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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浪形骸歌全文阅读

作者:失落之节操君     放浪形骸歌txt下载     放浪形骸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十六 地下乱葬岗

    辛瑞低低骂了形骸一声,又瞪眼道:“你...还抱着我做什么?”

    利歌登时缩回身子,道:“抱歉,为了骗过我师父,唯有无所不用其极。”

    辛瑞紧闭嘴唇,回思刚才自己举动,也是失魂落魄,轻声道:“我....对你....你不可当真,听见了么?”

    利歌道:“这是自然,我对你可真不敢冒犯。”

    辛瑞“哼”了一声,一时不知该如何答复。

    利歌又道:“在这儿应当最安全了,你可以多睡一会儿。”

    辛瑞笑道:“你怎地老爱让人睡觉?”

    利歌道:“因为你以往睡得不好,自然应该多睡。我出去逛逛。”

    辛瑞道:“孟行海会不会偷摸着进来,对我动手动脚?不如你留下陪我。”

    利歌大感好笑,答道:“师父是老派人物,虽然好酒,却不好色。在女色面前最是战战兢兢,不敢逾矩。他见你独处,反而避犹不及。”

    辛瑞心下暗叹,点了点头,利歌于是闭门上锁而出。

    这洞窟里横七竖八、走道如街市般繁复。利歌仔细找了找,果然见到一炼丹房,里头珍稀药材委实不少。利歌思索片刻,动手烧水,调配丹药,不知不觉间时辰飞逝。

    至天明时,利歌听见身后多了一人,他拉上面罩,回过头,见到是那雇主。雇主说道:“你在玩什么花样?”

    利歌手中握一黑药丸,抛给雇主,雇主皱眉道:“我不懂炼丹术,这是什么?”

    利歌道:“这是神农软骨散,若扔出时运劲巧妙,在空中会炸裂开来,敌人闻了之后,顷刻间功力全失,少说三天之内不得复原。”

    雇主笑道:“不愧为顶尖人士,准备如此周详。”

    利歌凝视雇主,不禁皱了皱眉,道:“雇主大人究竟是何人?为何非杀那利天保不可?”

    雇主双眼警惕,道:“少多管闲事!我付你们重金,可不是让你们张口瞎问的!”又道:“你这软骨散很好,多配一些,传授大伙儿运用之法,遇上大群士兵,正好用来对付。”

    利歌答应,又过了一个时辰,雇主把众杀手叫来,命利歌将解药喂众人服下,并分发软骨散。利歌说道:“这解药持续不长,最好当场服用,效果最佳。”手里晃了晃调配好的解药,将其全放在了行囊中。雇主紧盯着他这举动,并不多言。

    一个小个子杀手不屑说道:“这是什么鬼东西?老子从来不用。”

    另一高个儿说道:“你可是有眼不识泰山!这软骨散乃是地仙派的镇派之宝,用来对付千军万马也有神效。这位炼丹的兄台,定是地仙派中的一位大高手。”

    辛瑞走近,无声问道:“你又有什么鬼主意?”利歌双目扫过众人,面露微笑,不过面罩之下,毫不显露。

    雇主道:“诸位不吐露真名实姓,也是情有可原,但既然要合力办事,总不能不互相招呼。我擅自替诸位起了绰号,在衣物上留下标识,还请诸位记住。”将那绰号与标识告知众人,利歌被唤作“地仙”,辛瑞则被叫做“天仙”,其余人则被称作“老君”、“天尊”、“教主”、“巫神”等名,尽皆威风响亮。

    终于又等到晚间,众人乘一辆大马车,绕城半圈,抵达距离那红眉城堡约十里处,草丛中有一块不起眼的大石头,雇主小心摸索片刻,那大石头喀喀后退,露出一个圆洞,圆洞中有一梯子,通往漆黑深邃里头。

    众人依次攀爬而下,利歌感到形骸似乎并未跟随,稍稍安心,却又怕形骸遇到强敌。

    雇主与她四个护卫居然也紧跟在后,绰号“教主”的刺客说道:“雇主,你若死了,谁付咱们钱财?”

    雇主冷笑道:“我不会亲自出手,但要亲眼见到利天保与那贱人....哼,利天保全家死绝!你们若不想人财两空,可得把我保护好了。”

    众人心道:“原来她在吃利天保的醋!”当下并无异议,举起火把,走向密道深处。这地方阴冷潮湿,地面很是湿滑,墙上人造痕迹很重,可见砖墙立柱,当年建造红眉堡的人,也对这密道下了极大的心血。

    利歌听到这密道中声音层次分明,滴滴答答的是水流声,呜呜咽咽的好似风声,唧唧喳喳的是老鼠跑动声,但除此之外,另有极响亮的脚步声,噼噼啪啪地落在湿地上,而且似乎朝此渐渐靠近。

    利歌道:“有人!直立行走的人,并非野兽。”

    众人一凛,那“天尊”指着一处道:“看那儿!尸体!”

    火光照了过去,见那尸首已经烂了,但竟是熊、虎、鹿之类的野兽,骸骨数百,而且是被刀割去了肉,并非野兽之间互相残杀。

    那“巫神”说道:“这密道看来很是复杂,从外头另有入口能来到这里。这儿的住客胃口当真不小。”

    “老君”缓缓举起双掌,道:“世道险恶,钱不好赚。”

    雇主鼓舞道:“干完这一票,诸位从此享不尽的富贵!”

    一叫“魑魅”的刺客喊道:“护卫雇主,其余人小心提防!敌人既然是猎人,定有陷阱机关!”

    刚往前走了几步,背后“喀、喀、喀”地声音传来,利歌回头一望,见那些野兽尸骸一个个爬了起来,堵住众人的退路。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利歌叹道:“是亡灵妖法。”

    与此同时,空中有人发出尖锐的喊叫,跳了下来,随后疾冲而至,利歌见来人体格不比狮子老虎小多少,数目约有二十余个。

    那“魑魅”刺客又道:“地仙、天仙、教主、老君、天尊,去对付那些死的畜生!其余人对付活人!”他语气森严,隐然是众人中的首领。

    辛瑞化作魅影,移魂剑刺出,顷刻间击毙虎、鹿、狮、熊各一头。而与此同时,利歌快步走上,有一大水牛的尸骨冲向利歌。利歌察觉这些死物毕竟远不及活物厉害,他一招“一刀两断”,将那牛的脊骨斩断,死物顿时散了架。

    他的剑尚未停住,又有一血肉模糊的山猫朝他扑下,利歌一翻身,刺中山猫脑袋,山猫这回彻底死了。他一边奋战,一边观察战况,见这些杀手各个儿了得,出手招式老辣,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也都是凌厉狡猾的高招,体内龙火功少说也在第五层之上,有一、二人踏入第六层的门槛。

    他靠近辛瑞,传声说道:“你我得有所保留,不可全力以赴,以免让人瞧出究竟。”

    辛瑞点头道:“是,这里头有人敌友未明!”

    那教主是箭术高手,左右手各一弩弓,用龙火真气为弹,发射木行弩箭,且上膛手法巧妙,因此连发不绝,无一落空。利歌心想:“此人若在军中,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神射手。”

    而那老君双掌如锤,只要在野兽肌肤上轻轻一切,立刻震碎筋骨,其风行真气已达极上乘的境界,在其余人中武功算得第一。

    天尊使得是小巧功夫,但凝力于方寸之间,反而爆发出极大的威力来,他扔出小针,杀敌于无形,委实防不胜防。

    经过激烈厮杀,那些“死兽”终于死绝,利歌等人再回头对付那些“猎人”。借着微弱的火焰,可见敌人面目极为狰狞,脸色发灰,好像死人,但却又活着,而容貌呈现出豺狼狮虎的特征。他们大吼大叫,身上绽放出白紫色的微光。

    利歌心想:“他们是鬼裔族的?”

    但这些鬼裔族招式全无章法,连话都不会说,并未经过名师指点,远不及那弑蛮厉害。

    利歌看己方那“魑魅”轻功极高,在空中飞扬时形影飘忽,无声无息,敌人不知不觉便丧了命;那“魍魉”力大无穷,一对铁拳所到之处,敌人擦着就伤,碰着就死,无可抵挡。

    那“巫神”则是个道术士,躲在魍魉背后,偷偷摸摸烧符念咒,扔出绕弯的飞刀、灼热的火球;那“龙王”手持双刀,刀法狠辣无比;那“仙灵”则是个使剑盾的,攻守平衡,好似刀枪不入一般。

    过了一顿饭功夫,将鬼裔族杀得干净。众人都已明白自己对付的是怎样人物,摸出火来,将尸首焚烧一番,否则鬼裔族不久将会体魄扰动,变作厉鬼杀人。

    “教主”说道:“这买卖当真不易,若是咱们独自来此,焉能活着出去?”

    雇主答道:“所以我花大价钱召集高手,正是为了应付各种险情。诸位难道以为此次能大摇大摆的走入城堡,一剑宰了利天保,随后拿钱走人,一辈子花天酒地,抱老婆养娃儿么?”

    “教主”说道:“雇主夫人定然是个大美女,我替你杀了人之后,不知夫人能否赏脸与我共度春宵?”

    众人经过一番大胜,心情愉悦,加上对这雇主全无好感,都哈哈大笑起来。利歌环顾,见有两、三人未笑。

    雇主突然一动,拳中“教主”鼻梁,顿时鲜血长流。利歌暗想:“她武功也绝不弱。”

    教主一个趔趄,怒道:“老子宰了你!”扑向雇主。忽然间,辛瑞、老君、利歌三人拦在教主面前,教主擅长箭术,但拳脚功夫不算高明,见三人拦路,不敢造次。

    老君冷冷说道:“千里辛劳只为财,你出言不逊,活该挨打,若对雇主无礼,老夫宰了你,你那一份便算是老夫的了。”

    教主见识过这老君神功,心下怯了,道:“我只是觉得这婆娘可疑得很,难道你们不想弄个明白?”

    老君又道:“夫人,到了这地步,不如敞开天窗说亮话。”说罢揭开面罩,道:“夫人到底是谁,为何要杀这利天保?利天保身边的高手究竟如何?还请夫人如实告知。”

十七 妖女浸血中

    雇主目光不满,徐徐转动,在每个人脸上逗留片刻,天尊、教主、巫神、龙王、仙灵等刺客尽皆点头,利歌与辛瑞也想知道实情,都凝视着她。

    雇主叹道:“与虎谋皮,自食其果,罢了,罢了。”手在脸上一拂,露出一张清秀冷艳的脸庞来,她约莫二十五岁年纪,嘴唇涂紫,颇为动人。

    辛瑞传音对利歌说道:“她是利天保的独生女儿,叫做利剪梅。”

    众刺客长期混迹于离落国北方各省,也都认出她来,老君肃然道:“原来是剪梅大小姐,失敬失敬。”

    教主喊道:“你为何要杀你父亲?”

    龙王开口说话,她是个女子,声音尖锐,道:“这还用问么?定然是她爹爹不想将战团传给大小姐。”

    利剪梅眼中似燃着火焰,她高昂头颅,道:“我爹爹在我十七岁时,霸占了我的身子。”

    众人闻言一震,辛瑞恨恨说道:“这狗贼禽兽不如,罪该万死!”

    利剪梅笑道:“你们以为我是个无力抗拒的可怜虫么?错了,错了!他虽头一次与我好时使强,但后头的无数次,全是我自愿的。我爹爹是个美男子,武功又高,床上功夫极好,哪个女子不喜欢他?”

    众杀手有人低笑起来,有人赞叹道:“大小姐果然是女中豪杰,当真豪迈,岂同凡俗?”

    利剪梅又道:“但他有了我之后,我就不许他再有别的女人。我将他的小妾,还有与小妾生的男女全都宰了,他心中有愧,拿我无法,唯有任我行事。近年来他年事已高,患上了病,命不久矣,等他一死,这战团团长与金瞳都督的权位,皆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利歌暗忖:“他们这父女之间的孽缘血腥残忍、丑陋无比,但离落国南边的部落中,也有许许多多这样的事。荒蛮边境,人如野兽。”

    利剪梅顿了顿,又道:“但一年多前,他不知从哪儿又找了个漂亮女人,那女人可不得了,将我爹爹迷得神魂颠倒,对她言听计从,百依百顺,两个不要脸的....奸夫**,往往通宵达旦的做那无耻之事!哼,当真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教主奸笑几声,道:“老爷子身子不好,岂不死的更快?”

    老君则问道:“你如何不杀她?”

    利剪梅颤声道:“那个贱人武功极高,高得可怕。我派去许多刺客,都无声无息的消失了,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替我爹爹杀过几个棘手的战团长,轻而易举就得了手,任凭那人防备如何周全,也没人听到半点动静。她在宫中建了一个血池,用的是百姓、奴隶、战俘的血,她与老头子浸泡在里头,说能如此延年益寿,永葆青春!今天晚上,她们就在血池内过夜!”

    众刺客面面相觑,都暗忖:“这女子定然不好对付,但我等纵横天下,杀人无数,不也从未失手过么?放着这许多高手在此,今夜万无一失。”

    利剪梅咬牙切齿,喊道:“若这贱货不死,终有一天,我会死在她手上,俗话说,先下手为强!如今金瞳城所有战团皆愿效忠于我,只畏惧这妖女功夫高强。杀了这对狗男女之后,我便是都督之尊,掌管大权!”

    众人都道:“好!大小姐是爽快人!”“我等一言九鼎,更何况大小姐为女中丈夫,值得钦佩!”“大小姐开诚布公,这等气度顷刻间就叫人心折,我等岂能不戮力效命?”

    老君点头道:“鬼裔族埋伏在此,看来他们早有防备,不知这密道中是否还有伏兵?”

    利剪梅道:“错了,这鬼裔族并非效忠我爹爹。我现在已想起来了,早些年,城堡里失踪了一批鬼裔族的娃娃奴隶,原来他们逃到了这里,在这鬼地方活了下来。非但我一无所知,我爹爹是个糊涂蛋,更是全无知觉。”

    众刺客皆安心不少,天尊问道:“那女子定是天下闻名的高手,关于她武功路数,还是多知道些更有把握,她叫什么名字?”

    利剪梅道:“她自称跗骨心影,正如我所说,从无人见过她出手,但她要杀之人,无论多少多强都难逃一死。”

    众人皆道:“没听说过这绰号,定然是化名无疑!”

    利歌朝辛瑞望去,低声道:“她喜好浸泡鲜血,莫非也是尖牙鬼?”

    辛瑞摇头道:“有些女人着了魔,以为鲜血能养颜润肤,这女子多半也是如此。”

    众人讨论无果,在利剪梅催促之下继续行进。密道通往地洞,地洞又分了岔路,但众刺客看过地图,万不会走失。

    又走了半个时辰,只感到洞中变得极为阴冷,饶是众人功力高强也不禁为之发抖。紧接着,空中暗影盘旋游荡,身形居然隐约透明。众人惊呼道:“这儿怎会有幽灵?”

    利剪梅急道:“我也不知情,上一次我来时已是十年前了!”

    利歌说道:“这儿有一小片阴影境,我们闯过去!”说着从包中取出两个棉布块,朝空中一扔,哗啦声中,布块炸裂,飞出白茫茫的粉末。众幽灵被粉末一碰,痛苦不堪,如没头苍蝇一般乱转。

    利剪梅喜道:“是精盐?你早有准备了?”

    利歌道:“从你那炼丹房中取来的,这等地下深处,死者众多的地方,容易形成阴影,引来鬼魂。”原来这世上精盐能够驱散鬼魂,越是靠近骨地长城,盐价越是高昂,到长城之下,盐价比翡翠价格更高。

    众人赞道:“地仙真是未卜先知!”施展轻功,加速狂奔。这些人全是轻功卓绝的好手,不多时奔出数里地,阴冷感终于消退。利剪梅指着一座矮山,道:“那儿就是出口了!”

    矮山上是一口宽井,井里有一座黑铁梯子,众刺客攀爬向上,约有三十丈高。利歌记得地图写那出口在城堡接近顶层,位于利天保卧房之外,方便他紧急时逃脱。

    依照地图指示,魑魅开了暗门,她一跃而出,身影上下一动,近处两个卫兵软软倒地。

    众刺客哼哼冷笑,鱼贯而出,到了这一步,正是他们最为擅长的状况,每个人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多时已摸透了守卫巡视规律,然后分工合作,只用了短短一盏茶功夫,已将百来个士兵或杀死或打倒,无一人发出半点呼喊。

    辛瑞低声道:“你备的神农软骨散好像用不上啦。”

    利歌道:“但愿用不上。”

    利剪梅甚是欣喜,道:“诸位,我就不进去了,以免有所闪失,祝诸位马到成功。”

    利歌忽然说道:“大小姐,除了那文书之外,我与天仙也要那百两翡翠。”

    众人一愣,都瞪着利歌,魑魅怒道:“我等皆信誉为上,你怎能中途反悔?”

    利歌道:“我并非真正的刺客,半途而废,又有何妨?”

    仙灵拔剑,对准利歌,道:“你小子可是活的不耐烦了?”

    利剪梅哼了一声,道:“好,我答应了,若能成事,钱财上也算不了什么。”

    众刺客一听,尽皆心动,那“教主”双目放光,道:“我等又怎么算?”

    利剪梅道:“每人再加五十两翡翠,我利剪梅绝不反悔,否则死于尔等刀剑之下!”

    众人无不欢喜,龙王娇声笑道:“我就喜欢你这等爽快的雇主!”

    利歌轻笑一声,将包裹扔给利剪梅,道:“打斗之时,带着多有不便,还请替我保管。”众人不再多话,专心致志,凝神聚气,走入那卧房。

    辛瑞拍了利歌一把,传音问道:“你为何还要翡翠?是不是又有鬼点子了?”

    利歌传声答道:“我试探她几句,利剪梅毫不在意钱财,也不在意泄露她的私密,她答应得如此干脆,因为她打算事成之后,将咱们全都杀死。而此刻十人之中,魑魅、魍魉、仙灵是她安插的细作。”

    辛瑞吃了一惊,道:“她可是疯了?若做出这样的事,老躺尸绝放不过她。”

    利歌叹道:“她自大惯了,并不知道老躺尸的势力,没准她连老躺尸都想杀。”

    辛瑞又道:“你怎地看出细作是谁?”

    利歌笑道:“一边耳朵听着,一边盯着他们,唯独这三人与你我从未嘲笑过利剪梅,对她素来尊敬,而这三人的武功路子不野,乃是官家正宗。”

    辛瑞略一沉吟,道:“但她未露出马脚,咱们骑虎难下,若就此罢手,反而成了咱们的过错。”

    利歌道:“放心,我已有准备了。”

    辛瑞松了口气,白了他一眼,道:“还好咱俩算是一伙的,不然真不知要吃你多少苦头。”

    利歌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做人一贯如此。”

    说话时,众人已在卧室里找了一圈,龙王道:“在这儿了!”一推雕像,床后的墙壁升了起来,他们见到一座宽阔至极的石室,石室中布满奇花异草、摆着各色雕像,墙上花纹精妙,空中挂着夜明珠灯,在石室中央有一座血池。其中一男子察觉有人到来,吓得大声惨叫,爬上地面。

    这人正是利天保,他光着身子,慌忙去拔墙上的刀,但老君拍出一掌,利天保身子一僵,一头栽倒在地,昏迷不醒。

    利歌望向那血池,里头的女子微微一笑,慢慢撑起身子,露出曼妙美丽的轮廓,鲜血顺着她光滑的肌肤落在地上。这景象美艳妖异,但众人想起这女子的传闻,皆感如临大敌。

    利歌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即使这女子此刻满头秀发,他仍然认出她来。

    她自称“跗骨心影”,但她本来姓名叫利沁,曾是离落国的圣尼,被利歌的父亲利百灵附体的少女。

十八 路客拔刀来

    利沁媚眼如丝,神色如常,竟全未将众人放在眼里,她掀起长发,令赤着的身子袒露无遗,笑道:“来的好象都是高手,这一回利剪梅可下血本啦!”

    利歌心想:“听说她行为不检,贪赃枉法,几年前已被李耳罢黜,不再是离落国圣尼。原来她竟来到这金瞳国,成了都督的情妇。我爹爹仍寄生于她么?多半正是这样,否则她如何能够常胜不败,轻易杀人?照此看来,她已能够操纵我爹爹了。”

    利沁当年冰雪可爱,纯洁无瑕,但现在却成了个浴血阴险之人,单看此时外表,比之辛瑞更可怖百倍。莫非她是被利百灵感染,心智从此失常么?

    老君说道:“动手吧!”

    利歌说道:“小心,她能召唤怪物!强悍无比!”

    众人望向利歌,有人问道:“你认得她?”

    利歌道:“她叫利沁,是南边的圣尼。”

    利沁双目射来狠毒的光芒,她道:“你这小贼,从哪儿听说的?知道我身份的人都得死!”

    倏然间,利百灵已出现在她身前,他纵身一跃,教主“啊”地惨叫,被利爪撕成两半。

    群雄见状大骇,这才知道敌人厉害得匪夷所思。老君双掌缠风,嗖嗖两声,掌力轰击而去。利百灵单掌一竖,轻描淡写地挡下这招。老君脸上变色,不料自己苦练多年的碾风掌竟全无效用。

    天尊跳上半空,一挥手,尖针如漫天大雨,纷纷落向利百灵。利百灵朝前跳了数丈,尖针无一命中。天尊“哼”了一声,不待利百灵落地,再数十枚尖针扔出,但他使了个心眼,一半针飞向利沁,一半则对准利百灵,这一招“围魏救赵”心思极为精妙。

    利沁急急断喝,身上真气扩散,金针在空中稍稍停顿,利沁趁机避开。她一抓墙上袍子,将身子遮住,冲向利百灵身后。与此同时,天尊大声惨叫,已被利百灵一抓而死,他那尖针命中了这尖牙鬼,但却毫无建树。

    众人惊怒交加,魑魅喊道:“我与魍魉、仙灵对付利沁!其余人对付怪物!”

    话音刚落,利百灵已扑了过来,一下子拧断了魑魅脖子。老君、利歌、辛瑞惊怒交加,同时出招,三人皆为高手,利百灵不得不分神抵挡,这利百灵龙火约在第七层之上,但他本身的力气大得更胜巨龙,一双爪子更胜似神兵利刃,利歌他们纵然使尽全力与利百灵拼斗,仍然大处下风,随时险象环生。

    “龙王”双刀一错,喊道:“我来相助!”加入了战团,但场面仍未好转,不多时,龙王中了利百灵一招,倒在一旁,生死不知。

    巫神念咒烧符,数十枚火箭射向利百灵,利百灵中招后身子燃烧起来。老君当即一招“双龙抢珠”,双掌连续击打,乒乒乓乓,利百灵撞破了墙,摔到隔壁屋中去了。

    那利沁已趁乱躲得不知去向,众人也没空理她。他们气喘吁吁,神色凝重,老君喝道:“散开,包围着窟窿,等着畜生出来!一举要他性命!”

    利歌又道:“不可大意,他能钻人身子!”

    忽然间,魍魉大叫,被利爪从内而外撕得粉碎,利百灵跳出魍魉身子,满头满脑的肠子肝脏,群雄脸色惨白,浑身一阵恶寒,都想:“该如何与这等怪物对抗?今夜这条命要葬送在这儿了!”

    巫神道:“我看他这招无法再用!咱们一鼓作气,将它宰了!”

    利歌心想:“他是我爹爹,曾救我两次性命,应当不会对我痛下杀手。”想到此处,一马当先地冲上前,谁知利百灵在利沁体内待得久了,全听她指挥行事,并未认出利歌,见他靠近,一掌打出,势如山崩一般。利歌立即使平剑一挡,浑身颤抖,手臂酸麻,但这门剑法玄妙之处,在于以弱胜强,绝境逢生,他右手长剑自行劈出,利百灵胸口中剑,痛呼声中,踉跄着朝后跌去。

    巫神道:“看招!十五月神刀!”他口中念诵咒语,施展道法,借来十五月神的兵刃,一股脑刺向利百灵,此法威力极强,光芒交错,令人一看之下就心惊肉跳。突然间,利百灵口中喷出一股黑血,那黑血旋转流淌,罩住利百灵身躯,这道法一碰那黑血,立刻消散无踪。

    巫神对这道法一贯自傲,乃是他最为倚仗,无往而不利的绝招,谁知对利百灵没半点用处。他刹那间目瞪口呆,身子发颤,道:“这…这如何可能?”

    利百灵在黑血罩子里,速度爆增,弹指间已在巫神面前,爪子抓落,巫神魂不附体,已全无抗拒之能。就在此时,利歌扔出神农软骨散,顿时绿雾弥漫。利百灵体格强壮得不可思议,中此剧毒,只微微一麻,但在这转瞬间,辛瑞抓住巫神,带着他跳到远处。

    老君喝道:“纳命来!”鼓足毕生功力,使出“大乘神风掌”,利百灵中掌后只是稍稍一晃,反而震得老君虎口出血,老君“啊呀”一声,想要逃开,但利百灵转身一脚,脚指在老君胸口划出深深一道口子,老君鲜血狂喷,伤势沉重,连滚带爬地躲到角落里。

    此时,那“仙灵”刺客逃得不知去向,场中只剩下利歌一人,利百灵哇哇大叫,猛扑过来。利歌把心一横,不躲不闪,揭开面罩,喊道:“是我!”

    利百灵呜咽了一声,在半空中缓下势头,利歌昂首道:“你不认得我了?但我仍认得你!你要杀我,这就杀吧。”

    左侧角落的一堵墙后,有一女子发出极低极低的惊呼声,她道:“糟了!是….是…

    ..快杀了他!”

    利百灵略微犹豫,朝利歌头顶抓下,利歌又道:“爹爹,是我!”

    利百灵苍白的眼睛瞪得滚圆,露出尖牙,神色惊恐,但忽然间,他一爪子刺入利歌腹部,利歌闷哼一声,跪倒在地。辛瑞大惊失色,喊道:“不要!”

    利百灵抽出爪子,抖得更加剧烈,利歌苦笑道:“你避开了我的要害,对不对?我们终于团聚,你无需再替她卖命了!”

    利沁在藏身处痛骂道:“放屁!放屁!黑狗,快杀了这小贼!”利百灵闻言怒吼起来,手一寸寸伸向利歌头顶,利歌紧张不已,但并不抵抗。

    刹那间,另有一人闪身而至,那人一脚飞踢,利百灵如箭矢般上了天,将房顶砸出个洞来。

    利歌如释重负,笑道:“师父,你总算来了。”

    那人忙道:“我不是你师父,你认错人了。”

    利歌见那人蒙着面,除了眼睛处两个小洞外,从头到脚不露半点缝隙,心想:“他怕坏了赌约,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以后也会死不认账。但这等功力,除了师父,这里再无第二个人能办到。”

    辛瑞赶忙前来照看利歌,她神情关切,似乎比自己受伤更难受,道:“你怎么样了?”

    利歌低声道:“不碍事,趁师父缠着利百灵,咱们去捉利沁。”

    辛瑞上下看看,道:“她在哪儿?”

    利歌望向一角,说道:“那儿有机关。”

    正说话间,利百灵从天而降,与形骸对了一掌,双方各退半步,随后紧密交锋。形骸不敢使出半点武功家数,更不用丁点道法,只用最寻常的拳脚功夫应对,他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功力也比利百灵更深许多,而利百灵使出黑血罩、黑狗爪等凌厉招式,稍稍处于下风,他中了形骸数拳,都若无其事的承受下来。

    利歌找到利沁藏身之地,那是一面寻常不过的墙,但利歌之前已听得明白。他抓住一块砖,朝外一拉,哗啦啦声中,露出一扇暗门,里面有一道楼梯,利歌与辛瑞走上,上头是一间密室,点着烛火,利沁正全神贯注地操控利百灵,全未察觉到他们。

    辛瑞刺出一道移魂剑,利沁尖声惨叫,闭气晕了过去。外头利百灵也发出惨呼声,乒乒乓乓,连中形骸拳脚,随后没了声息。

    利歌说道:“将她唤醒。”

    辛瑞点了点头,治了移魂剑之效,利沁睁开眼,看看利歌,再看看辛瑞,脸白如纸,泪如雨下,她道:“国主…国主哥哥,你果然还活着。”

    利歌说道:“你想杀我也没那么容易,你若想再利用爹爹,我立刻杀了你。”

    利沁道:“我不敢,我万万不敢!我一时鬼迷心窍,是….是你爹爹迷惑我的。”

    辛瑞问道:“利歌,外头那怪物是你爹爹?”

    利歌叹道:“我曾对你说过,身为龙火贵族而患上尖牙病的,目前唯有三人,还有一人正是我的…..父王。”

    他取出一枚伤药服下,治疗伤势,本来他只需杀人饮血,伤口立即愈合,但他不想如此。辛瑞点了利沁穴道,两人将她带到密室之外。只见利百灵仰躺着,呼哧呼哧地粗重喘气,形骸站在一旁,朝利歌点了点头。

    利歌暗忖:“他掌中暗暗用上了梦魇真气,将爹爹震慑住了。”抱拳说道:“多谢师父救命之恩。”

    形骸粗着嗓门道:“本人不过是路过的侠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说了不是你师父!你小子认错了人,怎地硬要拜我为师?”

    辛瑞与利歌相视一笑,都道:“原来是认错人了。”

    辛瑞道:“这位侠客大哥,你说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怎地拔刀跑到人家城堡顶层来了?”

    形骸当即改口,又道:“其实我早有心除去这城堡中的祸害,特意来到此处。”

    辛瑞笑道:“大哥前言后语,颇为不同,可真让人摸不着头脑啦。”

    形骸自知言多必失,冷笑一声,一掌击破墙壁,飞身一闪,消失于夜空之中。

十九 芬芳草药香

    辛瑞见形骸走远,笑了笑,摇头道:“他怎地死不认账,这般耍赖可真有失高手身份。”

    利歌叹道:“师父毕竟救了咱们的命。”

    辛瑞笑道:“他一路跟着,那赌约还有什么用?不如与他同行,便不会有这许多难处了。”

    利歌道:“不行,师父一生坎坷,不能再让他遇险。这里还算好,若到了骨地长城之后,不知会有怎样可怖的危险。”

    他转过身,面对利沁,道:“圣尼,你为何沦落至此?”

    利沁瑟瑟发抖,答道:“国.....”

    利歌道:“过去之事不必再提,你只说你自己的事!”

    利沁道:“是,是,我当年....得罪了李耳国师,他陷害了我,想将我关入大牢,我只能连夜逃脱.....”

    利歌心想:“不,那件案子是我亲审的,你身为圣尼,却行为不检,生活放纵,亵渎神灵,咱们唯有捉你。”

    只听利沁继续说道:“...我知道在南边待不下去,只能往北走,来到这里,这儿的国主见我美貌,便...便娶我为他的妻子。我也用黑....老国主的神通帮他些忙。我并未认出你来,不然哪敢与你作对?”

    辛瑞指着血池道:“你这日子过的可当真痛快的很。”

    利沁脸上变色,急道:“我是被利百灵....蛊惑,是他渴望鲜血,与我无关!对了!对了!那个利剪梅利用你们来杀我,她为人奸诈,无论她说我什么坏话,你们皆不可信!”

    利歌蹲下身子,抚摸利百灵那丑陋凄惨的脸,他喃喃说道:“爹爹,你为何会成了这般模样?”

    利百灵张嘴咬利歌手指,利歌未能躲开,但察觉他用力极轻,像是猫犬与主人玩耍一般。利歌心想:“我与辛瑞在一起时,都比平时更能保持冷静,无心杀戮,或许爹爹随咱们同行,也能恢复些神智,想起些往事来。他几年前曾救我性命,可见亲情仍在,他隐隐知道我是谁。”

    忽然听得一声惨叫,一人穿过大门,摇晃颤动地跑了进来。利歌奇道:“老君?”这位顶尖杀手此时浑身浴血,目呲欲裂,胸口破开两处大洞,他喊道:“那...贱货出尔反尔,想要....想要杀我!”跑了两步,就此气绝。

    辛瑞冷冷说道:“果然不出你所料,她从来不打算留下活口。”

    这时,门口烈焰滚滚,烟雾缭绕,利歌道:“她放火了。”

    辛瑞指着形骸打破的墙壁,道:“咱们从这儿出去!”

    利歌摇头笑道:“还有账未算,一并了结了吧。”背起昏迷不醒的龙王,双手横抱利百灵。辛瑞想了想,提起利沁来,利沁忙不迭喊道:“多谢,多谢。”

    辛瑞再去找那个“巫神”,但发觉他已被利刃刺死,多半是那奸细“仙灵”所为。至此,同行而来的刺客几乎全员死去。她叹了口气,奔向火焰。

    门前火焰是以龙火功所放,非同小可,瞬间火势已大。但辛瑞全力斩出剑风,令火焰一时熄灭,两人快步冲到屋外。蓦然间,一人挥剑朝辛瑞刺来,辛瑞霎时施展移魂剑法,身躯消瘦,动作快如烈风,那偷袭者的盾牌慢了片刻,被辛瑞一剑洞穿心脏,口喷鲜血,立刻气绝。

    利歌道:“是‘仙灵’。”

    辛瑞笑道:“全给你猜中了,此人果然是她安插的内应。”挖出“仙灵”内脏,塞入嘴里,几下呑落腹中。利沁纵然见惯了残忍之事,但此刻仍不禁颤栗。

    那龙火只烧血池大殿,并不向外扩散。利歌他们再继续往前行,来到本楼大厅之外时,突然间,无数铁甲长戟的武士冲出,将两人去路挡住。利歌审视状况,惊觉里头竟有护龙卫。他登时猜测这护龙卫是来捉自己与辛瑞的,但又见他们站在敌军后方,一反常态,并不如何踊跃,看来只是被利剪梅收买而已。

    人群中,只听利剪梅哈哈长笑,说道:“天仙,地仙,你二人做的不错,不料你二人当真办成了事。”

    利歌道:“你这位后娘可未死去,你爹爹却被烧死在里头。”

    利剪梅冷笑道:“我只知道你们双方两败俱伤,离死不远了。”

    辛瑞见敌人阵仗不小,暗忖:“利歌受了重伤,我一个人最多带他一齐逃生,其余人也不必多管。”

    利歌见利剪梅一手下仍拿着自己交给她的行囊,暗忖:“好极,她并未将这行囊丢弃。”他将利百灵与龙王放落在地,走上一步,朗声道:“利剪梅,你出尔反尔,心胸狭隘,与自己父亲苟且,更是大逆不道,犯上作乱....”

    利剪梅怒道:“不许听他胡言,杀了他!”众人拿起弩弓,正要发射,利歌手中扔出那神农软骨散,前方十来个士兵啊啊大叫,随即昏迷不醒。

    利剪梅见这毒药如此厉害,心中忌惮,急忙从利歌行囊中取出解药来,送入口中,并赐予左右心腹服下。她道:“给我上!别怕那毒,这是解药....”话说一半,口中陡喷黑血,身边护卫也同时面露痛苦之色,腹部绞痛,吐血不止。

    利歌手指一点,那行囊嘭地一声爆炸,于是浓烟滚滚,绿雾冲天,这数百精兵眼泪直流,“咳咳”个不停,急忙用手捂住脸面。其中的数个护龙卫冲出浓雾,却被辛瑞的移魂剑先后撂倒,有如丢魂一般。

    利歌将药物分给辛瑞,道:“你功力深厚,虽然不怕,还是服药为妙。”

    辛瑞奇道:“那行囊怎会受你操控,说炸就炸?”

    利歌道:“其中有一瓶子,瓶子里有两种药水,叫熏狗草、落鸟花,合在一块儿会有熏人浓烟。其中一种药水被我血液裹住,我刚刚令那血液融化,药水混合在一起,就一股脑地炸开来了。”

    辛瑞笑道:“诡计多端的小哥哥,我对你真是又怕又服。”

    利歌苦笑着摇摇头,走入浓雾中,不一会儿,他捉着利剪梅回来,利剪梅吓得面无人色,唇边残留黑血,她急道:“大侠,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别杀我,别杀我。”

    利歌说道:“利天保已死,你就是这金瞳战团的继任者,快些写下通关文书!”

    利剪梅道:“这....我身上的毒....”

    利歌说道:“你一时还死不了,还不照做?”

    利剪梅咬牙道:“我照做之后,你不许...不许出尔反尔!”

    利沁喊道:“快杀了这小贱人!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利剪梅骂道:“贱婢,你真不要脸!大侠,你快杀了她,这女子非常厉害,若不及早除去,夜长梦多!”

    利沁道:“你才不要脸!国....哥哥!她连自己的爹爹都勾引,连弟弟都毫不留情地杀害,实是残忍到了极点!”

    辛瑞见这两个女子形若疯狗,若不是被利歌拦着,此刻早撕咬在了一块儿,哪怕曾经是花容月貌,这时也显得畸形丑恶。她心想:“尖牙鬼虽然吃人,但并无其余歹毒念头,寻常人若心有恶念,只会比咱们更阴险毒辣。”

    利歌说道:“事成之后,我会将利沁带走,利剪梅,你继任都督,继续当你的战团长,她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利剪梅身中剧毒,难受无比,利歌在她嘴里塞了一颗药物,令她稍稍好过了些。她咬牙着站起,见手下躺满一地,救她不得,再念及利歌所言,心中怀了获救的指望,她道:“好,好,请随我来。”

    众人前往下层,抵达书房,利剪梅用钥匙开了暗箱,里面一卷发黄的纸张,利歌感到这纸张散发出平和的光芒,似能驱散阴影。

    利剪梅取出一张来,写道:“金瞳镇都督利剪梅,特许以下众人,得入骨地长城,还请依约放行。”她道:“不知两位尊姓大名?”

    利歌说道:“我叫禾刀甲。”

    辛瑞听他将姓拆开,笑道:“我叫立十乙。”

    利剪梅写下两人,又取出大印,运足龙火真气,在那文书上敲下,那文书上白光激盛,强烈无比,笼罩在利歌与辛瑞身上。利歌点头道:“这文书价格高昂,看来是一分价钱一分货了。”

    辛瑞暗忖:“我本担心靠近骨地后尖牙病不受抑制,看来这文书确有神效。”

    利剪梅勉强笑道:“我赠给两位,分文不取,两位若....若短了翡翠,我愿赠送五百两,以资远行。”

    利歌摇头道:“钱财越多,贼越惦记。都督不必多礼。”

    利沁见文书上并无自己姓名,不知他们是打算放了自己,还是杀了自己。她左思右想,眼中暗放毒光,蓦然拔出匕首,刺向辛瑞。辛瑞正注意那文书,未料到利沁竟然偷袭,但她武功比利沁高了百倍,一闪一退,那匕首划破了辛瑞脸颊。

    利沁冲刺着翻滚了一圈,到了门口,喊道:“黑狗!杀!杀!”紧接着,利百灵再度现身,张开大口,凝视众人。利剪梅与辛瑞不禁为之骇然。

    但利百灵双手探出,将利沁捉住,利爪刺破她肌肤,利沁魂飞魄散,喊道:“喂!黑狗!你捉我做什么?”

    辛瑞想了想,奇道:“你如何能操控利百灵?”

    利歌叹道:“我喂他喝了我的血。”又提高嗓门,朗声道:“利沁,我本不想杀你,是你自作自受,明不明白?”

    利沁尖声嚷道:“饶命!利哥哥,饶命!我愿为你做牛做马,为你养儿育女....”话音刚落,利百灵钻入她胸口,又立即破体而出,利沁粉身碎骨,惨死当场。

二十 名将踏万骨

    利剪梅纵然憎恨利沁,但看到她这般惨死,也是大吃一惊,颤栗不已,道:“若....若杀了我我,骨地长城得知消息,绝不会放你二人通行。”

    利歌说道:“只要都督不违承诺,我不会伤你一根汗毛。”

    利剪梅急道:“那你解了我的毒!”

    利歌摇了摇头,道:“这毒暂不会发作,若我能平安抵达骨地,十日之后,自会有人送解药给你。”

    利剪梅心下骇然:“性命攸关之事,怎能如此儿戏?即使这毒一时杀不死我,但留在体内久了,岂能无害?若十天之后,他出了差错,又该如何是好?”意欲据理力争,但又怕惹恼这两人,当场便死了。

    利百灵呼啸一声,朝利歌奔来,利剪梅吓得惨叫一声,利百灵却一下子没了踪影。她道:“哪...哪儿去了?”

    辛瑞望向利歌,神情关切,利歌听到体内传来呼噜之声,面带微笑,心想:“毕竟是我爹爹。”于是说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都督,祝你长命百岁。”

    利剪梅心里千百遍咒骂二人,但脸上不露丝毫端倪。利歌与辛瑞返回血池大殿那破洞之前,利歌取出獾疏角,召来一只青鸟。

    辛瑞笑道:“你的手段真是五花八门,原来早有法子逃脱了。下次你想好主意,该对我说上一声。”

    利歌答道:“我本领有限,就这么几招。”

    辛瑞见那青鸟体型颇大,但又不免担心,于是变作枯瘦样貌,身轻如羽,两人跳上青鸟,腾空而去。

    约飞了半个时辰,离了金瞳城,青鸟降落在一片丘陵之地,随后消失。

    辛瑞道:“离骨地长城还有几个镇子,已然不远了。”她顿了顿,又道:“利剪梅算计了老躺尸一把,老躺尸决计放不过她。她这都督当不了太久,咱们得赶快。”

    利歌沉吟道:“我师父必有跟踪我的法门。这已是第三天,再过两天,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追捕我了。”

    辛瑞笑道:“你俩怎像小孩子一样?他虽然是个醉鬼,但总比咱们尖牙鬼好些。”

    利歌叹道:“他....从小到大,就像是我父亲一样照顾我,我遇上每一次危难,都是他将我救出。正因为如此,我欠他太多太多,决不能让他再为我受半点辛劳。”

    辛瑞道:“但有他跟着,去漆黑骨地存活的机会就大了不少。”

    利歌苦笑道:“我是个怪物,随时会失控,上次我把他打成那样,你也瞧见了。我对不起师父,更不能令他遇到性命之危。”

    辛瑞猜测形骸躲在一旁,皱了皱眉,柔声道:“对,还是咱们两人同行更自在些,更快活些,何必第三人捣乱。”

    利歌一愣,却听辛瑞传音说道:“咱们扮作情侣,假装....卿卿我我,以他别扭的性子,应当会识趣地避开才对。”说罢靠了过来,伸了个懒腰,脑袋靠在利歌肩上。利歌无奈一笑,大着胆子,抚摸辛瑞白嫩的脖子,辛瑞笑了笑,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情话。

    过了半晌,利歌道:“其实,师父根本不在这里,此刻不必扮戏。”

    辛瑞大羞,忙不迭躲开,收敛笑容,嗔道:“你怎地不早说?”

    利歌说道:“他功力太高,我也无法仓促断定。”

    辛瑞想了想,又道:“他不知何时跟来,但咱们平时也得多装装....情侣的模样,才能真正骗过他。”

    利歌心想:“辛瑞她年纪比我大得多了,但其实童心未泯,因此容颜如少,可谓相由心生。”又想:“我怎生想个法儿,在第五天之前当场将师父揭穿,他坏了赌约,只能灰溜溜的认输。”

    这时,面前人影一晃,利百灵从他心脏处钻出,这举动全无半分征兆。辛瑞“啊”地一声,急忙来到利歌身边,却见利百灵嚎叫几声,扑倒林中一狼,将那狼咬死后痛饮鲜血。

    利歌见其父如此,心中黯然,但想起自己若是失控,又好得到哪儿去?不一会儿,利百灵衔着那狼,跑回原处,将狼放在利歌与辛瑞前的地上,竟是怕两人饿着。

    辛瑞哑然失笑,想道:“就像养了只狗狗一般,只不过这狗狗也太凶了些。”伸手抚摸利百灵脑袋,说道:“大叔,多谢你啦。”利百灵哼了两声,用后脚的利爪挠脖子。他这爪子削铁如泥,但却削不破他坚硬的皮肤。

    利歌心想:“我得知道爹爹如何会沦落至此!”手上挤出些鲜血,凝聚于指甲上,道:“爹爹,忍着点。”在他手腕处一割,以血引血,竟留下一道伤口,伤口中鲜血流淌。

    辛瑞万分紧张,生怕激怒了这可怕的同类,但利百灵只哀鸣一声,并无敌意。利歌咬上利百灵伤处,刹那间,他浑身颤抖,摔在一旁。

    辛瑞道:“你疯了么?为何喝他的血?”

    利歌眸中含泪,抱住利百灵,道:“爹爹,你受苦了,今后孩儿必好好照看您,找到令您清醒的法子。”

    辛瑞道:“你喝了血之后,能知道他的记忆?”

    利歌点点头,道:“血似与魂相通,他现在思绪紊乱,只留有成为尖牙鬼前之事。”

    辛瑞好奇心起,道:“能说给我听听么?”

    利歌身子仍隐隐发颤,似陷于极大的悲哀与恐惧之中,他道:“我....在爹爹的记忆中,见到一座黑色的大城墙,那城墙宏伟绝伦,高有三十丈,走道也有五丈宽,长的望不到尽头。而他站在城墙上,望着阴沉而朦胧的平原,这平原全无边境,雾气浮动,偶尔稀薄,偶尔浓厚。”

    辛瑞道:“那是骨地长城,其外一定就是漆黑骨地了。”她虽随着川枭钻研过尸魃阵与阴影境地,但并未亲身去过漆黑骨地。

    利歌点头道:“在城墙上,仍留有无数僵尸、活尸、鬼裔族的残骸,以及鬼魂死后留下的印记。他刚刚经过一场恶战,杀了众多敌人,剑上身上都沾满了血。

    他走下城楼,楼下约有五百个士兵等候着他,各个儿都穿着雪白的铠甲,身下是奇特的战马,战马的眼是红色的,闪烁着微光。

    辛瑞道:“那是半鬼马,在阴影境地才能孵育的奇种,一匹马至少二十两翡翠。唯有这种马能在阴影境地驰骋,长时间不死。”

    利歌继续说道:“我爹爹开口说话:‘勇士们!今天,阴影的潮汐再一次渗透过了长城!他们降临在我们城墙上,杀死了我们许多士兵,带来了死亡!这现象绝不正常,若长久下去,总有一天,阴影将进入长城之内,殃及我们要守护的人!若不是我们金眼战团在此,这一回后果不堪设想!’

    他停顿片刻,双目缓缓扫视众人,又道:‘我们杀出去,去瞧瞧骨地长城里到底有什么!就像骨地长城那位先祖曾做过的那样,前往亡灵的领地,震慑群魔,换回城墙后七百年的太平无事!我知道,我知道那位英雄最终将性命丢在了阴影之中,但若无他的牺牲,就不会有骨地长城!就不会有平民百姓的安居乐业!有他的指引,我们无所畏惧!’

    众骑士高声怒吼,他们的眼里也闪烁着奇异的光,他们并非凡人,全都是鬼裔族的。”

    辛瑞惊讶不已,说道:“听说鬼裔族必须将一凡人女子在夜晚送入阴影境地,被鬼魂....侵犯后送回凡间,怀胎十月,产子后几乎必将死去。这群....鬼裔族的代价委实太大了。以这支兵马,就算对抗龙国的一支军团也...也必胜无疑。”

    利歌不敢想象这部队背后的血腥与罪恶,但他父亲并无丝毫内疚,仿佛这群鬼裔族人只不过是他复仇的兵刃而已。

    他道:“骨地长城的大将军开启城门,爹爹他在骑士簇拥下冲出城门,前往阴影境地。他本人穿着防护阴影的战甲,其余鬼裔族在死亡阴影中,反而比在阳光下更自在舒适。他们在骨地连续征战了三天,白天,一切还算正常,但到了晚上,他们已不在阳间,而到了阴间的国度。”

    辛瑞想起尸魃阵记载,点头道:“在阴影境地,阴阳交汇,确实有人说能进入死者的城市,从那儿带回来的事物极为值钱。”

    利歌又道:“在第三天晚间,他们在旷野中见到了一座石碑,那石碑散发出幽冥的气息,爹爹听见石碑中传来无尽的哀嚎声。随后,他们发现石碑外有一圈女鬼,穿着雪白的衣衫,悲哀的哭泣着。

    我爹爹喊道:‘是了!正是这石碑令阴影扩散,侵扰了长城,把她们都宰了,送她们进入轮回!’

    骑士们动手杀戮,他们是鬼裔族,因而杀得了鬼魂。杀光女鬼之后,爹爹又命人将那石碑摧毁,即使他完成了此事,仍不想就此返回,他想着更深入漆黑骨地,看看在骨地的深处到底有什么。

    他留意到有一女鬼仍然活着,那女鬼显得十分害怕,爹爹想用这女子做向导,于是说道:‘你老实带路,待我杀了此地魔王之后,说不定会饶了你!’

    那女鬼则摇头道:‘我们都逃不掉,墨鬼将要来了。我会死,你们也会死。’

    爹爹冷笑道:‘墨鬼?那是什么?’

    女鬼答道:‘以鬼魂为食物的怪物。’

    说罢,她伸出手,在天地交汇之处,出现了一个身影。那身影缥缈而来,惨淡的乌云仿佛是他的披风,黑暗的地面则是他足下的战马。”

二十一 墨客画山水

    辛瑞并未听说过“墨鬼”此怪,却无端感到不寒而栗。她道:“吃...鬼魂的怪物?就像尖牙鬼吃人一样?”

    利歌答道:“爹爹他正意气风发,虽然瞧出不对劲,仍命令全军迎向那怪客。待靠近了一瞧,那墨客似是个女子,身上隐约绕着一团黑雾,手持新月般的利刃,她仿佛瞎子一般,见到大军仍不知避让,仍旧前行。

    爹爹喝道:‘放箭杀了她!’军中擅长骑射者弯弓射箭,几百根对准一处落下,那墨客中招,箭矢却没入她身躯,一下子全没了痕迹,也没任何用处。爹爹哼了一声,强笑道:‘这鬼魂是虚体!’

    他说出此言,自己立时就知道不对。鬼裔族真气有异,可以轻易杀伤幽灵,怎会奈何不得这墨客?再看墨客周围,箭矢不知去向,似乎一靠近她便被烧毁,连灰烬也见不着。

    他又道:‘敌人非同小可,包围作战!’随即,大军行动,一半前方围堵,一半骑马绕向墨鬼背后与身侧,突前的骑兵大喊着刺出长矛,身后的砍刀也趁势夹击,但这攻势没用,刀剑一碰上墨鬼就毁了,一团黑火烧上了近处的骑兵,转眼间就死了许多人。

    爹爹感到又惊又怒,亲自上前迎敌,他龙火功在第六层上,离第七层境界只差少许,加上手中炎帝宝剑,身上冰皇铠甲,皆是古时神器,这时自信能找到诛杀这怪客的法子。他催马冲向墨鬼,炎帝宝剑借助龙火,烈焰遮空,一剑斩出。只听一声轻响,他宝剑震飞,黑火将他吞噬,我爹爹惨叫着摔落在地,幸亏冰甲释放风水二行真气,将那黑火熄灭。

    他勉力爬起,见到那墨鬼出招,她那新月利刃横着一挥,这阴冷的荒原刹那间又冷了许多,风声响起,好似深渊中传来女鬼的哭嚎般令人畏惧。爹爹背后一痛,胸前透出个黑色的刃口,他不知这墨鬼何时到了他身后,又为何能穿透他这坚固无比的铠甲。

    同时,他又看见每一骑兵身后皆出现了一个墨鬼,像是她们原本就隐身藏在每个人背后,紧贴着他们的身子,注视着他们的灵魂。紧接着,新月刃往前一送,透入骑兵身躯,所穿甲胄好像豆腐,不,犹如本不存在一般。

    五百人,一瞬之间,都死在墨鬼刀下。

    人一死,一众墨鬼随之消失,留下原先独身的怪客。本来鬼裔族死后极容易变作僵尸、怨灵,但爹爹却见到他们体内一股暗色光芒流入墨鬼体内。他感到挖心挖脑般的剧痛,想起先前那女鬼的话,猜测墨鬼欲夺走灵魂,于是咬紧牙关,死死忍耐。

    墨鬼吸尽了旁人魂魄后,走到爹爹身前,我爹爹自知难逃一死,无法可想。

    但墨鬼并未理他,如一阵风般飘过,迈向荒原边界处,直至与阴天骨地融为一体,再难分辨。

    我爹爹原本不信阴间、冥界之说,但到了此刻,他才明白阴间的神圣,明白死亡的可怖。

    而死者们亦有无上的神灵。”

    辛瑞脸色惨白,道:“即使是当年的川枭,也敌不过你爹爹那支大军,但他们却死在墨鬼一刀之下,这功夫....实是匪夷所思。”

    利歌叹道:“爹爹的魂似被夺走了大半,身子也受了重伤,铠甲变得闷热沉重,于是他动手脱去,此时,他发现自己的手掌变得极大,指甲疯长。他伤口疼痛,痛的令他发狂,无法思考,留下的唯有愤怒。天亮了,他被逐出了阴间,回到漆黑骨地,辨明方向,前往长城。

    途中,他遇上了一群前来盗墓之人,他发了疯,将他们全部杀了,啃食血肉,伤势痊愈。吃饱之后,他扮作流浪汉,想要进入长城关卡,却被当做奸细,投入大狱,没人认出他来,因为他....已面目全非。但此时,他已是尖牙鬼,比之原先的他厉害许多,他疾病彻底发作,不可收拾,在骨地长城杀了许多人,直至护龙卫全体出动,他受了重伤,被他们擒住。”

    辛瑞缓缓说道:“离落国人体内皆有尖牙病原,至于龙火贵族,若在阴气沉重、死尸堆积的地方受了重伤,也会变成尖牙鬼。”

    利歌点头道:“原来如此。”拍着利百灵肩膀,又继续说道:“李耳与护龙卫做了买卖,将我爹爹交易回来,对外宣称他死了,将他封印于解元城下的古墓中。直到解元城瘟疫时,才被咱们释放出来,他一直躲在利沁身子里,而利沁也找到些驱使他的法门,动用他为自己牟利。”

    辛瑞道:“这小尼姑死有余辜,但你爹爹呢?他会不会失控?”

    利歌道:“你我在一起时,能够压抑嗜血欲望,对不对?我爹爹也是如此。他练成了奇异的法门,能缩小身躯,躲在人血管之中,我们可以带他上路。他纵然要饮血,我们也当指引他去杀恶人,吃野兽才是。”

    辛瑞笑道:“你可真是个孝顺儿子,好吧,你认我做妹妹,他便算是我义父了。”

    利歌见她笑容勉强,问道:“你害怕那墨鬼?”

    辛瑞道:“你难道不怕?那墨鬼弹指间杀尽万千鬼裔,就算圣莲女皇也绝无法办到。阴间有这等魔头,我们可得小心万分。”

    利歌郑重说道:“就像暴风雨、地震、火灾一般,咱们能避就避。”招了招手,利百灵甚是乖觉,倏然没影,但片刻之后,利歌却听见自己体内多出不断的呼噜声,他笑了笑,道:“走吧。”

    辛瑞答应一声,暗忖自己即使对阴影境地颇为了解,但对阴间之事全无头绪,看来到骨地长城之后,还得多做一番钻研才是。

    骨地长城更是纯火寺护龙卫总部所在,高手众多,手眼遮天,但愿前路一切顺利。

    ......

    形骸险些被利歌、辛瑞揭穿,心中忌惮,一时不敢再靠近他二人。他心想:“狗咬好人肉,拳打老善翁,罢了,罢了。他们要去骨地长城,我就在前方等他们好了。等五天一过,再现身随行,他们也赶我不走。”

    星知的魂魄托梦告诉过他,若要击败圣莲女皇,非借助利歌之力不可,形骸命中注定要随他们同行,但仔细想想,正面相助,不如伺机施援。他从未来过此地,召来土地爷问了问,得知前头有一镇子,叫做鸦巢,是前往骨地长城的必经之路。

    形骸心想:“利歌他们得了通关文书,我可没有。那鸦巢镇上的战团都督不知是谁,我可迫他给我开上一份。”他不似利歌、辛瑞诸多顾忌,纵然身无分文,实在不行,便用那人性命威胁,或以梦魇玄功蛊惑,无需大费周折。只是他时间充裕,利歌又逃不出他的手掌心,镇上不知有无佳酿,形骸倒很想尝上一尝。

    想到此处,不由得有些口渴,于是召马疾驰,天刚日暮,已至镇上。这鸦巢镇规模不小,其中有一低矮城堡,约有十五丈高,但瞧来极为结实,上头悬挂旗帜,乃是荆棘缠龙的图案,荆棘上鲜花盛开。形骸猜想:“花是高贵雅士之意,这儿的战团长定是个好色之徒。”

    他取出木面罩,变了面容,走入镇上最近的一处酒铺,现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铺中主顾颇多,形骸找一角落,等了半天,小二才前来招呼。他要了这家所谓的“传世名酒”,但只是二十文钱一勺,味道也乏善可陈。

    形骸心想:“我走遍天下,也饮尽天下之酒,不关好坏,总是一桩丰功伟绩,将来写成‘天地名酒录’,永垂不朽。”这般想着,微觉好笑。

    他问那小二:“你们这儿开具骨地长城的通关文书,是什么价?”

    那小二精神一振,道:“大爷,您再买一勺酒,我详细说给你听如何?”

    形骸无奈,又要了一勺。小二赔笑道:“大爷,咱们这鸦巢镇的都督,一般是不开通关文书的。你要开通关文书,该去金瞳镇、渔网镇、百花镇上开。”

    形骸大失所望,道:“你这不是坑人么?”

    小二忙道:“大爷误会了,你可知本镇如今都督是骨地长城女侯的什么人?”

    形骸道:“你要说就说,反问我做什么?”

    小二怏怏说道:“她正是那位女侯的母亲,十多年前改嫁至此。”

    形骸道:“糟了,我可猜错了。”

    小二奇道:“怎地猜错了?”

    形骸道:“我瞧那战团旗帜五花八门,以为她是个色鬼。”

    小二哈哈一笑,低声道:“以大爷这般英姿煞爽的风貌,她一见到你,没准便露出色鬼本相,也未可知。”

    形骸见这酒铺中有一些武人,所穿所用皆甚是豪阔,他暗忖:“能来到这儿的武人,都是开出通关文书的,看样子便甚是有钱。”又问道:“那我要去骨地长城之外,又该如何是好?”

    小二两手一拍,道:“大爷,我瞧你是个好人,那长城外凶险得很,据说十个人去,能回来半个人已然不错了。一个人去,百死无生,你去不成,也不是一件坏事。”

    形骸皱眉道:“怎地回来半个人?”

    小二道:“回来的那个不人不鬼,多半会患上尖牙病,得花好大的力气才能治愈。你说说,这不是半个人么?”

    就在这时,有十人推门而入,小二朝形骸一抱拳,赶忙上前招呼。

    形骸望向来人,微微一愣,见他们都穿纯火寺僧袍,其中有一人和尚满面春风,笑容洋溢,依稀正是拜风豹。

二十二 僧道闹酒场

    形骸心想:“听说这拜风豹前些年杀了自己的父亲,后被判了重罪,已被纯火寺流放,更被各大宗族视为仇敌,如今怎地大摇大摆地出来了?莫非圣莲女皇又重用于他?”再看一众僧侣,也皆是道行深厚的龙火功高手。

    拜风豹等要了两张桌子,点了些素菜。拜风豹目光扫过一众酒客,但并未留意形骸。只听一方脸和尚轻声说道:“风行大师,不知那些邪魔会不会已经过此镇了?”

    拜风豹笑说道:“圣上旨意,岂容疏忽?你们立即与本地护龙卫联络,询问消息。”

    众人齐声称是。

    形骸心道:“他们所说邪魔,多半有我在内,另外还有雪儿、梦儿、利歌、玫瑰、牡丹、木菀心等人。此镇规模极大,他未必会遇上利歌,但最好还是事先打发了他。纯火寺本部如今已被圣莲女皇利用,我也不必手下容情。”

    圣莲女皇仍不知形骸下落,纵然他已决意杀散众僧,但又不想泄露踪迹,打草惊蛇,当下静观其变。

    又有一圆脸僧道:“听说再往北走上数十里,就是骨地长城,外头是极凶险的诅咒之地!依我之见,咱们若找不到那些邪魔,索性进去那诅咒之地,杀些妖魔鬼怪,积累功德,不知风行大师觉得怎样?”

    拜风豹打了个呵欠,道:“听说那儿的女侯挺美,又未嫁人,对不对?”

    他这句话说得甚是响亮,众僧面露尴尬之色,皆不知该如何接口。

    圆脸僧勉力答道:“我等不知那女侯状况。”

    拜风豹笑道:“如那女侯是个大美人儿,我便还俗,劝她当我的妻妾。这等乡下地方的妇人,一见到咱们龙国来的公子哥儿,定会欢欣雀跃,诸位说对不对?”

    众僧都甚是不快,圆脸僧道:“风行大师,不得言行无状,否则有失我纯火寺颜面,更坏了清规戒律。”

    拜风豹叹道:“我爹爹子孙众多,我这当儿子的,自也不能落后,我终究是要还俗的,但替我养娃娃的女子,可得好好挑选,若非花容月貌,功力高深,焉能入我法眼?”

    众僧都想:“好哇,原来你打得是叛出本门的主意!”但眼下拜风豹受圣莲女皇重用,他们纵然恼怒,却也敢怒不敢言。周围酒客多是身手不凡之辈,听拜风豹的无耻言论,心里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可谁也不愿招惹势力庞大的纯火寺。

    拜风豹对那店小二道:“小子,我问问你,这镇上有没有什么年轻美丽、武功高强的少女?”

    店小二对这花花和尚全无好感,道:“小人委实不知。”

    拜风豹叹了口气,道:“可惜,可惜,我本想在这镇上结下几段妙缘,造福此地姑娘,谁知天不遂人愿....”

    忽然间,只见从楼上又走下十人,众人身穿道袍,背上精美宝剑,拜风豹“咦”了一声,牢牢望着其中一位美貌少女。那少女约莫十五岁年纪,长得绰约动人,冰雪可爱,双目蔚蓝,一身天蓝道袍,头上金环玉钗,甚是富贵。

    这些道人中,有一位器宇轩昂、大义凛然的男子走出,他道:“刚刚是哪个贼秃在大放厥词?我等在楼上厢房,也听得清清楚楚!”

    拜风豹抬起头,饮尽杯中酒,哈哈笑道:“你们九个男人,与一个小姑娘在楼上厢房做什么?莫非她受尽尔等胁迫欺负,遭遇种种不堪描述之事?”

    众道人闻言,无不大怒,少女皱眉说道:“大师,你是出家人,说话怎这般肮脏?”她虽受了拜风豹极大的侮辱,但说话仍甚是文雅,全无半个脏字,可见门规森严,家教极好。

    拜风豹叹道:“可惜,可惜,你年纪实在太小,姑娘,我这就把你从这群畜生之中救出来,将来你过了十八岁,不如嫁给我为妻如何?”

    除了那少女之外,众道人再也忍耐不住,破口大骂道:“贼秃,你骂谁是畜生?”

    拜风豹道:“谁劫持少女,作奸犯科,谁就是畜生!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冷冷说道:“晚辈与大师并非同类,委实不便相告。”

    拜风豹奇道:“什么并非同类?莫非你是神裔族?那好极了,本大师也有神裔血统。”

    少女摇头道:“大师张口闭口,就是畜生两字,且口中污秽,臭不可闻,晚辈生平爱好洁净,故而与大师人畜有别,不可交谈。”

    她言辞温和,但不动声色间将拜风豹骂了个狗血淋头。形骸忍不住鼓掌笑道:“说得好!”这一起头,全酒铺之人都大笑起来。众道人更是用力喝彩,为少女助阵。

    拜风豹恼羞成怒,站起身,说道:“你们这群畜...这群杂毛,是什么门派的?”

    一年轻道人冷笑道:“纯火寺的和尚,难道不认识我万仙派的道人么?咱们是万仙山本宗的人!”

    形骸心想:“原来是万仙盟本宗的,那倒也不惧纯火寺。”万仙派本是盟会,但也收资质高超,或是家境富裕的弟子,由天庭高手亲自传授武艺,半是徒弟,半是信徒。

    拜风豹目闪凶光,说道:“万仙本宗?在我纯火寺眼中又算得了什么?”众道人手按剑柄,眉宇间流露出深深的敌意。

    这时,那圆脸僧道:“风行大师,不可节外生枝!莫惊动了那魔头孟行海。”拜风豹哼了一声,道:“他人不知在何处,咱们本就是大海捞针。”

    为首的威风道人说道:“什么?你们也是为那魔头而来?”

    拜风豹道:“不错?万仙的也要捉他?”

    那道人点头道:“是,咱们听说这魔头最后行踪,似在离落国附近,离落国如今大乱,咱们便朝北方找了。”

    另一高个道人附和:“此人包庇那作恶多端的孟轻呓,在天庭杀了不少天兵,万仙盟主有令,谁能诛杀此人,立时获赠蟠桃酒一瓶,并封为万仙盟的堂主。”

    形骸暗自叹道:“这群井底之蛙,真是不自量力之至。他们若能杀得了我,足可当得清高仙长了。”

    拜风豹忽然摇头说道:“你们这群杂毛,所言不尽不实。”

    众道人脸上变色,为首道人问:“贼秃,你说什么?”

    拜风豹森然一笑,答曰:“你们分明是一**贼,假扮万仙道人,在这儿诱骗无辜少女,大肆欺凌折辱,吓得她胡言乱语,不敢揭发,且瞧洒家替天行道,救少女于苦难之中!”

    众道人拔剑出手,骂道:“贼秃,今日容不得你!”

    忽然间,拜风豹手掌一吸,众人长剑脱手而出,绕着拜风豹圈转,众道人大惊,飞身扑上,抢夺长剑,但拜风豹仰天大笑,说道:“邪魔外道,坏蛋恶贼,全给我死吧!”

    说话间,所有长剑上旋风缠绕,随后剑影闪烁,扑哧扑哧声中,众道人全数中剑,除了那少女与为首道人外,其余人瞬间惨死。

    形骸心想:“这是心想事成剑法与风行功的‘万剑归宗’,他龙火功大有长进,武功招式更是炉火纯青。”

    纯火寺所有和尚皆脸色剧变,圆脸僧道:“你出手怎地....怎地这般狠?”

    拜风豹狞笑道:“他们欺辱小丫头,我是替天行道,你们没瞧见么?”

    为首道人修为深湛,武功精强,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要害,但胸口中剑,伤势不轻,压塌了一张桌子,口喷鲜血。少女扑到那道人身边,哭道:“高师叔!高师叔!”

    那高师叔表情痛苦,忙推开少女,道:“快跑!快去找你娘亲!我....挡着这贼秃!”

    少女身子发颤,朝高师叔身前一跳,拾起长剑,对准拜风豹,泪光莹莹,但眼中满是仇恨之意。

    拜风豹笑道:“姑娘,我救了你,咱们说好了,将来你长大成人,需得嫁给我当老婆,我也定会还俗迎娶你。可别到时你说话不算,我却还俗,那我岂不亏大了?”

    少女咬牙道:“休想!”

    拜风豹叹道:“是么?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准是害怕你身后那个老贼道,对不对?此人一天不死,你就一天不敢说实话。”

    少女急的尖叫一声,道:“你....不许加害师叔!”

    拜风豹叹道:“这样也好,但你需自愿随了我去,你立个誓,说长大了非我不嫁,我就饶他一命。”

    众僧皆感拜风豹做的太过,只是如今纯火寺遭受圣莲女皇整顿,全权委托拜风豹,而拜风豹神功惊人,他们也无力劝阻。酒铺中众人也都忌惮拜风豹的手段,无人胆敢出头。

    高师叔脸色惨白,道:“纯火寺....竟有如此....无耻的猪狗...和尚!你这走狗猖狂,那群猪猡...懦弱,你们堕落....至斯,万仙....绝不能容...”

    拜风豹见少女仍在犹豫,心下不满,再听这高师叔痛骂,不由得更加盛怒,手指一点,一道尖刀般的指力刺向高师叔。少女大骇,急挥剑去挡那指力,只听“扑”地一声,少女身子一震,指力倏然折转,反打向拜风豹。

    拜风豹全未将这少女放在眼里,更无丝毫防备,谁知那指力竟反了回来,且瞬间加强数倍,他惨叫一声,满头是血,摔了个四脚朝天。

    如此一来,非但众僧人大惊失色,连少女本人也不可思议,如在梦中。她天资虽然聪颖,可毕竟功力赏浅,真气未过第四层,可就在剑刃与指力相触的一刹那,她只感手腕被无形的细线缠住,一股雄浑无比的真气涌入身子,这真气如此浩瀚,令她不由自主地行动起来,她身子一闪,在拜风豹胸口如雷霆般连刺十剑,拜风豹满口吐血,怒目圆睁,身子抽搐两下,就此不动了。

二十三 将门得虎女

    纯火寺众僧心头大震:“这少女深藏不露,真实功夫如此厉害!”顷刻间数人扑上,挥掌打那少女。

    少女惊慌失措,不知该如何应对,但那丝线掌控她双手,少女“哎呦”一喊,长剑圈转,一股剑风凌空急转,众僧齐声惨呼,被吹得晕头转向,乒乒乓乓声响起,撞碎了不少桌椅,掌柜的与小二心中叫苦:“惨了!惨了!”却也阻止不得。

    少女半侧过脸庞,望向丝线那一头,见那儿的酒客皆全神贯注的观战,不知是何人相助。

    忽听得有人传声入耳,说道:“你让他们带着拜风豹的尸首退下。”

    少女心想:“必然是有高人相助,这位高人武功盖世,只怕....不输于师父,却不愿露面,真是淡泊名利、心境超然。”她擦去眼泪,朗声道:“我已报了大仇,不愿与诸位大师为难。”

    众僧面面相觑,都想道:“拜风豹已死,这少女武功又深不可测,此事错由拜风豹而起,敌方也死了八人,如今之计,不如暂退。”他们心意相同,都点头道:“万仙盟的姑娘,不知尊姓大名。”

    少女道:“晚辈名叫利来。”

    形骸心想:“天下熙熙,是为利來,天下攘攘,是为利往,这姑娘定有个哥哥或姐姐,叫做利往。”忽见拜风豹尸首上梦幻缠绕,半真半假,心中一凛,知道其中有异,像极了马炽烈当年被圣莲所杀的情景。

    圆脸僧板着脸道:“我等孤陋寡闻,竟不知万仙中有姑娘这等高手,此事我等不宜处置,当请五行僧商议而定。”说罢众僧带上尸首,拂袖而去。

    少女急忙转过身,查看高师叔伤情,好在此人身为神裔,剑刃透体时挡了一挡,并无性命之忧。

    高师叔目瞪口呆,望着少女,半晌后道:“来儿,你....你怎地忽然有这般功力?”

    利来低声道:“师叔,有高人相助。你且歇歇。”她抬起手,那丝线本就无形,现在已然不见。

    她稍稍一想,径直走到形骸面前,跪地说道:“多谢前辈救命大恩,晚辈毕生铭记。”

    形骸本在喝酒,闻言大惊,噗地一口,酒全吐在了地上。利来见他如此惊慌,不由大羞:“我自作聪明,看来猜错了。”却听形骸愕然道:“你怎地知道是我?”

    利来哑然失笑,心想:“我猜的。”嘴里却道:“恩公器宇不凡,如暗夜之光,寂静之乐,自然一目了然。”其实形骸此刻易容成一江湖上随处可见的武夫模样,并无出奇之处,但利来天生感觉敏锐,直觉奇准,竟然一猜就中。

    形骸摇了摇头,道:“此地非交谈之处,咱们出去再说。”

    利来望向满地同门尸首,泫然欲涕,片刻后,神色恢复坚强冷静,对那小二说道:“小二哥,你过来。”

    小二愁眉苦脸地走近,说道:“姑娘,大爷,有何吩咐?”

    利来摸出十两翡翠,道:“这钱你收下,坏了的生意算在其中,你再找一辆马车,把我同门的尸首装了,送往西南离此二十里远的脱尘观,告知此间状况。”

    十两翡翠抵得上这酒楼一年生意所得,小二转忧为喜,道:“这许多钱,叫我做牛做马也不为难。姑娘如何得知脱尘观的?那地方外地人可不知道。”

    利来笑了笑,扶起高师叔,道:“恩公,请随我来。”

    形骸听她的龙国话是离落国口音,一字一句有些古板,但甚是好听,又见她对这周围如此熟悉,暗忖:“她莫非是本地人?”

    三人出了酒铺,行了十里地,来到一空着的大院,里头只有一老仆,见她回来,喜道:“是二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利来点头道:“鱼叔,我姐姐呢?”

    老仆道:“大小姐?她也回来了?主母见到你俩,肯定开心得不得了。”

    利来摇头道:“先不忙与娘相见。你不许告诉任何人。若姐姐来了就知会我。”她言语自有一股威严,老仆凛然遵命。

    形骸心想:“此院富丽堂皇,幽静清雅,她定是镇上大户人家的小姐,年幼时被送往万仙修行。”

    高师叔服下伤药,利來替他查看伤口,不禁骇然:那一剑穿透了胸肺,即使以神裔族体质,也非十日内能够复原。高师叔叹道:“来儿,不料遭遇这等事,师兄的交待,只怕....要耽搁了。”

    利来道:“不,不能耽搁,师父说过,时间紧迫,实在不行,唯有我独自前往。”

    高师叔急道:“那是去送命!你还是与你姐姐碰头一起行事为好。”

    利来苦笑道:“师姐那边早就走了,而且就算找到姐姐,或许也为时太晚。”她面向形骸,恭恭敬敬地说道:“晚辈万仙本宗利来,不知恩公尊姓大名?”

    形骸道:“你就叫我恩公吧,江湖萍水相逢,不必多礼。”

    利来道:“好,恩公但有所命,晚辈悉数听从。只是晚辈有一件万分要紧之事,还想请恩公相助,事成之后,另有重谢。”

    形骸微觉惊讶,笑道:“利来姑娘,我一个外人,只不过途经此镇,身上也有紧迫的担子,实在抽不开身。”

    利来问道:“恩公要去哪里?我那事应当耽搁不了多久,最多三天三夜,就能返回。”

    高师叔喊道:“利来,此人来历不明,你...你年纪幼小,容貌又美,可别....可别上了此人的当。”

    形骸眉头一皱,说道:“若非我相助,你此刻焉有命在?”

    高师叔微觉窘迫,但仍道:“那件事我欠你的恩情,但一码归一码,没准你...本就另有所图。”

    利来急道:“师叔,你怎能这般说恩公?”

    形骸叹一口气,道:“世事无常,善恶颠倒,罢了,罢了。”迈步朝外走。

    利来大急,壮着胆子,施展师传芳华擒拿手,一把抓住形骸手掌。形骸手一缩,甩脱了她,加快脚步,利来跌了一跤,心中委屈,蓦然掩面哭泣,道:“恩公,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离落国的百姓!”

    形骸见她并非假哭,而是当真伤心,叹道:“我是真有要务。”

    利来抬起头,已然泪流满面,道:“恩公,我是此地都督之女,骨地长城女侯的妹妹,你若在峡北办事,我都能帮的上忙。”

    形骸心中一动:“原来如此。”问道:“你能开得出通关文书么?”

    利来道:“可以,只要我见了母亲,一句话就办成此事。”

    形骸已有相助之意,想了想,又道:“我还要请你替我传话给你母亲:若遇上两位名叫‘禾刀甲’、‘立十乙’的人物递交通关文书,想要通过此镇,前往骨地长城,务必替我阻挠两天。”

    利来破涕而笑,道:“这两人是恩公的敌人么?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她叫来那老仆,给了他一个金钗,命他前去鸦巢城堡,通知战团长,老仆匆匆而去。

    形骸点了点头,返回屋内,道:“姑娘有何吩咐,还请道来。”

    利来大喜,道:“恩公,我想请你护送我进入西方那片密林中,找到古时的一座陵墓,必须在天结小月的头一天抵达,我将在那陵墓中祈祷一晚,得到祖先赐福....”

    形骸奇道:“这事似乎也并不如何艰难,为何万仙派这许多人护送你前往?莫非那陵墓极为危险么?”

    利来回答:“那陵墓已有一百多年没人去过啦,而那丛林叫做‘鬼面林’,进去里头的人,能有一半活着回来就不错了,即使活着出来的人,也不知道同伴是怎么死的,自己又是如何受伤的。”

    形骸沉吟不语。

    利来以为他要反悔,不由握住形骸的手,道:“恩公,我功力低微,难堪大任,但这件事....这件事非由我来做不可。这祈祷仪式异常重要,不然骨地长城将遭遇万劫不复的大难。”

    形骸道:“是你师父告诉你这些的?他是何人?自己为何不来?”

    利来垂首道:“师父他道号‘东海’,两年多前已经仙去,但不久之前,门中的几位师叔,还有我和姐姐,都得到师父托梦,告诉咱们需得如此如此。”

    形骸记得袁蕴说过这么一位‘东海道人’,此人是迷雾师,武功颇高,似与当年的拜天华在伯仲之间。他随星知老僧闯入龙火大殿,死在圣莲女皇的伏兵之手。念及于此,他心知此事非同小可,才真正重视起来,说道:“你把那仪式详详细细说给我听。”

    高师叔急道:“师侄,人心叵测!”

    利来凝视形骸,眼神清澈,满是信任之意,她打开行囊,从中取出一柄断剑,形骸感到这剑充满灵气,断裂处红光明灭。

    利来道:“这柄剑是当年我师父赠送给离落国国主利百灵的,名曰‘炎帝剑’,剑似纯阳,光照十丈,熔铁断钢,无坚不摧。那年,利百灵出征漆黑骨地,不幸战死,这柄剑被盗墓者冒死取了回来,但已经损毁成这幅模样。

    我师父在梦中说,这是上苍注定要给这柄神剑一次劫难,而在陵墓的祈福仪式完成之后,它将浴火重生,此后就能找到真正的主人,而那主人也可凭借此剑,驱逐浩劫,拯救乾坤。”

    形骸望着她柔弱的脸,问道:“那传说中的主人是姑娘你?”

    利来道:“我与利百灵血统相近,又是...又是纯洁之躯,唯有我能助此剑完成祭典,但我并不知道此剑之主是谁,或许是我,或许另有英雄也未可知。”

二十四 出师不吉利

    形骸问道:“那个利百灵是你什么人?”

    利来道:“他是我娘的哥哥,算是我的舅舅。”

    形骸心想:“那她与利歌也算是表亲了?她岁数与外表如一,才不过十五岁。利来母亲可当真能生养。”拿起那炎帝剑碎片,意欲用放浪形骸功修复,但却怕有悖那位东海道人本意。他绝无半点霸占此剑的心思,可那位高师叔异常紧张,双目牢牢盯着形骸手掌不放。

    形骸问道:“为何唯有利家血统才能使用这炎帝剑?”

    利来道:“我师父说,原先赠剑之时并无这限制,但此剑追随历代离落国国主杀敌,鲜血浸透了长剑的金属,形成剑灵,唯有利家的高手才能运用自如。”

    形骸将长剑交还,道:“离天结初一还有两天半,咱们得赶快了。”

    利来一跃而起,兴冲冲地喊道:“是啊,多谢恩公啦!”

    高师叔脸色不豫,却也无法阻止。利来道:“我还需准备些吃的用的,恩公,你在这儿等等我。”

    形骸心想:“我也真是闲的,偏偏要多管,这下可好,又多了个跟班。不,她不是跟班,我才是。”他不由得想起当年与白雪儿同行时种种经历,心下怀念,再无怨言,反而想道:“那陵墓不知有何古怪,但我不能让任何人伤了利来。她与白雪儿不同,母亲与姐姐权势雄厚,事成之后,我可将她送还给她们。”

    他在厅堂间走动,见橱柜中有酒,便擅自拿出品尝,酒味比酒铺中的好上太多。

    突然间,屋内利来一声惊呼,形骸心中一寒,快步赶往,只见高师叔与一消瘦汉子扭打在一起,那消瘦汉子秃着脑袋,脸上有一道伤疤,身上冥火缭绕,缝线遍体,容貌丑陋。利来倒在一旁,左臂受了伤。

    形骸心想:“是盗火徒?”手指一转,命运蛛丝缠上那消瘦汉子,内力顺着丝线传过去,那消瘦汉子眨眼间变作石雕,高师叔奋力一掌,将那石雕打得四分五裂。

    利来哭道:“师叔推开了我,自己被这....这人刺了一刀。”

    形骸立即扶住高道人,见他伤口处迅速腐朽,这条命已保不住了。

    他愣了愣,心中敬佩惋惜,但已救不了这道士,只说道:“会好起来的。”

    高道人咳出黑血,道:“你心肠....倒不坏,但我这条命就这么结了。”他死死抓住形骸,双目圆睁,道:“你若....敢对利来稍有不轨之心,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形骸苦笑道:“老兄,这儿靠近阴影境地,你对她牵挂如此之重,当真会变作厉鬼。”

    高道人眼神无力,望向利来,利来握住高道人的手,又是泣不成声,道:“师叔,我没用,我是丧门星,又害死了你!”

    高道人笑道:“师侄,此行必多波折,你何必自怨自艾?我去...阴间之后,会保佑你.....一直平安。”说罢就此咽气。

    利来抱紧高道人尸身,久久不愿放开。形骸道:“他功力高深,一天之后会变作厉鬼。你放开他,我把他尸首烧了。”

    利来甚是懂事坚强,咬牙抹泪,点了点头。

    形骸手在高道人身上一碰,尸体瞬间化为灰烬,随后,他劈下几根树枝,加上些梦墨,摆弄几下,变作个骨灰盒,问道:“你师叔叫什么名字?”

    利来道:“他叫....高通上。”

    形骸在盒上刻了名字,埋在地下,说道:“再等等。”他掌中变出一个气泡,那气泡将利来裹在里头,利来瞪大美目,悲戚之余,又有些惊讶,她道:“道术士?”

    形骸不答,静立片刻,走向院子中一处池塘,当离池塘还有三丈远时,哗啦一声,一个人影跃出水面,那人是个健壮女子,肤色发黑,双目泛白,也是盗火徒,她掌中发出一道真气,那真气好似投枪,刺向利来,骤然间,投枪在空中分开,变作三十根,落在利来气泡的周围,随后轰隆巨响,地面炸裂,泥土翻飞,砂石飞扬。

    那女盗火徒得意一笑,背后却中了形骸一掌,她痛呼起来,人飞了出去,撞在墙边,再也站不起身。

    等烟雾散去,利来仍安然无恙,那气泡连一丝裂痕也没有,女盗火徒神色惊骇,颤声道:“你.....到底是谁?”

    形骸道:“你无权问我,是何人让你来杀她?”

    女盗火徒恨恨说道:“大人要这小丫头死,她就必死无疑,你救得了她一回,但之后更有强手到来,你这等货色,绝不是对手.....”话音未落,形骸已将她变作石块。

    她障眼法散去,胸部有一镰刀标志。形骸低着头,沉吟不语,利来道:“恩公,恩公,你快放我从这气泡中出去吧。”

    形骸道:“好,那就如此。”手在地上一按,那气泡“波”地散了。

    利来问道:“我没得罪过他们,他们为何要....”

    此时,形骸朝她斩出两剑,利来只听耳中“嗡”地一响,头晕眼花,她转了半圈,见身后两个人被这两剑斩成两截,流出干巴巴的血来。她看清这两人小半身子埋在地下,似乎他们瞧利来护盾消失,从地底钻出来害她,却被形骸算中。

    她再望向远处,更是震惊得魂不附体:后院的大半围墙也被这剑招波及,成了粉末,空中树叶乱飞,树枝雨落,树木东倒西歪,纷纷碎裂,好似被飓风摧残过一般。

    形骸歉然道:“毁了你的园子,当真抱歉,但园子里藏着五人,我索性全都杀了,暂且绝了后患。”

    利来耳朵仍在发振,听不真切,只骇然道:“恩公,你这是什么剑法?”

    形骸心想:“现在说什么都是鸡同鸭讲。”将她提起,召来一毕方之鸟,两人跳上鸟背,迅速飞向西方。

    约莫行了一个时辰,利来耳音好转,她指着下方道:“到啦!这儿就是鬼面丛林!”

    形骸只觉这林中气息妖异,似极为危险,又见夕阳渐落,夜色将临,他道:“先下去歇一会儿。”

    利来道:“好,全听你的。”

    落地之后,形骸升起一堆火,利来涂抹伤药,包扎自己手上的手臂,她所练真气造诣不错,这皮外伤此时已算不得什么了。

    形骸从怀中掏出酒壶,倒入口中,利来奇道:“恩公,我怎地瞧这酒壶有些眼熟呢?好像....好像是我家的东西啊。”

    形骸脸皮一红,好在有木面罩遮掩,她也瞧不出,他咳嗽一声,道:“府上藏品不错,这酒滋味很好。”

    利来道:“我本来想把这些酒给师叔师兄他们喝,但他们现在喝不了啦,你喝下去,倒也正好....”说到此处,眼眶又红了。

    形骸心想:“利来哭哭啼啼的,可别引来女鬼,晚上睡觉也不安稳。”于是一拍大腿,说道:“糟了!”

    利来被他一吓,无心伤感,问道:“什么糟了?”

    形骸道:“我这人最怕鬼怪,你说这酒是留给他们的,而我喝了他们的酒,他们的鬼魂听到这话,定然趁着天黑来找我,糟了,糟了,这可怎么办?”

    利来见他比自己还胆怯,笑道:“你功夫这般高,又不是我这样的窝囊废,天下有何事可怕?”

    形骸道:“武功高,又不一定胆子大。武功低,又不一定胆子小。我瞧你武功虽差,但却比谁都勇敢,平素偷鸡摸狗,欺负师弟,练功偷懒,考试作弊的举动,一定是个惯犯了?”

    利来啐道:“谁去偷鸡摸狗,欺负师弟了?我不做这等事,这等事也没什么光彩。”

    形骸笑道:“不去鸡鸣狗盗,欺压弱小?那你可着实没种,像我这等人物,可谓此道宗师,你要不要学上一学?我喝了你的酒,正好补偿补偿你。”

    利来被他逗乐,侧头看他,摇头道:“恩公,你不像你说的这般坏,我才不信呢。你这么大本事,定然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一流人物,只可惜....嗯....你不肯告诉我你是谁。”说这话时,眼中闪着期待的光芒。

    形骸道:“正因为我不做好事,所以才偷偷摸摸的。”说着把酒壶递给利来,利来稍稍一犹豫,喝了一小口,吐舌道:“唉,我以前从不喝酒的,这酒又有什么好喝?”

    形骸忽然哈哈大笑,把利来吓得一震,嗔道:“你笑什么?可把我吓坏了。”

    形骸道:“这酒是我偷来的赃物,如今你也喝了这赃物,咱俩是一条船上的贼,谁也别想告密,不然就一起进黑牢,吃牢饭,你决计受不了。”

    利来抿嘴一笑,又喝了口酒,道:“恩公,你有些傻乎乎的,这酒本来就是我家的事物,你想陷害我,可不是个大傻瓜么?”

    形骸装疯卖傻,只是不想她哭丧着脸,唉声叹气,见她心情好转,暗忖:“她再喝可就醉了。”伸手将酒要了回来,叹道:“我自然是个傻瓜,要不然怎能混到如今这地步?”

    利来忙道:“恩公,是我失言,我不该...不该骂你。”

    形骸笑道:“这算骂我?小丫头,你可真没见过世面。”

    利来脸红了,道:“我也常常听姐姐与师兄他们背地里骂人,可要自己去骂,总觉得....总觉得不舒服。”

    形骸听她谈到死人,生怕她重蹈覆辙,再陷悲哀,忙道:“我听你说你与姐姐分头行动,她也是去陵墓修复法宝么?”

    利来道:“是啊,师父梦中说,鬼面林里有两处陵墓,都是古代灵阳仙遗留下的,而炎帝剑与冰皇甲都是来自与陵墓之内,唯有陵墓的祭坛能真正修复这两件神器。”

二十五 再遇青阳徒

    形骸又问道:“你姐姐那头也有万仙高手相助?”

    利来道:“是啊,不过在你面前,也不敢称是高手啦。”想到自己遭遇,又不禁担心姐姐。

    形骸问道:“你姐姐是不是叫利往?”

    利来格格笑道:“利来利往,我们爹爹可没那般贪财。她叫利纳,在离落国语中是‘火之仙子’之意。”

    形骸恍然大悟,道:“原来是龙国姓氏,配合离落国音调而来,你叫利来,是‘水之仙子’。”

    利来道:“恩公龙国话说的这般好,也懂离落国语?”

    形骸于是用离落国语答道:“略懂一二。”

    利来喜道:“你说的和本地人没什么两样,但似有些南方口音。”

    形骸笑了笑,又道:“骨地长城的女侯是你二人的姐姐,若你三人联手,只怕天下无敌,令敌人望风而逃。”

    利来奇道:“恩公为何这般说?”

    形骸道:“山人掐指一算,就知道那位女侯尊名为‘利命’,你们‘纳命来’三姐妹,光听名字,便足以吓死敌手,什么孤魂野鬼,妖魔鬼怪,一律不敢侵扰。”

    利来掩嘴低头,笑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你才是什么‘纳命来’呢,人家可没那般凶。大姐叫‘利汀’,是‘风之仙子’的意思。”

    形骸道:“这位女侯听说甚是年轻,她统领骨地长城抵挡阴影的鬼魂,始终屹立不倒,确实令人钦佩。”

    利来道:“是啊,利汀大姐可比咱俩有出息多啦。她号称离落国第一剑客,是真正的勇士,人长得又美貌....”说罢朝形骸看去,不知他有何评价。

    形骸道:“我看你就知道了,你姐姐样貌也差不了。”

    利来心怦怦直跳,勉力问:“恩公....这话是什么意思?”

    形骸答道:“俗话说,爹矮子孙短,母美儿女俏。你是个漂亮丫头,你姐姐准是大美人。”

    利来此生并非头一回听旁人夸赞她美貌,但形骸语气自然平和,仿佛评价的是一件画作,一副书法,听得出他纯是赞美,别无企图。利来心下窃喜,感激之情又浓了几分,小声道:“利纳姐姐与我....是双胞胎,利汀姐姐比我大上十余岁,她们都....都比我美得多了。”

    形骸满脸不信,道:“利来,你一味自谦,我是不会信的。她们就算容貌与你不相上下,但说起淑女风度,举止典雅,只怕及不上你一成。”

    利来脸上发烧,一颗心好似要插翅飞去,忙道:“我哪有你说的这般好!”

    形骸见她神态,心道:“我可是昏了头了?为何与这小姑娘调笑?她虽年幼,但正是懵懵懂懂的年纪,比当年雪儿还大些。”念及此处,道:“你睡吧,睡着了之后,伤好的更快。”

    利来确实有些困了,道:“恩公,辛苦你啦。”从行囊中取出一张毯子,裹住身躯,一躺下就已入眠。

    形骸暗想:“她全心信任我,丝毫不提防我有恶意,我虽是个酒鬼,但也需对她以礼相待,连言语上也不可轻浮,切记切记。”

    他又想到晨间暗杀利来之人,刺客皆是盗火徒,似乎效忠于某位大人物。那人是谁?为何要杀利来?莫非他们得知了利来等人目的,想要阻止她们修复神器?

    形骸守了一夜,天色微亮,利来醒了。形骸道:“你吃些东西,咱们上路。”

    利来道:“好,好。”取出干粮,分给形骸,两人匆匆咽下,走入丛林。

    形骸感到这丛林龙脉有异,试图召唤元灵,但却未遂,利来见他愁眉不展,问道:“恩公,怎么了?”

    形骸道:“丛林里的龙脉皆被污染,充斥凶杀之兆。”

    利来甚是不安,道:“啊,是阴影境地?”

    形骸摇头道:“并非阴影境地,而是妖魔的气息。这方圆三十里皆被妖气腐蚀,是何方神圣,竟有这般能耐?”他念了几句咒语,地面出现一火盆,火盆中跳出一大个儿妖魔来,这妖魔角如羚羊,遍体鲜红,与形骸对视一会儿,道:“有何吩咐?”

    利来道:“恩公,你剑法那般高超,又是道术士,真叫人闻所未闻。”

    形骸心想:“幸好她见识不高,没猜到我是谁,若是那高道人,只怕早认出我是那‘大魔头’孟行海了。”对那妖魔说道:“这里为何会沦为妖界?”

    妖魔眼珠急转,道:“主人,我委实不知。”

    形骸喝道:“休想对我说谎!你在妖界八面玲珑,消息灵通,岂能一无所知?”

    顷刻间,妖魔露出极痛苦的表情,闷哼一声,跪倒在形骸身前,他大口喘气,说道:“是....是龙蜒,龙蜒牺牲了许多妖魔...性命,终于腐化了这儿的....鸿钧逝水。”

    形骸道:“这林间有许多妖魔么?”

    那妖魔说道:“正是,听说里头有青阳教的.....分舵。”

    形骸一放手,妖魔身子炸裂,变作一滩血肉。利来神色不忍,道:“恩公,你何必杀他?”

    形骸道:“我放逐他回妖界,可他并没死。这凡间的肉体并非他本尊。”说到此处,他不禁笑道:“幸亏你带来了我,真是不虚此行。”

    利来见他高兴,自也欢喜,问道:“恩公为何这般说?”

    形骸道:“除魔降妖是我的老本行,既然这林中有青阳教据点,我正好将其捣毁,逆转龙脉侵袭,若不是你引我至此,这里迟早成为大患。”

    利来道:“我是半点功劳都没有的,全是师父托梦指点于我。”

    形骸笑道:“我夸你夸得开心,你好歹也给我些面子,莫要回绝的这般快。”

    利来已对形骸亲切熟悉,不再感到拘束,点头笑道:“那好,我功劳也不小,算得上对恩公有指路之恩。”

    形骸道:“这还差不多。”在利来肩上一拍,利来见一团金火由外往内,金灿灿的甚是炫丽,不禁好奇,问道:“恩公,这又是什么功夫?”

    形骸道:“这是护体金焰,能保护你不受妖魔所害。”也是利来品性纯良,心无城府,形骸这金焰功由无心金猴拳演化而来,最擅长助善人抵挡外魔。

    这林子树木茂密,道路曲折,极容易迷失方向,但利来有炎帝剑指引,始终知道那陵墓在何处。由于时间紧迫,形骸往往带着她走“捷径”——若遇上树木拦路,就用木行神龙功命其‘让开’。此举虽然耗费功力,但能节省时间。

    走到午后,来到一处空旷草地,阳光从林间落下,绿莹莹的,甚是幽静。树枝随风颤动,绿叶缓缓飘落,林子里沙沙作响,利来与形骸不禁朝正上方望去,周围的树仿佛成了墙,他们似乎身处井底,能看见树木见空出的一个“井口”,那是大树未能遮蔽的天空。

    形骸将利来拉到身边,他这一动,立即引发了变化。从大树间走出五人,将形骸与利来包围。这几人形貌奇异而可怖,身上刺青,皮肤上穿了数十个洞,挂着许多圆环,双目紧盯着形骸、利来,好似盯着待宰的羔羊一般。

    在这五人之中,一人是个面色苍白的老者,他显得甚是和善,一双眼笑眯眯的,穿着打扮也不似其余人那般张扬诡异。老者说道:“两位,来到林间,不妨去舍下暂住如何?”

    形骸答道:“我与这位小姐急着赶路,不便逗留。”

    老者笑道:“两位到这林子里,想必并非打猎,亦非幽会,而是另有所图,对不对?”

    利来脸泛羞红,不禁慌乱,形骸冷笑一声,不予置评。

    老者又道:“两位所求,只是林中宝物,以求将来能得荣华富贵,从而永世享福,但这林地已被我等占据,两位所求,只怕未必能够如愿。”

    形骸瞧出这老者练有妖火,造诣深湛,身边一众属下也皆是妖火教徒,问道:“阁下当真啰嗦。”

    老者又笑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两位若是求财求色,在我这里皆唾手可得,若是求神奇法力,老夫亦可设法传授。只需两位点一点头,加入我教,信奉我主,无论想要什么,皆能心想事成。”

    形骸道:“这许多年来,失陷于鬼面林的人不计其数,他们都加入青阳教了?”

    老者听他说出“青阳教”三字,笑容变得僵硬起来,眼中露出杀意,他道:“不肯加入的,也都死于非命。小兄弟,你若要美女,我教中应有尽有,皆愿如妻子般侍奉你,你若喜欢少女,我可做主,将你身边这少女嫁你为妻如何?”

    利来眼神愤怒,但又显得有三分羞涩,她道:“老先生,你这话当真无耻!恩公岂是这样的人?”

    形骸笑道:“青阳教徒只会用下三滥的手段,说些下三滥的鬼话。利来,遇上这等败类,你猜我是如何对付的?”

    利来奇道:“恩公?如何对付?”

    形骸道:“一概杀了,永绝后患。”

    老者等人不禁狂怒,老者怪叫一声,变作一螳螂般的怪物,那螳螂双臂如刀,燃烧绿焰,扑向形骸、利来,其余妖徒也都头顶长角,身上长刺,飞身出击。

    形骸见这老者借助地下龙脉之力,功力仿佛于龙火功第六层,而那刀法凶悍绝伦,招式狂野,将自己与利来一同笼罩在内。利来惊呼着拔剑在手,想要出招,但形骸飞起一脚,老者鲜血狂喷,往后疾飞,将其余几人也一并撞得东倒西歪。

二十六 明月照山岗

    老者翻身而起,气愤之下,五官狰狞,他喊道:“布绝命妖阵!”

    另四个教徒答应道:“好!”五人迅速站在一齐,手上捏起法诀,刹那间,形骸感到龙脉震颤,真气汹涌澎拜。

    利来喊道:“怎么回事?”

    形骸答道:“飞身上树!”

    利来道:“是!”施展轻功,踩着树身向上奔去,片刻之间,已到了十丈高处。她往下一瞧,不由惊惧——只见地面仿佛已成了一大片火海,绿焰凶猛毒辣、起起伏伏,又像是一条条毒龙,频繁从火中跃起。她所在这棵树被绿焰点燃,绿焰朝上急速逼近。

    她大惊失色,但就在此时,她身上金光溢出,将绿火逼退。利来松了口气,跳到另一棵树上,藏在密叶中,找寻形骸踪迹,心中急想:“师父在天之灵保佑,千万莫让恩公被卷在火里,他本事虽然大,但如此也活不成啦。”

    一瞬间,下方火焰熄灭,地上好似根本不曾被火烧过一般。利来定睛一瞧,心中喜道:“恩公打赢了?”只见那五人皆躺倒在地,形骸站在那老妖面前,老妖头破血流,满脸都是惧意。

    形骸将酒浇在老妖头上,老妖痛的哇哇惨叫,道:“饶了我!饶了我!大侠武功盖世,我千不该、万不该招惹大侠!”

    形骸道:“你这条命是保不住了,但若是老实开口,我会让你临死前少受些苦。”

    老妖哭丧着脸道:“那我....宁死不屈,我教友会为我报仇。”

    形骸在他肋骨上一拳,老妖发出杀猪般的叫声,利来心有不忍,道:“恩公,你莫要折磨他了。”

    老妖道:“小姑娘,你心肠最好,快劝劝这位大侠手下留情....”

    利来点头道:“恩公,都说‘刀下行慈悲,无过于痛快。’你一刀杀了他也就是了。”

    形骸不答,手掌在老妖手指上一划,老妖四指齐断,他痛的直抽凉气,眼泪直流。利来花容失色,又劝道:“恩公,我.....亲手杀了他吧。”

    但她每劝一句,形骸就在老妖身上加上一刑,五次过后,老妖痛骂道:“小婊子!你是与他窜通好了来害你爷爷么?你再多说一句,老子...老子吃了你..”

    利来黯然道:“我确实是好意,但恩公他不听我的啊。”

    形骸将老妖裤子一脱,露出那丑陋的话儿,掌心出现一根尖刺,在那话儿周围转悠,利来毛骨悚然,急忙转过头去,老妖浑身颤栗,喊道:“我招!我全招了!”

    形骸点头道:“算你识相,我问你,昨夜有许多活尸偷袭我与这姑娘,他们与你是否一路?”

    老妖咳出血来,道:“并非....并非一路,我根本不知道有活尸。”

    形骸又道:“你们那老巢在哪儿?里头有怎样的妖魔?”

    老妖露出充满威胁的笑容,道:“咱们招来了妖界的大人物,你遇上了,也唯有死路一条,不如放了...放了老子,老子既往不咎,替你在那几位大人面前说几句好话。”

    形骸道:“是怎样的大人物?”

    老妖说道:“其中一人,叫密宫渔人,他力大无穷,连妖界房屋般的大鱼也随手可钓,若遇上他的鱼钩,你小命难保。”

    形骸皱眉道:“没听说过,还有呢?”

    老妖哼了一声,道:“还有一人,叫绝发姬,她一身武学超凡入圣,更难得神出鬼没,你若遇上她,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形骸摇头道:“也没听说过,最后一人是谁?”

    老妖脸色变得惨白,似乎连他自己都惊惧不已,道:“那人叫妖屠子,喜欢吃人,连妖魔都吃,他越是遇上强敌,就越是欢喜,据说许多年前,他被一灵阳仙召唤,但那灵阳仙施法出错,他将那灵阳仙囚禁起来,吃了整整三年,才将那灵阳仙吃得干净。小子,我问你怕不怕?”

    形骸沉吟片刻,道:“为何大费周章将这三妖召来?凭你们这区区道行,他们在凡间无法久留。”

    老妖道:“咱们得了密令,要这三位大人物相助咱们,找寻那孟行海等人,听说那孟行海非同小可,我等若办成此事,必受教主重赏....”说到此处,他蓦然睁大眼睛,瞪着形骸,尚不及开口,身躯已被石化。

    利来颤声道:“孟行海?此人曾是咱们万仙的清高仙长,为何这些妖魔要找他?莫非他....他与妖魔勾结在一块儿了?”

    形骸道:“傻姑娘,你想错了,孟行海可没那般坏,他们摆明了要与那孟行海为难。”

    利来道:“可是那孟行海本身就是个极大的恶人哪?”

    形骸心中一阵沮丧,暗暗叹息。

    利来又道:“恩公,据说那孟行海与女魔头孟轻呓为伍,孟轻呓动用鸿钧大阵,杀人无数,孟行海乃是他的帮凶,在天庭也杀过不少天兵天将。而他在万仙山中藏匿了一个黑暗仙神,叫做夷芒。新盟主前几年发觉此事,派人追杀这妖仙,被她杀了许多同门,却未能捉住她。他是万仙与天庭的大敌,自然与这些妖魔鬼怪是同伙了。”

    形骸敲了敲利来脑袋,利来轻哼一声,捂住脑壳,道:“恩公,你为何敲打我?”

    形骸笑道:“敲打你,是因为你是个傻瓜。”

    利来道:“我.....确实是个傻瓜,但恩公为何忽然这般说?”

    形骸道:“世间之事,多半扑朔迷离,难辨真伪,关于善恶之分,相差只是一线。旁人告知你的事,若只是道听途说,千万莫要轻信。”

    利来想了想,道:“你说那孟行海是被冤枉的?”

    形骸笑道:“是啊。”

    利来又道:“那恩公你有什么证据么?”

    形骸摇头道:“你又不是司法天官,我与你也并非告状伸冤,要什么证据?”

    利来皱眉道:“是啊,既然你无凭无据,而大伙儿都说他是个大坏蛋,我自然应该相信大伙儿啦。”

    形骸道:“那是众口铄金,三人成虎罢了。”

    利来对此事甚是执拗,想来是平素听师长们议论多了,心中对孟行海的所作所为义愤填膺,听到有人替他辩护,便感到有些愤慨,道:“恩公,你对我恩重如山,照理说,你说什么,我就该相信什么,但对于这孟行海,你却有些错的离谱,甚至...是非不分。”

    正说话间,形骸取出酒葫芦,塞住利来的嘴,利来猝不及防,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呛得咳嗽连连,道:“恩公,你做什么?”

    形骸笑道:“我瞧你唾沫横飞,滔滔不绝,怕你口渴。”

    利来微觉窘迫,脸上发热,躬身道:“我太无礼了,不该对恩公你这般说话。恩公,你要打我骂我,我甘愿承受。”

    形骸心道:“这姑娘单纯得可以,若换做旁人,早怀疑我是谁了。只要我心中光风霁月,哪管旁人如何评说?”淡然道:“先办正事要紧。”

    利来道:“对,听那老...老人说,林子里多得是厉害的妖魔,却不知藏在何处。”

    只是那老妖只知三个妖魔厉害,但具体怎般却不知所然,形骸暗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先助利来办那苦差,待她平安之后,再对付一众妖魔。”

    离了此处,再度启程,形骸不明敌人底细,小心翼翼,隐藏两人行踪。

    良久后,天色暗下,林中出现一湖,湖上飘起了雾,冷寂之余,又令人难以捉摸。形骸屏住气息,见湖岸坐着一渔翁,此人穿麻衣,戴草帽,脸庞隐于雾中,双眼闪着绿光。

    利来指了指那渔翁,两根食指在头顶一比划,乃是“妖魔”之意。形骸见这渔翁纹丝不动,心想:“他多半就是那密宫渔人,这儿的脉形对他有利,令他功力剧增,不如偷袭,速战速决。”示意利来藏在原处,自己缓缓靠近。

    他离那渔翁约二十丈远,轻飘飘地斩出一剑,这一招“春风玉关”是平剑中暗杀的招式,剑气随风潜行,命中敌人时威力惊人。那渔翁全无察觉,脑袋无声落地。

    形骸心想:“想不到如此容易!”突然间,湖中银光一闪,形骸立刻横剑格挡,那鱼钩击中冥虎剑,他感到敌人气力如搬山的巨人,手臂一麻,人向上飞去,哗啦啦声中,穿透了树林。

    鱼钩紧随而至,绕了个弯,直取形骸脑袋。形骸施展梦魇玄功,独剑百影,一齐刺向鱼钩。此时,身后风声有异,好似被什么东西吸收进去。形骸心中一凛,知道这征兆预示敌人掌力刚猛卓绝,势不可挡。

    他转过身,见断头的渔翁已在身后,竖起单掌,霎时打了过来。形骸只感到敌人力气大得如同惊涛骇浪,似将摧毁一切前方事物,他大感震惊,右手先一招“玄武钝剑”缓和这掌力,左手一招“无手速剑”重劈,以柔克刚,再以刚补柔,两人真气撞击在一块儿,树木纷纷拔地而起,在狂风中粉碎。形骸心想:“不好,利来在下头!”

    他顺着渔翁掌力滑行片刻,见利来抱着脑袋,缩在树木缝隙之中,竟未被压中,运气当真出奇的好。

    形骸抱起利来,鱼钩恰好追至,形骸斩出冥火,冥火化作丝线,将鱼钩裹住。他松了口气,环顾四周,那渔翁已不知去向。

    他望向利来,拨开利来秀发,见她脸色惨白,安慰她道:“敌人不易对付,先走一步。”

    利来嘴唇颤抖,喊道:“不要!”忽然间,她秀发如黑针般刺来,速度快如闪电,形骸“啊”地一声,双目被黑发刺中,顿时眼前一片漆黑。

二十七 少女莫喝酒

    利来霎时心如刀割,哭道:“恩公,我刚刚头发中了诅咒,委实对不住...”

    形骸心想:“这头发中有毒!”一伸手,抓住眼中那两簇头发,往外一拔,连眼珠都一并除去。他伤处鲜血喷涌,但不及治伤,抓住利来手掌,运洪清猴王拳,一股金光顺着利来手臂流遍全身,除去她所中邪法。

    利来道:“恩公,我有伤药...”

    形骸道:“不忙于一时。”

    利来愧疚无比,却见一堆断树上出现两人,一人是那断头的渔翁,一人则是女子,那女子容貌妖异,一头长发好似无数长蛇般簇拥着她,她坐在长发之中,神色悠闲,任由长发携着她行走。

    形骸说道:“绝发姬,密宫渔人?”

    渔翁体内水声响起,一团水泡出现,忽而又长出个脑袋,利来只闻到一股浓烈的鱼腥气味儿,几欲呕吐。那长发女妖面露厌恶之色,离他远了些,才笑道:“你剑法不错,但要杀他还差了些。他是妖界污水变作的妖魔,无论剑气掌力都伤不了他。”

    形骸叹道:“难怪,真让人大开眼界。”

    长发女妖哈哈大笑,说道:“阁下一双眼已然盲了,还想大开眼界,未免痴人说梦。”笑了几声,突然语气变得阴森可怖,道:“杀了他!捉了这丫头!”

    渔翁舞动鱼钩,袭向形骸,形骸此生极少盲目作战,此时局面大为不利,于是施展梦魇玄功,化作虚体,消失不见。

    长发女妖道:“花样还真多,但又有何用?”长发中燃起绿焰,朝外生长出去,不一会儿已成了个长宽百丈的大囚笼,将这片林地笼罩。渔翁口中念“愿者上钩”之咒,那鱼钩如嗅着气味儿的猎犬般急速追至,形骸纵然隐形,对此却毫无察觉,但利来看得真切,喊道:“向右躲!”形骸依言而动,惊险躲开,那钩子穿透重重黑发,随后化作水流,重新凝聚。

    渔翁举起左手手掌,而那鱼钩如蛇般抬起“头”,探测形骸方向,陡然发力出掌,利来喊道:“小心,朝上!”她此时全神贯注,竟似能占卜命运一般,如此料敌机先,准确的不可思议。那渔翁连连出手,将这黑发囚笼打得千疮百孔,但未触及形骸分毫。

    长发女妖怒道:“渔夫,你有个屁用?瞧我的!”当即施法,那黑发囚笼恢复如初,紧接着依照那鱼钩所指的方位,刺出密密麻麻的黑发。利来提前叫破,形骸抱着她左躲右闪,仍然有惊无险,只是这两人夹击之下,形势也愈发危急。

    利来道:“恩公,你放开我吧,是我害了你,你独自一人就能逃出去了。”

    形骸道:“专心指路,我眼睛再过一会儿就好。”

    利来喜道:“真的?”

    那渔翁与长发女妖听在耳中,不禁心急:“此人当真有这等复原的本事?”女妖喝道:“老渔夫,还怕什么?近身追杀他啊!”

    渔翁闻言,陡然间化作一道水流,朝形骸撞了过来。他来的太快,波及太广,利来忙于躲避黑发,已不及叫破。形骸现出实体,感应渔翁掌风,也是一掌推出,两人手掌一碰,立刻黏在一块儿,足下地面开裂,宛如地震。

    长发女妖尖声笑道:“这下你还往哪儿逃?”一边说话,一边刺下黑发。形骸被渔翁拖住,行动迟缓,后背被黑发刺入,他低声痛呼,掌心运力,一甩手,将利来扔到远处,利来不停喊道:“恩公!恩公!”只一眨眼功夫,形骸已被长发淹没。

    刹那间,利来只觉得天昏地暗,泪水止不住流下,她心想:“恩公为救我而死,我也必追随他而去!我落在这些妖魔手上,下场唯有更惨。”把心一横,拔剑在手,刺向自己心脏。

    此刻,那女妖一丛秀发飞来,将利来手中长剑打脱,女妖笑道:“不忙着死。咱们青阳教可缺教徒呢,尤其是你这样的觉醒者。”

    利来心中绝望,不知自己会受怎样的折磨,想道:“我害死了恩公,本就该受苦受难,这是我的报应!”

    忽听那渔翁一声怒吼,身躯腾空,被形骸震飞,他在空中飞了数十丈,落入黑发丛中。而那卷困住形骸的长发被绿焰点燃,哗哗声中,被烧成灰烬。

    女妖脸上变色,喊道:“怎么回事?”

    利来泪眼朦胧的望向那边,只见形骸左手黑剑,右手绿剑,身上两层光芒,白绿纠缠,耀眼炫目至极。女妖惊骇万分,尖叫道:“青阳剑?”

    形骸朝渔翁跳去,绿焰如天雷地火般烧落,渔翁打出掌力,但掌力被剑风吞没,就此粉身碎骨,化作一股绿烟。

    女妖眼珠一转,身子融入黑发囚笼,也没了踪影,而长发刺入利来身躯,指着她的心脏,说道:“小子,你莫要轻举妄动,不然这你这小情人可活不成了。”

    她此时藏得万分隐秘,声音回荡在牢笼之内,又以这少女为质,眼前的敌人纵然拥有无上利刃,但伤了双眼,女妖自忖仍立于不败之地。她暗暗冷笑,又道:“你立刻自断双手双脚,否则我立刻将这女娃杀了...”

    话音未落,利来体内再度燃起金火,将身上黑发烧成青烟。女妖大吃一惊:“这小子先前早在这女娃体内布置了这降魔金焰?”

    她评估形势,决心撤离,但蓦然间,形骸已出现在她身前,女妖惊恐万状,急忙指使长发涌向形骸,但形骸冥虎剑一转,将长发皆变作石灰,紧接着青阳剑一斩,烈焰直冲云霄,女妖痛苦惨叫,被烧得只剩一个脑袋,黑发囚笼也就此散去。

    她说道:“你....如何知道....我在哪儿....”

    形骸道:“你刺中我时,也中了我的梦墨,我追逐梦境,即使我双目盲了,你也逃不了。”

    女妖笑道:“你....就是那....孟行海?”

    形骸点了点头,掌心吐丝,将女妖脑袋缠住,吞没她残余的妖火,化作真气,再运放浪形骸功转化为冥火,修复伤势,这女妖功力与当年的楚项相当,极为雄厚,形骸双目渐渐复明。

    利来跑到形骸身边,抱住形骸胳膊,忍不住喜极而泣,她道:“恩公...你活着...太好啦,我又蠢又笨,又不会说话,累得你如此受罪。”

    形骸摸了摸她脑袋,说道:“是我太过轻敌,偷袭那渔翁,这叫偷鸡不成蚀把米。你不怪我这保镖无能,我已是谢天谢地了。”

    利来心情激荡,哭的更加厉害,道:“你....为何待我这般好?我.....先前还诬赖你是坏蛋呢。”

    形骸问道:“你知道我是谁了?”

    利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道:“我....听到那女妖说啦,你说我是傻瓜,真是半点也不错,我简直有眼无珠,不明是非,糊里糊涂,笨的都快死翘翘了。”

    形骸笑道:“我就是孟行海,你不怕我了?”

    利来道:“不怕,你决不能是坏人,不然为何舍命救我?而且你杀了妖魔,做的都是好事,别人说你的坏话,我一辈子都不会相信。”

    形骸甚是欣慰,道:“总算不枉我受苦,终于说服了你这倔丫头。”

    利来道:“对,对,我不仅倔,我还好蠢呢。”她低头想了想,忽然挥剑斩向自己头发,形骸一手将她制止,问道:“你这又是做什么?”

    利来道:“我这头发害了你,已经不能要了。”

    形骸哈哈大笑,说道:“是那女妖操纵你头发暗算我,与你这头发有何关系?再说了,你剃了这头发,成了小尼姑,对我大有损害,没准就要了我的老命。”

    利来奇道:“为何会如此?”

    形骸道:“你这头发又软又密,很是赏心悦目,我心情好,伤势也好的更快。若是变作一秃头尼姑,纵然仍花容月貌,但未免让我瞧着别扭。我心情不佳,伤势恶化,只怕不久就会一命呜呼了。”

    利来心中害羞,轻抚秀发,轻声道:“你若喜欢看,我就留着它。”

    形骸纵然好转了不少,但身心俱疲,嘟囔道:“那青阳教据说还有一妖魔,不知去了何处,总之今晚是来不及杀了。”

    他迈步绕行,挥剑在周围画了个大圈,圈子金光璀璨,他道:“这样能防备妖魔偷袭,咱们生火休息一晚。”

    利来道:“好啊,离那陵墓也没多远啦,剩下一天足够了。”

    形骸升起篝火,用酒葫芦在湖中盛水,晃了晃,变作美酒,喝了一口,酒香四溢。

    利来奇道:“行海大哥,你原来能变出酒,那为何先前偷....嗯....拿我家里的酒呢?”

    形骸肃然道:“唯有我喝过一次的酒,才能变得出来,若没喝过,就非得喝上一喝。”说罢将酒葫芦递给利来,道:“江湖儿女,交情全在酒里,酒到杯干,才是好汉!”

    利来不禁微笑道:“那我舍命陪君子,不过我酒量差,若....若喝醉了,行海大哥不许笑我。”

    形骸一拍自己手背,道:“我可是昏了头了?劝小姑娘喝酒要遭天打雷劈,不可,不可。”

    利来急了,抢过酒葫芦,喝了一口,呛得连连咳嗽,形骸笑道:“看看,报应来了不是?”

    利来问道:“为何....咳咳....劝我喝酒,要遭雷劈?”

    形骸道:“男人劝女人喝酒,多半是图谋不轨,至少也是存心不良,有心戏弄,更何况对你这么个涉世不深的小丫头?你要记得,若将来有男人那酒劝你,你立刻大耳刮子招呼他。”

    利来凝聚功力,小心翼翼地再喝一口,仍感到滋味不怎么样,她点头笑道:“恩公对我绝无恶意,所以你的酒可以喝,旁人的酒,我决计不喝。”

二十八 醉后舌如刀

    形骸点头道:“姑娘良心真好。”

    利来悠然出神,过了半晌,说道:“在咱们万仙门里,至今还有人常常提起你呢。”

    形骸闷哼一声,道:“若是不好的话就不必说了。”

    利来神色显得对他同情异常,道:“也有....也有人说起你当年的事迹。他们说你与考河伯、裴若、小太乙几位清高仙长交情曾经很好,还说你武功确实厉害,在盟会上孤身一人迎战众多高手,实打实的守住了地位,令大伙儿全都惊讶得不得了。”

    形骸遥想自己当年威风,腰杆不禁直了一些,他当时对那清高仙长的地位并不如何重视,可对照眼下落魄情形,不免心中惆怅。

    他问道:“考河伯他们与那位新盟主相处得怎么样?”

    利来苦笑道:“新盟主行事很霸道,但他并非坏人,且听师父说,他爱旁人恭维他,其实没什么主见。”

    形骸道:“五年之期将至,不知这一回比武将会怎样。”

    利来双眼一下子亮晶晶的,说道:“不如....不如行海哥哥你乔装打扮,把哪一位清高仙长打败,重新当上清高仙长如何?”

    形骸瞪她一眼,摇头道:“不成。”

    利来微觉郁闷,道:“好吧,我是傻瓜,这主意真不怎么样。”

    形骸道:“无论我怎般易容,但任何一位清高仙长皆本领高强,防备严密得很,我只要使出独门功夫,立刻就会被认出来,届时引起大乱,对我人人喊打,我不得不落荒而逃,却又何苦来哉?”

    利来笑道:“我就是觉得挺好玩的。”顿了顿,又红着脸道:“唉,若是你仍是我同门,那该多好,我回万仙山之后,就能时时刻刻见到你啦。”

    形骸道:“有句话叫‘越远越看越顺眼,越近越瞧越讨厌’。我这么一个大酒鬼,你若看得久了,哪天必定会厌烦无比,避犹不及。”

    利来忙道:“胡说,哪有此事!我...我喜欢...喜欢瞧你喝酒。”

    形骸轻笑一声,道:“这有什么好瞧。”

    利来犹豫再三,终于问道:“行海哥哥,你与那....那孟轻呓,是不是....是不是夫妻?”

    形骸想起与孟轻呓那段深厚甜蜜的感情,一时心情沉重,喝酒时险些呛着,他道:“我与她并未成亲,但却曾比夫妻更为亲密。”

    利来对男女之事半点不懂,问道:“啊,你们养了小娃娃么?”

    形骸挠挠头,道:“没有。”

    利来道:“那如何是比夫妻更亲密?啊,你们是不是常常...常常亲嘴儿?”

    形骸难以回答,道:“这天真黑,这风真冷,利来,你还不闭眼睡觉?”

    利来微觉羞涩,道:“好吧,我不问了。但我瞧过你的通缉公文,你长相与此刻大不相同,是不是易容了?我求求你,你让我瞧瞧你的本来面貌好么?”

    形骸道:“我这幅尊荣凶神恶煞,醉眼惺忪,有什么好看?”

    利来双手合十,娇声央求道:“就看一眼,一眼,好么,好么!”

    形骸笑道:“你少用这幅娇娇滴滴的语气撒娇,我让你瞧就是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将木面罩摘下,露出真实脸庞。他本来虽不及沉折、李银师等人面如冠玉、俊朗至极,但也算得仪表堂堂的人物,后来饮下蟠桃酒后,驻颜不老,仍像是二十岁出头的少年,再加上近年来他屡经苦难,眼中有一股难以形容的神韵,似是正气浩然,似是忧郁苦楚,似是逍遥洒脱,又似半梦半醒。利来只是一瞧,便捂住了嘴,双眸闪烁,久久不愿合上,身子不住发颤。

    形骸暗忖:“莫非我现在是活尸的脸?”变出镜子一照,并非如此,他见利来仍目不转睛,道:“别看了,再看我收你钱了。就算瞧奇珍异兽,也没这般瞧法。”

    利来身子一抖,回过神来,低头说道:“那位.....孟轻呓定然深爱着你,对不对?”

    形骸道:“你年纪还小,又懂什么情情爱爱?”

    利来又道:“她现在不在你身边,又去了哪里?”

    形骸沉吟片刻,道:“她有自己的路,我也有自己的路。她不愿再纠结于这段情,所以走了。”

    利来脱口说道:“她可真傻。”说罢又掩住了嘴。

    形骸道:“她从情缘中解脱出来,而我仍深陷情缘之中,谁是傻子,谁是智者,我也难以断言。”

    利来感到身子发热,好似受到了极大的鼓舞,问道:“那....那你现在是....没老婆的人,对么?”

    形骸笑道:“大错特错,我有一位如花似玉的娇妻。”

    刹那间,利来如遭受了火刑,口干舌燥,眼冒金星,她心慌意乱,又怕被形骸瞧出自己心情,急忙鼓掌笑道:“好啊,我就知道,你这般风流潇洒的人物,身边....自然不缺女伴。”

    形骸道:“你这可冤枉我了,潇洒是潇洒,风流却未必。一夫一妻乃是我信奉的至理。”

    利来把他的酒葫芦取来,几口喝的干净,扭过头,往毯子里一钻,道:“我困了,不聊啦,明早叫醒我。”

    形骸见她脸红得如同红苹果一般,喃喃说道:“你酒量不行,胆识却大,确是酒道中人,佩服佩服。”

    利来道:“不许再吵,我要睡觉,你别再打扰我了好不好?”她虽一贯温文尔雅、知书达理,但毕竟是地位尊崇的官家小姐,此刻不知为何忽然脾气发作,语气中隐有命令之意。

    形骸悻悻想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哪句话得罪她了?不过‘酒乃穿肠毒,又令舌如刀’,我当引以为戒。”

    晨间,形骸尚未叫利来,她已自行转醒。她神色镇定平和,形骸似觉得她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利来道:“恩公,你又为我熬夜未眠么?”

    形骸心想:“昨晚叫我行海哥哥,今早变成恩公了?”说道:“这差事毕竟重要,不容有失,我先前疏忽大意了一回,就决不能再重蹈覆辙。”

    利来笑道:“原来我是‘差事’。”

    形骸道:“既是差事,又算是结交的朋友。”

    利来点头道:“承蒙恩公看得起,肯把我这无用之人当做朋友,真是感激不尽。”

    形骸听出她似故意与自己赌气,嘴上彬彬有礼,纯是将自己当做外人,他也懒得多想,随口说道:“不必谢,既然在途中偶遇,你我缘分不浅,我也很喜欢你的人品性子。”

    利来一咬嘴唇,身子绷得紧紧的,眼眶湿润,似要哭泣,形骸见她那毯子的头部湿了一大片,心想:“她昨晚似乎想起了伤心事,会不会是怀念死去的同门?”走上前,伸手轻抚她肩膀,微笑道:“莫想旧事,你若伤心,不必忍着,哭出来就好。”

    利来握住形骸的手,形骸察觉她手心满是汗水,她深吸一口气,露出灿烂笑容,道:“没事,我好得很。恩公,你待我真好。”她在形骸手上一借力,站了起来,靠的离形骸很近,她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将炎帝断剑对准将要前进的方向。

    .....

    再前行不远,那陵墓已隐约可见。古代灵阳仙将这墓建造的甚是精巧,它并不如何高大,但显得威严庄重,令人心生敬意。陵墓门前矗立两座雕像,皆是羊角的妖魔,一男一女,雕像高约两丈,比陵墓更高一些。

    然而这陵墓周围造了一圈木屋,房屋外满是青阳教徒的死尸,除此之外,另有一些活尸的尸首,形骸细细检查,发现活尸身上皆有镰刀刺青。

    他道:“这些活尸与杀死你师叔之辈是一伙的。”

    利来愕然问道:“啊!他们来到这里,与青阳教徒厮杀起来,随后同归于尽,对不对?”

    形骸道:“不,兵刃口子对不上。”

    利来壮胆走到近处,看一众尸体,吓得面无人色,道:“他们....他们是被人吃的?”

    形骸道:“有的人尸体融化,成了肉油,呸,当真恶心至极。还有的被咬掉一半,另一半却找不到了,都是被一咬而死,护体真气全无效用。”

    利来勉强挤出个笑容,道:“行海哥哥,还是你来猜吧,我想破脑袋也不知发生何事。”

    形骸摇头道:“不必猜测,魂魄自会吐露答案。”他施展地狱无门,捉拿残余的青阳教徒魂魄,众人哀嚎,现出灵体,利来身为迷雾师,隐约能察觉得到。

    形骸念了咒语,众魂魄变作紫色光芒,现出死前的情景。他们站在陵墓之外,在陵墓旁有一巨大的笼子,笼子中有一肥胖妖魔。

    只见一盗火徒说道:“诸位青阳教的朋友,我等奉漆黑骨地之王拜登之命,追杀一叫利来的女子,而那女子如今与一高手同行,朝此而来,那高手似乎正是尔等欲刺杀的孟行海!”

    利来骇然道:“原来....原来是拜登那魔头!他是长城之外最可怖的亡灵。他如何知道我要做的这件事?”

    形骸指了指那幻象,幻象中一青阳教徒笑道:“拜登教徒,原来在我青阳教中也有耳目,真是无孔不入,嘿嘿,佩服,佩服。你来咱们这地方,是提议联手么?”

    盗火徒答道:“正是如此!需合你我之力,前后夹攻,才能一举击杀这两人。”

    利来低声说道:“拜登教,拜登教,真是蛇鼠一窝。”骤然间,她变得焦急万分,道:“拜登教一定在万仙中也有内应,才知道师父托梦之事,不好!姐姐....姐姐那边也危险的紧!”

二十九 英雄镇群妖

    形骸说道:“你得沉得住气,既然已决定分头行动,便不能轻易动摇,违背大计。”

    利来心知确实如此,点头正想答话,却见那幻象中陡生剧变。

    一旁那肥胖妖魔张开嘴,吐出青烟,整个身子化作黏糊的肉泥,而那青烟飘向一众青阳教徒,其中一人身子开始膨胀,变作个巨大肥硕的胖子。众青阳教徒大骇,喊道:“妖屠子逃出来了!”

    随后惨叫声不绝于耳,一声高过一声,盗火徒与青阳教徒接连被杀,或被吞噬,或被熔化。利来害怕万分,小手下意识地抱住形骸手臂。

    形骸撤去幻象,道:“是青阳教徒疏忽大意,被妖屠子逃脱,才酿成惨祸,也是他们活该。不过若被我遇上,也未必会饶了他们。”

    利来道:“是啊,行海哥哥,他们本就想杀你。”

    形骸道:“可不仅仅是如此。”他走入陵墓,见四个妖魔跪在祭坛旁,妖魔皆已半生半死,苟延残喘,瘦骨嶙峋,但却并不能真正解脱。

    利来道:“他们被封印于此?”

    形骸道:“这灵阳仙本来利用妖魔替自己守墓,谁知被青阳教找到,反过来腐化这儿的龙脉。青阳教徒在这儿时候不短,没有二、三十年,十来年总是有的。”

    利来道:“他们....意欲何为?”

    形骸道:“按兵不动,静候良机。”

    利来一凛,问道:“他们想对离落国动手?”

    形骸答道:“妖魔喜好混乱,也同样渴求凡人灵魂,若整个离落国皆被妖魔蛊惑,他们就可自由自在的遍地行走,仿佛在妖界一般。所以他们蛊惑一些青阳教徒为他们卖命,意图颠覆离落国政权,建立新教,奴役凡人。”

    说到此处,他想起过往一事,顷刻间心情沉重起来:当年妖界的巨巫龙蜒曾委派一盟友郁垒前往天地山,最终死于骸骨神之手。彼时看来,此举毫无意义,等若送死,但如今回忆起那件事的经过,他不禁为龙蜒深谋远虑、计策精妙而惊惧——郁垒绝非送死,而是以自己巨巫的体魄,逐渐腐化天地山。

    新天地山为皇权中心,龙脉交汇之地,若天地山被圣莲所用,不知能招出多少厉害妖魔来,随着时间流逝,其危害终将与鸿钧阵相提并论。

    但形骸当下管不了,他唯有依照星知老僧的梦境,继续寻找救世之法。

    利来取出炎帝断剑,放在祭坛上,道:“行海哥哥,我这就举行铸剑仪式啦。”

    形骸道:“你放心,我守着你。”

    利来似有些不好意思,道:“嗯,我知道,这几天来都是如此。”

    形骸道:“收摄心神,一鼓作气完成此事。”

    利来眼神变得坚定不移,她划破手掌,滴血于剑身,随后跪地,念念有词。

    祭坛中原本沉积妖气多年,状况甚是严重,但毕竟邪不压正,乾坤大势总是排斥妖异,归于正常。利来归还原本镇守这陵墓的宝剑,再施展祈福之法,立刻将妖气飞快地驱散。

    形骸见一团团妖火倾泻而出,汇入那受缚的四个妖魔体内。他心想:“不好!”冥虎剑在手,同时朝四妖刺出四剑。

    蓦然间,四妖同时睁眼,手掌张开,挡在面前,嗤嗤四声,形骸的剑虽刺穿他们掌心,但也被他们拦了下来。四妖大吼,身躯急剧涨大,成了丈许之高,一妖是人面虎身,一妖是半人半蛇,一妖长着三头六臂,一妖浑身铁甲,布满尖刺。

    形骸立即施法,他召唤来两条小神龙,命它们缩小身躯,化作灵体,守护在利来身边。随后,他打出四招无心金猴拳,砰砰声中,四妖被拳力击中,穿透墓墙,落在外头。形骸抢上一步,挡在墓门前。

    人面虎身妖大吼一声,朝形骸扑来,形骸右手一拍,左手一剑,这虎妖身子在半空转了个圈,腹部中招,鲜血长流。虎妖急忙退后,脸上神色变得恐怖绝伦,狰狞万分,似乎那伤势激发了它的杀意。

    半人半蛇妖忽然从形骸背后钻出,它蛇身扭动,登时缠上形骸身子。形骸吃了一惊,立刻施展梦魇玄功,逃脱蛇妖纠缠。但那蛇妖转过头来,朝形骸喷出一股毒液,形骸屏住呼吸,双手圈转,使出平剑心诀,将那毒液转向,正好对准了攻击而来的三头六臂妖。

    三头六臂妖的三个脑袋分别吐出冰、火、沙三重气息,将毒液抵消,然后,它六条胳膊一齐抓向形骸,形骸身子拔起,躲开他爪上真气,这妖魔的内劲击中青阳教徒的一间房屋,立时将其拆得四分五裂。三头六臂妖见此招无效,手中变出六柄刀剑。

    形骸在空中飞行片刻,踩在另一房屋上,忽然间,屋顶轰地一声裂开,那个遍体尖刺妖跃了上来,扑向形骸。形骸再使梦魇玄功,令这妖魔未能扑中,但这妖魔左臂一甩,刹那间手伸长了数丈,形骸感到左手手腕剧痛,竟被这妖魔捉住,尖刺中蕴含剧毒,顺着他手臂血脉涌向心脏。

    其余三妖发出凄厉、癫狂的喊叫,加速靠近形骸。形骸手臂一振,甩脱了这尖刺妖魔,足尖朝后一点,拉开与众妖的距离。他查看手臂,只一眨眼功夫,毒气已突破了手肘,若到了形骸腋下,便会伤及大脑。

    形骸神色严峻,拔出青阳剑,朝四妖斩出四道火焰,四妖认出此剑,面露畏惧,不敢撄其锋芒,四处躲闪。他们身法快速,功力也十分精强,各自仅比那绝发姬、密宫渔人稍逊半筹,加上与此地龙脉联系紧密,极大增强了感知,变得敏锐无比,形骸这四剑威力虽强,却未能命中。

    形骸运气至左手,将毒血逼出体外,只见黑漆漆的血从伤口中喷洒而出,满地都是。他松了口气,但突然之间,那虎妖一个猛扑,形骸青阳剑旋转,好似一面大盾牌,嗤嗤轻响,将虎妖的双爪削断。

    岂料这虎妖凶悍至极,爪子虽断,后足一个发力,踢中形骸腹部,形骸剧痛,吐出更多血来。蛇妖欢呼一声,趁势缠住形骸双足,往地上一拖,形骸倒地。

    遍体尖刺妖与三头六臂妖见状大喜,一起杀至,尖刺与刀光交织如网,盖向形骸。

    形骸心道:“你们聚在一块儿,这可中计了!”手在地上有一拍,地上洒落的鲜血骤然间化作层层围墙,将形骸与这四妖一齐围住,上下遮蔽,四周不通。这围墙乃是死灰化成,立刻隔断了四妖与龙脉联系。

    四妖大声哀嚎,惊觉功力锐减,十成中不足一成。形骸虽受了重伤,局势却就此逆转,他手在空中一切,梦墨如海,淹没那尖刺、六臂二妖,弹指之间,梦墨变作刀剑,将这二妖分尸。形骸拔冥虎剑横着一斩,扑地一声,半蛇妖的脑袋飞上了天。

    虎妖见状大骇,扑身一跃,急匆匆地逃向远方。形骸使命运蛛丝功,霎时将其死死缠住,吸取妖火,一眨眼的功夫,那虎妖已化作死气沉沉的石头。

    形骸笑道:“不过如此。”将蛇妖的尸身踢开,但又感到毒素死灰复燃,这毒素正是圣莲女皇杀死朝星之物,十分棘手。形骸虽逼出了大半,剩余量仍足以致命。

    他体内痛苦,经脉不断痉挛,又不断恢复。形骸强行忍耐,跑到陵墓门前坐下,盘膝施展放浪形骸功,一丝丝化去毒素。

    一夜时光,总算平安无碍而过。形骸感到额头冰凉,深深呼吸一口,睁开眼时,见利来正用毛巾替自己擦汗。她见到形骸转醒,面泛红晕,道:“你受了很重的伤,我....我只能为你做这些。”

    形骸道:“小伤小病,不值一提。那炎帝剑修好了么?”

    利来笑道:“你来看!”右手一抛,一柄剑当空飞转,落在左手,形骸见这剑长约四尺,剑身闪着红芒金光,表面刻有铭文,舞动之际,光芒环绕,好似有无形的手托着一般。

    形骸赞道:“好宝剑!不枉你这般辛苦。”

    利来摇头道:“辛苦的不是我,而是你。”倒转剑柄,说道:“行海哥哥,我早想好了,你对我恩情,我无论怎般报答也不为过,这宝剑....”

    话未说完,形骸已掩住她的嘴,利来闻着他手掌血腥气味儿,心中又是害怕,又是激动,有些欢喜,又有些心乱。

    形骸说道:“这剑我用不了,唯有你们离落国王室血统能用。赠剑之言,莫要再提,我不愿辜负你一番好心,但却万万不能收下此剑。”

    利来点点头,形骸收了手掌,见利来雪白粉嫩的脸上一个红彤彤的掌印,忍不住哈哈大笑。

    利来皱眉道:“你笑什么?”

    形骸道:“对不住,对不住,你擦擦脸吧,否则旁人一瞧,都以为我打你一巴掌,我不免加上一条‘欺负少女’的大罪,那可真是百死莫辞了。”

    利来道:“我偏不擦,还要回去找人替我画张画像,告诉旁人是一位孟行海大侠摸了我的脸,留下的痕迹。他是真正的英雄,急危救难,不求回报。”

    形骸头疼起来,道:“你用‘摸’这一字,还不如用‘打’这一字,调戏少女的罪名,可比欺负少女要重的多了。”

    利来调皮一笑,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算什么调戏之罪?你对我有天大之恩,若要....调戏我,我也唯有全盘接受啦。”

    形骸朝她左瞧右看,笑道:“我还真看不出来,姑娘竟也如此油嘴滑舌,潇洒不羁,真是功力不凡,失敬失敬。”

    利来嗔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还不是跟你这酒鬼恩公学的?”

三十 王族降亡者

    正所谓官小官威大,城小城楼高,鸦巢镇上立有城墙,高度不低,东南西北各有一门。利歌一行人从另一口子来到鸦巢镇,未与形骸、利来相遇。

    利歌在客栈要了间房,来到房中,辛瑞忽而面露痛苦,一眨眼间已变作那饿女尸模样。利歌急道:“这是怎么了?”

    辛瑞脸上汗珠雨落,脸色惨白,眼睛却红的可怕,她道:“尖牙病....尖牙病发作。”

    利歌道:“我的药物没用?”

    辛瑞道:“我本以为....与你同行,终于治愈了,想不到...”

    利歌说道:“我给你喝我的血,或许能掌控此病。”

    辛瑞无奈,点了点头,利歌划破手腕,让辛瑞吮吸,辛瑞眼中满是感激之情,喝了两口,“哇”地一声都吐了出来。利歌心想:“为何我的血对爹爹有效,对她却无效?”手掌贴住她灵台穴,缓缓运功,但却知道毫无效用。

    他道:“实在不行,我去狱中捉几个死囚,让你..吃了。”

    辛瑞曾来过鸦巢镇,道:“不....不必,莫要引来护龙卫。这客栈东面有一荒园,你把我埋在....荒园的泥土里,不露半点气孔,三天之后,我...就能转醒,你莫要....走远,到时我会来....找你。”

    利歌道:“好,就这么办。只是委屈你了。”辛瑞尝过利歌的血,能顺气味追寻他,此乃尖牙鬼的本能。

    他推开窗,飞檐走壁,不久已到了荒园里,此地其实是一处墓园,幽冥阴郁,好像死过人,百姓认为很不吉利,并不前来。他依照辛瑞所说办了,见辛瑞身在土中,露出一张脸,没来由的担心她会害怕,遂低声说道:“乖乖睡吧,醒来就好了。”

    辛瑞笑了笑,调皮答道:“你说话语气真像我爹爹。”说罢闭上了眼。利歌知道她用一门龟息功假死,以此熬过发作,不必呼吸,于是将泥土埋在她身上,反复检查,确认不露丝毫端倪。

    他直起腰,心想:“又得在这镇上耽搁三天,万一师父找来,又该如何是好?他是如何追踪我的?”

    直觉告诉利歌,形骸多半是利用自己的血液才能一路紧跟过来。利歌心想:“若我能隐藏体内血液的气味儿,说不定就能逃过师父。但如此一来,辛瑞也找不到我了。”

    忽然间,他感到利百灵声息全无,竟已不再自己体内。他心中叫苦:“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凝神运功,搜索其父下落,察觉他就在不远处,离此不过百丈,就在一片山树丛后。但那边竟聚着不少人。

    利歌暗忖:“他们是刚来,我先前埋辛瑞时他们并不在此。”生怕利百灵大开杀戒,造成骚乱,于是谨慎潜行过去。

    绕过树丛,见一群道人,身穿天蓝道袍,身负精致宝剑,正在听一少女说话。那少女约莫十五岁年纪,相貌秀美,神采飞扬,脑袋高昂,挺起胸脯,显露一股高高在上的气势。

    少女说道:“诸位师叔、师兄、师姐,咱们来到此处,全是因为师父托梦嘱咐,而那梦中的重中之重,就是我与我妹妹两人。加上咱们俩对这儿的地形滚瓜烂熟,所以一切事宜,你们都得听我的。”

    其中一高瘦道人苦笑道:“利纳,你让咱们深更半夜的跑到这地方,咱们不也照办了?说吧,你还想让咱们怎么着?”

    少女注视这道人,大声答道:“启禀横广师叔,咱们要去找那陵墓,途中山川险阻,路途险恶,幸亏本姑娘博览群书,聪慧伶俐,知道这羔羊墓园中有一条密道,可以通往恶虫岭里,省去绕路的麻烦。如此一来,咱们非但能赶在天结头夜之前完成法事,还能比利来她们更快一些。”

    横广道人说道:“原来如此,但你这消息准不准?可别害咱们白跑一趟,浪费了时机,有负师兄所托。”

    利纳恼道:“师叔,你瞧不起我么?本姑娘天赋卓绝,聪明过人,可不是我那傻乎乎的妹妹,一旦有了主意,必然是神机妙算,言出必中。”

    众人哄笑道:“你两人相貌一模一样,但性子却一南一北,利来可比你稳重多了。”

    利纳哼了一声,道:“她胆子小,我胆子大,她难堪大用,我精明能干,岂可相提并论?”

    利歌心想:“这群道人是盗墓的?”仔细探查,惊觉利百灵就在这少女体内,发出极轻微的呼噜声,睡得十分香甜。

    利歌哭笑不得,心想:“爹爹毕竟喜欢姑娘的身体。真是....为老不尊。我该如何叫他回来?”

    利纳道:“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出发!”她走到一块石碑前,取出一块符印,端详半晌,把符印镶嵌在石碑的缺口中。那石碑喀喀作响,往后挪动,露出通往下方的石阶。

    众人惊呼道:“原来真有此事?”

    利纳志得意满,双手负于胸前,笑道:“那是,本姑娘料事如神,百发百中。”

    就在这时,周围泥土开裂,伸出残缺腐烂的手掌来,那些手掌撑住地面,将整个身躯撑起。只见是数十个红甲长发的武士,眼珠瞪得极大,几乎脱离眼眶,一张脸也腐朽的不成模样。

    横广道人喝道:“是怨灵化实!这里果然不对劲!”

    利纳懊恼不已,但仍道:“咱们要走捷径,也未必总是一帆风顺嘛。大伙儿看开一些就好。”

    众怨灵发出哀嚎,高举刀斧,朝众道士猛攻。横广说道:“不可怠慢,结阵!”众人迈步穿梭,纵横移动,霎时已布成阵型,五人在内,五人在外,宛如五星,在内的五人口中念念有词,在外的五人剑上真气旋转。

    横广又道:“出剑!”

    在外五人同时出招,刹那间剑气如潮,将众怨灵斩得七零八落。这剑阵威力委实不小,在顷刻间就已歼灭敌人。

    横广松了口气,道:“事已至此,咱们进入密道!”

    话音刚落,众怨灵复又重生,凝聚成原样,竟未受丝毫损害。众道人吃了一惊,齐声喊道:“糟了,天结将近,月夜催生异灵,它们无法轻易杀死。”

    横广道人冷冷说道:“我倒要看看它们能撑到几时?出剑!变五行之火!”

    众人再度发动阵法,此次剑刃上燃起火焰,如扇形般喷出,将众怨灵霎时烧毁。但只一眨眼功夫,怨灵死灰复燃。

    利歌见怨灵升起之际,有五块墓碑上亮起碑文,他冒险使出尖牙鬼之能,耳目变得加倍敏锐,只见碑文上分别写道:“出征勇士,埋骨于此。”“镇守妖邪,诛杀盗匪。”“来犯贼人,不死不休。”“遇强则强,遇弱无情。”“唯独王族,吾等臣服。”

    利歌暗忖:“这并非是天结时的怪异现象,而是镇守密道的离落国勇士。唯独王族,吾等臣服?那王族说的是....是离落国主?”

    众道人这五星剑阵确实非比寻常,不一会儿,已连番变化了阴阳五行之力,用火烧,用水烟,用风寒,用土埋,用木刺,一众怨灵也着实抵挡不住,转眼就被杀的干净,可再过片刻,它们又会重生。众道人大声呼喝,彼此鼓舞,杀的汗流浃背,呼吸也越来越粗重,内圈之人负责将内力传给外圈杀敌的同伴,消耗最是厉害,只过了一个时辰,剑招威力已大不如前。

    利歌见那利纳的少女功力居然不弱,仅逊于那横广道人,她站在内圈,火行功夫尤其厉害,此刻仍行有余力。他心想:“若她遇上危险,爹爹就会跑出来杀敌,这群道人看来不怎么知道变通,一定会将爹爹也当做敌人,那可是自寻死路了。”

    就在这时,众人剑阵之内,有一怨灵从地面爬了出来,一斧头劈中一内圈道人,鲜血四溅。众道人大骇,利纳、横广同时回身出掌,将这怨灵烧死。

    阵外的一个道人吓得浑身颤抖,“哇”地大叫,朝外冲去,横广等人齐声骂道:“伯极!你要脸么?”

    伯极一边跑,一边喊道:“阵被破了,大伙儿逃命吧!”

    其实内圈那道人虽受了重伤,但这五星剑阵并未被破,只要齐心协力,仍可支撑良久,若等到天明时分,怨灵自会消停。可这伯极一跑,阵缺了一内一外,露出了极大破绽,蓦然间,又有数个怨灵出现在圈内。横广等人及时处置,将怨灵杀死,可另有一人受伤倒地。这一下,众怨灵大占上风,五星剑阵就此割裂,五、六个怨灵围攻一人,众道人情形变得极为危险。

    利歌看不下去,从树后跑出,将自己的血依次涂抹在那五块字迹发光的石碑上。众怨灵的刀刃本几乎要落到众道士脑门顶,但一下子停止攻势,转过身来,朝利歌微微鞠躬,化作虚体,就此不见。

    众道士死里逃生,皆有些心神恍惚,摸不着头脑,横广脸色缓和,还剑入鞘,道:“取伤药医治伤口。”

    有一女道士看了一圈,道:“师叔,还好都是皮外伤,回春丹一治就好。”

    横广走向利歌,见他穿着打扮并无奇异之处,老道躬身说道:“多谢兄弟相救,我等乃万仙本宗之人,若无兄弟出手,我等恐怕损失惨重。”

    利纳打量利歌,利歌化妆易容,她不知他本来面目,于是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在那五块石碑上一碰,立刻救了咱们?”

    横广道:“利纳,不得对这位恩公兄弟无礼!”

    利歌随口胡诌道:“我是这里守墓的,这些鬼魂都给我些面子。我见再闹下去恐怕会死人,所以把他们赶走。”他时不时望向利纳,想着把利百灵骗出来的法子。利纳一贯自诩美貌,见他自己盯着自己看,不由心中窃喜。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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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浪形骸歌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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