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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失落之节操君     放浪形骸歌txt下载     放浪形骸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十五 少年侠骨硬

    玫瑰道:“你怎地不早说?是什么东西?”

    缘会笑道:“你先前说了不要,现在又急了。”从胸口处摸出一块黑石雕,似是钥匙,抛给玫瑰。

    玫瑰用符华法试了试,只觉其中真气深藏,难言其妙,又交还给缘会,道:“回去交给大师姐。”随后将众邪教徒尸首放下,以龙火烧成了灰。他们死状太惨,若曝尸在外,容易引起恐慌,更易变作僵尸作恶。

    .....

    孔雀观中,牡丹久等玫瑰不归,稍有些着急,但两人心意相连,能得知玫瑰并无损伤,于是又感宽心。

    桃潭召集两人,走到一旁,轻声道:“我们进屋等他们回来,翡翠花甚是珍贵,还是放在屋内较为稳妥。牡丹,你在外守着这些男子,湘田,你随我入内。”

    湘田道:“牡丹靠不住,还是我守着神衣帮的,师姐与她入屋。”

    牡丹嚷道:“谁靠不住了?湘师姐,你可别瞧不起我。”

    桃潭看湘田一眼,道:“就如你所言,牡丹,你随我一道。”牡丹无奈,拎起花篮,走入大堂。桃潭命牡丹将堂中尸首全扔到屋外,放火烧了。神衣帮众人见这群娇滴滴的美貌女子胆识极大,更胜须眉,不禁咋舌,殊不知牡丹从小便见惯了死亡。

    等桃潭二人一走,湘田找一处松软草地坐下,闭目捏了个法诀,身上真气浮动。

    庞镜道:“姐姐,你帮我们解开穴道好不好?我们保证乖乖不动,时候一久,气血不畅,大伙儿容易受内伤。”

    湘田睁开眼,冷着脸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庞镜道:“我们连姐姐一人都打不过,姐姐又何必如此警惕?”

    湘田笑了笑,道:“十只老鼠打不过猫,但若一哄而逃,猫也未必追的上。”

    庞镜道:“老鼠与猫是天敌,我与姐姐却是好朋友。”

    湘田啐了一声,道:“谁和你是好朋友了?你先前还想伤我呢。”

    庞镜道:“那确是我的错,我御下无方,自己也糊涂得紧。唉,我该向姐姐磕头认罪,可这幅模样也磕不了头啊。”

    湘田笑道:“男儿膝下有黄金,我放了你,你当真会向我磕头?”

    庞镜道:“我若不向你磕头,罚我一辈子为你做牛做马。”

    湘田脸上一红,低声道:“谁要你跟着过一辈子?”想了想,道:“要磕就磕十个头,而且要各个儿响亮,不得敷衍了事。”

    庞镜道:“那是小事一桩。”

    湘田在瑶花河中拘谨严肃地度过了数百年,一生习练修身养性、压抑心魔的功夫,从未与男子调笑过,但她生性并不死板顽固,恰恰相反,其实比常人更活泼得多,只是她对恩师教诲奉若天条,这才显得加倍不通情理,好似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对待同门也严厉异常。

    此时遇上这庞镜,两人竟出奇的投缘,她忍不住便想戏弄这又老实、又俊俏的少年,若是换做另一个风流倜傥、花言巧语的英秀人物,她是避犹不及,万不会与那人多说半句话的。只能说这世间缘法奇异,难以预料,一人注定要与另一人相遇,一物注定被另一物所克。

    她略一思索,道:“好吧,我倒要看看你想耍什么花样。”摘下一朵花瓣,放在掌心一吹,花瓣撞中庞镜穴位,绕他一转,又松开了他的绳子。

    庞镜喜道:“多谢姐姐。”朝前一扑,咚咚两声,磕在青石板上,他用力过猛,额头立时红了一块,手在头上按了按,又继续往地上磕。

    神衣帮众大惊失色,道:“少主,你万不可如此受辱!”

    湘田见他毫不运功护体,心想:“他真是个傻子么?”一抬手,阻住庞镜,道:“够了。”

    庞镜道:“不够,才磕了八个,还剩两个。”

    湘田道:“你都快头破血流了,我这人挺嫌血脏,这就放你一马。”

    庞镜神色感激,道:“多谢姐姐宽恕,姐姐可真是个好人。”

    湘田轻轻叹道:“我可不是什么好人,若你们与我为敌,我照样会毫不留情地把你们全都杀了。”

    庞镜吓了一跳,忙道:“是,是。”

    湘田又道:“你过来。”

    庞镜恭恭敬敬,快手快脚地走到湘田身边,湘田见他模样笨拙,忍住笑意,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坐在自己身边,在他耳边说道:“我传你本门解穴之法,你自己去放了他们。”

    庞镜一愣,小声道:“我...未必学得会。”

    湘田道:“学不会,那就不是我的错啦。”轻轻说了口诀,手指在庞镜身上依次触碰,庞镜离湘田极近,闻到她身上奇特的清香,忍不住看了她一眼,恰好湘田也在偷看他脸庞,两人四目相对,又感到对方呼吸拂面,同时涨红了脸。庞镜赶忙低下脑袋,湘田则扭过脸颊。

    庞镜等了片刻,道:“姐姐,你....你真好看。”

    湘田笑道:“你胡说什么?先前你不是说我那师妹比我更美么?”

    庞镜道:“我...何尝这样说过?”

    湘田道:“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我不在乎自己是美是丑,你觉得师妹容貌胜我,我也不会计较。”

    庞镜大急,举掌打自己耳光,噼啪两下,侧脸红肿,湘田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拦住他,道:“你这人属猴的么?怎地老闲不住地弄伤自己?”

    庞镜道:“姐姐在我眼中,比世上任何女子更美丽百倍,我先前言语惹得姐姐误会,岂不该打?”

    湘田心中一甜,却淡然说道:“告诉过你,我不在乎,你真是个听不懂话的傻瓜。”

    她二人说话声极低,又背对着众人,神衣帮众听不真切,看不明白,都以为庞镜正恳求湘田释放大伙儿,这才连连自残,暗自摇头长叹:“少主他忍辱负重,义薄云天,真是难为他了。”万料不到他正与湘田心有灵犀,打情骂俏。

    有一帮众说道:“这女子好不通情达理,少主都这么求她了,她竟不为所动?”

    老管家小声叹道:“她确是铁石心肠,或许终究要杀我等灭口,岂能轻易释放我们?我看她定有更残忍可怖的题目出给少爷。”

    此时,湘田装作随意模样,捏住庞镜手掌,庞镜身子巨震,背后渗出汗水,湘田引他手指,点自己身上柔软穴位,小声道:“这下记住了么?”庞镜用力点头,低声道:“我...这辈子不会忘记。”

    神衣帮众无不动容,老管家流下老泪,道:“人的手掌,最易剧痛,这女子定是用锁骨碎肤擒拿手,对少主手掌用刑,令少主陷入莫大痛苦之中。少主为了拯救我等,竟硬气地一声不吭,真是英雄了得!”

    另一帮众道:“你看他身子抽搐,汗流浃背,正面定然已经口吐白沫,直翻白眼了。唉,少爷啊少爷,你这番恩情厚意,叫我等如何报答?”

    老管家咬牙道:“不错,但我们不能阻止少主,否则岂不辜负他这一番苦心?只盼少爷牺牲血肉之躯,能打动这残忍狠毒的妖女。”

    众人正猜测纷纷,感动不已,又一帮众骇然道:“不好,你看那妖女的脸似乎离少主越来越近!她....她莫非要吸少主的血?”

    他身边之人道:“是啊,你看少爷张开双臂,那像是一招割肉喂鹰的绝学,他自知难逃一劫,竟要与这妖女同归于尽,舍命拯救我等?”

    老管家咬牙切齿,虎目含泪,一声断喝,骂道:“妖女,你有种冲着我来,莫要为难我家少爷!老夫老当益壮,老而弥坚,定能受得了你这种种手段!”

    帮众也都喊道:“放过少爷,老子也是一条好汉,你把老子吸干抽尽,老子眉头都不皱一下!”

    湘田与庞镜吓得一颤,情愫暂消,登时清醒,两人慌忙隔开。湘田咳嗽一声,潜运神功,脸色恢复如常,道:“你去替他们解穴吧。”

    忽听得身后一声招呼,湘田心中一凛,回过头,见是缘会与玫瑰返回。玫瑰神色镇定,全无异样,缘会则依旧挂着她那浅浅的笑容。

    湘田换上一副冷漠表情,道:“你们这一来一去可真慢。”

    缘会晃了晃手里钥匙,笑道:“但总算不虚此行。这便是青阳教从此地夺走的事物。”

    湘田皱眉道:“此物原属于神衣帮,你交还给他们,这误会就算消了。”

    缘会道:“就怕他们保不住这玩意儿,路上再遇青阳教打劫,那该如何是好?”

    庞镜挺起胸膛,道:“我们神衣帮纵然远不及各位仙女姐姐神功盖世,但若遇上寻常盗贼,总有自保之能。”

    玫瑰问道:“师姐,是你替他解穴的?”

    湘田道:“是啊,那又怎样?冤家宜解不宜结,神衣帮又非作恶多端之辈,我何必过多为难他们?”

    老管家怒道:“你还有脸说?先前你逼我家少爷向你磕头,又迫他自抽耳光,还要捏碎他手掌骨头,更欲吸他精血!少爷,咱们没用,累你...累你受罪了!”

    众人热血沸腾,大声控诉湘田罪行,当真声泪俱下,字字泣血。庞镜脸红的如个苹果,想替湘田辩解,却不知如何开口。

    缘会“哦”地一声,道:“师姐,这就是你的不对啦,若要对他们用刑,怎能不叫上小妹我?我生平最好这一口。”

    玫瑰瞪她一眼,道:“你这毛病可得治治。”缘会嘻嘻一笑,手中将那钥匙抛上抛下,走到一旁。

    湘田袖袍一拂,神衣帮众穴道立时松动,少时行动如常,她道:“诸位请便。”又对玫瑰说道:“随我去见大师姐。”遂当先走向大堂。

十六 大军已围山

    桃潭见了三人,道:“玫瑰,情形怎样?”牡丹则笑道:“我就知道你平安无事。”

    玫瑰道:“所有敌人皆已伏诛,缘会从敌人首领身上取回一件事物,似十分要紧。”

    桃潭伸手道:“给我看看。”

    缘会道:“师姐,我立下大功,你该赏我些什么?”

    桃潭皱眉道:“你擅自离去,我不罚你,也就罢了。”

    缘会一反常态,竟不辩驳,道:“是,师姐说的在理。”将那黑钥匙交给桃潭,桃潭一见之下,神色剧变,拿在手中,翻来覆去,仔细端详。

    玫瑰道:“师姐,有眉目了么?”

    桃潭轻咬嘴唇,低声道:“是楚瑜洞?”

    湘田道:“楚瑜洞?”那楚瑜洞正是她们此行所向,需将翡翠花交给洞中神仙。

    桃潭道:“我曾在楚瑜洞见过这钥匙形状,两者并无差异,只怕并非巧合。”

    玫瑰说道:“莫非是孔雀观的帮派人物从楚瑜洞中盗出法宝来,欲当做投奔神衣帮的见面礼?”

    桃潭摇头道:“那不过是你的猜测,具体如何,还需面见洞中神仙,才能得知。”

    玫瑰又道:“师姐,事到如今,你也不必瞒着我们啦,那楚瑜洞中的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我们送此翡翠花,又是为何?”

    桃潭轻声斥道:“到时自会让你得知,但眼下你也无需多问!”

    玫瑰心想:“她如此保密是何苦?驭人之道在于诚,她就算不开诚布公,也总不能全把我们蒙在鼓里。”

    殿外脚步声响,神衣帮众走入殿中。桃潭道:“湘田,你怎地放了他们?”

    湘田笑道:“师姐,一群乌合之众,你也不必如此紧张。”又对庞镜道:“谁让你们进来的?”

    庞镜神色为难,犹豫再三,道:“众位仙子姐姐,多谢替我等杀了敌人,报了大仇,还请交还....交还本帮事物,本帮必有重谢。”

    桃潭道:“此物来历不凡,并非凡夫俗子可以染指,诸位请回去禀报神衣使者,就说我等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庞镜愕然道:“可我不知道各位姐姐的师承身份,义父他若问起来....”

    桃潭道:“神衣使者何等渊博,你对他说起我等功夫手段、行事规矩,他立时就能明白。”

    老管家叹道:“罢了,少主,事到如今,唯有认输。江湖之上,理字大不过拳头,你现在懂了么?”

    湘田笑道:“什么叫‘理字大不过拳头’?莫说孔雀观还没把东西给你们,就算到了你们手上,你们也不是原主。我们只不过要将这东西交还给失主而已。”

    庞镜凝视湘田,神色颇为痴迷,湘田脸一红,略一侧头,避开他的目光。庞镜陡然惊醒,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愿跟着五位仙子同行!”

    神衣帮众惊呼道:“少主,这些女子杀人不眨眼,你怎能孤身犯险?”但也有人想道:“莫非少主想用美男计,从她们手中取回宝物?唉,他苦心造诣,委实令人敬佩。但这群女子如狼似虎,他此举多半是送羊入虎口了。”

    桃潭道:“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本门戒律森严,公子此言荒唐,你自己不知道么?”

    庞镜低头道:“先前在下所言,实则有所隐瞒。我义父是特意命孔雀观设法盗出此物,而此物秘密,我也略知一二。”

    湘田略微有气,冷声道:“好,好,你原来一直在骗我。”

    庞镜急道:“我并非....我有要务在身,无法告知姐姐。”

    桃潭眸闪寒光,道:“你以为我们无法让你开口?”

    庞镜道:“只要仙子姐姐答应让我同往,我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湘田想了想,道:“那你要跟我们多久?”

    庞镜道:“仙子们若不将此物还我,我就一直跟着。”

    湘田道:“若我们一直不还呢?”

    庞镜道:“那我就跟随到底,哪怕仙子们将我当做奴仆杂役,我也心甘情愿。”

    湘田扑哧一笑,道:“你可真没出息,又像是块当淫贼的料。”

    庞镜汗水涔涔,羞愧无地,但仍说道:“我绝无半点亵渎之心,只是....只是....”话到嘴边,口干舌燥,实在无法启齿。

    突然间,殿外有人朗声道:“抢东西的小贼们可在里头?”此人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入众人耳中,好似就在殿中说话,又似在极遥远之处,可见其功力颇为精湛。

    桃潭平静答道:“只是一群旅人,阁下何故贼喊捉贼?”

    殿外那人“哼”了一声,走了进来。玫瑰见敌方共有三十来人,皆是奇形怪状、面目狰狞的凶恶之徒,为首三人做道士打扮,额头处纹着一绿色炎阳,果然是青阳教徒。他们一见瑶花河众女子,眼中好似燃起了欲火,像是意欲扑食的恶狼一般。

    当中一瘦道人眼睛转动,露出奸笑,道:“哟哟哟,啧啧啧,想不到啊想不到,此处竟有这许多娇滴滴的小母鸡仔?你们可是与这些汉子在此逍遥快活,做那风流无耻的勾当?能不能让咱们也掺上一脚?”

    神衣帮众义愤填膺,庞镜拔剑在手,朝那瘦道人冲去。那瘦道人见他来势凶猛,手中拂尘甩出,庞镜只觉眼前千丝万缕,白线缭乱,他冲的太急,霎时已被丝线缠住手脚。

    湘田抛出五朵红花,嗤嗤几声,花瓣将丝线全斩断了,她再凌空一抓,救庞镜脱离敌人攻击圈子。那瘦道人身子一震,吃了些小亏,露出惊怒忌惮之色。

    庞镜大感沮丧,却听湘田小声道:“你功力不在这贼道之下,但经验相差太远,这才吃亏,你不必气馁。”庞镜一听,大受鼓舞,道:“多谢仙子。”

    瘦道人厉声道:“小娘们儿!不知道我青阳教荒道人的名头么?你胆敢对我出手,可知下场如何?”

    玫瑰曾命木菀心搜集世间蒙冤受害的逃亡高手名册,也知道有荒道人这么一号人物。但此人作恶多端,罪大恶极,玫瑰并未起意招揽他。此时听他自报姓名,嗤笑道:“听说你练成了一门邪功,起兵作乱,与海法神道教为敌,但却整日饮酒作乐,险些被自己属下杀了。果然是本领过人,难以预料。”

    瘦道人一张黑脸,此刻恼怒已极,涨得紫红,他道:“说出来让你们知道厉害,现如今,此山已被我青阳教两千精兵团团包围,其中高手无穷。只要我一声令下,大军杀上山来,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玫瑰心想:“此人在说谎?青阳教不过是一偷偷摸摸的邪教,怎能如此大张旗鼓?”她运足真气,确实听见山下声音嘈杂,她稍感惊讶:“为何我与缘会返回时并未察觉?莫非青阳教竟有这等掩盖声息、秘密行军的法子?”

    荒道人见神衣帮众惊慌失措,众女子则沉默不语,不禁得意起来,他咧嘴一笑,道:“你们若想活命,男的就给我乖乖跪倒,束手就擒,女的就....就把自己衣服都给我脱了,若是剩下一点点儿,挡住不该挡的地方,贫道我可要大开杀戒,辣手摧花了!”众青阳教徒一听,爆发出一阵哄笑,道:“还是荒道长这主意绝妙。”

    缘会转身面对桃潭,慌忙道:“大师姐,这可怎么办?这道长并非空言恫吓....”荒道人听她叫自己道长,以为她当真怕了,捋须大笑,连连点头。

    桃潭见缘会朝自己眨眼,神色淡然,道:“你怎地怕成这样?莫听这贼道所言。”

    缘会颤声道:“不,不,莫要违背他,这道长说得出,做得到。”她显得害怕已极,浑身哆嗦,一步步朝后退。待退出五步,她回身对荒道人喊:“道长,我....我怕羞,不脱衣物,就让你将我绑起,你能饶我一命么?”

    荒道人见缘会容貌秀丽,心痒难搔,道:“不成,不成,你越是讨价还价,我便要价越高!你非但要脱得精光,还需让我亲手.....把你绑得严严实实的。”

    缘会道:“你怎地....怎地这样?人家是黄花闺女,为何你要如此待我?”

    荒道人听得大喜,喉咙中直咽口水,心想:“毕竟是女流之辈,功夫虽强,可胆子却小,我只需慑服一人,其余女子还不乖乖束手就擒?”道:“你还不快脱?不然我可要让大军上山了!”

    玫瑰知她心意,怒喝道:“师妹,你胡说些什么?山下哪有什么大军?”

    荒道人瞪她一眼,道:“你可要试试?”他从道袍口袋中摸出一小哨子,在手中晃了晃,笑道:“只要我一吹,大军立即奉命行事....”

    忽然间,他手腕一凉,热水洒了一脸。荒道人瞪大双目,看自己手臂,手腕竟已不翼而飞,而那热水自然是伤处喷出的血。

    缘会将他断掌一抛,拿着那哨子,笑道:“若没了这玩意儿,你是不是还能用嗓子喊?”

    荒道人吸一口气,怒道:“贱人!你等着!”正准备运功发声,但喉咙处又中了缘会一剑,他喀喀惨叫,鲜血如潮,急忙身子后退,往人群里躲。众青阳教徒不禁大骇,各自取出兵刃,但脚下又不约而同地往殿外走去。

    缘会道:“大师姐,我聪不聪明?”

    桃潭摇头道:“多此一举,你还真爱耍滑头。”又对牡丹、玫瑰、湘田道:“动手吧,不留一个。”

十七 执手镜花缘

    瑶花河门人一贯匡扶正义,但凡遇上妖魔信徒也绝不手软。牡丹当先一掌,将一邪徒打飞,那邪徒撞中同党,弹来弹去,每撞必死一人,撞死八人之后,这邪徒自也倒毙。牡丹叹道:“我这一招‘春花烂漫’功力到了,可仍甚是粗糙。”

    玫瑰道:“够好啦,莫要太急。”使一招“枫林红透”,剑上一道红光刺出,穿透数人,霎时血流一地,她手腕一转,红光似钩,将那荒道人往后拽,荒道人想要呼喊,但气管破裂,呼吸艰难,少时断气。

    湘田不愿在庞镜面前使狠辣手段,左掌高举,右掌拂转,手指宛如拈花,身子旋转,翩翩起舞,阵阵花瓣从她衣物间飘浮入空,落在敌人眉间,那敌人当即昏迷,绝无抵挡余地。

    缘会笑道:“湘田师姐何时变得如此慈悲?”长剑连点,将昏迷者也全数杀死。

    庞镜等人先前与湘田相斗,只因当局者迷,并未领略到她们武学的神妙之处。此刻在旁观战,见她们三人各出一招,便将敌方好手悉数打倒,非但功力深厚,而且招式奇美,当真已至刚柔并济,天衣无缝的境界。众人看的舌挢不下,惊异万分,都觉得哪怕天庭的仙子也不过如此。

    玫瑰凝立片刻,道:“师姐,山下那群匪人杀上山了。”

    牡丹奇道:“这荒道人根本来不及传信,他们怎地知道的?”

    缘会道:“定然另有传信的法子,或许荒道人灵魂出窍,山下的人便已察觉。”

    四人望向桃潭,等她定夺。桃潭道:“不可杀戮太重,且若血气浓厚,易玷污了翡翠花,我们走后山小路。”

    湘田指着庞镜道:“他们怎么办?”

    桃潭道:“若想活命,便跟上咱们,但咱们不等人,走了!”她提起花篮,湘田道:“玫瑰,你守在师姐身边,下山时莫让花篮染血。”五人离殿,庞镜等急忙紧随。

    缘会领众人走先前追杀青阳教的小道,走了没多远,见密密麻麻的匪人手持火把,正在靠近。玫瑰稍稍聆听,已然醒悟:“他们穿的草鞋似有道法,踏地后发出风声,而碰巧山上风大,稍不留神便难以查知。

    有匪人道:“在这儿了!是群婊子!”玫瑰使死亡剑诀的“皈依月面”,剑光如月,扫过敌人身子,中招者鲜血喷溅,重伤倒地。牡丹、缘会出手极快,刹那间剑影纷乱,当先者无不立毙。

    青阳教徒发出哀嚎,一时进退失据,上下失序,前后拥挤,互相踩踏,死伤惨重。但忽然间,有人大吼,身上燃起绿焰,变作长角的妖魔形状,朝此冲锋。玫瑰抓起一片树叶,以浑厚真气相附,随即撒下,那妖魔浑身千疮百孔,转眼恢复人状,在空中已然气绝。

    战局顺利,她们势如破竹,桃潭偶尔挥动袖袍,将洒来的血液、袭来的敌人弹开,但毙敌时一概不见血。她偶尔回头,未见湘田跟来,不禁皱眉。

    .....

    庞镜等原先还离瑶花河众女子不远,但她们轻功太高,夜路又黑,一眨眼便不知她们行踪,他们辨不清方向,只听得四面八方全是风声。

    老管家喊道:“全都抄家伙,准备与敌人交战了!”

    过了一会儿,果然有匪人出现。老管家双持火杖金枪,连喷火箭,将敌人烧得嗷嗷惨叫,其余好手掏出暗器,趁着居高临下,地势有利,一通狂投猛掷,敌人多有伤亡,只是数量太多,一时杀之不绝。

    但随后敌方有人变作妖魔形状,高高一跳,竟跃上了山头。一爪子将一神衣帮众捏得七窍流血。众人大吃一惊,刀剑齐砍,不料这妖魔皮粗肉厚,只被划出浅浅的破口。那妖魔大声虎吼,又扑又咬,神衣帮抵挡不住,转眼又有人丧生。

    庞镜喊道:“苏叔叔,我缠住他,你用火将他烧死!”变作月兽之形,鹰嘴一啄,鹰爪刺入妖魔肌肤,妖魔“啊”地一声,被庞镜扔下了山,砰地撞在一块大石上。老管家趁势连射火箭,那妖魔浑身起火。

    但这老管家至此时龙火已弱、金枪弹尽,被另一青阳教妖魔从后偷袭,背后一痛,口中喷血。

    庞镜骇然道:“叔叔!”又上前与这妖魔缠斗。他真气远比这妖魔高强,力气也更胜一筹,但这妖魔体型巨大,肌肉极其结实,两人以蛮力互搏,庞镜将妖魔打倒了数次,仍难以一举置之于死地。庞镜环顾身旁,见青阳教已将神衣帮团团包围,终于到了短兵相接的地步,帮众纵然神勇,可敌人蜂拥而至,以十敌一,己方便难以支持。

    他正手足无措时,只听一声叹息,一圈飞花从眼前飞过,化作一条长鞭,将他身边那妖魔的脖子勒住,咔嚓一声,那妖魔断了脖子。庞镜一抬头,见湘田站在树枝上,随风轻轻摇曳。

    庞镜喜道:“仙子姐姐!快,快救大伙儿。”

    湘田笑道:“我只救你一人,其余人骂我是妖女,我才懒得相救。”

    庞镜大急,忙朝她磕了数个响头,道:“姐姐,我....我愿永世为你效力,任你差遣。”湘田羞涩一笑,道:“乖!那就如你所愿。”她取出一柄桃花扇,手中一把山花,用扇子一扇,山花随着清风漫天纷落,转眼间,青阳教徒遍体沾满了花,而神衣教徒却半点未沾。

    庞镜看的莫名其妙,骤然间,湘田挥舞那长鞭,末梢迅速异常,在每个沾花之人身上一敲,忽听乒乓轻响,这数百个教徒一齐喷血,大呼小叫地摔下山坡,他们死了大半,剩余小半岂敢逗留?一眨眼地功夫,已作鸟兽散去。

    湘田苦笑道:“我这‘万花姻缘’毕竟尚未纯熟,若换做师父,他们就算不当场死去,不久也必毒发而亡。”

    庞镜心情激荡,感激涕零,喊道:“多谢姐姐!多谢姐姐了!”又忙起身去看那老管家,老管家身子骨倒也强硬,只是断了骨头,脏腑并未受伤。他道:“少....少主。”一开口,连声咳嗽,牵动了伤口,神色痛苦难忍。

    湘田道:“你让开。”庞镜忙躲到一旁。湘田功力极深,当即凝力于掌,在老管家背后穴道轻按,过了片刻,老管家骨头接合,伤口闭起。他坐了半晌,呼吸渐渐平稳,才道:“多谢....多谢仙子。”

    湘田轻笑道:“只要你别再骂我妖女就好。”

    老管家惭愧不已,连声道歉。

    此时,神衣帮众仍有五人活着,这五个帮众功夫最高,伤势虽然不轻,但仍能如常走动。庞镜担心其余青阳教徒追来,道:“咱们快走!”

    匆匆忙忙跑至山下,湘田突然脚下一软,恰好倒在庞镜怀中,庞镜见她脸色苍白,吓得不轻,道:“仙子,仙子,你怎么了?”

    湘田睁眼看了看他,表情羞涩,摇头道:“万花姻缘....太过狠毒,本门武学,最忌杀人过多,我犯了忌讳,因此气息有些....紊乱。”

    庞镜道:“我....我该如何帮你?我背着你走,好么?”二话不说,将湘田背负起来。湘田感到他身躯滚烫,肌肉强硬,便觉得自己也浑身发热,啐道:“谁让你背我了?”

    庞镜察觉到她在发抖,道:“那我...横抱着你?”

    湘田道:“算啦,背就背吧。”将脑袋靠在庞镜肩上,闭目不语。老管家此时终于瞧出端倪:“莫非这仙女对我家少主有情?少主涉世不深,如何能抵受得了她的诱惑?唉,算了,人不风流枉少年,干柴岂能不着火?更何况这仙女神功盖世,倒也配得上少主他。”

    如此又前行了数里地,不见玫瑰等人踪迹,但青阳教徒也并未追及。众人精疲力竭,便找一处隐蔽的树丛,取出伤药治伤。庞镜将湘田轻轻放下,见她似睡着了,又见她脸色红润了些,嘴唇好似一朵娇嫩欲滴的芍药,散发着阵阵香气,委实诱人无比。

    庞镜愣愣看着这美景,这美人,满心爱意,情难自已。他回头看了看帮众,要么正盘膝打坐,要么正闭目养神,并未注意到此处。庞镜喉咙里咕噜一声,心想:“我若此时一亲芳泽,姐姐她....会知道么?”

    他猛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心道:“义父说过:‘趁人之危,恩将仇报,乃天下之大不韪。’你若是正人君子,岂能做出这档子事?”

    他定了定神,压抑住心中情欲,一双眼飘忽不定,不知该往哪儿看,蓦然间,却见正对面的一棵树后,另有一少女正朝他招手。庞镜认得这女子是自己这位大恩人的师妹。

    那少女笑了笑,朝他做了个安静的手势,要他过去,庞镜又看了湘田一眼,见她并无转醒迹象,便走向那少女。

    两人之间相隔不过二十丈,走到途中,庞镜倏然心生恐惧,似觉得这少女极为妖异,极为可怖,象征着深邃的无法形容的黑暗。他几乎望而却步,可那惧意又霎时消了。他不禁自嘲:“庞镜,你也太娇生惯养了,怎能连这和善的小姐姐都怕?”

    他来到那少女身边,少女传音说道:“我师姐杀人过多,必须小睡一会儿。我其余师姐让我来找你们。你们后边那些追兵,我都替你们打发啦,我姓孟,你就叫我孟姐姐好了。”

十八 爱过非少年

    庞镜暗忖:“难怪后方并无追兵。”忙道:“多谢这位小姐姐。”

    缘会道:“莫要惊扰了师姐睡眠,你我用传音入密之术交谈,这功夫你会么?”

    庞镜面露难色,点了点头,传音答道:“我用的不熟。”

    缘会遂无声说道:“我看得出来,师姐她很喜欢你。”

    庞镜霎时惊喜交加,答道:“这....这怎么能够?我武功低微,人又蠢笨,如何能...能讨得这位仙子姐姐欢心?她连姓名都不肯告诉我。”

    缘会道:“我告诉你,但你莫告诉她是我说的。”

    庞镜又用力点头答应。

    缘会道:“她姓湘,我们都是一隐秘门派的弟子,门中有规矩,女子需守身如玉,至死不得婚嫁。所以师姐纵然与你有缘,却始终顾虑重重,不敢迈出那一步。”

    庞镜心一沉,急道:“为何?这门规好生荒唐!男女之交,乃是人之常情。”

    缘会格格娇笑几声,道:“你这张嘴可真有道理。”她从怀里摸出一对玉镯,道:“拿着送给我师姐。”

    庞镜自己携带的贵重物件已全数遗失,见那玉镯精雕细琢、质地上佳,宝光流动,确是无价之宝,他忙道:“这....这如何过意的去?”

    缘会道:“让你拿着就拿着!”往他手中一塞,又道:“我和师姐最是要好,不忍她孤单一辈子,你与她一见面便结缘,只怕是命中注定,天生一对。只要你勇敢迈出那一步,师姐必不会拒绝。”

    庞镜欣喜若狂,觉得这位孟仙子真是除了湘仙子之外的世上第一好人,但喜事临头,他又不禁犹豫,道:“可....可你们那门规....”

    缘会嘻嘻笑道:“门规算什么?你们谈情说爱,若行事小心谨慎,不被发觉,便没什么门规不门规的!”

    庞镜心想:“湘姐姐几次三番助我,待我恩重如山,人又如此美貌温柔,她若眷顾于我,真是我生平最大的幸事。若...若能得她相伴此生,哪怕是天上神仙,也远不及我快乐!”想到此处,心中思绪万千,热火腾腾上升。

    缘会叹了口气,道:“你若临阵退缩,我也勉强不了你。唉,放着眼前大好的姻缘,却眼睁睁错失良机,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说罢消失在树后,真如一阵风般逝去。

    庞镜又想:“不错!不错!男儿在世,便该有所担当!湘姐姐并未嫁人,我也并无婚约,我若追求她,那又有何不可?最多被姐姐她拒绝,可....那滋味儿定然令人生不如死。不!我死都不怕,若姐姐她不答应,我就自刎于她面前!至少如此,她会永远记得我这痴心的傻瓜。”心念已成,便有了视死如归的意志。

    他回到湘田身边,见她仍未转醒,思量再三,轻轻摇了摇她。湘田伸了个懒腰,翻了个身,睡眼朦胧,面色绯红,道:“我睡了多久?”

    庞镜道:“约一个时辰吧。”

    湘田道:“还没睡够,你叫醒我做什么?”

    庞镜见其余同门也都睡得死死的,猜测或许是那孟仙子动的手脚,但也无法确定。他紧张万分,不敢看湘田眼睛,摸出那两个玉镯,道:“姐姐,这玉镯子....送给你,好么?”

    湘田先是一愣,旋即露出笑容,道:“你的好意我心领啦,但这东西价值不菲,我不能收。”

    庞镜鼓足勇气,道:“不,我求你收下,你对我这般好,我岂能不报答?”

    湘田笑道:“你用这镯子报答我么?”

    庞镜道:“我答应过做你奴仆,一辈子侍奉你,这镯子是我的,也就是你的了。这确实不算报答,而是物归原主。”

    湘田脸慢慢红了,接过一根镯子,道:“好啦,好啦,我一个,你一个。”

    庞镜见她举动别有深意,登时再也按捺不住,握住她玉手,道:“姐姐,我....我喜欢你,我离不开你,你能否随我回星网国?我....定娶你为妻,与你永远恩爱!”

    湘田道:“可我....可我....”

    庞镜道:“姐姐,我....我求求你啦,慈悲慈悲,莫要拒绝我。”

    他这表白手段甚是拙劣,直来直去,一味哀求,全无技巧可言,但若是他花言巧语、奇变百出,反而难以动摇这守身数百年的仙子,湘田见他可怜巴巴的模样,又长着一张招人喜爱的俏脸,两者反差极大,更显得他用心真诚。

    刹那间,湘田又羞又喜,娇躯巨震,合不拢嘴。她握着那玉镯,感到玉镯上传来一股暖流,转遍她全身,淌入她的心窝,她生平信奉的清规戒律、恩师教诲,霎时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她就像个什么都不懂的青涩少女,遇上了全心爱慕自己的情郎,只要这情郎说一句话,不,一个字,她愿为了他把一切都舍弃。

    她咬咬嘴唇,环顾四周,将他领至一棵树后,蓦然吻上了庞镜的嘴,庞镜欢喜的快飘上天去,把湘田抱紧,只觉情人嘴中的滋味儿如此香甜,一辈子都品尝不够。他热情愈发高涨,想要投入无穷无尽的精力,去宠爱怀中的姑娘。

    两人吻了许久,庞镜大着胆子,去脱湘田裙子。湘田低声喘气,道:“不要....”庞镜觉得她这语气不像拒绝,倒像是邀请,但他对她奉若神明,她的话对他就是圣旨,于是甩手一个耳光,打在自己脸上,道:“对不住,对不住,我不该...”

    湘田扑哧一笑,用衣袖替他擦汗,道:“不该什么?我总是你的人,不过眼下不成,你我....成婚之前不成。我并非不知端庄之徒,总得明媒正娶之后,才能把自己....全给你。”

    庞镜欢呼起来,又抱住湘田,湘田武功与他相差一天一地,却任由他搂抱举高,毫不抵抗,仿佛最柔弱的小动物一般,转了几圈,她拍他后背,道:“好啦,好啦。”庞镜犹如中咒,说停就停,将湘田放落在地。

    湘田道:“别被你那些仆人听到了。”

    庞镜道:“我不怕,我就要娶你,他们知道又怎样?谁敢泄密,我就让谁吃苦头!”他先前对属下极为尊敬谦让,反倒像是他们的部下一样。但此刻他有了需保护一生的姑娘,觉得自己霎时长大了许多,强悍了许多,腰杆也硬了许多,谁若想危害湘田,他绝不会有半点客气。

    湘田恢复冷静,心中盘算计策:“此事终须瞒过其余所有同门,待时机成熟,我和他就逃到星网国去,神衣使者必会庇护我俩。师父武功再强,也未必强得过神衣使者,只能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我....这么做虽对不起师恩,可为了镜儿,我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她想了想,觉得此事多半可行,就算神衣使者不喜欢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媳妇儿,但自己武功极高,对星网国而言极为有利。星网国本就是信奉自由之地,佣兵生意冠绝天下,绝不计较出生,也不讲究名正言顺,神衣使者权衡利弊,也定会收留自己。

    她对庞镜道:“我姓湘,叫湘田,一直瞒你至今,真是对不住。”

    庞镜道:“难怪姐姐的嘴唇甜的像蜜糖,原来名副其实。”

    湘田脸上发烧,嗔道:“你怎地一下变得油嘴滑舌?”

    庞镜忙道:“不,我是实话实说,哪敢对你油滑?”

    此时,东方传来幽幽笛声,湘田道:“啊,是师姐的搜魂音。她们在找我。”

    庞镜握住她的手,道:“怎么办?”

    湘田伸手擦去庞镜身上红印,理平衣衫,两人互相看了一会儿,确信并无异样。湘田又低声道:“你这些仆人,最好找法子让他们无法开口。”

    庞镜道:“什么法子?”

    湘田道:“死人说不了话,这是最好的法子。”

    庞镜吓得头脑一麻,半晌回神,沉声道:“你怎么说,我怎么做。”说着长剑出鞘。

    湘田笑了笑,看着庞镜,眼中闪烁着尊敬之意,似觉得情郎值得托付终生。庞镜有所察觉,也是满心自豪,想起自己往昔的幼稚迟疑、拖泥带水,恍如隔世。

    走回原处,湘田细看帮众,见他们睡得极死,绝非伪装,松了口气,道:“不必了,他们那伤药令他们睡得像死猪。”

    庞镜小声道:“你若不放心,我还是....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湘田“嘘”了一声,道:“她们来啦!”

    又过了半柱香光景,玫瑰、桃潭等人赶到。湘田神色如常,与庞镜相隔数丈,说道:“师姐!师妹!”庞镜见那孟仙子笑吟吟地朝自己点头,也朝她投去感激眼神。

    桃潭神色不满,道:“你擅自跑远,害得我们好找,你又何必管这些人死活?”

    庞镜躬身道:“这位仙子大姐姐,莫要责怪湘仙子她,千错万错,全是我们的错。我神衣帮欠诸位恩情,真是多得数也数不清了。”

    玫瑰说道:“大师姐,我倒觉得三师姐她做得很对。锄强扶弱本就是本门一大要务,三师姐这份侠义心肠,委实令人钦佩。”

    湘田喜道:“多谢师妹,我以往对你太过严厉,想来好生惭愧。”

    玫瑰摇头道:“师姐何必自责?你职责在身,只不过秉公办事而已,小妹岂敢有半点怨言?”

    桃潭仔细打量湘田,叹道:“怪了。”

    湘田一凛,问道:“师姐,有何古怪?”

    桃潭道:“你以往并非这般,如今颇一反常态。”

    湘田忙笑道:“或许我是被三位师妹的活泼随和打动,自觉以往待人接物,实是颇多不足,大有改善余地。”

    桃潭点头道:“那也好,折腾了一夜,是该出发上路了。”

十九 老仙葬树底

    庞镜说道:“在下恳请与诸位姐姐同行!”

    桃潭断然道:“休得无耻!你一未婚男子,与我等女子,岂能一路同行同宿?”

    庞镜心急如焚:“若我不能与湘田一起,如何能忍耐过一天?”急道:“我对天发誓,对各位仙子姐姐绝无他意,只有报恩之心!况且这宝物的来龙去脉,我定会如实告诉诸位仙子!”

    桃潭道:“若传扬出去,定会坏了我等名声!莫要再啰嗦,你若跟来,我一剑杀了你!”

    湘田本欲相劝,可庞镜想要跟来的理由全站不住脚,她立时传音入密:“你我暂且分离一会儿,等我办完了事,自会设法与你相会,你就在头一回见面的客栈等我。”

    庞镜垂头丧气,无可奈何,朝后退了几步。桃潭一拂袖袍,众人再度踏上旅途。

    又走了两天两夜,牡丹忽然“咦”了一声,回头张望,见到一高瘦的影子,那影子立刻躲藏起来,但已被牡丹发觉。

    牡丹笑道:“那庞镜还真跟着。”

    桃潭道:“就只有他一人么?”

    牡丹道:“他似乎把其余帮众全赶跑啦。”

    玫瑰心想:“此人莫非真是个好色之徒?又或是神衣使者另有密令?否则他绝无道理对咱们死缠烂打。”

    桃潭冷笑道:“他真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湘田魂飞魄散,知道桃潭动动手指便能取庞镜性命,正不知该如何相劝,却听缘会道:“师姐,我有事要向你认罪。”

    桃潭道:“什么事?”

    缘会叹道:“这小子似乎喜欢我,对我一见钟情,难以忘怀。”

    除了湘田之外,其余人啼笑皆非。牡丹笑道:“你....真是胡说八道,你俩何时说过话了?怎能断定他爱上了你?”

    缘会道:“我这人感觉很灵,他看我的眼神颇不一样,当是为我深深痴迷。你们不觉得先前分离时,他常常朝我这儿瞧,远比看你们的时候多么?小妹姿色远不及各位姐妹,他如此看我,正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

    众女子皆观察敏锐,记性极佳,回想当时情形,觉得确实如此。湘田气往上冲,正欲质问,但立时转念又想:“镜郎对我一往情深,我岂能怀疑他?这缘会自以为是,跳出来替我承担罪名,若能保住镜郎性命,我该感激她才是。”

    桃潭斥道:“本门门规:不得勾引世间任何男子,更不可四处留情,惹人倾心!缘会,你怎能如此胡来?”

    缘会委屈说道:“好啦,好啦,是我不对,但我也并非故意,大不了我现在就亲自断绝了他的念头,将他远远赶走。”

    桃潭本想杀了这登徒浪子,可若他只是对缘会一片痴心,且两人并无其余牵连,那也未必非杀他不可,她道:“缘会,你叫他有多远滚多远,若再被我看见,格杀勿论。”缘会叹息一声,走向庞镜,两人说了几句话,庞镜灰溜溜地走了。

    之后数日,湘田心痒难搔,只想知道缘会与庞镜说了些什么,可庞镜躲得不知去向,她即使想问也无从问起。

    途中渐有人烟,先是小村,又是城镇,居民皆是蝇营狗苟、唯利是图之辈。桃潭遂选了一条山间小路,避免为俗人所见。

    这天夜间,离星网国楚瑜洞已近,空中乌云密布,连星光月芒一齐遮掩住了,道两旁一棵棵大树,在夜色之中仅可依稀辨认,好似个个鬼影。晚风从树林中穿过,发出呜呜之声,像是吹螺一般。

    只听前方蹄声响起,得、得、得,越来越近,伴随着蹄声,黑暗之间,众女子见到一人骑着一物,朝此缓缓行来。玫瑰、湘田知来人绝不简单,走到桃潭之前,牡丹、缘会立于桃潭之后,护住各个方位。

    桃潭问道:“深夜会客,多有不便,向阁下打个招呼,我等并无恶意,不知阁下是谁?”

    来者笑道:“桃潭姑娘,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声音甚是沙哑苍老。

    桃潭听不出来此人是谁,又问道:“请恕晚辈愚鲁,听不出来前辈是何人,还请前辈明示。”

    来者道:“这也怪不得你,上一回你来楚瑜洞时已是多年以前,难怪你记不得我。”

    桃潭吃了一惊,道:“你是洞中的...神仙?”

    众女子皆大感意外:她们此行目的,便是将翡翠花篮送给楚瑜洞的仙家,不料竟在途中偶遇了。

    那老者举起一灯笼,照亮了自己容貌。他是一国字脸的老者,头发苍白,整齐地扎了个发髻,脸上是络腮胡须,肤色黝黑,不知是不是夜间暗影之故,双目紧闭,眼眶处伤痕累累,竟是个盲人。他穿一身褐色道袍,衣袂飘飘,仙风道骨,器宇不凡。而他所骑的乃是一头极漂亮的鹿,那鹿双眸如同宝石,毛发光鲜,前腿长,后腿稍短,煞是可爱。

    桃潭道:“原来真是树底大仙,不知大仙为何出洞?”

    树底大仙道:“老夫是特意出洞,前来迎接诸位姑娘的,总是让瑶花河的仙女们长途跋涉,老夫心里好生过意不去。”

    桃潭心道:“他确实是树底大仙,且知道楚瑜洞,万万不会是假的。他既然亲至,我们将花篮交给他,此行也算顺利完成。另外还需询问他那奇特钥匙之事。”

    于是正欲相问,玫瑰突然传音说道:“师姐,你莫提那宝物,也莫把花篮给他,看他如何应对。或许他与青阳教是一伙的。”

    桃潭虽然不信,但决定一试,说道:“岂敢劳烦大仙亲至?我等受师父所托,令大仙受累,好生惶恐。只是我等既然已到了此处,离楚瑜洞不远,自当有始有终才是,辜负大仙一番好意,还请大仙原宥。”

    树底大仙道:“不必了,姑娘家出门在外,加倍不便,早些返回去,若梦仙子就能早些放心。”

    桃潭指着玫瑰、缘会等弟子说道:“我来替大仙引荐,这位是藏玫瑰,这位是孟缘会,这位是牡丹,她们都是新入门的人,端的是聪明伶俐,正该长长见识。楚瑜洞所在仙山,世所罕见,我正要带她们见见世面。”

    树底大仙“嗯”了一声,道:“应该的,应该的。不知各位姑娘途中是否遇到了波折?”

    桃潭道:“并无什么大事。”

    树底大仙摸了摸胡须,皱紧了眉头,缓步落地,他个子极高,双肩奇宽,穿着道袍,好似挂着旗帜的旗杆,又好似吊在树上的死人。那怪鹿双目闪着绿光,扫过瑶花河众人。这一人一鹿,此时显得妖异卓绝。

    玫瑰感到这老仙散发出寒冷的杀气,当即捏紧了紫星玫。桃潭、湘田、牡丹、缘会也暗自凝气,严阵以待。

    树底大仙冷笑道:“我有话直说,把那事物交出来。”

    桃潭看玫瑰一眼,目光赞许,又对树底大仙道:“前辈果然与青阳教的妖魔是一伙儿的?”

    树底大仙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们手里那事物本就归老夫所有。”

    桃潭道:“那事物有什么用?青阳教与神衣帮为何对其锲而不舍?”

    树底大仙道:“我花重金命天庭的捕快神仙找到此物,却被孔雀观的道人偷走,他们不知此物贵重,欲交给神衣帮为贡品。桃潭仙子,念在你我往昔交情份上,我不想对诸位动武,还请交还此物,老夫另有重谢。”

    桃潭断喝:“与妖魔为伍者,我等决不轻饶!但你若迷途知返,我还可以网开一面。”

    树底大仙厉声道:“好,那就莫怪老夫不顾情面了!”他一推怪鹿,那怪鹿跑至路旁,随后,树底大仙飞身而至,手中一根黑木杖,打向桃潭。桃潭横剑一顶,挡住此招。树底大仙变招横扫,轰地一声,将桃潭打得摔向一旁。

    玫瑰使死剑绝学,湘田使瑶花河鞭法,同时朝树底大仙袭去。树底大仙高吼,黑木杖在地上一敲,喊道:“起!”两棵大树升出地面,树枝如刀剑般疾刺。玫瑰、湘田将面前的大树斩成两截。树底大仙将木杖一劈,一股巨力涌至,玫瑰与湘田并不硬接,朝后急退,避开这刚猛一招。

    玫瑰心想:“这老妖功力恁地高强,竟至第九层龙火功境地!但比之爹爹还差得远了。我们五人联手,当能胜得了他。”

    桃潭返回战场,只受了些轻伤,与玫瑰、牡丹、缘会、湘田一齐夹攻树底大仙,树底大仙功力胜过她们任意一人极多,招式更是大开大合,力如山崩。但瑶花河功夫变化繁复,招式玄奥,收放自如,攻击灵巧,这般围着树底老仙猛攻,树底老仙便遮拦不住,只听他连声大叫,出手重击,却攻不破桃潭、湘田的联手防御。而玫瑰、牡丹、缘会趁隙出招,令这老仙接连吃亏。

    树底老仙似是木行的神仙,生机勃勃,复原奇速,纵然受伤,可好的也快,只是光挨打,难反攻,此时显然处于下风。

    斗到分际,树底老仙使足全力,往地上一踩,地面生出大量树枝,刺向众人。玫瑰等人跃上半空,躲闪这尖锐凶猛的木刺,陡然间,先前那怪鹿快速一跃,势如疾风,头顶长出角,在桃潭胸前一挑,已将那宝物夺走。桃潭惊呼一声,欲待追赶。树底老仙跳上那怪鹿后背,眨眼间跑得踪影全无。

二十 元灵飞升节

    桃潭未曾想这怪鹿如此迅捷,而那鹿角一挑也甚是精巧,自己竟未能挡住,她心下恚怒,提气直追,但玫瑰阻住她,说道:“师姐!敌强我弱,追赶不利。”

    桃潭登时醒悟:“不错,树底老仙功力胜过我们任何一人,我们之所以能胜,正是因五人合力,若他占据地形,暗中偷袭,又该如何抵挡?”她道:“不要追了!”其余人皆停下脚步。

    玫瑰问道:“师姐,事到如今,还请告知我等楚瑜洞隐秘。”

    桃潭定了定神,道:“先前并非我信不过你们,而是门规如此,关于楚瑜洞的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

    玫瑰点头道:“但洞中的老仙功力如此雄厚,他到底是何人?为何还胜过了世间的一些武神、战神?”

    桃潭沉吟片刻,道:“我们去楚瑜洞,途中边走边说。”

    缘会奇道:“洞中的老神仙已经是敌人啦,咱们还要去么?说不定里头另有陷阱呢!”

    玫瑰道:“不,这树底老妖仙想方设法阻我们前进,正是想在我们抵达楚瑜洞前夺走那事物。他怕我们去楚瑜洞,那我们就非去不可!”

    桃潭断然道:“正是,非去不可。”当即再度上路。

    走上一座山坡,地势平缓,可以望见前方的青山绿水,桃潭道:“这楚瑜洞下方也有一条大神龙。”

    牡丹奇道:“我们瑶花河下方是木行大神龙,楚瑜洞里头是哪一条?”

    桃潭神色郑重,道:“是土行大神龙。”

    众女子吃了一惊,玫瑰道:“我们为何要送花到楚瑜洞去?”

    桃潭道:“这又与万年前的一件天庭旧事有关了。据传说,当灵阳仙击败巨巫之后,天地元灵死伤惨重,阴阳五行的真气混乱不堪,时而死气沉沉,时而沸腾肆虐。于是,地母女娲进入冥想,从她精神之中生出五条五行元龙,元龙体生龙脉,稳住了风木水火土五行。这五条元龙倍受天地礼遇,就仿佛三清上神一般。从那时起,元灵便不断由五行元龙体内诞生,为天庭地庭效力。

    元灵经过修炼,体型亦会变化,逐渐近似五行元龙的龙形,经过一千年,终于有一元灵练功有成,体型增长,足足有三十丈之长,既美丽,又雄伟,他就是这世间头一条小神龙,名曰‘黄龙’,又称‘金龙’,为中央之土行。土行元龙虽在沉睡之中,仍极为欣喜自豪,遂举荐黄龙上天庭为官。

    天庭不敢怠慢,将黄龙封为中央地庭天上长官,负责审查地庭诸神是否守规。然而这黄龙天赋秉异,到了天上,修为更是突飞猛进。再过了五百年,终于发生了一件大祸。”

    玫瑰等人齐声问道:“什么大祸?”

    桃潭叹道:“谁也不曾想:这黄龙竟再度增长,突然之间,成了一条近乎三千丈长的庞然巨物,就仿佛一座山脉突然坠落于天庭。那一天,天界的镇星城顷刻间被这黄龙摧毁,其势真有如巨巫降世,令天地震动。”

    牡丹骇然道:“三....三千丈?它怎能长得这么大?”

    桃潭道:“这黄龙非但是第一条小神龙,更是第一条大神龙。但它练成了神功,也因此神智失常,竟冲向了天庭命运部的占卜金轮所在。占卜金轮受其冲撞,虽并未有损伤,但有人说就因为那撞击,乱了命运丝线,酿成了今后种种乱数。灵阳仙堕落、神龙骑反叛、乱毒之瘟疫,仙灵之入侵,都与这一撞有关。”

    玫瑰道:“这也未必....未必是它所造成,天道无常,事在人为,这世道本就甚是险恶,岂能全归结到这一撞头上?”

    桃潭道:“我虽不曾见过天庭众神官,但听说推卸责罚、嫁祸于人,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彼此间互相陷害,造谣生事,更是家常便饭。”

    玫瑰想起父亲所言,笑道:“是啊,大多神仙正事不干,整日价只想踩着旁人往上爬。若职务上有错,往往将责任推到许久以前的长官身上,这黄龙虽然不对,可也只是个背黑锅的。”

    桃潭道:“莫要妄议天庭,那与咱们无关。之后,元始天尊亲自出手,将黄龙降服,交还给土行元龙。土行元龙虽知其子犯下重罪,仍一心庇护,毕竟这黄龙神通惊人,算是得了元龙真传。天尊与元龙商议许久,决定将黄龙彻底封印,不许其醒来。但为平息土行元龙怨气,将黄龙飞升之日,定位‘元灵飞升节’,天地举办欢庆大宴,祝世间元灵早日脱胎换骨,化为龙形。”

    玫瑰“啊”了一声,道:“楚瑜洞之下,就是这....这黄龙?”

    桃潭苦笑道:“不错,正是世间第一条大神龙。古往今来,共出现过五条大神龙,东方的木龙,名曰‘苍龙’,南方的火龙,名曰‘朱雀’.....”

    牡丹嚷道:“朱雀可不是龙,而是飞禽神哪!”

    桃潭道:“你有所不知,世间神龙样貌多变,朱雀也是龙种。”又继续说道:“北方为风龙,名曰‘玄龙’。西方为水龙,名曰‘白龙’。这五条大神龙中,木龙、水龙、风龙都半梦半醒,也并未发疯,相助其父母维持龙脉。唯独火龙‘朱雀’与土龙‘黄龙’,其魂魄暴虐疯狂,无可遏制,决不能任其醒来,否则地震频发,火山喷射,将是一场大浩劫。”

    玫瑰道:“这树底老仙住在楚瑜洞,莫非竟是狱卒?”

    桃潭道:“师妹当真聪明,正是如此!元始天尊亲自挑选了多位身手高超的‘罪神’,在他们身上施加咒术,令他们忠心耿耿,数千年如一日地看守黄龙、朱雀。树底老仙正是这些罪神之一。若非他神功超凡,如何能镇守得住黄龙?”

    缘会道:“那我们瑶花河呢?我们不也是狱卒?”

    桃潭道:“是,上神思虑周详,觉得这些罪神镇守洞内,未必足够,须得借助凡人之力,于是命我们瑶花河也帮忙抚慰苍龙。在我们瑶花河深处,也有‘罪神’守护,只不过那位仙子除了师尊之外,谁也不见。”

    玫瑰吐吐舌头,暗想:“是么?只盼那位罪神可别也反叛了。”

    牡丹问道:“可是这安抚....黄龙的差事,怎地也落到我们头上?”

    桃潭道:“是我们瑶花河的苍龙思念其兄长,故而将其血化成的翡翠花送往楚瑜洞,以示关爱之意。”

    玫瑰皱眉道:“什么?原来咱们此行是去送礼,那也算不得如何要紧。”

    桃潭斥道:“休得胡说!苍龙大人只盼这翡翠花的宁魂之香,有朝一日,能令黄龙恢复神智,若真有那时,我等送花之行,实是立下了天大的功劳。”

    玫瑰道:“中央土龙,他不应该在地母岛上么?为何会也在东方?”

    桃潭笑道:“黄龙是囚徒,可不能关在他母亲的家里,万一土行元龙不忍心,放他出来透透气,那可就山崩地裂,天地失衡啦。元始天尊精挑细选,才选中了这么一处风水奇佳之地。”

    缘会道:“可也算不得什么好地方,那树底老仙显然玩忽职守,非但偷偷溜出来,更与青阳教狼狈为奸了。”

    桃潭想起此事,也是愁眉不展,道:“师父近来也常常为此忧心。这些罪神本是对巨巫效忠的神仙,巨巫战败之后,他们发誓痛改前非,元始天尊才准许他们戴罪立功。他们立下的誓言牢不可破,按理而言,绝不可能破除禁锢,但现在....”

    湘田说道:“但现在,这誓言显然失效了。”

    桃潭道:“师父认为:苍龙、玄龙、白龙还好说,而朱雀、黄龙的疯念会侵蚀狱卒,令他们心神也同样变得扭曲,一万年、两万年,时间越长,越可能出岔子。再加上天庭朝政混乱,上神亦沉迷于玩物。元始天尊施展的咒语,也未必再靠得住。唉,我本早该想到,树底老仙身为狱卒,如何能轻易离开山洞?可一时疏忽,竟中了他的计。”

    玫瑰道:“师姐,我们都有过失,并非你一人过错,只盼那楚瑜洞中有重大线索。”

    其实她们五人联手,足以制住那树底老仙,但需更加谨慎才行,想到此处,众人间芥蒂全消,彼此更为信赖,心情也大为好转。

    众人加快脚程,说话间,已至那楚瑜山间,此山下方碧蓝,上方雪白,白云环绕,山间地势千变万化,就仿佛是海浪凝成了山似的。

    山间道路暗合奇门遁甲之道,峰回路转、令人迷乱,若非桃潭熟悉通路,当真是寸步难行,遑论找到藏于深处的楚瑜洞?

    转过一片小树林,山上有一十尺高的石门,门上布满蔓藤。桃潭道:“姑且试上一试!”在门上如击鼓般敲了十余下。”过了半晌,喀喀声中,那门往里敞开。

    只见那树底老仙探出脑袋,注视着众人。

    众女子花容失色,各自举兵刃在前,桃潭喝道:“叛徒!你果然在此!”

    那树底老仙神色惊讶,愣了片刻,道:“你们认错人了。”

    湘田怒叱道:“你装什么蒜?先前偷袭我们,现在又想蒙混过关了?树底老妖,你以为我们这般蠢笨么?”

    这“树底老仙”叹了口气,摇头道:“我并非树底,而是树顶,逃离的是树底,也不是我树顶。”

    桃潭惊呼一声,这才发觉这老仙双目完好,绝非盲目的树底老仙,她以往来此时,通常是那树底老仙接待,不料此地的罪神并非一人。

二十一 纵龙钧天锁

    湘田仍放心不下,道:“我怎知你并未撒谎?”

    树顶老仙叹道:“我实无法自证清白,诸位若是不信,老夫也无可奈何。”

    桃潭道:“树底他是何时逃脱的?”

    树顶答道:“已有多年,老夫记性差了,又懒得记日子,难以断定。诸位仙子,进来坐吧。”他声音衰老,似已丧尽了精力。

    桃潭每隔多时才来此一次,以往只在门口递交花篮,从未入内,不知里头是怎般情形,深怕其中有诈,但树顶不再理睬她们,消失在洞中。

    桃潭道:“玫瑰,你随我进去,其余人在外等着。”

    湘田心下不快:“为何师姐将这玫瑰看得比我还重?”但旋即又想:“我马上就要与镜郎远走高飞,还计较这些劳什子权柄做什么?”

    洞颇为阴暗,极高极广,又有多条通路,通往其余洞窟。两人随树顶走入另一大洞,只见一根大柱子立于中央,闪着翡翠般的白光,洞中有一床,床上躺着另一老者,正在打呼,这老者瞎了一目,容貌与树顶、树底一模一样。

    桃潭、玫瑰心中一凛:“怎地又有个罪神?这三人合力,只怕连师父都不是对手。”

    树顶喊道:“树洞!树洞!瑶花河的仙子来看望咱们!”

    那树洞老仙登时转醒,喉咙呼呼几声,道:“有大哥的消息了么?”

    树顶道:“有的,有的。”他取出一拂尘,在桌上轻拂而过,桌上出现两杯绿油油的茶,道:“两位,奉上粗茶,若有怠慢之处,还请宽容。”

    玫瑰与桃潭对视一眼,桃潭叹了口气,玫瑰于是说道:“两位前辈,我等曾遇树底老仙加害,委实放心不下,若有冒犯之处,还请两位包涵。”

    树顶缓缓点头,慢慢说道:“快人快语,不讲玄虚,仙子并非凡人。”

    桃潭道:“还请两位告知关于树底出逃一事。”

    树洞、树顶皆陷入沉默,过了少时,树洞开口道:“正是官逼民反,大哥性子刚正,若非被逼迫至走投无路,如何会冒死逃脱?”

    树顶道:“你们看那立柱。”

    玫瑰仔细望去,那立柱正是一块小山般的翡翠,高三十余丈,晶莹剔透,又棱角分明,令人叹为观止,她问道:“这立柱怎么了?”

    树顶说道:“这白翡翠神柱乃是元龙所铸的神器,与此地龙脉相连,形成鸿钧逝水,可以此观望黄龙的梦境,而在梦境中,每隔百年,会有元灵诞生。”

    桃潭惊讶不已,道:“以魂生梦,以梦造物,这不是巨巫的神通么?”

    树顶说道:“女娲击败众多巨巫,吸收无尽灵气,化为世间万物。她生元龙,元龙再生大神龙,委实神法创世,奥妙不尽。这等翡翠神柱中有可能诞生元灵,唤作混沌鹿,是世上极为珍贵、极为美观的一种元灵。”

    玫瑰道:“我们见到树底老仙坐骑,长着三角,双眼犹如星钻,莫非就是一头混沌鹿?”

    树顶老仙说道:“正是,我们三兄弟被困在这牢狱之中,苦闷之余,便以抚养混沌鹿取乐。这混沌鹿一出生便不断损失灵气,久而久之,会力竭而亡。我三兄弟创出一门功夫,以此地龙脉真气注入混沌鹿体内,助它们存活下来。这数千年间,我等救下的混沌鹿数目着实不少。

    本来黄龙被大地中无数龙脉所缠,在任何一龙脉上,皆可能诞生这类混沌鹿,可由于其存活艰难,身躯脆弱,故甚是稀少。然而天界众多神仙对这混沌鹿莫名喜爱,不惜代价也要捕获,带回家中赏玩,因此供不应求,此鹿在天庭可卖得天价。

    约三百年前,天庭派来一位神仙,审查咱们这些狱卒,那神仙发觉我们在喂养的混沌鹿,便借口此物违背天条戒律,有谋反之嫌,说要将所有混沌鹿全数带走。我等碍于元始天尊的咒法,以及曾经立下的誓言,无可抗拒,唯有眼睁睁看着他将这些鹿儿夺去。”

    玫瑰怒道:“那神仙怎能不劳而获,夺人所爱?”

    树顶老仙叹道:“那些混沌鹿犹如我等女儿,我等罪孽缠身的罪人,本就不该奢望得享天伦之乐,既然存了希望,便难免失望之苦。那天离别之际,我三人老泪纵横,恳求那位神仙好生善待这些孩子,并赠予他用以补充灵气的宝物,以免有鹿儿途中夭折。”

    桃潭见他垂头丧气,道:“然后呢?”

    树顶老仙道:“然后,每隔百年,那神仙就会找上门,带走新生的混沌鹿,两次各带走一头,到最后一次,也就是大约十年之前....唉,实在是.....可悲可叹...”

    桃潭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树洞老仙接口道:“那天,恶神接走了鹿儿,我三人心如刀割,却也无处诉苦,唯有在洞中垂泪,不知今后该如何是好。哭着哭着,我等入睡,在睡梦之中,竟梦见了那些鹿儿落入恶神手中的下场。那恶神对待鹿儿,有如牲口,稍有不顺心之处,便随意打骂,让鹿儿挨饿。这些孩子体质本弱,如何承受得住?最初他带走的那许多鹿儿,有不少.....未抵达天庭,便耗尽了....性命。”

    玫瑰破口大骂:“这些该杀千刀的狗杂种,王八驴子!”

    桃潭倒还镇定,道:“那不过是你们的梦而已。”

    树洞老仙道:“是梦,又不是梦,那似乎是黄龙将他所见的梦境让我们知晓。他与这些孩子心灵相通,绝无法作伪....等到了天庭之后,那恶神又将鹿儿赠给天庭的众多大官。有些鹿儿运气好,得了善待,活到今时今日,但另一些鹿儿未受重视,连半年都未活过....”

    说完此事,树顶、树洞同时掩面叹息,声音悲伤不尽。

    玫瑰咬牙切齿,问道:“那恶神叫什么名儿?”

    树洞老仙道:“此人自称是天庭的大盐神,至于姓名,我等不得而知。在梦中,我等见此人飞黄腾达,平步青云,扶摇直上,一步登天。”

    玫瑰心中思量:“怎生找到这大盐神,将他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嗯,我可以用紫星玫问问土地爷,也可以问问师父,对了!还可以问问那位南方剑神叔叔!此事要做的极端隐秘,决计追查不到咱们瑶花河。”

    桃潭道:“做梦之后呢?树底老仙就逃脱了?他如何破除元始天尊的封印?”

    树顶老仙道:“我等梦醒,陷入绝望中,都说:‘等那大盐神下次再来,我们与他拼了!’我等受封印所制,除非对付外敌,否则无法施展出一成功力,而那大盐神又绝非易与之辈,想要复仇,希望渺茫。我等心如死灰,却想不出任何法子。

    谁知次日一早,洞口来了一位神龙骑,他怀中抱着的,正是被大盐神夺走的那头混沌鹿。原来他在途中遇上了大盐神,出手救下此鹿,将大盐神打得落荒而逃。我等感激涕零,遂请他作客,席间,他吞吞吐吐地说明了自己身份:他归属于一青阳教派,信奉妖界的主人。我等万年前曾效忠巨巫,因此他邀我们重为如今妖界的主人效力。

    我与树洞霎时极为犹豫,大哥他口口声声拒绝了那位神龙骑,可随后暗中又答应了他。那位神龙骑施展奇妙妖法,放火烧树底大哥,我大哥并不运功抗拒,终于被烧成了灰烬。我俩赶到,见状大怒,出手袭击那神龙骑,但被他逃了。可又过了一天,大哥居然重生,而且再不受困于此。”

    桃潭道:“他难道不曾邀你二人一起逃脱?”

    树顶、树洞同时长叹,道:“我二人思来想去,觉得不妥:妖界的巨巫阴险无比,为恶只怕远在那大盐神之上。若我二人离开,青阳教徒得以闯入此间,竟想出法子唤醒了黄龙,这疯狂已久的魔物,身负撼动乾坤之能,整个东方不出数日便会山崩地裂,死伤无数。

    咱们与那大盐神仇深似海,但这世上的芸芸众生却是无辜的,况且元始天尊曾说,等我等服刑一万三千年,便会还我等自由地位,如今已过了将近万年,剩余那三千年并不难熬,何必意气用事?念及于此,我二人拒绝了大哥,他便与我俩分道扬镳。”

    玫瑰肃然起敬,道:“两位前辈深明大义,不计较个人恩怨,胸襟之宽广博大,令晚辈佩服万分。”

    桃潭又问道:“树底老仙投奔了青阳教,似正酝酿着重大阴谋。他手中有一事物,通体漆黑,有你们楚瑜洞标记,据传是古时灵阳仙的宝物,你们知道那是什么?”

    二老脸色剧变,齐声道:“可是像一柄钥匙?”

    桃潭道:“是。”

    树顶老仙骇然道:“他....当真找到了此物?这世上竟真有‘钧天锁’?可为何会....落在凡间?”树洞老仙双手发颤,胡须因鼻息根根飞扬,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桃潭、玫瑰见两人吓成这副模样,心知不妙。桃潭道:“到底是什么,快说!”

    树顶老仙颤声道:“那是....千万楼的灵阳仙以仙法所铸之物。”

    树洞老仙急道:“当年,太阳朝的灵阳仙胆大妄为,试图破解天地奥秘,他们来我们洞中借宿,钻研将黄龙释放出睡眠,并治愈其疯病的法子。其中一位仙术师提出设想:造出一种钧天锁,以此锁连接那些接着黄龙身上的龙脉,再用咱们这些狱卒体内元始天尊的咒法,或许就能驾驭得了黄龙。”

    树顶老仙道:“那仙术师在我们这儿住了数月,我们瞧过他所绘图纸,那钧天锁的模样仍历历在目。此人最终似未能成功,铩羽而去,我等以为他早放弃了这念头。莫非....莫非他最终还是....造出来了?”

二十二 花园青衣客

    桃潭说道:“万不能让青阳教得逞!”

    玫瑰立即道:“可有追踪树底老仙的办法么?”

    树洞老仙在那翡翠柱子上拍了拍,只见星光点点,出现地形地貌图,点缀着千百余处光球。他道:“这是缠住黄龙的龙脉,错综复杂,笼罩千里,龙脉上分布鸿钧逝水、混沌离水。依照那位灵阳仙所说,欲唤醒黄龙,至少需用钧天锁,在其中一百处翡翠柱子上施法才行。”

    桃潭道:“太多了,如何找得到他们?”

    玫瑰道:“不,树底老仙在离此不远处阻击了我们,他头一处施法之地,必然也离此不远!两位前辈,告诉我最近的三处龙脉汇聚之地。”

    树洞老仙指向其中三处,玫瑰不久已然记住,道:“多谢,师姐,我已牢记了。”

    桃潭对二老说道:“两位前辈,我们去了,多谢解惑之恩。”

    二老愁苦万分,都道:“两位....小心。”

    玫瑰心想:“他们是让咱们小心莫被树底杀了?还是要咱们小心莫杀了树底?”

    离了山洞,与湘田等人相见。桃潭道:“都跟着玫瑰,路上边走边说!”

    众人施展指路为马,趋驰前进,突然间,路口处有一人探出脑袋,竟是那庞镜。原来他一直远远跟在后方,怕被桃潭发觉,是以万分小心,没留神众女子来的如此之快。

    桃潭大怒,隔空一指,庞镜大声惨叫,伏倒在地。湘田魂飞魄散,喊道:“你....你....”却见缘会跳落马鞍,探了探庞镜鼻息,道:“死不了!师姐点了他的穴。”复又快步追及。

    湘田心中怀恨,却唯有死死忍耐。

    桃潭道:“让此人睡上几天,省得让人不得安宁。”

    她一边骑行,一边详细说了洞中三老的委屈冤情,以及树底老仙与青阳教图谋。牡丹道:“师姐,咱们也不必着急。瞧他们那图谋,需走上千里路,举行一百场仪式,而且还未必有用呢。不如请师父出山,那一切都不在话下。”

    桃潭道:“你这话也有些道理,但防患于未然,既然知道贼人行踪,自不能坐视不理。否则今后要捉他们,未必知道他们在哪儿。”

    玫瑰道:“只是咱们时间充裕,千万不能蛮干,最好能悄悄接近那树底老仙,暗中偷袭,免得他身边帮手众多。”

    缘会笑道;“哪儿那么多麻烦?师姐,师父已将压箱底的功夫传给你啦,你先前为何不用出来?”

    桃潭道:“你是说梦花生灭掌?我修为尚不足以驾驭这门神功,若贸然使出,实不知后果如何。”

    缘会道:“若单单对付树底老仙一人,咱们中任意四人就够了,但就怕他身边另有厉害妖魔。”

    桃潭思来想去,道:“若到不得已时,我自会酌情应付。玫瑰说的不错,还是隐秘行事最为妥当。”

    她四人商议时,湘田心神不宁,并不开口,与她以往爱出风头、急于立威的情形截然相反。桃潭道:“师妹!你怎么了?大敌当前,你为何魂不守舍的样子?”

    湘田身子一颤,没好气地答道:“没什么,不劳您多问,我自不会拖后腿就是了。”

    桃潭板着脸道:“一直以来你学艺精湛,精明强干,师父对你甚是倚重。你看看你现在像话么?莫说是玫瑰,连缘会、牡丹都比你强得多。”

    湘田大声道:“是!我一无是处,那又怎样?你要责罚我么?尽管回去禀报师父就是了!”

    桃潭厉声道:“你说什么?我是你师姐,又是此行首领,你如此对我说话,已然大违门规!”

    湘田怒道:“门规,门规,什么狗屁门规!我对这死气活样的门规,早就厌烦透顶啦!”她多年来身为执法弟子,此时居然说出此言,当真令玫瑰难以置信。

    桃潭催促坐骑,突然停在湘田之前,拔剑在手。湘田急忙勒马,也攥紧了剑鞘,她目光中满是恨意,而桃潭目光则犹如寒冰。

    玫瑰翻身落地,挡在两人之前,道:“两位师姐,大敌当前,不可自乱阵脚!”

    牡丹也道:“是啊,还未与敌人交手,咱们自己先打起来,那不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么?”

    桃潭平息怒气,心知眼下唯有先行安抚,不计前嫌,万不可逼走了湘田,她叹道:“师妹,是师姐失言了,先向你陪个不是。”

    湘田心想:“她还未看穿我与镜郎关系,自也不知我俩今后大计,我绝不能露出马脚,令她起疑。”于是柔声道:“师姐,我...是有些累了,心情乱糟糟的,还望师姐宽恕。”

    桃潭道:“那就好,你我同门多年,姐妹情深,岂会计较这些?”三言两语,化解此事,众人继续奔行。

    山路崎岖,艰难险阻,她们半天之内赶了五十里路,忽然感到前方灵气异样,丛林中鸟兽出逃。玫瑰道:“就是那儿了。”

    众女子改为徒步,走入林子,见有一座荒废的大花园。花园中另有一白翡翠神柱,比先前楚瑜洞的那一根矮小许多。那树底老仙在此,另有数十个青阳教徒四下站着。树底老仙身边站着一道士打扮的中年汉子,此人个子不高,却留着长长的胡须,脸上笑容久而不散,似乎是刻上去的。他身穿青色道袍,道袍上龙飞凤舞,甚是精致,头上的簪子、腰上的系带、脚上的云靴,无一不是贵重之物。

    树底老仙道:“已等了许久,仪式还有多久完成?”

    那道人口中念念有词,道:“成了。”说罢在那白翡翠神柱上一拍,绿焰一闪,从中走出一形貌可怖的怪物,此物极为肥胖,遍体血红,像是人的五脏六腑被翻到了外头,脑袋上只有一只巨眼,身形高大,约是一丈朝上,一丈半不到。

    树底老仙愕然道:“青衣雅士,你....你不是说要用此物唤醒黄龙么?”

    玫瑰心中一凛:“青衣雅士?居然是他?他是圣莲的人!”这青衣雅士是海法神道教中的道术士,一直深藏不露,潜伏鳞爪,数年前玫瑰与孟轻呓争夺皇位,龙国内乱时,此人出山,率领道术士痛击藏家军团,此人道法凌厉,手段更是残酷,曾用法术屠城,令生灵涂炭,寸草不生。孟轻呓登基之后,此人虽有大功,可亦有大罪,并未得到重用。其后圣莲复辟,看来此人终于遇上了“明主”。

    青衣雅士叹道:“我只说此物原本用途是唤醒黄龙,但古时那位灵阳仙并未彻底完成这仙法。我师父钻研灵阳仙法术多年,传到我这儿,又再接再厉,更进一步。此物虽是半成,可仍然妙用不尽,能够借助黄龙的无限真气怒气,从妖界源源不绝地招来强援。”

    树底老仙大声道:“你前言不搭后语!是在欺骗老夫么?你自诩道法精妙,可未必是老夫的对手!”

    青衣雅士连拍胸脯,道:“老仙,老仙,你可别吓我,我胆子小,经不起吓。”

    树底老仙哼了一声,道:“你少装傻充愣!”

    青衣雅士又道:“老仙,我答应你的是要推翻天庭,斩杀奸官,为你报仇雪恨,但又没说将如何办到,对不对?退一万步说,咱们将黄龙唤醒,他疯疯癫癫,无可掌控,一个翻身,便能压垮数十里地,到时咱们也自身难保,再说了,黄龙肆虐,只是地上遭殃,与天庭有半两银的关系么?”

    树底老仙脸色稍缓,道:“说下去。”

    青衣雅士拍手道:“所以呀,咱们不能大张旗鼓地干,而当小心翼翼地干。像我这样,一点点,一个个地招来妖界第二层的妖魔,待聚集个一千八百的,就可以横扫天下,连万仙派、纯火寺都不是咱们的对手。”

    树底老仙道:“但何时能向天庭报仇?”

    青衣雅士道:“此事需从长计议,毕竟天上神仙千千万万,不好对付。不过杀一、两个神仙,倒也并非难事....”

    那肥胖妖魔冷冷说道:“龙蜒主人命我来此,我何时能大开杀戒?”

    青衣雅士连拍脑门儿,无奈叹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怎地一个个都急的跟猴儿似的?说了需慢慢来,不可操之过急,这翡翠神柱尚可再用,待我再招几位强援,咱们便可赶往下一处了。”

    肥胖妖魔朝青衣雅士冲去,青衣雅士手指一点,一个法阵将肥胖妖魔圈住,他“啊”地惨呼,跪在青衣雅士身前,浑身颤抖,不久之后,连声求饶。

    玫瑰心想:“此人已深得海法神道教法术精髓,手法之妙,不逊于几位老掌门人。”想起海法神道教,便回忆起当年与形骸那段刻骨铭心的初恋,心中又是酸楚,又是甜蜜。

    桃潭传音入密,道:“再离近些动手。”

    牡丹问道:“先铲除帮凶,还是先杀老头?”

    桃潭道:“老头灵气自愈极快,先杀帮凶,再对付他。”

    五人伏在花草从中,施展瑶花河妙法,外人无论如何难以察觉,当即瞧瞧靠近。

    突然间,前方出现那头混沌鹿,她正伏着休憩,但霎时竖起耳朵,竟似察觉五人。牡丹靠得最近,大吃一惊,身子一闪,已捂住那混沌鹿嘴巴,内力所及,此鹿无法挣脱,却发出了一声鸣叫。

    桃潭道:“不好!”一掌将混沌鹿打晕。却听树底老仙怒吼道:“休得伤我鹿儿!”

二十三 妖魔法儿多

    众人见事情败露,唯有正面交锋。桃潭道:“玫瑰与我对付老妖,牡丹、缘会杀那道士,湘田扫清其余教众。”

    缘会笑道:“不必那么麻烦!”剑指混沌鹿咽喉,道:“树底老仙,你若不乖乖投降,这怪鹿便活不成了。”

    树底老仙怒道:“你,你.....”情急之下,竟说不出话来。

    桃潭斥道:“这混沌鹿并无罪恶,你挟持于她,与这群邪徒有何分别?”

    缘会奇道:“师姐,我这可是做好事,阻止他们做坏事,你脑子可是坏了?”

    桃潭道:“我们与他们正面相斗,未必会败,何必出此下策?你快把剑拿开。”

    缘会扑哧一笑,道:“师姐啊师姐,真不知你竟迂腐到这般地步,放着取胜捷径不走,非要与这群妖徒讲什么仁义道德。”

    桃潭喝道:“欺凌弱小,有违门规!咱们又非走投无路,决不可如此,这并非仁义道德,而是有所为有所不为!”

    缘会叹道:“怕了你了。”将混沌鹿抛给桃潭,桃潭远远一扔,树底老仙将其接住,神色间闪过一丝感激,道:“瑶花河的人,果然光明磊落,老夫拜服。”

    桃潭道:“树底仙,迷途知返,为时不晚。你若痛改前非,及时罢手,返回楚瑜洞,我等必替你隐瞒此事。”

    树底老仙道:“天庭与我苦大仇深,此事岂能善罢?”

    桃潭道:“那大盐神胡作非为,你两位兄弟何尝心中不痛?但他们尚有良知,不会为一己私仇而祸害天下苍生。”

    树底老仙怒道:“管他什么苍生?老天不公,我必设法灭了这老天!无论任何手段皆不为过!”

    玫瑰见那青衣雅士周身绿焰升腾,翻滚无休,口中念念有词,想必又快招出新的妖魔,她道:“师姐,当机立断。”

    桃潭把心一横,道:“动手吧!”使一招枫林红透,红光直刺树底老仙。树底老仙以黑木杖挡住,重重往地上一敲,大地摇晃,众多荆棘破土而出。玫瑰等人早有防备,跳离远处,众青阳教徒发出怪叫,袭击而来。

    牡丹呵斥一声,纤手飞扬,敌人被她打飞,撞在人群中,只听喀喀声响,尽皆皮开肉绽,断手断脚。缘会手中长剑直刺斜劈,将青阳教徒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其余青阳教徒见这两人神功惊人,皆心惊肉跳,莫敢上前挑战。

    缘会哈哈笑道:“一群窝囊废,这可有什么意思?”

    青衣雅士道:“独眼猿猴,替我挡住她们。”

    那肥胖独眼的妖魔一跃而起,张开大嘴,嘴里一条长长的舌头,他那舌头一卷,将青阳教徒尸体吞入肚子,随后眼中喷射出滚滚烈焰。牡丹、缘会朝旁一跃,那烈焰好似活物一般追向两人。而这妖魔舌头不停地将青阳教徒尸首吞落腹中。

    牡丹喝道:“少吓唬人!”施展死亡剑诀,以虚无剑意对付这烈焰,令其在半空中熄灭。缘会身子如离弦之箭,一剑刺穿了了这肥胖妖魔的独眼。那妖魔厉声尖叫,身躯焚烧,登时火花四溅。

    缘会登时察觉异状,“哎呦”一声,身躯轻盈倒退。那肥胖妖魔“砰”地炸开,血液胆汁犹如喷泉般升空洒落,肠胃肝胆好似碎石片般飞往四面八方。它身子里飘起一股绿雾,顷刻间弥漫开去,遮蔽众人双眼,什么都瞧不清楚。

    另一边,玫瑰、桃潭双战树底老仙,这树底老仙自从皈依青阳教,得了妖火灌顶之后,功力又深了几分,只比当年绝甲、鬼烈等剑神稍逊半筹,足以胜得过她二人联手。但由于桃潭先前有恩于他,因此这老仙手下留情,始终不施展赶尽杀绝的招式,而她二人师传武学也妙用无穷,潜力极大,越是遇险,越能发挥得淋漓尽致,才能勉强维持不败。

    玫瑰心想:“这老树妖比爹爹、行海哥哥差得远了,若菀心在此,与我和牡丹共同施展死亡剑诀,早就胜过了他。”紫星玫剑光纷纷,劈斩刺击,好似疾风骤雨,却难以击退树底老仙半步,而树底老仙似乎不耐烦起来,出手逐渐沉重,玫瑰每接一招皆愈发吃力。

    忽然之间,那绿雾飘至,玫瑰吃了一惊,道:“小心其中有毒!”

    桃潭道:“运清净妙花功护体!任何毒素皆奈何不得咱们。”两人暂且收招避让,树底老仙并不追击,很快她们眼中一片模糊。

    玫瑰道:“咱们跳上树去,用大风将这毒雾驱散了。”

    却听那青衣雅士哈哈大笑,说道:“这独眼猿猴一死,其魂魄化作这无眼之雾,令人双眼生花,瞧不清外物,此咒迷人心魂,你们就算唤来九天神风也没用。”

    玫瑰听出他声音气定神闲,胜券在握,登时想道:“他又召来了什么妖魔?”

    只听迷雾中,牡丹发出尖叫,玫瑰与她心有灵犀,不必见物,也知道她身在何处,又察觉到她正处于极大的痛苦之中,神智几近错乱。玫瑰心如刀割,喊道:“小师妹!”飞落在地,将周围妖魔斩杀,又将牡丹抱起。

    青衣雅士笑道:“她中了轮回蜈蚣撕咬,前世那人越强,此世所受苦楚便越大,嘿嘿,她前世的鬼魂找她索命了。”

    玫瑰聚精会神,倏然一剑横斩,将一常人大小的蜈蚣斩杀,那蜈蚣死前一口毒气喷向了她,玫瑰浑身罡气笼罩,但仍有少许透过,她脑袋一痛,心生莫大恐惧,好像有一个阴恻恻的女鬼正举起长长的爪子,抓向她后背。玫瑰毛骨悚然,心想:“这青衣雅士用第二层妖魔牺牲性命害人,委实难以防范。”

    桃潭喊道:“师妹,牡丹她怎么样了?”

    玫瑰奋力逃开,道:“她....伤得很重!你们怎么样?”

    湘田、缘会、桃潭齐声道:“我们没事!”

    桃潭又道:“你带着牡丹,先行撤离此处,我们挡着。”

    玫瑰心有不甘,也别无他法,毕竟牡丹性命最为要紧,说道:“好,我先去了,你们千万小心。”说到此处,一道鲜血从鼻孔流下,她百忙之中抓住那轮回蜈蚣的脑袋,系在腰带上,心想:“或许可以凭此物...以毒攻毒。”随即轻轻一闪,跳出迷雾,逃离树林。

    她心中那女鬼始终挥之不去,像是时时刻刻都欲加害她。玫瑰鼓足勇气,试图置之不理,可又感到身子隐隐作痛,备受煎熬。她心想:“照那青衣魔头所说,这女鬼当真是我的前世?我前世的魂魄.....与我有何不同?为何非要害死我不可?不,绝不会如此,是那奸贼在骗我来着!”

    或许是那毒唤醒了前世记忆,令人一时仿佛患了离魂症。

    她一边担心牡丹,一边又担心同门,只想早些找到治愈之法,返回战场。她静心思索:“我...外公他老人家的死亡剑诀中,可令心中一片死寂,不受任何困扰。我找一处清净之地,先治牡丹,再治自己。但正是欲速则不达,万万不能太急,以至于走火入魔。”

    蓦然间,体内女**祟,她双足发软,见一处高高的黄草地,也不及挑剔地方,跃入其中。这草地旁有一小湖,阳光明媚,玫瑰身躯正发冷,被太阳一晒,登时好转了些。

    这草丛恰好将她二人完全遮掩住了。玫瑰运死亡剑诀,按在牡丹背心要穴上,稍稍尝试,便知不妥——她体内那女鬼大肆捣乱,令她治不了牡丹。唯有先将这女鬼收拾了,才能顾及旁人。

    玫瑰低声道:“师妹,你坚持住,我定会尽快救你。”于是凝神屏息,排除一切杂念,运无妄所传神功调养。

    迷迷糊糊,如梦如醒,不知过了多久,玫瑰轻呼一声,终于祛除了那毒咒。虽然耗费了大半真气,可毕竟摸索出了一条可行的法子。玫瑰微微一笑,又立即转而诊治牡丹。

    她一见牡丹境况,当真心惊不已。她身子僵硬,肌肤湿哒哒的,体表竟似云雾漂浮,正在溶化。而她双眼泛白,眼中也是雾气蒙蒙。宛如被妖魔附体、鬼魂夺舍似的。

    玫瑰骇然心想:“她那前世.....究竟是什么东西?”

    她压下困苦之情,着手替牡丹疗伤,只盼自己这临时抱佛脚的法子能有奇效。

    陡然间,听得马蹄笃笃响起,由远而近。玫瑰暗想:“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当口为何越不能安宁了?来的人是谁?可别是青阳教徒!”

    好在她们藏身之处甚是严密,只要那群人不靠近,未必会被发觉。

    来者正在交谈,一年轻男子说道:“师姐,你看金眼神累成这鸟样,还是找一处歇歇吧。”

    一少女声音响起:“我这千娇百媚的妙人儿还没叫累,为何这健壮如牛的大高个儿却这般娇嫩?”

    另一男子虚弱地说道:“是.....娘子她索要太狠,我.....我实是体力不支了。”

    那师姐怒道:“真是好没羞没臊!这档子事怎能说得出口!”

    头一开口的男子叹道:“金眼神,你以为这里是离落国那野蛮之地么?你夫妇二人也该克制克制了。”

    师姐又道:“轻羽,咱们别提这等羞人话头。若让外人听见,定会以为我们颠倒山都是一群无聊之辈。整日价想着....想着男女之事,本仙女玉洁冰清,贤良淑德,可受不了外人乱嚼舌根。”

二十四 神仙不着急

    玫瑰心想:“什么颠倒山,糊涂山的,听此门派名号,本就乱七八糟的很。这位‘师姐’居然自称本仙子,要么真是天上仙神,要么是狂妄自大之辈。可她的声音,却又有些耳熟…”

    她只盼这些颠倒山门人快些走开,离得越远越好,自己便可全心投入,救治牡丹。

    只听另一男子道:“那大盐神真是个混账王八蛋!他说要替咱们禀告天庭,派兵剿灭离落国的青阳教徒,可又把咱们当作属下差来差去,替他做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师姐”道:“白首说的不错!咱们颠倒山这段时日,可替他捉拿了不少地庭仙神,但青阳教依然在离落国大行其道,招摇过市。”

    玫瑰听到这“大盐神”三字,当真惊心动魄,恨从心起:“她们竟是那邪神的部下?”

    又听那“金眼神”叹道:“我已经说过多少回了,天庭办事奇慢,剿灭青阳教本是天庭命运部的事,哪怕大盐神官居万仙派清高仙长,若要跨部调兵,又谈何容易?更何况迷雾师已然倒台,命运部也无人可用。”

    玫瑰又想:“这大盐神居然是万仙派的清高仙长?真是是恶人命长,好人命短。”

    “轻羽”哼了一声,道:“咱们千里迢迢,护送你去大盐神府上,就换来这结果?孟弦….我娘子她为此而死,到头来竟是一场空?”

    金眼神道:“放心,放心,你以为大盐神不想立下大功,升官发财?我敢打包票,再过不久,此事必有重大进展。”

    此时,另一少女道:“夫君言之有理,诸位师长莫要着急。”

    玫瑰透过草丛缝隙,去看这群人,最显眼的是一金灿灿的大高个,其余皆是年轻男女,其中一女子美得惊人,可细细去看,却又觉得五官莫名怪异,令人觉得遥远虚幻。

    那奇美的少女正是那“师姐”,她开口说道:“咱们离颠倒山已久,虽然曾传信回去,但他们难免着急,要我说,此次与大盐神会面之后,无伦结果如何,咱们都不再听他差遣。”

    金眼神道:“唉,你们这些凡俗之辈,委实毫无耐心。我等天庭大仙,为办一事,等上个一年两年,皆视若等闲。”

    “师姐”道:“你等上一年,青阳教便壮大一倍,等上两年,便壮大两倍。天庭再这般麻木不仁、尸位素餐,可别到时候追悔莫及。”

    玫瑰对这群颠倒山门人颇有好感:“她们大骂那‘大盐神’,又专程与青阳教为敌,与我们瑶花河志同道合,不知她们身手怎样,可别遇上那青衣雅士与树底老仙,难以应付。”猛然间,她想起这“师姐”是谁,她正是孟行海的弟子陈白雪!玫瑰心头一热,暗忖:“她在这里!行海他必然也不远了!我….我终于能见到他了么?”

    此时,林地间响起喧哗之声,玫瑰望去,不禁一凛:来者竟是数十个红皮长角的妖魔,各个儿体型矮壮,好似一块块石头,它们鼻孔嗅动不停,拨开花草、树枝,朝此走来。

    众妖魔离白雪儿她们还远,但白雪儿立时说道:“是妖魔?为何此地会有这许多妖魔?”

    轻羽神色警惕,道:“那必然有召唤妖魔的道术士了,青阳教就在附近。”

    白首道:“最好能将大盐神引去瞧瞧,让他亲眼见见青阳教如何嚣张。”

    白雪儿道:“两位师弟,动手除妖!”另两人应了一声,施展身法,朝妖魔方向跑去,眨眼间已交上了手。妖魔破口大骂,声音粗豪,却听不懂在骂些什么,双方杀在一块儿,众妖魔极为凶猛,手上力气沉重,只不过仍不是轻羽、白首之敌。

    玫瑰暗忖:“行海传的功夫果然了得,但他们功力尚浅,若遇上树底老仙,只怕要糟。”

    骤然间,她感到掌心火热,经脉巨震,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是她正在医治的牡丹身内真气好似决堤,不可阻挡地满溢在外,这真气如此雄厚猛烈,竟比牡丹原先的修为强了足足一倍。玫瑰此刻自身虚弱万分,无法硬拼,不得已松开手掌。牡丹低着头,蓦然发出刺耳的尖叫声。玫瑰急忙遮住耳朵,竭力运功抗拒。

    白雪儿惊呼道:“草丛里有人?”

    牡丹已然面目全非,一圈绯红的雾气化作衣裙,笼罩她身躯,她脸上现出粉色花纹,好似唱戏的花旦,其容貌之艳丽奇特,着实动人心魄。

    玫瑰喊道:“牡丹!收摄心神!莫要动摇!”

    白雪儿立时认出玫瑰,道:“啊,你….你是….殿下?”

    牡丹喊道:“杀,杀,杀了他们!杀了村子的仇人,杀了追杀我的恶徒!杀!”声音犹如泣诉。她掌中一团红雾,化作一道利刃,刺向玫瑰胸口。玫瑰当即往后一倒,那红光擦着她脸颊飞过,相差只在一线之间。她身后“砰砰咔咔”,数十棵树在一瞬间全数崩溃倒塌。

    玫瑰心中一寒:“这并非死亡剑诀,也非瑶花河功夫,莫非真是牡丹前世的武学?”

    牡丹再一剑刺来,在这生死关头,玫瑰心神前所未有地集中,使一招“清虚无妄”,此招是无妄老人一门中最为高深的功夫,足以化解山崩,逆转海浪。玫瑰原本功力不足,难以运用,但在这存亡时刻,竟奇迹般地施展出来。那红光临近,玫瑰紫剑一转,红光好似进入一无底洞中,再无踪迹。

    但她勉力而为,随后大感虚弱,竟提不起半分内力。牡丹呼喝道:“恶人,为何你还要加害我?”正欲再出一掌,突然却有些犹豫。就在这时,白雪儿赶到,抱起玫瑰,身影闪动,弹指间已在数十丈外。

    牡丹满脸怒容,道:“往哪里跑?”身子犹如一道红雾,紧追不舍。张轻羽等人愕然相望,甚是担心,可那些妖魔不停地冒出来,他们无法舍下郑亮与金眼神,难以上前相助。

    白雪儿轻功如风,踩着树枝、树叶,一弹一跳就是二十丈远。玫瑰道:“雪儿师侄,许久不见,你功力大有长进啦。”

    白雪儿心下得意,道:“多谢师叔夸奖,哎呦,不对,咱俩这称呼可得改改。”

    玫瑰奇道:“为何要改?”

    白雪儿道:“我…..我….没什么,不必改了。”自知失言,好生懊悔。她心知玫瑰与形骸之间曾有一段情缘,险些结为夫妇,自己虽然后来居上,成了形骸妻子,可此事毕竟算不得光彩,若被玫瑰得知,定会不快至极。

    玫瑰道:“你救了我性命,唉,我真不知该如何感激你才是。”

    白雪儿道:“不必,不必,我…咳咳….抢了你的….那个….”

    玫瑰见她俏脸娇羞,吞吞吐吐,笑道:“抢了我的什么?本姑娘也大方的很,你要什么,我送你就是。”

    白雪儿道:“没抢!对了!我是抢了你的风头,本来你大显神威,自己定能对付得了这女妖怪,我横加阻拦,未免太不识趣啦。”

    玫瑰苦笑道:“她是我的师妹,可不是什么女妖怪,而且我身负重伤,你要我独自对付她?那可太抬举我了。”

    两人正在交谈,白雪儿脚下豁然出现一团红雾,那红雾“扑”地一声散开,白雪儿只觉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道直冲向自己。她运金焰神功,一道金圈挡在前方,巨力一幢金圈,白雪儿浑身巨震,顿时呼吸艰难,身子飞得老高。她在半空扭转一圈,落在草地上,却见牡丹已挡住了两人去路。她眸中含泪,口中喃喃说道:“害我亲人的坏蛋,我一个都不会饶过。”

    玫瑰急道:“师侄,此事与你无关,你快走。你救我性命,我若不死,今后必尽力补报。”

    白雪儿摇了摇头,见牡丹身上的雾气起起伏伏,诡异绝伦,只怕功力远胜自己眼下,低声叹了口气,道:“师叔,但愿你不记得见到了什么。”

    玫瑰道:“我说了,你不必管我!快….”

    白雪儿将玫瑰松开,玫瑰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双无形臂膀托着,轻柔地落在一旁。然后,她眼前的白雪儿也不见了。

    她见到了一条白龙,身上泛着白光,似漂浮在云烟之间、千里之外,可却又确确实实地近在眼前。那白龙融入了近处一美貌少女的秀发,令她像戴了一顶龙冠,似梦似真,虚无缥缈。那龙身上有鳞有羽,鳞羽融合,成了这少女身上圣洁光辉的衣裳。

    玫瑰满心困惑:“这少女是谁?白雪儿人呢?”

    她无法将这少女与白雪儿联系在一起,甚至以为这少女把白雪儿吞食入腹,也想不到这少女会是白雪儿。

    牡丹见到这少女,眼神中露出些许惊恐,但立时恢复了怒意,她掌中红雾成团,再度化作剑芒,闪烁着朝少女刺来。但那少女只轻轻挥手,红剑好似陷入了花海,沉入了星河,难以靠近她半分。

    少女笑道:“天地真奇妙,一物降一物,你这云雾仙,遇上我这蜃幻仙,还是乖乖投降的好。”

    她长发中的那条白龙突出一团白雾,白雾之中似有无数世界,无数变化。牡丹被那白雾包围,惊慌失措,手忙脚乱,想要逃脱,却全不知该往哪儿逃。

    两人相斗了半个时辰,白雾散开。玫瑰见牡丹已恢复原样,在地上昏睡了过去。她惶恐不已,没来由地心想:“莫非这….这怪异少女吞了牡丹的魂魄?”

    那怪异少女朝玫瑰微微一笑,退后几步,仿佛就此离世而去了。

二十五 天上头等事

    玫瑰使尽全力,跑了几步,查看牡丹伤势。牡丹睁开眼来,流着泪,小声道:“玫瑰姐姐,我….我好对不起你,我竟想杀你?我宁愿自己死掉,也不想….”

    玫瑰轻拍着她,柔声说:“是妖魔捣乱,怪不得你。”

    话音刚落,牡丹又沉沉入睡。却听白雪儿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找一处清净地方,让你俩养伤。咱们的金眼神药酒颇有神效,你们一喝就好。”

    玫瑰脑子乱糟糟的,似觉得有一层穿不透的墙壁,令她想不起某个真相来。她修为远胜过张轻羽、伍白首,对那两人而言,那异象绝非凡间事物,浑不可理解,但在玫瑰看来,那异象可疑至极,暗通大道,令她感悟万千,似乎近在咫尺,挥之不散。

    她心想:“那白龙少女与师父的仙灵真气颇有相似之处,难道都是借助梦海的灵息?”瑶花河的师尊若梦仙子是仙灵与凡人产下的后裔,她一身梦海真气犹在形骸之上。玫瑰跟随若梦练武有成,已临近突破关口,刚刚见了那奇异的蜃龙功夫,只觉灵感万千,萦绕心头,好似就要抓住什么头绪似的。

    白雪儿将玫瑰、牡丹扛在双肩上,奔驰如飞。玫瑰这才惊醒,道:“师侄,真是辛苦你了。”

    白雪儿道:“不辛苦,不辛苦,争风吃醋、抢夺正宫才真正辛苦。”

    玫瑰愕然道:“什么?”

    白雪儿慌忙摇头道:“没什么,我这人就爱胡说八道,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须臾间,玫瑰脑中灵光一闪,终于在千头万绪中见到了一线光明,她道:“那….那白龙少女…莫非是你?”

    白雪儿惨叫一声,道:“葬火纹,你这混蛋,不是说谁都认不出来么?”

    葬火纹答道:“我只说真气弱者绝无法看穿,这位姑娘智慧不凡,功力又强,居然能够看破?”

    玫瑰又惊又喜,借助这一顿悟,那些苦思许久而不得领悟的本门绝学,终于如云开雾散、梦幻破灭,无穷奥秘在她脑中清楚地流过。

    她愣了半晌,笑道:“葬火纹是谁?你怎的练成了这般神功?是行海他教你的?”

    白雪儿道:“葬火纹是个大混球,是他教我练这倒霉功夫,行海….行海师父他外出远行,至今未归,你还是….忘了他为妙。”

    早在许多年前,玫瑰已下定决心:“我终有一天要与行海破镜重圆,哪怕他与孟轻呓好过,与另外的女人好过,我也毫不计较,我非他不嫁,也非要他不可。”当下苦笑道:“想要忘了他?那可难如登天。”

    白雪儿不想惹恼了玫瑰,玫瑰也羞于显露情意,两人不约而同地避开此事。白雪儿道:“师叔,那蜃龙功夫,你可得替我保密,绝不许对任何人说起。”

    玫瑰笑道:“放心,你不让我说,就算把我脑子砸开,旁人也绝会不知道你的隐秘。”

    两人多年前曾因皇位之争而大打出手,如今白雪儿救了玫瑰,玫瑰对她感激无比,两人冰释前嫌,彼此反而加倍亲密,像是失散许久的好友一般。

    白雪儿道:“你这位师妹也挺厉害,我就算变作那白龙,取胜也极为吃力。”

    玫瑰叹道:“或许她自己知道缘由,或许也已经忘了。”霎时又想起其余同门,惊呼道:“对了,本门弟子先前正与青阳教徒恶战,我与牡丹最是没用,负伤逃离,但她们或许仍在苦战。”但此刻不知已过了多久,更难测余人安危。

    白雪儿昂首道:“有本仙子在此,师叔你尽管放心养伤,就算她们被捉,我也随随便便就能将她们救出来。”

    她们回到原处,张轻羽等已除尽妖魔,见白雪儿安然归来,又带回两个秀丽女子,心中尽皆一宽。

    白雪儿道:“金眼神,快酿药酒!”

    金眼神忙取出果子酒来,玫瑰与牡丹喝下,此酒实为疗伤圣药,药性却极猛,故而饮酒后需得睡上许久。玫瑰醉醺醺地撑了一会儿,眼皮打架,终于还是天旋地转,人事不知。

    这一睡又是迷迷糊糊,不知时辰,等她悠悠转醒,发觉自己似在一客栈床铺上,牡丹睡在她身边,玫瑰探她气息,已然回复如常,顺畅无碍了。她扫视一圈,见一奇大的蜈蚣头颅放在桌上,大吃一惊,可旋即想起这妖魔是自己所杀,自己抱着过来的。白雪儿救下她后,又将此物放在了客房内。

    她推开房门,步入走廊,驻足听了听,有人声在右侧,那人说话甚是响亮,仿佛是天王老子,一旦开口,谁也抢不了他的风头。

    玫瑰心中一动:“白雪儿说要与那大盐神碰面,莫非就是这说话者?”想起此人种种罪恶,目光变得冰冷如霜,她沉住气,如死亡般寂静无声,走向那方。

    大厅中其余酒桌全都空着,唯有正中一桌坐人,席间只有那金眼神、白雪儿两人玫瑰是认得的,其余八人穿着十分奢华、光彩照人,头戴天庭官帽,脸上神情又是高傲,又是鄙夷。

    玫瑰心想:“爹爹曾对我说:天庭中不少神仙,认为凡间是泥潭,是蚁穴,肮脏不堪,若要他们下凡,便以为是极大的苦差。这八人想必就是爹爹口中的人物。”

    有一红脸的大高个儿坐在主位,他道:“金眼老弟,我今个儿请来的,都是现今命运部的高官大员,若要调兵遣将,剿灭邪教,都是由他们说了算的。你怎的挑了这么个寒酸地方招待他们?”

    金眼神陪笑道:“此节我自然明白,但地方挑的再好,不如老弟我烧菜的手艺好。地方挑的再美,不如老弟我亲酿的酒美。诸位多多包涵,喝酒,喝酒,吃菜,吃菜。”

    玫瑰紧盯着众仙官,心想:“他们一个个儿都不像是好东西。就是他们玩忽职守、不务正业,才令地庭与天庭反目,凡间与天界隔离。而那红脸的,就是那个大盐神了。”

    她此时并不恼怒,反而冷静至极。

    大盐神道:“我烟酒齐….嗝….说了多少好话?卖了多少人情?才说得动这几位大人下凡来审查此案?”

    白雪道:“天官捉拿妖魔,这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妖界难道不是凡间与天界的头一等大敌?”

    大盐神叱道:“陈白雪!这儿轮得到你说话么?”

    白雪怒道:“烟酒齐!我忍你很久了!你收了那妖界法宝之后,一直拖延不办事,让咱们回不了门派,足足等了有大半年时光!金眼神是人证,那法宝是物证,难道还不足够么?难道对付妖界,不该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么?”

    大盐神又要怒骂,但一看似英勇的仙官阻住了他,笑道:“烟大人,美人儿醉了酒,说话冲了些,你又何必与小丫头一般见识?”

    烟酒齐笑道:“还是任壤大人宽宏大量,陈白雪,任壤大人是如今命运部尚书,法力无边,位高权重,你还不向他敬酒?”

    白雪横眉冷眼,道:“他若答应立即派天兵下凡,对付青阳教派,我才敬他一敬。”

    任壤哼了一声,道:“小美人,你这可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了。我且问你,你知不知道朝廷每年拨多少财物给我来管凡间之事?又可知道咱们命运部若要用兵,需得多少军饷?”

    白雪道:“我不知道,但我只知道你们若不尽快出兵,妖界就快把凡间吞并啦!”

    任壤道:“除妖、降妖、打妖、治妖,对我天庭而言,一直是重中之重,不变的宗旨,天庭内阁三令五申,不许纵容妖界。唉,这档子事,谁也不敢掉以轻心哪,一不留神,就回被按上个私通妖界的罪名。”

    白雪儿道:“你知道就好!”

    任壤喝了口酒,微笑着摇了摇头,又道:“然而一来,妖界的妖魔,每年上供天庭无数贡品,数目虽远不及凡间信仰所获,可也并非小头。二来妖界有些巨巫神力之强,不在三清之下,即使三清施法,将巨巫召唤至天庭受审,也是一桩劳师动众的大事。当年,元始天尊召唤巨巫‘夸父’,令其受刑,这夸父体型之巨大,足有三千丈之高,大伙儿为了安置着巨巫,可是煞费苦心,不得不拆除数个城镇,夷平数座高山。你说说,如今风平浪静的日子多好?为何非要捕风捉影,针对妖界不可?”

    白雪儿道:“你的意思是,只能任由青阳教徒开枝散叶,吞并四海了?”

    任壤笑道:“本官之意,是看姑娘有没有诚意了。你就算是一凡间农妇,要让猎户替你清除恶狼恶虎,也得付些….代价才是。”

    白雪儿道:“你待怎样?”

    任壤道:“这第一步嘛,自然是要小美人儿你显出些决心来,要让本官乐意….嘿嘿….在凡间久留,乐不思归才行。至于之后的花费,咱们大可商量商量….”说罢伸手摸向白雪儿手掌。

    白雪儿怒不可遏,一拳打在这任壤脸上。任壤是天界大神,可却不过是靠溜须拍马、损人利己高升上去,真气却也不过尔尔,他“啊”地一声惨叫,人仰马翻,他起身指着白雪儿,怒道:“你完了,你完了,你与本仙作对,哪有好果子吃?本仙天上朋友无数,回天庭之后,立即咒你这辈子风不调,雨不顺,养儿子没**,庄稼全数死绝…..”

    白雪儿道:“金眼神,你出的什么馊主意?”一怒之下,拂袖而去。金眼神急得满头大汗,道:“唉,唉,这下完了,这下可全完了。”慌慌张张,随白雪儿离店。

    众神仙对此事大声斥责,烟酒齐脸色难看,又不甘心此事就这般黄了,道:“诸位大人,这场功劳毕竟非小,这女子纵然可恶,毕竟对咱们还有用。”

    任壤道:“他妈的,这女子样貌虽美,却总有些怪里怪气,本仙看中了她,实是她的福分,她居然身在福中不知福?烟大人,你给我好好罚她,罚得她痛改前非为止!”

    玫瑰运功查探,得知客栈中除了这八仙之外,再无旁人,看来是仙神驾到,凡俗回避。她冷冷一笑,走向酒桌。

二十六 妖火杀仙官

    众仙官正在气头上,忽见另一绝色佳人聘聘婷婷而来,都“咦?”了一声。大盐神迎向玫瑰,笑吟吟地拦住她,道:“小姑娘,你可不该留在此地,更不该跑到这儿来。”

    玫瑰奇道:“大叔,这是为何?我在屋中正睡,为何一下子店家的人都走光啦?连掌柜的、跑堂的都不见人影。”

    大盐神手在天灵盖上一拍,显露一道仙光,笑道:“我们不是凡人,而是天上的神仙。此刻于此聚会,可不容凡人观瞻仙颜,就像凡人的皇帝老儿驾到,还不是把闲杂人等赶得远远的。”

    玫瑰拍手道:“是神仙?啊呀,我可一直想瞧瞧神仙呢!我爹爹说天上的神仙等闲不下凡,凡人一见到神仙,便是天赐好运呢!”

    众仙官齐声发笑,都道:“你遇上咱们,确实运气不坏!”“寻常女子,怎能见到我等显灵?”“兄台此言差矣,这位小姑娘容貌委实不差,我看她不像是寻常女子,倒像是个神裔。”

    玫瑰道:“是啊,我爹说他也是一方神仙,唉,只可惜他不知跑哪儿去了。”

    大盐神道:“好,丫头,今个儿算你撞上了彩头,若是你陪咱们喝酒聊天,我等便会赐你享不尽的好处,什么心愿都能实现,你觉得如何?”

    玫瑰连连点头,道:“我前些时日在镇子集市上瞧见了一件衣裳,甚是好看,只可惜钱没带够,若我陪你们,你们可得替我把那件衣裳买下了。啊,不,不,我爹爹,你们该去帮我找我爹爹。”

    众仙官道:“这有何难?我等只要动动手指头,全镇子上的金银珠宝、锦衣玉袍,你要什么有什么。无论要找何人,我也有的是法子。”

    玫瑰小小年纪,龙火功便已臻极高境界,故而驻颜不老,外表仍像是十七、八岁的少女,加上她故作天真无邪、幼稚可爱的举止,众仙官对凡人不甚了解,都以为她真是乡村间某个无知元灵遗下的孤儿,对她所言深信不疑,全无防备。

    玫瑰道:“这可好,你们这些大人在此喝酒,可不能没有店小二伺候,我就算喝不了酒,替你们收拾收拾碗筷也行。”

    大多天庭神仙皆傲慢无比,对他们而言,地界的凡人与猪牛猫犬无异,龙火贵族稍稍好些,似是骏马猛虎,只是爱美之心,天地相通。这些天官全是贪财好色之辈,见玫瑰姿色绝丽,身段完美,确是万里挑一的美女,心想:“淤泥之中,亦有清莲,若能品尝这姑娘的秀色,我也不算太吃亏。只是尊卑有别,我让大人先享用她这童女之身,随后吃些剩饭剩菜也好。”

    任壤笑道:“小姑娘,你这等金玉般的妙人儿,我怎舍得让你劳累?来,你坐到我身边来。”

    玫瑰心知这大盐神既然是清高仙长,功力非同一般,唯有趁他全无防备之际,才能一击将他制住。于是不动声色,巧言妙语,将这毫无戒心的纯真村女扮得毫无破绽。众仙官早将剿灭青阳教之事忘得一干二净,只专心灌玫瑰喝酒,玫瑰娇嗔佯恼,说他们欺负人,把众仙官逗得乐开了花。

    喝了数杯,那大盐神凑近了她,胳膊搂在她肩上,笑道:“姑娘啊姑娘,你这酒量.....倒也了得,只不过....太过耍赖,怎地别人敬你酒,你还推三阻四的?咱们可是天上大有来头的神仙。”

    玫瑰吐了吐舌头,轻轻挣脱大盐神,道:“你们这么多人对付我一个,还有脸面说我不好?我不来,我爹爹说,男人若灌女人酒,就是心肠很坏的男人!”

    任壤嘿嘿一笑,道:“你家养小鸡小鸭么?你若喂你家鸡鸭好水好米,是心肠好呢?还是心肠坏?”

    玫瑰道:“是心肠好啊,我这是照顾它们呢。”

    任壤道:“就是啊,咱们是神仙,让你多喝些酒,是在为你好。”

    玫瑰点头道:“原来如此,这道理还真是这样。”

    大盐神一抹嘴,道:“姑娘,我亲亲你成么?就像你亲你家的小鸡小鸭一般。”

    玫瑰道:“我亲我家的鸡鸭,是因为他们可爱极了。你现在亲我,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可爱?”

    大盐神眉开眼笑,满脸急色,道:“你比那些个鸡鸭可爱的多了。”咧嘴一笑,张开大嘴,亲了过来。

    玫瑰一掌拍向大盐神,掌未到,剑已到,紫星玫出现在掌中,一剑刺入大盐神嘴巴,从他喉咙中穿过。这大盐神在天庭本是高等仙官,凡间兵器难以伤他分毫,但紫星玫为朝星躯体所铸,神异卓绝,足以杀伤仙神,降伏妖魔,在紫星玫之前,烟酒齐实与凡人无异,他“啊呀”惨呼一声,已然身负重伤。

    大盐神亲向玫瑰时,玫瑰故意用大盐神的高大身躯挡住旁人视线,其余仙官沉迷酒食,此时仍不知变故,等大盐神如杀猪般叫嚷倒地,众仙仍以为是这玫瑰不甘受其轻薄,打了大盐神一耳光。任壤朗声笑道:“河东母狮吼,仙官摔破头....”

    话未说完,玫瑰手臂一转,剑影一闪,众仙官喉咙上都中了一剑。这正是若梦当年演示的“梦花生灭掌”中的一招,出手快捷无伦,变幻无常,之前玫瑰经白雪儿启发,经过一夜苦思,终于领悟其中精髓,眼下一经运用,竟令这群仙官躲无可躲,挡无可挡。玫瑰又惊又喜,心想:“若未练成此功,未必能一剑得手。”

    众仙“嗷嗷”直叫,伤口处鲜血长流,那任壤惨声道:“这剑....咳咳....是什么剑?为何能....伤得了我?”

    玫瑰道:“紫星玫得自朝星剑神,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官,全都受死吧!”

    众仙吓得魂飞天外,顿时全化作虚体,逃向客栈外。玫瑰再使一招“梦花生灭”,以掌法运剑,众仙逃亡方向处霎时有如千万朵玫瑰盛开,那玫瑰花瓣锋锐无极,弹指间,已将众仙全数诛杀,令他们化作星铁。

    大盐神武功远胜其余众人,但伤的极重,心知无法抗衡。他肚子鼓起,一声怒吼,精盐如瀑布般喷出,玫瑰吓了一跳,闪向一旁,原本这“盐瀑”是大盐神无往而不利的绝招,能在眨眼间将客栈填满,令玫瑰无处可藏,也令他有逃生之机。好在大盐神喉咙破洞,那盐瀑从破洞中泄露,大盐神痛苦万分,急忙收功就逃。

    玫瑰纵身一跃,再使梦花生灭掌,大盐神又中了数剑,血流如注,玫瑰又用朝星所传剑法,剑光圈转,将大盐神两条胳膊,两条大腿全数卸了。大盐神痛的大哭大叫,道:“饶命!女侠饶命!你我无冤无仇的....”

    就在此时,牡丹从窗口跃下,奇道:“姐姐,这是怎么啦?这又是谁?”

    玫瑰笑道:“是老天爷送咱们的一份大礼。”倒转剑柄一敲,将大盐神打晕。她见白雪儿、金眼神并未返回,心想:“可别连累了师侄,毕竟这些邪仙都是她邀来的。”

    她思索片刻,将大盐神提在手里,跑回客栈内,返回房屋中,看见那轮回蜈蚣脑袋。

    牡丹皱眉道:“这玩意儿挺吓人的。”

    玫瑰道:“咱们将这东西留在原处,若天庭查案的一见,没准会认定是青阳教袭击此地,杀尽了这些邪仙.....”

    牡丹道:“姐姐,为何要与天庭作对?咱们瑶花河也算是天庭在凡间安置的衙门哪。”

    玫瑰打了大盐神一嘴巴,道:“此贼正是害苦了楚瑜洞老仙们的大盐神。”

    牡丹恍然大悟,笑道:“原来是这样,打得好!”也是一巴掌拍出,大盐神闷哼一声,未能转醒。

    玫瑰沉吟道:“只不过这布置太过简陋,破绽百出,大盐神是万仙清高仙长,万仙派若要追查,未必会上我的当。”她抓着那蜈蚣头颅,摆弄两下,突然间,蜈蚣嘴巴“呼”地一声,喷出一口妖火。

    牡丹、玫瑰先是一惊,随后发觉那蜈蚣并未活转,又同时欢呼起来,玫瑰笑道:“杀了神仙,放一把妖火,这才算做的地道,做的彻底。”

    牡丹道:“可不是吗?只可惜这店家可倒了大霉。”

    玫瑰叹道:“唯有等事后在找到掌柜的,设法暗中补偿了。”她运功查探,确知店中再无活物,于是轻拍蜈蚣脑袋,蜈蚣一会儿喷火,一会儿喷毒,少时终于吐尽,自行消失不见。约一炷香过后,客栈已被汹涌绿焰吞没。

    玫瑰暗忖:“雪儿师侄,对不住啦,可能坏了你的大事,不过这**官只怕也帮不上忙。待我救出同门,必会向你赔罪。”遂携带烟酒齐,与牡丹并肩远去。

    两人找向先前大战之地,却见雾已全散了,花园中地陷树折,满目疮痍,青阳教徒的尸体遍布各处,好在并未见到缘会、桃潭、湘田的尸骨。牡丹指着一处,道:“看那儿,大师姐她们边打边退,向那边走啦。”

    玫瑰道:“不错,但情形只怕不妙。”她将紫星玫变作飞剑,两人跃在剑上,向打斗痕迹方向疾飞。

    约飞了三十里路,忽然间,空中传来嗡嗡之声,正是瑶花河的搜魂之术。玫瑰喜道:“是师姐她们!她们果然没事。”

    牡丹道:“不,她们在向同门求救,快些,快些!”玫瑰心中一凛,催动飞剑,俯冲向地面。

二十七 快意了恩仇

    少时,见密林中山峰林立,那青衣雅士、树底老仙与十来个妖魔堵在一半山腰的山洞之前,众妖魔有的衣冠楚楚,相貌妖冶,有的五大三粗,狰狞可怖,但无论模样怎般,皆显露出一股统领群妖的风范,似乎他们绝非寻常妖魔,而是妖魔中的国君、宗师。

    青衣雅士喝道:“还犹豫什么?龙蜒主人的号令,难道你们胆敢不听?终临狼、不倒翁、极刑魔、环鞭女妖、血燕红狐,你们五人齐上!”

    有五个妖魔朝他投来忿恨的目光,但旋即依言出击。一双头狼妖冲向洞口,伸出四条胳膊,利爪长如朴刀,只见刀光一闪,朝洞口挥出,洞口飞来一条百花鞭,一柄虹光剑,那狼妖“啊”地惨叫,朝后急退。那鞭影、剑光交织如网,严密万分,五妖联手猛攻,却丝毫难占到上风。

    玫瑰喊道:“是湘田、缘会!”

    牡丹道:“是,但她们....她们似乎气力不继,大师姐呢?”

    须臾之间,她们已到近处,青衣雅士察觉她们,喊道:“敌人援军到了!树底老仙,你对付她们!”

    树底老仙倒转黑木杖,骤然跃起,一杖狠敲,玫瑰使出梦花生灭掌,刹那间面前布满花影,现实更替,沧海桑田,树底老仙喊道:“你怎地也会这招?”招架不及,身上多处中掌。但他功力太深,招式纵然不及,可虽败不乱,一招“直捣黄龙”,木杖朝前一捅,玫瑰双臂轮转,使出卸字诀抵挡,悄无声息间将敌人招式化去。玫瑰向后飘出,树底老仙则踏上一步,稍稍占了上风。

    玫瑰暗叫可惜:“若是师父亲至,以此掌法之精妙,这树底老仙在五十招内必败无疑,我内力不及,便发挥不出这掌法的十成威力。”她吐出胸口浊气,喊道:“大师姐!你们没事吧!”

    但听洞中桃潭叹道:“我迫不得已....使梦花生灭掌...抵挡他们,不料运功出岔,动了心魔,不得已退守至此。”

    缘会道:“你们来的正是时候,要是再晚一些,我们三人都成了妖魔的盘中餐啦。”

    青衣雅士哈哈笑道:“三位姑娘可是误会了在下?在下乃是谦谦君子,岂会有杀害三位之心?只不过想请三位加入我青阳教而已。”他又转身对玫瑰说道:“玫瑰殿下,我先前未认出你,委实失礼之至。圣上她一直对你甚是牵挂,只想早日与你团聚。”

    玫瑰摇头道:“她的心思,我再明白不过,还是谢绝为妙。我是来救人的,你这魔头休想再要猖狂。”

    树底老仙冷冷说道:“不过是自投罗网而已,你掌法虽强,可功力不过尔尔,如何敌得过老夫?”

    玫瑰道:“牡丹,把那人给我!”

    牡丹站在紫星玫上,将那大盐神烟酒齐抛向玫瑰,此神复原极快,此刻又四肢齐全,但中了玫瑰的梦花生灭掌,一时未能转醒。玫瑰又在他天灵盖上按了一按,烟酒齐“呜哇”一声,这才恢复知觉。

    刹那间,树底老仙惊讶万分,激动不已,喊道:“你是那大盐神?”

    大盐神定睛一瞧,依稀认得,忙道:“你是那什么洞的老黑仙?快,快救我!这妖女不知是何来历,竟敢杀我七位同僚,又折磨本仙,斩掉我四肢,此乃逆天之罪!老黑仙,你若杀了这妖女,救我脱困,我定禀明天庭,减你刑期,早些还你自由!”

    树底老仙心中痛快,欢喜得似快要飞上天去,道:“这位姑娘....当真做出这样的事?”

    大盐神连连点头,心中生出莫大指望,嘶哑着嗓子嚷道:“那还有假?我眼下是天庭一等一的大臣,在三清上神面前也说得上话,你若立下大功,非但能够减刑出狱,我还会重重提拔你....”

    他说到此处,这才发觉古怪:此地并非楚瑜洞,而是一开阔的露天之处,这老黑仙显然已然逃脱牢笼了。他不及细思,又高声道:“你已经出来了?那很好,很好,我免去你私自外出之罪,你要在外头留多久都行,反正巡视东方,乃是我的权责,不要紧,不要紧....”

    玫瑰又刺大盐神一剑,大盐神痛的哇哇惨叫,无力抗拒。玫瑰道:“树底前辈,你想不想亲自处决此贼?”

    树底老仙欣喜若狂,朝玫瑰连连作揖,道:“若真能如此,老夫别无所求了!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青衣雅士怒道:“树底老儿,你说的是什么鬼话?我放你外出,你怎能出尔反尔?”

    树底老仙说道:“青衣!你才是出尔反尔之辈!你答应过我,若我帮你青阳教办事,你必会不遗余力地替我捉拿这贼仙!然而这十年间,你利用我为非作歹,杀伤无辜,做的伤天害理之事难道还少了?为何丝毫不见你对这奸贼动手?”

    青衣雅士道:“伤天害理又如何,这贼老天难道不该伤?这恶天理难道不该害?你就算杀了这一个奸官,天庭另有千千万万的奸官,你不斩草除根,釜底抽薪,又岂能断绝这些害虫?”

    树底老仙正欲答话,大盐神却骇然道:“我....我与你这老儿无冤无仇,你为何也要害我?”

    树底老仙咬牙道:“无冤无仇?你还真说的出口?那十几头鹿儿的性命,那骨肉分离之苦,我要你千百倍的偿还!”

    玫瑰手掌轻拍,噼啪声响,大盐神浑身被两朵铁莲花夹住,登时疼痛入骨,却又难以动弹。她将大盐神一推,树底老仙一掌抓住,他欢呼道:“好极了,好极了!”

    玫瑰道:“前辈,捉拿奸官之事,本是我理所应当,义不容辞,但我想求你助我等一臂之力,歼灭这一众妖魔邪徒,若事成之后,我必设法报答你。”

    树底老仙朗声笑道:“姑娘何必如此客气?你对老夫恩重如山,无论有何请求,老夫万死莫辞!”说罢手掌如刀,劈在大盐神腹部,顷刻间,大盐神体内有无数树枝刺出,令他鲜血淋漓,遍体鳞伤。大盐神痛哭流涕,喊道:“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这就会天庭替你将那些混沌鹿找....找回来!饶命!饶命!”

    树底老仙满心宽慰,只觉此生快乐,无过于此,他不愿如此轻易杀死大盐神,而想永远折磨此神,令他受尽世间最惨烈的酷刑。他面向青衣雅士,道:“我本是黄龙看守,不该助妖为虐,青衣,咱们现在是敌非友了。”

    青衣雅士森然道:“也罢,也罢!阵法已成,你对我已然无用了,就算你临阵倒戈,又岂是我这妖魔君临阵的敌手?”一拂袖袍,众妖身上妖火大盛,围绕于青衣雅士身边。

    树底老仙脸色凝重,挡在玫瑰、牡丹之前,道:“这些全是极厉害的第二层妖魔,其中有两、三个棘手至极,功力不在你们之下,你们千万小心。我挡着他们,你们救人后救走,才是上上之策。”

    玫瑰暗忖:“连这树底老仙都这般说,那可错不了了。但....”她望向青衣雅士,又想:“只要杀了此人,就能兵不血刃将妖魔全数逐回,可此人借助那钧天锁,真气变得极为深厚,才能驾驭这许多妖魔,想要杀他,谈何容易?可若照树底老仙说的做,未免太不讲义气。”

    她统兵打仗多年,一贯仁义两全,不到万不得已,毫无希望时,绝不会抛下士兵,自行撤退。眼下局面不利,可远非全无胜算。

    青衣雅士道:“动手!”其中一个体长四丈的龙形妖魔喷出一团绿焰,树底老仙一杖劈去,轰地一声,他身子一震,火光往两旁散开,直涌动了百丈之遥。玫瑰心下骇然:“光是对付这条妖龙,我也是胜负未卜,若不当机立断,只怕不久连逃都逃不掉。”

    然而,空中倏然有一人影轻飘飘地落下,像是一片凋零的树叶,委实轻盈至极,随风飞舞。那龙形妖魔哼了一声,朝那人影吐炎,然而那人影手指一点,龙形妖魔“嗷嗷”痛呼,竟眨眼间粉身碎骨。

    玫瑰、牡丹、树底皆看得目瞪口呆,心惊肉跳:“此人功力竟高深至斯?便是碾死一只臭虫,只怕也没他杀妖这般简单。不,这或许是专门降妖的仙术神法了!”

    那来人一袭无暇的玉光白袍,脸上一白玉面罩,面罩上唯有金色花纹,除了眼洞之外,别无五官。他看了玫瑰等人一眼,略一鞠躬,独自走向群妖。

    青衣雅士露出惊恐万状的表情,颤声道:“师....师父?”

    玫瑰、牡丹忍不住喊道:“这位....前辈,您是这青衣邪徒的师父么?”

    白袍人转过身来,躬身道:“启禀殿下、姑娘,在下被世人称为‘神衣使者’,确实曾指点过此人一些仙法、道法,但并未收他为徒。”

    三人惊讶至极,喊道:“你就是星网国神衣帮的主人神衣使者?”

    白袍人道:“在下并非什么主人,而是一国之仆而已。”

    青衣雅士恢复镇定,厉声道:“好,你不认我这徒弟,我又何必认你这师父!如今我已今非昔比,再也非当年那受你摆布的弱小之徒!”

    神衣使者叹道:“青笛子,当年我传你道法之后,再亲自送你至龙国,本是要你设法打探圣莲女皇是否与妖魔勾结,却不料你自身反受妖魔诱惑,堕落至如今这地步。”

二十八 各有前程路

    玫瑰登时醒悟:“原来这青衣雅士是星网国密探!无怪乎此人在孟藏大战之前籍籍无名,却突然间崭露头角。”

    青衣雅士冷笑道:“你说得倒轻巧,你可知我在龙国受了多少苦难?又多少次险些丢了性命?我不过是你手中的一颗棋子,你若要舍弃我,连眼都不会眨一下!我走投无路,受尽折磨,唯有替龙蜒主人效忠才是一条出路!如今我神功圆满,今非昔比,倒要试试世传神功无敌的神衣使者,是否当真名副其实?”

    神衣使者道:“堕落者纵有千百理由,但若心无邪念,又怎会与妖魔为伍?你习我法术,应当明白应为妖魔之主,而非妖魔奴仆。”

    青衣雅士道:“好说,那就让你瞧瞧我这妖魔主人的手段!”一声令下,众妖魔连声尖啸,朝神衣使者猛冲而来。

    神衣使者凝立不动,弹指间,那青衣雅士似中了一招,大口喷血,他目光惊诧,困惑异常,指着神衣使者道:“你如何.....伤我?”

    玫瑰见青衣雅士心脏、腹部处渗出鲜血,已受了致命伤,可自己全未瞧见神衣使者任何动作。她惊佩万分:“即使是师父,甚至是母后,也决不能这般杀人于无形之间。这神衣使者一身奇妙功法,委实神秘莫测,难以捉摸。”

    青衣雅士伤势太过惨重,体内妖火断绝,再难维持群妖,群妖陆陆续续停下脚步,接连消失,他急忙到怀中摸那钧天锁,但玫瑰早有防备,劈出一道剑气,一声轻响,断了青衣雅士手掌。青衣雅士“啊呀”一声,由内而外,妖火焚烧,骤然间已成灰土,钧天锁则掉落在地。

    玫瑰道:“他死了么?”

    神衣使者叹道:“是凤凰涅槃之法,他主子多赏了他一条性命。罢了,下次再遇上他时,他便万难逃脱。”

    玫瑰拾起那钧天锁,想了想,双手奉上,道:“多谢使者大人。使者大人身负绝世神通,真令小女子大开眼界。”

    神衣使者摆了摆手,道:“雕虫小技,何足挂齿?此物已非我所有,还请殿下留着。”

    玫瑰奇道:“大人,你帮众为了取回此物,损兵折将,你为何不要?”

    神衣使者道:“我已遇上苏老他们,得知瑶花河救命恩情。此时赶来,一是为铲除叛徒,二是为报答贵派。至于此物本是灵阳仙异想天开,铸造而成,为的是唤醒黄龙,挑战乾坤权威,岂能由我这俗人保管?瑶花河隐居世外,守护天地,才能更妥善地保存此物。”

    玫瑰苦笑道:“使者大人,我有话直说,得罪莫怪,这宝物咱们也用不上,不过是个烫手山芋罢了。”

    神衣使者道:“虽是烫手山芋,但亦有震慑天庭之效,姑娘若自己不要,还请转给若梦仙子保管。”

    牡丹低声道:“姐姐,难得这位使者大方,咱们就收下好了。”

    就在此时,桃潭、缘会、湘田三人赶到,她们先前遥遥望见神衣使者出手解围,也深深为之震惊,湘田想到此人或是自己未来的岳父,更稍感害羞。她们亦向神衣使者道谢,神衣使者道:“犬子庞镜冒犯了诸位仙子,犯了江湖忌讳,是在下管教无方,惭愧无地,诸位饶他性命,也令他受教匪浅,该是在下感激诸位才对。”

    缘会问道:“使者大人,我猜猜你是如何胜过那青衣雅士的,若猜中了,你会不会抵赖?”

    桃潭喝道:“休得对使者大人无礼!”

    神衣使者道:“姑娘但猜无妨。”

    缘会笑道:“你先前一指击溃妖魔,用的是灵阳仙的仙法,灵阳仙有天庭的奉天令,能够轻易将妖魔逐回妖界,并未能杀他,对不对?”

    众人都想:“莫非这位神衣使者是一位幸存的灵阳仙?”

    神衣使者道:“姑娘聪明过人,但纵有奇思妙想,却未必是真。”

    缘会道:“但也未必是假,你唬弄不了我的。”

    神衣使者不置可否,玫瑰心想:“此人是个装傻的好手,官场手段只怕也精妙不尽。”

    缘会又道:“至于那青衣雅士,早在他学艺之时,你就在他体内下了咒,一旦他起意反叛,你便有治他的手段了,对不对?”

    玫瑰恍然大悟:“难怪那青衣雅士如此深湛的妖火,也被神衣使者不动声色间所杀,确实唯有这一种办法。若真是如此,此人心机之深,手段之狠,实令人防不胜防。”

    神衣使者道:“姑娘说笑了,是青衣雅士此人自行走火入魔,真气反噬,才酿成如此后果。在下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朝廷官吏、帮派参谋,岂会胡乱害人?”

    众人以为他是自嘲,都轻声发笑,但笑了一会儿,见此人无动于衷,又颇感尴尬。

    神衣使者又道:“诸位仙子,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江湖之上,有缘自会再见。”说罢腾空跃起,如一朵云般飘入林间。湘田心下叫苦:“他会不会将镜郎一齐带回去了?若是如此,我和他的约定,又该怎么办好?”

    树底老仙连声感叹,又道:“各位姑娘,老夫实是愚笨糊涂,罪不可恕,各位姑娘要杀要剐,老夫绝无怨言。”

    桃潭道:“老仙处处对我等手下留情,我等岂能不知?如今尽释前嫌,改邪归正,我等正该恭喜老仙。”又指着那大盐神道:“此神才是真正罪恶滔天的人物,但折磨此神,徒劳无益,并非良善之辈所为,还请老仙速速杀之,以雪仇恨。”

    树底老仙道:“姑娘说的不错!”

    玫瑰将紫星玫交给树底老仙,道:“此剑可杀仙神,令其无法活转。”

    树底老仙喜道:“多谢姑娘,我又欠你一个大人情了!”接过长剑,走向大盐神。大盐神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求情,但树底老仙一剑将他脑袋砍了,大盐神登时化作星铁,散落一地。

    他那头混沌鹿蹦跳着跑出,依偎在树底老仙身边,哀哀鸣叫,树底老仙仰天长啸,老泪纵横,道:“孩子们,我终于替你们报仇了!”又珍而重之地将紫星玫交还。

    牡丹道:“老神仙,你接下来要去哪儿?”

    树底老仙道:“我当回楚瑜洞,与两位兄弟团聚,继续值守。”

    玫瑰道:“不妥,不妥,此间之事,我们不会告知任何人,但青衣雅士难免不会陷害你。如今老仙你一身玄功,天大地大,你何处不能去得?而且你身在楚瑜洞外,又如何不能守护楚瑜洞了?”

    若在以往,桃潭非斥责玫瑰此言有违门规,大逆不道不可,但此时她与玫瑰已友情紧密,反而对她这特立独行的性子甚是赞赏,遂点头道:“正该如此,老仙不可默守陈规,自缚手脚。”

    缘会嘻嘻一笑,道:“大师姐,你怎地变得与玫瑰师姐如此要好?可让我有些吃醋啦。”

    牡丹道:“喂,缘会师姐,要吃醋的该是我才对!”

    桃潭瞪她俩一眼,道:“本门门规,在长辈面前,不得胡言乱语,争风吃醋。”

    树底老仙道:“当真一语惊醒梦中人,好,多谢姑娘们指点,我去楚瑜洞向兄弟们报个平安,随后便四海为家了!”又向众女子深深一拜,牵着混沌鹿,行向楚瑜洞方位。

    桃潭叹道:“我等久居瑶花河,虽并非是井底之蛙,可实不知外界青阳教已嚣张到这等地步,更不知世间英雄辈出,实可谓藏龙卧虎。”

    玫瑰道:“大师姐,咱们该回去了么?”

    桃潭点了点头,忽然间,她眉头一皱,神色痛苦,双手捧住脑袋,身子摇摇晃晃。玫瑰、牡丹不禁低呼,分左右将桃潭扶住。

    玫瑰探她脉搏,道:“怎么了?”

    桃潭道:“我....勉强施展梦花生灭掌,持续太久,心魔欲破茧而出。”

    缘会问道:“啊,那会有什么后果?”

    桃潭道:“须得速速静心调养,一天一夜之后,或能有所好转,否则....我邪性大发,只怕对你们....动手。”

    玫瑰道:“我在途中见到过一家荒废的农舍,不如速速赶去那边,我们一同为你护法。”她也练成了梦花生灭掌,知道种种关键之处,见桃潭如此,心急如焚。

    桃潭答应一声,已然闭目,进入冥想。玫瑰、牡丹、缘会动手做了一担架,将桃潭放在担架上,运起轻功,足不点地般奔行,前往那农舍。

    那农舍还算干净,她们将桃潭安置好,四下内外都仔仔细细搜查了一遍,确信并无异状。湘田暗暗欣喜:“所有人中,唯有桃潭师姐最为机警,也最为顽固不化。她如今运功出岔,正是我逃脱的良机了!”当即下定决心,今晚就去找庞镜,若他并未等在客栈处,就去星网国找他。

    她道:“我去屋外盯着,你们都歇一歇。”

    牡丹道:“师姐,我先前已睡了许久,你才是累了好几天没合眼啦,你和缘会歇着,由我来放哨,保管连老鼠苍蝇都跑不进来一个!”

    湘田拿出师姐威严,斥道:“你当师姐是身子骨衰弱的老太婆了?我练气已久,此时已完全复原,再说了,本门门规,要求前辈以身作则,照顾晚辈,你们全都在此好好待着,我若当真支持不住,自会叫唤你们。”

    玫瑰深知兵法,又道:“我每隔半个时辰来招呼师姐一次,以免有什么意外。”

    湘田心里大骂她多管闲事,道:“这又是何必?我湘田也非易与之辈,哪怕是那神衣使者,也未必能偷袭得了我!”

二十九 难逃悲情苦

    缘会叹道:“三师姐疼爱咱们,咱们莫要辜负她一番好意,这就好好养足精神再上路吧。”

    湘田点头道:“还是缘会懂事。”又费了一番口舌,终于说服玫瑰等人。

    她独自来到屋外,见风吹麦浪、金草摇曳,心中生出一番感慨:“但愿我这一去,能与镜郎有情人终成眷属,什么师门绝学,什么权势名利,与这情爱相比,当真不值一提。”

    她辨明方向,回忆路线,等到夜间最黑暗的时候,立即毫不犹豫地出发,她足下生风,快如脱缰野马,离笼燕雀,心情则喜忧参半,但毕竟仍是光明的念头多些,想到将来能与庞镜长相厮守、生儿育女,再也不必窝在冷冷清清的瑶花河,过着清心寡欲的苦日子,当真如痴如醉,浑身真气流转,似有使不完的力气。

    瑶花河轻功本就神妙,湘田她全速奔行,宛如飞鸟,加上走山间小路,这百里之遥并不太远,等到黎明时,她终于赶到那与庞镜初遇时的客栈。

    事到临头,她反而颤栗不已,生怕见不到情郎,劝自己道:“镜郎他就算不在,我也在这儿等他,三天之后再去星网国都城。”

    忽然间,马蹄声惊扰了寂静的树林,随着初升的阳光,只见一白袍少年策马而来。湘田定睛一瞧,正是庞镜,刹那间心花怒放,奔向了他。庞镜泪水直流,翻身落马,也是他高兴的忘乎所以,一脚未能站稳,竟滚了个跟头,湘田惊呼道:“小心!”拽住庞镜胳膊,将他拽起了身。

    两人对视一眼,再按捺不住心中深情,庞镜吻上了湘田红唇,他们紧紧相拥,一动不动地亲吻,她感到他滚烫的呼吸喷到自己脸上,他看着她娇嫩的俏脸满是红晕,两人神魂颠倒,全然忘了时光流逝,更觉得自己正在飞升向天堂。

    过了许久,湘田轻轻挣开了他的怀抱,道:“总算....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

    庞镜道:“我义父找到了我,我....我把一切都告诉了他。”

    湘田霎时大羞,道:“他都知道了?那先前我见到他时,他怎地装作没事一般?”

    庞镜黯然道:“义父说....我若擅自拐走瑶花河的仙女,便是江湖上不齿的败类,他为了本帮清誉,不能收留我二人,也绝不会为我二人,得罪了瑶花河。”

    湘田颤声道:“他真这样说?”

    庞镜点头道:“义父还说:他本有心培养我接替神衣帮,掌管星网国内阁大权,但若我愿舍弃这一切,他便不会阻拦我与你私奔。只是从此以后,我与星网国再无瓜葛。”

    湘田已知庞镜的抉择,但仍想听他亲口说出,羞涩一笑,问道:“你是如何答复的?”

    庞镜道:“我说:‘义父待我恩重如山,但我为了仙子姐姐,连命都可以不要。’于是义父赠我些盘缠,让我自立门户,远走他乡。”说罢从怀中取出一个匣子,一打开,其中满是钻石翡翠,珠光宝气,炫目耀眼。

    湘田心中希望大增,豪气无限,笑道:“除死无大事!只要你我在一块儿,世上便再无任何烦恼值得挂怀,也绝无任何难事能拆散咱们!神衣使者说得好!我们正当自强自立,携手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来。”

    庞镜只觉热血沸腾,满腔雄心壮志,道:“为了你,我也什么都不怕!从此以后,你我携手浪迹天涯,世间最自由的鸟儿,也不及你我二人潇洒。世间最情深的鸳鸯,也不及你我二人幸福。”

    到此时刻,湘田仿佛彻底摆脱了枷锁的囚徒,回顾往昔岁月,实是不堪回首。她既然已下定决心与庞镜成婚,便再无任何顾忌,更不吝惜自己这清白之躯,恰恰相反,她巴不得早些将自己交给庞镜,既是对他的报答,也是永远断绝自己回归瑶花河的可能,又是隐隐在向她的师父师姐宣誓:“我的身子,由我自己做主,再不受你们管束啦!”

    她拉着庞镜的手,两人步入客栈,要了一间上房,随后她宽衣解带,将自己第一次给了情郎,也将情郎的第一次收下,两人恩爱缠绵,沉醉迷乱,她放声低哼着,抚摸遍庞镜身上每一处小小的伤口,也任由庞镜亲吻遍她身上的每一处角落。

    至次日午后,两人手牵着手,如新婚夫妇般出了客栈,共骑一马,踏青上路,一路上,他们肌肤相触,笑语不断,根本不知路在何方,只想着永远这般一直走下去。

    突然间,那白马嘶鸣起来,扬蹄直立,湘田见一道刺眼的阳光穿透密叶,在那阳光之中站着一个纤细的倩影。

    湘田花容失色,急忙抱住庞镜,往树上一跃,一道枫叶般血红的剑气从她脚下飞过,那马儿受了惊吓,狂奔逃窜,没一会儿已然没了影。

    湘田踩上大树,真气感应,不及回身,反手一招“花冷不开”,铛地一声,将那人追击挡住,登时手臂酸麻,她心知不妙:“本门武学需由童女施展,才能发挥得十足。我....我昨日怎地如此着急?”

    树下那女子俏脸如霜,目光严厉,正是桃潭。她仰望着湘田,缓缓说道:“你胸口的朱砂痣还在么?让我瞧瞧!”

    那朱砂痣是若梦仙子亲手点下,与遍体血脉相连,若女子失身于男子,这朱砂痣便会消失。

    湘田心慌意乱,手足发颤,道:“师姐,你是我门中最好的朋友,念在往昔情面上,我求你放过我们!”

    桃潭冷笑一声,道:“放过你?放过你?我若放过了你,师父如何会原谅我?你是本门中修身最严,最守规矩的弟子,为何偏偏是你受男子诱惑,走上邪路?”

    她指着庞镜,喝道:“说!是不是这男子强迫你的?若你是被他强迫,身不由己,我还能向师父求情,饶你只面壁思过十年!但是这淫贼,我非将他千刀万剐不可!”

    湘田咬紧嘴唇,挡住庞镜。她知道桃潭有一千种法子杀得了情郎,一旦动手,庞镜几乎必死。

    如今想要救下情郎,唯有将师姐视作仇敌,全力与她性命相搏,否则桃潭只需一丝喘息之机,庞镜不死也将重伤。

    庞镜看了看湘田,见她神情惊惧,心中怜惜,咬牙道:“是,是我强迫她的!你要杀就杀我....”湘田反手遮住他嘴巴,道:“你若死了,我如何能活?”庞镜心头大震,两人霎时心念一致,惧意全无:“我们就算是死,也死在了一起,如此更有何憾?”

    桃潭身子反而不住颤抖,惨声笑道:“师妹,六百年前,我被师父救了性命,入了本门,那时候,我还不是什么大师姐,只是个懵懵懂懂的小丫头。我也有个情郎,他对我痴心一片,无法忘怀,是啊,你是不是觉得此事太过凑巧?可男欢女爱本是人的天性,年少之时,谁人能摆脱心中的欲望?”

    湘田心中一动,道:“师姐,莫非你....你也早就破戒了?”

    桃潭昂首道:“我与你不同!他对我死缠烂打,无法死心,我被逼无奈,唯有亲手杀了他!”她解开衣衫,露出娇嫩的身子,胸口处一颗朱砂痣赫然在目。

    湘田、庞镜皆不料她以往竟有这等惨痛经历,一时更为震撼。

    桃潭越抖越厉害,她喊道:“凭什么?你凭什么便以为自己能摆脱?凭什么我受过的苦,我犯下的罪,你却随随便便地跨了过去,丝毫不以为意?回答我!湘田,师妹,回答我!”

    话音未落,她已刺出一剑。湘田左掌花鞭绕圈,右手剑影急转,嗡地一声,挡下了这一击,身下大树受剑气波及,登时溃散。湘田再顾不得庞镜,飞身一跃,全力使出一招万花姻缘。

    也是湘田见到桃潭身子震动,这正是气息散乱的征兆,猜她伤势仍未痊愈,若要胜她,时机稍纵即逝,于是立时施展最强悍最猛烈的功夫。但她恰恰全然猜错了,桃潭确实仍受梦花生灭掌之扰,但却并非虚弱,而是竭力压抑体内狂涌暴涨的杀意。此时,一受湘田猛攻,她立时使出梦花生灭掌反击。湘田一鞭打下,却见眼前幻象丛生,无可分辨。

    她大骇之余,将鞭子长剑舞得密不透风,饶是她功夫神妙,却如何妙得过这神乎其技的梦花生灭掌?敌人掌中真气千变万化,时而牵引,时而重压,时而直来,时而直去,湘田双目所见,双耳所闻,鼻子所嗅,皆不知是真是假。

    约过了三十招,湘田胸口中了一掌,她五脏六腑似一齐破碎,骨骼断裂,口喷鲜血,兵刃脱手,软到在地。

    庞镜喊道:“田儿!”变作月兽形态,冲向桃潭,桃潭随手一挥,庞镜一头栽倒。

    湘田喊道:“不要!”鼓足余力,鞭子打向桃潭脑袋,桃潭左手一抓,将鞭子抓在掌心,她高举右手,神色凄厉,朝湘田天灵盖拍下,但就在相距不过一寸时,桃潭掌心似凝在了空中,湘田见她眼中有泪淌落。

    桃潭泣道:“为什么?为什么我当时要....杀他?”

    湘田不知事情原委,无法回答,仍哀求道:“师姐,饶过...我们...”

    桃潭道:“我....我....”

    骤然间,只见一柄长剑划过,桃潭颈中鲜血喷洒,头颅在空中转了一圈,骨碌碌地落在地上,她双目凄然睁着,似仍不知自己已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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