉重,无法愈合,随后,刑天等巨巫现身,将这黑虎杀死。

    冥虎承受的痛传给了形骸,形骸觉得自己一会儿受火烤,一会儿被水淹,一会儿被毒熏,一会儿被雷劈,一会儿又被压在万钧巨石之下,骨头寸寸断绝。剧痛之中,形骸心中愤怒而痛恨,他无声诅咒着他的迫害者,他似乎是冥虎,又似乎是刑天。

    形骸知道冥虎剑与青阳剑不同,青阳剑可以被凡人所用,而真正的冥虎剑不行,其中充满着冥虎的戾气,随着时光流逝,又感染了刑天的怒火。它属于刑天,唯有巨巫能够驾驭。形骸不顾一切地追逐力量,却反而自掘坟墓,落入了陷阱。

    他大叫一声,想斩断自己手臂,但立即意识到冥虎剑的真气正流转于他全身。他尝试放浪形骸功而无效,用仅存的思维找寻其余法子,终于,他试图以虚度浮世将自己缠绕在命运丝线的茧囊中,再将真气血液变作死灰,砌成围墙,冥虎剑被他成功隔离,形骸无法将它逐出体外,它的痛苦与怒火仍不断侵袭他的大脑,但到此地步,形骸已能够忍耐了。

    形骸心想:“只有等刑天醒来,他说过会在龙蜒降世时现身。我只有等那个时候,让刑天将冥虎剑带走。”

    所有的幻觉都已消失,形骸睁开眼看这个世界,一切都还一样,但一切却已不同。他自知不属于这里,他满脑子只想着毁灭。

    他隔绝了冥虎剑,但并不完全,冥虎的真气仍有一部分流转于形骸经脉,浑厚得超乎想象,却无疑是危险的陷阱,一旦形骸动用,冥虎剑就会破开隔离墙,将形骸撕裂,就像它撕裂五大元灵那样。

    赵峡那边也已吸收了盘曲之力,他准备充分,处境也比形骸好得多,此时变成了人形,脸上挂满笑意。

    赵谷喜道:“大哥,成功了?”

    赵峡举起手掌,捏成拳头,断然道:“盟主之位,已是我囊中之物。”

    幸存的元灵齐声喝彩,喜形于色,随后,他们看向形骸。

    形骸从他们眼中看见了危险与背叛。

    形骸心想:“我早就料到了。”

    但他没有料到冥虎剑竟会几乎废了自己,如果他动手杀人,死者之中必会有形骸本人。

    赵峡说道:“孟大侠。”这三个字声音拖得长长的,显然意在讥讽。

    形骸淡然说道:“我已助你成事,我们也该分道扬镳了。”

    必须绝对镇定,绝对平静,不能有一丝杂念,不能有分毫动摇。形骸就像是盛满热油的碗,下方是燃烧的火焰,任何不平衡都将引火烧身。

    赵峡道:“先前镇压盘曲古兽的那柄剑呢?你将它藏哪儿去了?”

    形骸道:“那柄剑不过是幻觉,我一碰,它就消失无影,我们都不过上当了而已。”

    赵谷笑道:“大侠真是足智多谋,这借口再完美不过。”

    赵峡道:“那宝剑深有奇异之处,似乎对我这盘曲巨兽神功大有助益,大侠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不如将那宝剑也赠给我如何?事成之后,我不会忘了大侠。”

    形骸道:“此剑平平无奇,而且我确不知其去向。赵老大,你忘了之前答应我的话了?”

    赵峡叹道:“此一时,彼一时。我已脱胎换骨,今非昔比,眼下的赵峡,可不是三天前的赵峡。如今我已是盘曲古兽的化身,智慧深湛,才知今是而昨非。”

    形骸怒火攻心,急忙压抑住,道:“如此说来,你是想违背诺言?”

    赵峡微笑道:“我先前犯了个错,被你所骗,正所谓亡羊补牢,为时不晚,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赵谷等人皆连声哄笑,助长赵峡气焰。形骸盯着他们一个个的脸,只觉最丑陋的妖魔也不及这些元灵可憎。

    赵峡又道:“只要你告诉我那宝剑在哪儿,我不会杀你,恰恰相反,我还会让你与你那情人儿见面。”

    形骸道:“如何见面?”

    赵峡道:“你二人本是一对亡命鸳鸯,我将你绑了,送入大牢,你二人就可团聚。”

    形骸道:“你有把握胜得过我?”

    赵谷想起形骸之前显露的盖世神功,也不知形骸处境危险,不禁气息一窒,被吓退了半步。赵峡却道:“我原本只有五成把握,可现如今要杀你,真比杀死一只蚂蚁把握更大。”

    形骸摇头道:“那只蚂蚁可当真难杀,世上焉有天下无敌的蚂蚁?”

    赵峡轻轻叹息,道:“罢了,先擒住了你,那宝剑慢慢找也不迟。”话音未落,他朝形骸拍出一掌。那掌力隔空而至,蕴含断洪截浪之威。形骸极快地一躲,身后石壁被此掌碾碎,破洞延伸不知多长,就仿佛一柄利剑刺入沙子砌成的墙壁内。赵峡也不曾想自己一掌竟有如斯神力,不由得意地长声大笑。

    形骸感到心中的那碗油摇摇晃晃,险些洒了,下方的火焰很是兴奋,似盼着烧上天去。

    赵峡道:“你也看见了,我若要杀你,十个你也一起宰了。”

    形骸叹了口气,道:“也罢,我束手就擒,你要搜便搜,那柄剑真不在我这儿。”

    赵峡暗道:“先将他打成半死,免得此人使诈。”假意答应,走上半步,猛然再出掌打来。形骸欲躲,可又怕心境失衡,稍一迟疑,那一掌正中要害。孰料赵峡身子一震,感到一股宏大无极的真气反击而至,他不由惊呼,急忙使上十成力道,连退十余丈,这才稳住身躯。他绝不信形骸竟能胜过此刻的自己,怒道:“你这是...什么诡计?”

    形骸呼吸急促,心脏砰砰直跳,感动心绪大乱。冥虎剑的寒光浮现在形骸的眼前,似要杀敌,也似要断送形骸自己。

二十一 真实的谎言

    就在此际,空中突然斩来混混剑气。赵峡、赵谷等人正惊疑不定,一时慌张,竭力躲闪。随后,山洞中再度塌陷,上崩下溃,赵峡打出铁掌,将剑气击散,但那剑气四下反弹,又激起更多烟尘。待得烟灰散尽,形骸已然无影无踪。

    赵谷道:“糟糕,大哥,被他逃了。”

    赵峡初时目现怒色,愤恨不已,但转念一想,立时又大笑道:“捉不捉此人皆无碍大局。我已练成了天下无敌的神法,待夺得那盟主之位,将孟轻呓捉拿在手,这孟行海也必会自投罗网。”

    赵谷等人齐声道:“大哥神机妙算,料事如神。”

    赵峡暗忖:“然则孟行海夺走的那柄宝剑却不知是何物。他为何能挡下我一招?此人始终是个隐患,日后终究需专心处置。只是现如今当以万仙盟会为重,切不可为这等小事分心。那孟行海绝不敢独闯万仙空岛,若他万一硬闯,也是死路一条罢了。”想到此,再无忧虑,拍着赵谷肩膀道:“兄弟,三天之后,就是我地庭元灵扬眉吐气之时!”

    众元灵想起多年来承受天庭欺辱,心底满是怨气,又想到未来风光无限的日子,不禁雄心万丈,欣喜若狂。

    ....

    那剑气降临之时,形骸被人拉住脚踝,扯入一地洞中。他很是冷静,意识到来者是为救他,遂不加抵抗。那人又握住形骸手腕,道:“随我来!”声音竟是女子。

    往地下走了一个时辰,到了另一地下岩洞。形骸见那女子一身黑衣,肌肤黝黑,眸中闪着金光,道:“你是...夷芒?”她正是当年朝星剑神的妹妹,剑气化身的黑仙剑神。朝星死后,形骸将她藏在了稳妥之处,不料竟在此处重逢。

    岩洞各处钻出众多蜈蚣人,那多足虫神与霸镰最为显眼。多足虫神怒道:“此人杀了我不少孩儿!更坏了我等栖息之地!夷芒,你为何救他?”

    形骸道:“你万年来捉了无数凡人,强迫她们为你养育后裔,这等极恶之举,难道不该受到惩罚?”

    多足虫神拔出剑,低吼道:“你还敢指着鼻子骂我?夷芒,助我杀了此贼!”

    突然间,他掌中长剑倒转,扑哧声中,将他自己刺得遍体鳞伤。多足虫神瞧着夷芒,目光惊恐,道:“你....为何....”夷芒操纵他的剑气,霎时将多足虫神斩成碎末。她冷冷说道:“孟行海说的不错,你所作所为实是令人不齿。”

    形骸见霸镰与其余蜈蚣人皆露出怯懦之意,朝夷芒跪下。这霸镰力大无穷,动作敏捷,作战威力未必逊于夷芒,但在夷芒威慑之下,竟也立即臣服。

    夷芒道:“很好,带我去多足的住地。”

    蜈蚣人在前领路,带他们到了一处还算完整的古代遗迹中,不知从何处摘了些怪异的果子,放在桌上,夷芒挥了挥手,蜈蚣人便退下了。

    夷芒笑道:“他们不过是退化的野兽,我一人不足以震慑他们,但有你在,他们便乖乖投降了。”

    形骸耳边又隐隐响起了那虎吼,强者统治一切,弱者将失去一切,那是冥虎的规矩,那是冥虎的铁则。这些在危险的地下存活的野兽们意识到了冥虎,所以他们畏惧形骸。

    冥虎并未死去,这最古老的巨兽仍活在形骸体内。

    夷芒又问道:“这些年你经历了什么?为何连那赵峡都害怕你?”

    形骸想开口说话,过了许久,才说道:“我被野性吞没,成为了野兽。”

    夷芒道:“你还能开口说人话,那就并非兽类。”她指着这遗迹,道:“这些年来,我走遍天下,找寻那些失落、潜伏的黑暗仙神。”

    形骸道:“你仍在为巨巫效力?”

    夷芒叹道:“我能聆听龙蜒的召唤,毕竟我们曾忠于巨巫,与神仙作战。”

    形骸道:“龙蜒是邪恶的,扭曲的,它将让一切万劫不复。我见过妖界的景象,我也见过青阳教徒的手段。”

    夷芒笑道:“你以为你见到的全是真的?你不单单要看现在,还得回顾往昔,回顾远古之时,在巨巫的统治之下,世界广阔无际,比现这凡间在更大了数十倍。灵阳仙纵然创造了辉煌,但他们并非创世神,也非造物主,他们的气魄仍无法与巨巫的统治相比。”

    形骸道:“巨巫喜怒无常,无法理解,他们随时会毁去所有的造物。他们不断创造,不断毁灭,无法终止恶轮回。他们的统治看似无上而永恒,其实更像是寿命无限、脾气恶劣的顽童,心血来潮,就会毁去他们的玩物。”

    夷芒叹道:“或许他们只是在摸索,找寻真正的平衡与完美。”

    形骸道:“完美是不存在的,所以他们注定将一次次的灭世。”

    夷芒摇了摇头,道:“或许正如你所说,但现如今,我倒希望龙蜒能带来一场浩劫,彻底摧毁那腐朽黑暗的天界。”

    形骸道:“是龙蜒杀了你的兄长,你忘了么?”

    夷芒道:“我自然为之愤怒,但你根本不知道我们黑暗仙神是如何被天庭折磨摧残的,你也不曾见到地庭的元灵是如何被天庭欺骗、鄙视、利用、残杀的。”

    她看着形骸的眼睛,咬牙切齿,目露恨意,道:“你从未见过天界真正的黑暗,那是烂到根子里的。怜悯、同情、善良、勤劳,这些美好的品德在天庭并没有生存的土壤。他们是道貌岸然、心狠手辣的群狼,见到软弱可欺的人,见到良善忍让之人,他们会不择手段地将那人吞噬。哥哥死了,星知大师也死了,天界最后的希望也早已灭绝。唯有一场大火,将一切稍尽,随后才会有重生。”

    形骸道:“你被关押了太久,见到的一切都太黑了,以至于你不相信再有美好。”

    夷芒道:“你则见得太少,以至于被他们的假象欺骗。真相可以随意编织,唯有谎言是永恒不灭的。”

    形骸觉得指尖发痒,他朝指甲望去,见指甲变作剑刃,飞快地生长出来。形骸用另一只手去摸,却发现那剑刃并不存在。

    他似听见冥虎在耳语:“让世道回归野性,让文明归于蛮荒,让野兽重新主宰一切,让混乱与无序取代这有序的恶世。”

    形骸问:“让罪恶成为常态,罪恶就不在是罪恶了?”

    你曾是人,温驯的、好相与的、循规蹈矩的人。他们用锁链锁住了你,用所谓的爱与善剥夺了你的野性,告诉你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打碎那枷锁,打碎一切束缚,回来,回归原始,成为狂兽,那才是好的,远远比如今的天庭更好。

    形骸突然意识到这冥虎并不会杀死自己,他也无法杀死自己,如果形骸愿意,他就能与冥虎融为一体。冥虎剑与青阳剑类似,它只是象征着巨巫之间的另一思想。青阳剑希望净化不洁,扫清一切污秽,而冥虎剑则希望让世界重归于洪荒凶蛮的丛林。

    形骸所要做的,只是全盘接受冥虎的思维,成为杀戮破坏的野兽、弱肉强食的化身。

    那可万万不行。

    形骸开始见到另外的幻象,那是千万年来天庭的种种罪行。他们背叛、陷害、凶杀、掩盖真相、推卸、阻挠、懈怠、懒惰、嫉妒、贪婪。在这种种罪行之上,却高屋建瓴,如在危崖上搭起摇摇欲坠的危楼,奇妙地形成了均衡,暂时并无倒塌之虞。他辨不清真伪,但这些都烙印在他灵魂深处,无法抹杀。

    我何尝不是天庭的受害者?他们是一群瞎子和聋子,对我和梦儿的大声疾呼充耳不闻,视而不见。我们并不清白,但真正有罪者却大摇大摆地通缉我们。他们是真见不到这危机的临近?还是早已堕落?

    无论如何,他们真值得我们费力去拯救?

    为何不让龙蜒降临?令这世界重归混乱?

    形骸喉咙里传出野兽的低吼,他觉得自己的毛发正在高高竖起,刺破了自己的衣衫,可这感觉仍旧不过是幻觉。目前为止,形骸还是人。

    夷芒忽然说:“我有办法混入万仙岛,你自然会和我一起了?”

    形骸点点头,道:“我必须救轻呓。”

    .....

    万仙岛的守卫轻易被夷芒买通,即使多年前万仙盟会曾有一场大乱子,这手段仍然好使,毕竟神仙都是善忘的,尤其是在足够的财物面前,更是宁愿装疯卖傻。她和形骸化妆成地庭归顺的山神,潜至万仙岛上。

    此地仍是世间最光鲜亮丽之处,房屋高大精美,风景如诗如画,但在形骸眼中,他见到房屋正崩坏,丛林在蔓延,每一个人,每一个神的背后都潜伏着野兽,正欲择人而噬。

    夷芒骂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神仙们过得有多好,黑仙与地庭就有多惨。”

    形骸道:“但至少在这稳定的世界,凡人有了立足之地。”

    他们只不过是被驯养了,你当放他们自由。

    形骸怒道:“闭嘴!”

    夷芒掩住形骸嘴巴,道:“小声些,莫引人注意。”她已发现形骸精神颇为失常,虽不介意,但不想暴露身份。

    形骸问道:“你为何而来?想要大闹一场?”

    夷芒道:“我已没了盟友,只想杀几个恶神出气。”

    形骸看了看自己的指甲,暗忖:“那可真是大材小用了。”

二十二 万仙尽朝圣

    这一回的盟会,设在岛正中的群山之巅。此岛本就浮在数千丈的高空,而此山又是此岛最高之处。山顶被整治得平整,造了高楼云台,建筑成群,横跨数十里,委实是天地罕见的奇观。

    在山顶中央有一空地,用翡翠石柱围起,长宽各五百丈,正是此地盟会比武的擂场,空中龙飞凤舞,浮鱼游蝶,皆是神仙的坐骑。擂台四周是山般高的看台,足可容纳十万看客,只是坐在最顶上之人,非得有内力高深,目光精准,方能将比武看得真切。

    夷芒花费重金,与形骸混入场中。夷芒道:“你要救孟轻呓可以,但切莫坏了我的大事。”

    形骸答道:“你只不过想杀人泄恨,这也算不得多大。”

    夷芒道:“你呢?你只不过想救情人罢了,志向也高得有限。”

    形骸道:“轻呓可是万众瞩目的彩头。”

    夷芒道:“你怎知我要杀得不是万仙盟主?”

    五湖四海的名仙大神几乎全数到场,多有排场极大,气派非凡的人物。形骸心想:“就是这群是非不分的混账,非但不明敌友,甚至还要残害梦儿。”

    在擂台之上,生死相搏,这儿不正是危险的丛林中们?强者生,弱者死,唯有暴力能压倒所有人,成为统治他们的王。狼群之中有狼王,蜂群之中有蜂王,猿猴之中有猴王,狮群之中有狮王。时光飞逝,智慧增长,可到了头,神明与凡人,他们和我们,仍不过是一群野兽。

    形骸低声道:“胡说,我不想再听了!”

    你即使不想听,可却止不住这念头,这真理。

    他身边有一老头,不知是何方神仙,做牧人打扮,长长的白眉毛向下弯,遮住了他的眼睛。那老头说道:“真是一场好猴戏。”

    形骸只觉这老人所言与冥虎颇为相似,他陷入更大的混乱之中,不禁垂下了脑袋,轻轻发抖。

    老人又道:“好家伙,各方武神来了,各个儿都是天界高人。”

    形骸见到武降龙等战神相继走入比武场,在最前排坐下,可见是贵宾身份。

    老人指着一方,说道:“啊,是各方剑神,快看!快看!”说着拍形骸肩膀。形骸并不认得这老人,不知他为何如此热情,虽然形骸简单易了容,却怕被人识破,不愿抬头。

    在天界,剑神乃兵器与武功之主神,地位更在武神之上,武艺也更胜一筹。观众听说各大剑神到了,异常兴奋,翘首期盼。形骸见了来者,只有一南方剑神鬼烈认得,北方剑神风烟并未至此。中央剑神、东方剑神已然换人,形骸更未见过。那西方剑神呈现剑鱼形貌,鼻子又长又尖,形骸猜测或许他精通一门鼻剑神通。

    夷芒冷笑道:“想不到他们全来了,这等阵仗真不简单,倒让我想起了当年巨巫之战。”

    形骸知夷芒剑法极高,绝不在众剑神之下,但她是黑仙身份,一旦下场,必会遭人围攻,处境比自己好不到哪儿去。

    那牧人老仙道:“万仙盟的清高仙长!”他这句话刚一说完,下方有一嗓音洪亮,真气充沛的神仙喊道:“本盟清高仙长驾到!”他用了某种法术,霎时盖过了场中一切吵闹。

    形骸曾担当过清高仙长之职,也算是当过天上的大官,不知现如今的众清高仙长又是怎样的人物?

    在众首脑间,他见到了裴若,她容貌恰如昔年,穿一身紫玉道袍,略施粉黛,秀美端庄,头上戴着个金轮钗,金轮钗缓缓转动,绽放出一圈光华,令她身后似有月轮相随。

    她在众神之中稳固了地位,经过十多年,始终屹立不倒。形骸见她打扮得如此威风,本猜测她已是万仙盟主,可立时知道猜错了。

    五位清高仙长之中,有一人走在最后,他穿着最是气派,最是夺目。此人头戴蓝玉冠、身穿红绸袍、腰间拴金绳,配白玉双剑,双手戴满各色翡翠戒,足踏一双红玉龙首靴,他面如冠玉,长须如黑色瀑布般悬挂至胸前,身形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看他穿着佩戴,只看他体型容貌,便知他定是某位非凡之人,令人不由得钦佩。

    夷芒道:“这五颜六色的公鸡是谁?”

    牧人老仙道:“姑娘有所不知,他正是咱们万仙的总盟主,名曰安蝉。”

    夷芒道:“我自然知道,这公鸡....这盟主在天庭什么职位?掌管凡间什么事物?”

    牧人老仙道:“他是中央翡翠主神,但凡用翡翠的,等若都信奉这位大仙。凡间黎民百姓,可以不信神信佛,但谁又能不信翡翠万能之理?”

    形骸心想:“这养尊处优的公鸡就是如今万仙的总盟主?”但他看着安蝉的双眼,安蝉立时回望向此处。形骸由此得知这安蝉绝不平庸,此人感觉敏锐,虽未必发现了自己,却从众神仙茫茫真气之中察觉到形骸的窥探,也查知形骸的异样之处。

    安蝉走上场地中间,朗声道:“时辰已近,还未到场者需得赶快,等到午时,若再不入场者,便不得参与此次比武夺帅的盛事了。”形骸听他的话传出了比武场,传出了山,甚至传遍了整座万仙岛,这并非法力,而是用上了雄厚无比的真气。

    话音刚落,数条长龙从那山门处飞入,浮于门旁而不动,赵谷的声音从山下传至:“天地五方地庭的总帅,赵峡赵大人驾临!”

    众天神吃了一惊,议论纷纷:“地庭的神仙如何敢堂而皇之地跑到这天庭的比武盛会中?莫不是来踢场子的?世上地庭成百上千,这五方地庭的总帅又是从何说起?”

    那赵峡穿一身黑甲,威风凛凛、武勇过人,由长龙开路,大踏步走过。安蝉凝视赵峡,眉头一皱,脸色微变,似察觉到此人奇异,他立时宁定如常,点头道:“还请赵兄入座。”

    众神仙登时炸开了锅,嚷道:“如何能让地庭的下神,争夺我天神的盟主?”又有人想起当年地庭曾潜入万仙岛上大开杀戒,顿生警戒之心。一时之间,看台上鼓噪之声大作,喝骂之言四起。赵峡浑不在意,与众随从大咧咧地在最前头找一片空地坐下。

    夷芒苦笑道:“这赵峡虽是你的对头,我倒有些同情他了。”

    形骸并未听见她说的话,他抬起头,似嗅到了什么气味儿,他喉咙不自禁地抽动了几下,双眼牢牢地看着那山门。

    新的恐惧感冲淡了旧的恐惧感,冥虎也感觉到了,变得躁动不安。她那惊世骇俗的雄浑之火,如何能瞒得过此时的形骸?

    形骸早该料到,任何人都该料到,事关孟轻呓,她岂能不来?

    门口一人高声宣道:“女娲后裔,救世圣徒,龙国之君,鸿钧阵之主,龙火贵族之母,恩泽黎民,万寿无疆、我朝圣莲女皇驾到!”

二十三 白龙转情意

    群仙尽皆大呼起来,满场喊声好似雷霆滚滚,震耳欲聋。有神脸上露出不屑之情,有神则破口大骂道:“好狂的口气!”更多的神仙则呆若木鸡,一时不知所措。

    比武场另一角,白雪儿叹息一声,道:“她果然也来啦,终究不肯放过师娘。”

    露夏王朝与拜登狮国大战之后,白雪儿央求神衣使者将自己送到万仙岛,神往在世间各国皆留有挪移法阵,遂将白雪儿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了此处。

    白雪儿已学会了收敛一身异象,若她不使仙灵之法,谁也瞧不出她是仙灵。其实,她知道自己至此,并非是为了救孟轻呓。她情感日渐淡漠,对旁人的死活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唯独她的夫君,她一生的挚爱孟行海,才是她以身犯险的唯一理由。

    她已经有许久不曾听到他的消息,似乎他永远从自己的生命中消失了。但白雪儿知道不对,因为他曾许下的诺言,白雪儿注定会与他重逢。他不会死,因为自己与他的爱,他们都将不朽。

    因为这份爱本就是永恒的,爱不灭,人不灭,这道理真简单,连十岁的小娃娃都不会不明白。

    白雪儿痴痴地笑了,一双眼如星星般眨着,环视看台,找寻那爱情的踪迹。她仍未找到他,但她绝不会找不到的。一旦她找到了,这一次,她不会再放手。她会变作一只白色的小龙,缠绕在他身上,拥抱他,亲吻他,嗅他的气味儿,并且永远永远不再分开。

    张轻羽问道:“师姐,你为何舔嘴唇?”

    白雪儿自知失态,道:“我要尿尿。”

    张轻羽啼笑皆非,道:“这与你舔嘴唇有什么关系?”

    白雪儿道:“女孩儿家,都是这个样子,尿尿之前必舔嘴唇,你可当真无知。”

    张轻羽知道再说下去极为不雅,且不愿争执,只挡在白雪儿身前,以免她引起瞩目。

    玫瑰说道:“圣莲女皇已到,营救姐姐一事可就更难了。”

    牡丹道:“还是老法子,到时候,我变作云仙,兴云吐雾,趁乱救人。”

    马炽烈道:“孟轻呓这丫头不知被万仙藏在哪里,无法当众施救,再说了,万仙此次何等慎重,岂会想不到有人用这障眼法?”

    这些时日来,白雪儿一边练功,一边修养,大有进益,已将葬火纹的真气运用纯熟,自诩应当能与拜登那般高手过招。她道:“本仙子可以大显神威,索性夺了这盟主之位。”

    玫瑰道:“不行,就算你功夫高强,可一旦群仙发现你的身份,必然格杀勿论。”

    白雪儿轻抚秀发,懒得再说,反正她也不指望救人,她只是念着那梦中人,盼望着梦幻般的相遇。

    .....

    圣莲女皇穿一身红色龙袍,肌肤白嫩胜雪,双唇红如火焰,发髻之上插着龙凤双钗,挂紫玉耳环,纤纤玉手戴钻戒手环,足上蝶舞绣纹的天蚕布鞋,这穿着打扮实是富贵得无以复加,亦美得难以言喻。在她身后,另有十八个武士跟随,不消说,这十八人必定是凡间武功绝顶、隐姓埋名的高手。

    不少神仙说道:“这圣莲女皇仗着鸿钧阵,便自吹自擂,说自己天下无敌,当世第一。殊不知天庭广袤无际,她这点微末功夫,到了天界,实是寸步难行。”“不错,凡夫俗子自高自大,在所难免。只不过是井底之蛙,不知世界之大,天地之远。”

    又有神问道:“万一这圣莲女皇胜了,我们真将孟轻呓交给她处置?”

    众神闻言一惊,立时出声喝道:“放着这数万神仙在场,她万万不可能取胜。”但立时也有神仙开始琢磨对策,天庭诸神本大多是言而无信、翻脸不认账之徒,推诿抵赖的功夫已然炉火纯青。若想蒙混赌约,实是家常便饭,手到擒来的拿手把戏。

    圣莲女皇朝万仙盟主安蝉点了点头,道:“朕听闻,那不孝女儿孟轻呓落在了贵盟手里。她虽犯了大错,可毕竟母女连心,故朕特意上山,请求盟主将轻呓交还给朕。朕必郑重量刑,处罚她的罪过。”

    安蝉尚未答话,群仙皆发出讥笑之声,道:“哪有这便宜事?你这女儿犯得可不是一般罪行。”“她屠杀平民,手段之凶狠,旷古罕有,已是天地的公敌了。”

    形骸听到这话,牙齿咬紧,血液似在燃烧。他心想:“好一个天地的公敌!圣莲女皇数百年来杀人更多,疾病神毒害的性命亦不计其数,若非梦儿势单力孤,他们如何敢对她穷追不舍?”

    因为她此刻弱小,因为她孤立无援,因为她不被世人所理解,所以她才是公敌。若不然,屠夫也能成为帝王,恶魔也能成为神明。

    世界本就是强者吞噬弱者的荒山与丛林,每个人都在等待着,等待着弱小的猎物。一旦那样的猎物出现了,他们便迫不及待地追逐它,处决它,彰显自己的力量,彰显自己的正义。

    然而天地本无正义,唯有强弱。

    形骸呼吸粗重,掩住嘴,将不断伸长的犬牙塞回。心灵的变化会让冥虎挣脱枷锁,形骸必须忍耐。

    只听安蝉答道:“陛下何必如此多礼?还请陛下安坐,本座正要向在场诸神解释一番。”

    圣莲女皇脑袋上下动了动,迈步走向看台,场边已无空位。她挑了个正对擂台的位置,挡住了一位火炉神,那火炉神怒道:“你这是何意?”正欲起身,却被圣莲女皇的侍卫瞬间擒住,远远扔出。这火炉神亦是信徒众多的神灵,法力不可谓不高,却万不是圣莲女皇这些侍卫的对手,转瞬间,她清空了一片空位,悠哉悠哉地坐定。群仙见她如此嚣张,纵然不满,可讥笑声却小了许多。

    安蝉不以为意,问一天官:“时辰到了么?”那天官道:“大人,时辰已到!”安蝉于是运功开口,霎时压下了满场吵闹,他道:“此次万仙盟会正式开始!”

    群仙精神振奋,兴高采烈地欢呼了一会儿。安蝉又道:“这盟会已经举办了多届,可论及盛况,皆不及今日。可见万仙盟主地位虽高,仍不及天地的正道公理来的重要。”

    形骸心想:“正道公理?在哪儿?我为何没见到?”

    安蝉露出笑容,道:“没错,此事早已传遍天下,大伙儿想必都有耳闻。也是天网恢恢,罪恶难逃。那杀害无数良民的妖女孟轻呓,已被我万仙盟擒获。”

    这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但群仙仍一通大呼小叫,好不容易安静下来,有人问:“空口无凭,敢问这妖女现在何处?”

    安蝉手掌朝外一挥,刹那间,空中出现一空门,门中出现一黑柱,黑柱上又开启个小门。众人只见一位十二岁左右的少女立在小门内,她身上有一层薄薄的无形气罩,气罩表面隐隐有文字流动。

    形骸心道:“梦儿!”他情不自禁地朝前走了一步,但立刻退回原位,到此关头,他不能失去冷静。

    圣莲女皇见到孟轻呓,登时目光如炬,整个人原本好整以暇,刹那间好似绷紧了的弓弦,她微微叹息,取出一块手绢擦泪。

    群仙胡乱嚷道:“这根本不是那女魔头!”“孟轻呓岂是这十二岁的小娃娃?”“她身上流动的又是什么字?莫非是一门武功秘籍?”

    安蝉道:“据我所知,她是因触怒了鸿钧阵而遭惩罚,才成了这年幼模样。她找到了一件神器,唤作盘古之心,此物正在她体内,令她长眠不醒,然而因为这神器的缘故,她体外浮起这护罩,世间无任何兵刃、法术、神功、力道能伤她分毫,这是真正的不坏之躯。”

    坐在最前排的一位少年神仙问道:“那岂不是与那位大人一样了?”形骸认出此人正是那合欢神柳何欢,当年曾与杜旅联手,暗杀了九耀老仙。

    安蝉道:“不错,确与原始天尊大人的金童不坏体相差仿佛。因此,这魔女一旦苏醒,世上只怕再无人能奈何得了她。”

    众神开始着急,发问:“如何能阻止她醒来?”

    安蝉道:“不必担心,这盘古之心岂是这么容易掌控得了的?据推测,就算她福缘深厚,天资异常,也需一百年才能彻底与盘古之心融合。现如今,我用这青天神柱封印住了她,据传在这天柱之中,时光也被冰封,外间一年等若柱中一天,若所料不差,她在一万年内皆无苏醒的可能。”

    另一个阴沉冷酷的神仙道:“然则我们也对她毫无办法。”这神仙是丁离恨,司职世间暗杀,也是当年刺杀白国鲁平、九耀的恶党之一。

    安蝉道:“离恨老兄,此言差矣。我们并非毫无办法,事实上,据说只需破解了她体表文字的奥秘,非但能杀了这妖女,更能领悟盘古之心中的神功,成为真正的无敌之身。”

    场地边上,看台之中,所有本领非凡的神仙皆显露出贪婪之色。

    夷芒冷笑道:“这就是所谓的‘正道公理’,哈哈,哈哈。他们说得好听!”

    武降龙道:“该如何破解那文字?安蝉兄可有头绪了么?”

    安蝉道:“说来不难,可其实难如登天。我命人将浮现的文字一句句摘抄在纸上,至今已有五千五百万字,每一句皆暗藏玄机,时而重复,时而不同,且前后次序大乱,实是难以解读。何况更不知这盘古之心还会流转出多少字句。一旦能将所有字句整理妥当,依法运用,想必这盘古之心的秘密就算解开了。”

二十四 恰好了恩怨

    众神仙皆是自视甚高之辈,心想:“这安蝉真是死脑筋,只知道用最蠢的法子,若换做是我,定能发现其中诀窍,获得这件神器。”

    一位老仙人道:“这擂台上的规矩如何?还请盟主明示。”

    形骸心想:“鲁平老仙?他也来了?”他素知鲁平老仙生性平和,与世无争,更与形骸友情深厚,之所以特意到此,定是关切孟轻呓安危。

    安蝉道:“我们以往决出清高仙长时,每一位胜者需连胜六场。这一回,这规矩仍在。一旦胜过六人之后,便成了‘候选者’。可以进入下一轮比武,一共将选出十六位候选者。若同时有人向一位胜者挑战,这挑战者之间先需决出胜负。这与当年清高仙长比武是一样的。”

    那新的中央剑神道:“怎地只有十六位?”

    安蝉道:“最终胜者唯有一人,人多人少,差异并不大。”

    一位战舰神问道:“选出候选者后,又待怎样?”

    安蝉道:“候选者之间抽签,中签者只有一人,此人可在其余十五人中挑选一人比武,败者出局。余人再度抽签,胜者再选对手,直至最终获胜。”

    群仙中多有精于算计之人,立时开动脑筋,找寻这规矩中的漏洞:“我可令我麾下干将向我挑战,消耗敌手,直至选入那十六位候选者之列。但在那之后,又该如何运筹帷幄?”

    安蝉道:“此次莅临派别众多,场间更有十余万仙家。总不能人人上场比武,故一门一派,只可派出一人,且只能单打独斗。上场之后,无论什么法宝兵器、毒物机关,皆可随意使用。我等身为神仙,本不易丧命,故可生死相搏,毫无顾忌。”

    圣莲女皇忽然微笑道:“像我这样的凡人,诸位仙家会不会手下留情?”

    群仙不由发笑,声音忽高忽低,参差不齐。一位奴隶神笑道:“像陛下这等美人儿,我是万万舍不得下杀手的。”

    形骸心想:“其余人倒也罢了,决不能任由梦儿落入她手中。”

    他仍记得上一次在龙国皇宫,惨败于圣莲手下,孟轻呓与自己险些丧命,从此开始了亡命天涯的日子。

    冥虎道:“皇权,皇权,那并非始于人,而是始于兽。狼王显露獠牙,统领族群,猿王展示体魄,震慑对手。随后,它们杀死其余部族的雄性,连幼崽也不放过,再占有其中的雌性,繁衍自己的后代,那就是皇权。力量既是皇权,皇权既是力量。神与人纵然复杂,但本质却再简单不过。”

    你畏惧圣莲女皇的皇权,但你已不必畏惧了,你已拥有了超越她的力量。你是野兽,但你是最顶层的猎杀者,因此,你也拥有无上的权威。

    它改变了策略,开始诱惑形骸,形骸苦苦抵御着冥虎的疯念,在这时候,他反倒觉得在青阳的掌控下似乎更好一些。

    安蝉说道:“规则至此而尽,别无其余。谁能得胜,便是万仙总盟主,掌管凡间五方众神,孟轻呓也交给那人处置。但凡与会者皆不得明抢暗夺,否则便是与我万仙为敌,可群起而攻之。”

    夷芒道:“这安蝉嘴上说的漂亮,可他自己便最靠不住。我只是想不通为何此人会将此事如此大张旗鼓,昭告天下?难不成还有人敢来万仙岛上偷走孟轻呓?”

    牧者老仙叹道:“只因押送孟轻呓时,另有不少仙人见到。这件事无论如何瞒不过去。安蝉自认为神功盖世,除了三清之外,当世无神能敌,于是索性大肆宣扬,邀请群仙上山,以期进一步扩大威名,震慑天地众神,更名正言顺地占有盘古之心。”

    众神仙见安蝉站在台上,并无离去之意,有神问道:“莫非盟主...”

    安蝉道:“不错,本座身为此间主人,自当抛砖引玉,在此首先迎战万仙诸神,哪位同道有意赐教?”

    擂台四周霎时冷清下来,无神胆敢挑战,夷芒道:“真是一群窝囊废,见到这虚张声势的公鸡,他们竟全都怕了?”

    形骸道:“安蝉威名太大,谁也没握胜他。”

    此时,武降龙冷笑道:“好一个抛砖引玉!总盟主,我先来领教。”他飞身一跃,势若飞龙,霎时已站在这广场般的擂台上。

    形骸听人议论:“这武降龙多年前也曾是万仙盟的清高仙长,武功之高,直追总盟主朝星。然而后来,他后院起火,在天庭被人陷害,家属遭人囚禁,他不得不返回相救,就此卸任。至今日,他自然早已杀了仇人,正是卷土归来之时。”

    夷芒道:“但为何这武降龙径直去找这安蝉?以他的智计身份,大可以避开这强敌。”

    牧者老仙道:“这其中另有隐情。”

    安蝉道:“中央武神,你好。”

    武降龙道:“我确实很好,但总盟主则未必能安好了。”

    安蝉微笑道:“我在这位子上,实是一直不得安宁,武神此言实有深奥之理。”

    武降龙叹道:“你可识得一位引魂神,名叫临浦?”

    安蝉道:“临浦?他怎么了?”

    武降龙道:“我在天庭的府上有几位妻妾,很得我宠爱,但前些年,她们被这临浦捉走,关押在他的囚魂大牢中,被冠以盗窃三清宝物的罪名。我为她们奔走伸冤,足足三年,才将她们释放出狱。安蝉兄消息灵通,想必听说过此事。”

    看安蝉神情,委实替武降龙惋惜至深,他道:“这等冤假错案,天庭多不胜数。也是武神你威名太大,名声太好,职位太高,为人又刚直不屈,这才惹上此等祸事。我先前自称不得安宁,苦衷也正由于此。”

    武降龙道:“我已杀了那临浦,算是报了仇,然而他临死之前,倒供出另一个名字,说是受那人指使,才有此作为。总盟主,你可想听听那人是谁?”

    群仙听到此处,都不由猜测道:“那个名字之中,必然会有一个‘安’字,多半还会有一个‘蝉’字。”

    安蝉微微一笑,道:“私杀天庭官僚,即使对武神而言,也是不小的罪过。”

    武降龙道:“然则我是奉审判官之邀,亲自出手查案,这临浦抗法逆律,负隅顽抗,我才诛杀此贼。”

    安蝉道:“此贼果然嚣张,这等贼人无论说出什么话来,都不可轻易相信,武神,你觉得这话有没有道理?”

二十五 仍是旧相识

    武降龙提高嗓门,道:“单凭这几句话,你就想将罪责撇净了?安蝉,我只问你,你为何要令那临浦害我!”

    众仙望着安蝉,不知他如何答复。安蝉脸上的笑意缓缓消退,他道:“武降龙,你早就不配当这武神了。”

    武降龙道:“好个大放厥词的卑鄙贼子!”

    安蝉道:“身为武神,你却不追求武道,只谋求骗取凡间信仰,增长你在天上的财富地位。你不过是一不思进取,混吃等死的废物,我瞧你不顺眼,为时久矣。”

    众神听他把话说得如此直白,知道两人之间再无回转余地,唯有死斗这一条路。

    武降龙怒道:“区区一个翡翠神,竟与我谈武论道?当真不知天高地厚!今日我非杀你不可!”他力贯双臂,打出一招“伏龙圣手”。安蝉抬臂挡住,瞬间反打。武降龙接了安蝉一击,手臂一颤,朝后急退,竟承受不住这翡翠神的力气。

    翡翠神一闪身,朝武降龙连连出拳,武降龙加速格挡,勉力维持不败,可神色却愈发惊惶。

    只听安蝉笑道:“天上多得是你这般窝囊废,自以为只要信仰高了,法力自会高强,地位也必定稳固。我却与尔等不同!我勤于练武,绝无一日懈怠,更不会躺在信仰之海上无所事事!你被封为武神,可对武之一字,你全无虔诚之意!武降龙,我命人找你麻烦,正是想令你警醒,你既然不识好歹,那唯有我亲自让你吃些苦头了!”

    刹那间,安蝉足上闪光,回身踢中武降龙脖子,这一脚实有屠龙杀蛟之威,只听喀嚓一声,武降龙头颈折断。他痛呼起来,摔落在地,激起大片烟尘。安蝉站在武降龙面前,又飞起一脚,将武降龙踢得吐血。武降龙又惊又怒,扶正了脑袋,仍想再打,但安蝉到了武降龙背后,重重一掌,武降龙鲜血狂喷,直飞五百丈远,跌落了擂台。

    安蝉神态恢复宁定,道:“你还不会死,但至少需修养十天半月。似你这等杂碎,也敢自称武神?当年的朝星也对你太容忍了!”

    武降龙颤抖着起身,突然又满口流血,他咬牙道:“混账,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化作一道烟,一下子溜了。众仙见这安蝉五十招内便击败了这不可一世的武降龙,身手如行云流水,胜得酣畅淋漓,无不大呼过瘾,满场都喊道:“不愧是万仙盟主,武功盖世!”

    一位老仙落在擂台上,此人是万仙盟的参谋,号曰太白,他道:“安蝉盟主胜了第一场,还有谁人上台?”

    安蝉望向圣莲女皇,圣莲女皇妩媚一笑,道:“盟主,人家现在不想和你打。”安蝉报以笑容,目光又落在赵峡身上。赵峡缓缓摇头,道:“该来的总会来,倒也不急于一时。”

    成名已久的高手见安蝉武功太高,不愿轻举妄动,可一些年轻气盛的少侠却无此顾忌。很快一青衣少年仗剑而至,大声道:“万仙总盟主,我是山明剑派的许闲居,今日还请您不吝赐教。”

    安蝉道:“你当真以为你能胜得了我?”

    许闲居道:“晚辈倒想试上一试!”

    安蝉昂首转了半圈,笑道:“大伙儿都来瞧瞧这凡人少年!是不是叫人敬佩?”

    众仙嚷道:“确实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好一个少年英雄!”许闲居听众仙赞扬,眼中不禁流露喜色。

    安蝉大声道:“但他不过是蹭我名声的一滩烂泥罢了!”许闲居心头一震,道:“你说什么?”

    安蝉道:“你心中所打的主意,岂能瞒得过我?你以为我会起爱才之心,如哄小娃娃般陪你舞刀弄剑地过上几招,随后轻轻地胜你半式,送你光荣离台。那样一来,你就能名扬天下,成了与万仙盟主过招而惜败的小辈英侠。而我呢?则成了德高望重、爱惜才俊的前辈高人。你就是如此打算的,休要否认,否认也是没用!”

    许闲居急道:“我何尝这么想过?我师传的剑法也高明得很....”

    安蝉陡然一击,将许闲居腹部穿了个洞,内脏随鲜血洒遍远近。许闲居表情惊骇,五官因痛苦而纠结在一块儿。安蝉大笑,似对着满场众仙说道:“我说过,到了这场上,生死搏命,不忌杀戮。更何况你不过是一区区凡人!若以为上来是玩闹的,便是如此下场!”

    他将许闲居的尸体抛下擂台,许闲居的同门捧住遗骸,嚎啕大哭。

    众仙震撼,才知这安蝉说到做到。安蝉等了许久,道:“既然无人上来,那也无需再等。”太白老仙忙道:“安蝉盟主列入十六候选者!”

    形骸见山明剑派的人将许闲居尸体抬走,听冥虎剑说:“你嗅到血腥味了吧,那是多么诱人的气味儿?你难道不想上场,品尝这滋味儿吗?”

    形骸摇了摇头。

    冥虎又道:“你在担心他们会围攻你?莫慌,莫怕,我能赋予你利爪与尖牙,你当尽情地杀戮,将任何冒犯者屠尽。你会享用这神血,享受这场屠杀。你难道不想救她?这漫山遍野,全是自诩为神的野兽,他们辱骂你,追杀你,迫害你的情人儿,他们愚昧不堪,忘恩负义。你当成为这些野兽的王,用残忍与血腥镇压他们,教会他们臣服。”

    形骸回答:“少说这些歪理,你只想利用我,释放你的欲望。”

    冥虎怒吼一声,形骸紧闭双眼,试图断绝杂念。有人捏了捏形骸手腕,似在替他把脉。形骸看着那人,见是那牧人老仙,这时,他觉得这老仙人有些面熟,却想不起在何处见过他。

    老仙人道:“你或许曾经历过许多磨难,应当能自行克服心魔,但如若不能,我会帮你。”

    形骸问道:“你...是谁?我在哪儿遇见过你?”

    老仙人道:“是啊,多年前我们见过几回。那时我还是孩童,你叫我小太乙,记得么?”

    形骸心神一乱,道:“可你....为何一下子....如此苍老?”

    老仙人道:“时光前行,神也会变化。我不再是当年的我,你也并非初踏上旅程的你。”

    形骸聆听这老熟人的声音,冥虎的吼声变得徐缓了些。他想要发问,但场上又起波澜。

    只见那赵峡与南方战神沙陀对立于擂台之上。沙陀笑道:“世间地庭一盘散沙,我怎地从未听说过什么地庭总帅?你不过是一招摇撞骗之徒。”

    赵峡叹道:“万仙既然能有盟主,地庭自然也能有总帅。依我之见,世间各地的战神,才是招摇撞骗、挂羊头卖狗肉的小人。战神,战神,屡战屡败,哪儿来的脸皮?你当年可曾败在那孟行海手下?”

    沙陀脸色一变,喝道:“地庭的杂种,就凭你也想争这盟主?在场的哪一位神仙会服你?”

    赵峡淡然笑道:“老子管儿子,自然得用打的,原先不服,打上个几回,知道痛了,自然就服了。”

    沙陀道:“那就吃我铁拳!”朝前一冲,打出石破天惊的一击。赵峡一出手,抓住沙陀手腕,将他一甩,砸中地面,这擂台坚固异常,但仍被破开一大洞。沙陀手在地上一撑,身子弹起,面目狰狞,登时拳影重重。赵峡轻而易举地将拳头挡下,再伸出大手掌,迅速一扳,沙陀哇哇大叫,双臂骨头已折。

    夷芒道:“这沙陀蛮力是不小,可赵峡气力也不弱,赵峡擅长擒拿摔跤,这沙陀武功恰好被他克制。”

    太乙神道:“并非如此,沙陀的力道被赵峡卸去,全无法施展。”

    沙陀急运神功,断肢复原,蓦然双腿连踢向赵峡。这腿法也是声势浩大,犹如千百战车冲锋一般。赵峡仍面带微笑,沉稳地扎着马步,硬碰硬地出掌,碰碰巨响,沙陀双腿折断,扭了好几圈。群仙看在眼里,都不由觉得足下一痛。

    沙陀自知不敌,双手一撑,飞快地逃向场外,嘴里喊道:“下一回再领教!”

    赵峡森然道:“没有下一次了!”他一个健步追上沙陀,双腿一踩,将沙陀的脑袋踩成肉泥,沙陀摔倒,身躯霎时凝固成了星铁,可见已被这赵峡杀了。

    群仙见沙陀竟然惨死,惊恐之余,不禁起了同仇敌忾之心,喊道:“杀了这地庭的畜生,替战神报仇!”唯有在场的一品神仙心想:“沙陀可是天庭一品的大员,要杀他谈何容易?而这赵峡杀死沙陀,浑不费力,可见他身上的法力何等可怖。”

    赵峡哈哈大笑,隐然间,身后出现一庞大至极的影子。群仙一见,心在发抖,嘴里的污言秽语都咽了回去。

    赵峡道:“总盟主说的话,我这地庭总帅可记得清清楚楚。如果怕死,趁早回家,躲在老婆裙下就好!”

    一位北方贵族神喊道:“地庭的贱民如何配在此地!快将这暴徒宰了!”

    赵峡道:“万仙盟本就是天庭派来与地庭接洽的,天庭的人当得了盟主,我地庭的人如何不能当?原来万仙都是欺软怕硬,以多打少的软脚虾,自知明面上取胜不了,便想着使卑鄙伎俩?”

    那贵族神气急败坏,仍要大骂,却听安蝉说道:“赵峡兄说的在理。天庭地庭,本是一家,这盟主之位,自非我天庭独占,地庭中若有杰出之辈愿担重责,我等也欢迎之至。”

二十六 女皇戏群仙

    圣莲女皇静静地坐着,如看戏般望着比武场中的闹剧。那赵峡不知从何处获得了奇异的神力,此地的剑神、武神之流,已不是他的对手了。但此人并未显露真正的功夫,自是为之后面对强敌做打算。

    圣莲女皇瞧着自己的手背,目光又转至指尖,指甲全涂成了绿翡翠色,偶然间,妖火在其中闪烁。

    她名义上是龙国的女皇,甚至是所有凡人的主宰,但她已被妖界的主子奴役很久了。

    龙蜒称她为妻子,封她为妖界的女皇,但圣莲并未感受到了来自妖界的尊敬,恰恰相反,她知道身边那些强大的妖魔只不过将她视作奴仆。龙蜒用法术令圣莲产下了孩儿,从那以后,圣莲的地位急转直下。紫冥成长的很快,他知道自己的地位,也知道圣莲的地位。

    当圣莲与紫冥说话时,不得不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措辞。龙蜒知道圣莲无法违背他,因为圣莲是迷魂信徒,并非渡化门客。她并无自由的意志。

    圣莲知道的很清楚,可她也没法子,她的灵魂被龙蜒掌握,无法摆脱这处境。

    龙蜒自然能察觉圣莲的委屈,但他不在乎。有了紫冥,圣莲就并非不可或缺的了。就好比此次万仙盟会,这本不该是圣莲的职责,她是女皇至尊,不该轻易犯险,由紫冥来更为合适。但龙蜒已将圣莲当做棋子,而不是该严密保护的主将。

    她记得自己曾问龙蜒:“主人,天庭中高手无穷,万一遇上强敌,我唯有显露妖火。”

    龙蜒答道:“你只需记住自己的使命:‘夺取万仙盟主,夺得孟轻呓。’至于用何种手段,全由你断定。”

    圣莲沉默了一会儿,又问:“我...如果死了,又会怎样?”

    龙蜒道:“我算无遗策,以你的神功,山上无一人是你敌手。但若有万一,你的死会被我铭记,我必将你的魂魄找到,令你转世重生,再度成为妖界的女皇。”

    圣莲笑了起来,她朝龙蜒磕头,道:“多谢主人。”

    龙蜒眼神甚是满意,一道影子轻轻触摸着圣莲的脖子,圣莲神情陶醉,与那影子温存片刻,龙蜒已不见了。

    圣莲女皇却茫然若失,她知道龙蜒并未说谎,却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

    惊雷般的呼喊打断了圣莲的思绪,她见赵峡正与那西方剑神相斗。西方剑神长剑震动,剑气如涛,但落在赵峡身上,却如同绵绵细雨。赵峡冲到近处,再施展摔跤手段,一瞬间夺了剑神神剑。

    西方剑神无力还击,辗转腾挪,然而赵峡招式精妙,在第三十招上一抱一挤,挤断了那剑神的脊椎。那剑神发出惨叫,自知必死,谁知赵峡却叹道:“万仙盟有容我之怀,我岂无饶人之德?”手一抬,一股柔和内劲将西方剑神稳稳地送出擂台。他这施恩卖好之举倒也博得了好感,台上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

    赵峡道:“这是第六人了。”他已连胜过六位仙家,各个儿是天庭的第一品神仙。

    太白老仙笑道:“是,恭喜赵峡兄晋级。”这老仙见风使舵的能耐当世一流,立时对这赵峡甚是亲密,已然称兄道弟起来。赵峡哈哈一笑,朝太白老仙拱了拱手,正是巴掌不打笑脸人。

    赵峡走后,太白老仙又道:“两位天地首屈一指的大神,果然身手绝顶,让人大开眼界,接下来,何方英杰愿意上台,会会天下群仙?”

    圣莲女皇站起身,道:“朕愿如此。”说话间,她已到了场地中央。她听见看台上如潮水般的呼喊,比先前每一位神仙登台都更响亮。她明白自己的名字仍有魔力,天地之间,除了三清之外,只怕无人比她的名头更响亮。

    主人并不在乎圣莲有没有用,因为他已接近最后的胜利,但他那通往胜利之门,唯有此刻的圣莲能亲手开启。

    她捉摸不透主人的心思,却知道自己终究只不过是一柄漂亮的武器罢了。

    太白老仙道:“女皇陛下威名惊世,我们天上的神仙,有不少对你青睐有加。”

    圣莲女皇笑道:“多谢了。”

    突然间,擂台上落下一黑一白两柄长剑,一人现身,将双剑握在掌中。群雄认得此人正是天庭的司法天官考河伯,亦是万仙目下的一位清高仙长。他一亮相,便博得满场欢呼,群仙中不乏鄙视龙火贵族之神,连声喊道:“好好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婆娘!”“天官还请大显神威,好好羞辱这凡人,将她衣物剥光,让大伙儿一饱眼福!”

    圣莲女皇眼中暗藏笑意,但那笑意之中又蕴含杀机,她望向看台,说道:“是哪位仙家要看我身子?”

    一头顶长鹿角的少年仙人笑道:“你这年纪,虽是凡人中的老太婆了,可保养得倒还不错,若硬让我看,我还有些胃口。”

    话音未落,一枚金钗刺入这仙人心脏,圣莲女皇一扬手,那金钗返回她手心,又回到她发髻中,这法宝出击当真快似火光,转瞬即逝。众仙再看那少年仙人,皆心脏一跳,见他已然死去,此刻是一座星铁雕像了。

    圣莲女皇朗声道:“我乃人间女皇,龙国尊容所系,辱我之人,哪怕是天上神仙,我也必杀不饶!”

    这杀招一出,立时引起不少仙人震怒,皆喊道:“这里是天界,是我们的地头,轮不到你这凡人撒野!”“你这般嚣张跋扈,以为吓得住谁?”“本仙就骂你这骚狐狸精,你还想将我们都杀了?”

    圣莲女皇笑道:“不错,谁叫得最响,我便记住了谁,待我夺得盟主之位,立时就动手杀你们这些狗娘养的!”

    群仙被她一激,更是喝骂无休。圣莲女皇笑道:“好,到时候,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忽听她带上山的一位青阳教徒传音入密,说道:“休得胡言乱语,如今大事未成,你怎能如此沉不住气?可别犯了众怒,引起纷争,耽搁了主人大计。”

    圣莲女皇微觉快意,但她知道此人是龙蜒的喉舌,不敢违逆,暗中答道:“好,我知错了。”

    她对众仙的辱骂充耳不闻,对考河伯说道:“天官,我这暴脾气真是.....唉,让你久等,实是抱歉。”

    考河伯道:“陛下身为凡夫俗子,可对这世道功劳之大,古往今来也极为罕见。只是本人仲裁善恶,总觉得陛下身上有诸多隐秘,故特意上台,欲试探试探陛下。”

    圣莲女皇心想:“听说这司法天官能将人的善恶之行抽出身子,以剑裁决,恶者必死,这可真是麻烦。”念及于此,她道:“我执政七百余年,还算将龙国治理得不错,可处于漩涡之中,使得并非一味光明长大的手段,否则可无法长久留在这位子上。”

    考河伯道:“此节我自然知道,不过仲裁善恶,乃是本天官职责。”

    圣莲女皇道:“若我罪大于功,天官会不会杀我?”

    考河伯冷冷说道:“此节陛下放心,陛下有救世之功,罪孽再大,绝无法盖过功劳。”

    圣莲女皇摆了摆手,道:“算啦,算啦,天官,我是来比武的,可不是来受审的。再说了,你无凭无据,单凭两柄莫名其妙的宝剑,凭什么审我?”

    考河伯道:“只凭我是司法天官!天界仲裁之剑!”话一出口,两柄剑旋转起来,化作一个黑圆盘,一个白圆盘,朝圣莲女皇飞去。

    圣莲遍体龙火狂涌,好似一座活火山,她打出两拳,拳风燃火,撞中那黑白圆盘,却丝毫难阻其飞行之势。圣莲一皱眉头,跳在空中,向远处闪躲,动作犹如风火,既飘忽不定,又迅猛无比。考河伯道:“无人能逃过天罚!”手指一拨,黑白圆盘霎时出现在圣莲女皇身边。

    圣莲哼了一声,双手一分,伸入黑白圆盘中。那圆盘霎时终止,双剑已落入圣莲之手。众神见她竟能夺得这神奇至极的宝剑,皆啧啧称奇,说道:“她果然并非名不副实。”

    考河伯道:“审判已然开启!”圣莲女皇手上飘起一道黑光,一道白光。这黑白之光唯有考河伯等天庭刑官能看得见,若白光大于黑光,刑官便会放圣莲一马,若黑光大于白光,则刑官一旦出剑,圣莲必受重创。

    刹那间,考河伯那冷漠的脸上布满恐怖之情,在他眼中,圣莲的白光遮蔽了天空,大得无以复加,然而一团黑光在白光中扩散,势不可阻,似乎随时能将白光消灭殆尽。

    考河伯大声道:“你.....你.....这些年到底在做什么?”

    圣莲笑道:“你可当真麻烦哪!”

    此时,她听那喉舌说道:“此神决不可留!你怎能让他发现你的秘密?这过错实在太大,快些杀了他!”

    圣莲女皇嗤笑一声,答道:“怕什么?主人说我当世无敌,又有何惧?”

    喉舌急道:“不许违命!”

    圣莲女皇打了个激灵,立即全力出手。考河伯已取回黑白双剑,正欲斩杀圣莲,须臾间,数道黑影击穿了考河伯的胸腹头脑,考河伯粉身碎骨,连一片星铁也未留下。

    众仙素知这考河伯剑术绝世,未必弱于当年的朝星剑神多少,却再瞬间不知去向,一时莫名其妙。场中除了寥寥数人,谁也未看清圣莲女皇使得是怎样的功夫。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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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行海是帝国中一道门少年,自幼受噩梦困扰,在门中出头无望。然而忽有一夜,他受性命之危,忽然间练成奇功,来到危机四伏的大海上。这荒诞、危险、奇妙、险恶之世在他面前铺开。他是从此平步青云,大权在握,看透凡尘,修仙悟道?还是见奇异之景,历怪诞之事,得超俗之心,建绝世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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