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轻纱笼题字
袁蕴答道:“约在三日之后,规矩尚未定下。”
忽听一女子喊道:“师姐?师姐!”
白雪儿一转眼,见一衣衫精巧的美貌少女快步跑来,她认出来人,喜道:“桃琴儿?”
桃琴儿身后,另有一少女般的元灵,头长三根鹿角,正是宝鹿,在宝鹿之后,则是一俊雅沉稳,神色喜悦的公子,他正是离落国国主利歌。
白雪儿、桃琴儿、宝鹿三人抱在一块儿,齐声欢笑,惹得众人侧目。袁蕴斥道:“三个小的,在这儿规矩一些,莫要大惊小怪!”
白雪儿忙“嘘”了一声,走到一旁,道:“你们怎地来了?”
桃琴儿道:“咱们来的比你还早呢,是坐云孔雀飞上来的。”
宝鹿道:“咱们国主也是来争这少侠剑仙称号的。国主哥哥不想,但举国上下呼声极高,咱们也想来这万仙山脉瞧瞧,他实在拗不过咱们。”
原来此次比武,筛选不严,除了六位清高仙长之外,其余比武者需付十两翡翠,即可出战。如今岛上欲出场之人少说也有两千人。这两万翡翠轻轻松松便被万仙盟纳入囊中。
白雪儿暗暗惊叹:“若是有恶人混进来为非作歹,那该如何是好?”但转念一想,此地鸿钧逝水的灵气之强,只怕不逊于当年的阎安,妖邪之徒不敢前来,否则那除灵大阵绝非易与。
利歌与孟建丽、郝铁律等也都认识,他虽是国主,也曾拜形骸为师,因此以同门相称,互相行礼,甚是亲热。白雪儿道:“利歌师弟,若比武时咱俩遇上,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利歌神色疲倦,叹道:“我绝不是师姐的对手。”
白雪儿嗔道:“少来啦,你身上的平剑功夫,师父可没教过我。”
利歌挠头道:“我这两年来功夫疏忽,没进没退,师姐大可放心。”
正说话间,又听一人冷冷说道:“师姐师弟,叫的倒也亲热,你与以往一样,还是见到小白脸就走不动路。”
白雪儿心中怒道:“谁敢嘲讽本姑娘?”见到两个锦衣玉袍的少年剑客站在不远处,她记得这两人是帝江派的岳明辉与杨明柳。当年这岳明辉极度自傲,误以为白雪儿对他情有独钟,后来两人吵翻,彼此之间仇怨不小。
白雪儿冷笑道:“本姑娘眼光高,见到你这丑八怪,肯定是不敢靠近的。”
岳明辉怒道:“你说我丑?本公子若丑,世上哪儿还有美男子?”
白雪儿哈哈大笑,道:“当真大放厥词,荒谬绝伦,你怎地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岳明辉咬牙切齿,道:“贱货!你与你那师父才是荒谬绝伦,狼狈为奸,你定然早被他搞烂了!”他对白雪儿由爱生恨,认定白雪儿与形骸之间偷偷摸摸,见不得人,这会儿怒到极点,于是不管不顾的说了出来。
白雪儿勃然大怒,孟建丽等也恼怒无比,铿锵声中,都拔出长剑,摆出架势。白雪儿道:“畜生!当初我师徒俩救你性命,你居然说出这等猪狗不如的话来?”
岳明辉道:“谁见到了?哪有此事?你空口无凭,根本就是强词夺理!”
白雪儿道:“那你也是空口无凭,胡说八道!你辱我师父,我今天跟你拼了!”
袁蕴往前一站,挡在两人之间,道:“雪儿,行海他是怎么教你的?咱们修道人士,岂能被轻易激怒?”
白雪儿急道:“但他侮辱咱们青虹派,侮辱我和师父!”
袁蕴摇摇头,走向岳明辉,岳明辉不认得袁蕴,自恃这两年神功有成,面带冷笑,道:“你这老瞎子是谁?”
白雪儿怒道:“你连我师公都不认识?当真有眼无珠...”
袁蕴一摆手,白雪儿登时声音全消,难以言语。她又踏上一步,离岳明辉已然不过三尺,岳明辉全神贯注,手按剑柄。杨明柳在旁劝道:“师兄,师父说了,要咱们不可胡乱得罪人。”
岳明辉恨恨一笑,道:“我不得罪这老瞎子,但老瞎子若先动手,我这长剑可不饶人!”
蓦然间,袁蕴笑道:“好个年轻气盛的小子,居然喜欢这调调。”
岳明辉心中一凛,道:“你说什么?”
袁蕴手在岳明辉脑袋上一拨一转,只听轰隆轰隆,他头顶出现一金轮,金轮越转越快,不久显露画面,乃是这岳明辉赤身**,与一无衣的干瘪老妇抱在一块儿,两人正在做那羞耻之事。岳明辉神魂颠倒,甚是卖力,但看清那老妇嘴脸,却又惨叫起来。此情此景是为岳明辉昔日与白雪儿、形骸等人追查青阳邪教的仇人时,误中妖妇障眼法,从而被她所骗做下的丑事。
而这观测命运之法,正是迷雾师最高深的星象金轮功,袁蕴功力远比岳明辉深湛,而岳明辉遇上白雪儿,不由自主地想起当年落在她手中的把柄,心虚之下,记忆浮在灵魂表面,又如何能逃得脱袁蕴观察?
群雄见状哄笑,杨明柳吓得脸色惨白,岳明辉大惊失色,羞愤交加,他怒道:“老妖婆,你编造幻觉,污蔑于我!”
袁蕴摇头道:“我可没这制幻的本事,那不过是你的过往。”
岳明辉大恨,一道剑光刺向袁蕴额头,袁蕴手中拿一根红鞭,轻轻点了点,岳明辉闷哼一声,穴道被封,直挺挺摔在一旁。杨明柳颜面无光,赶忙将岳明辉扛着逃走了。
白雪儿捧腹笑道:“痛快,痛快!师公好本事。若不是师公揭露,我几乎都把这事给忘啦!”
袁蕴收敛笑容,道:“记着,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遇上惹事之徒,纵然要动手,也需提防是否另有阴谋陷阱。尔等太过心浮气躁,若行走江湖,仍易于着道。”
众人已对袁蕴心服口服,一齐躬身道:“是,多谢师公指点。”
袁蕴又“望向”利歌,道:“小子,你倒是沉得住气。”
利歌忙道:“师公有所不知,我在离落国主事,处理无数纷争,故而比师姐他们更能忍耐。”
袁蕴微觉古怪,潜运功力,试图看穿利歌命运,但过了片刻,却收效甚微,令她想起当年细查形骸、沉折时的状况。忽听得空中有鸣钟之声,咚咚铛铛,清脆洪亮,钟声响起三下,袁蕴知道是在召集所有清高仙长,交给白雪儿一百两翡翠,道:“你先带他们去登录名册,申报比武。”
白雪儿忙道:“师公,怎能花您的钱财?”
袁蕴笑道:“我找到行海,他不敢不还我。”说罢沿街道走向高处,不久已消失在远处。
....
形骸在这天地岛上转悠不久,找到一处酒楼,外观甚是朴拙,但似是世外人家,出尘非凡,不知为何,其中竟有浪涛之声。形骸走入其中,见一头发灰白的老者,另有一甚是秀丽的侍女。
那两人见形骸到来,并不招呼。但形骸听侍女对老者轻声说道:“是个龙火贵族。”
形骸道:“掌柜的,你们这儿有什么酒?”
老者懒洋洋地说道:“只有一种,叫白水掺酒。”
形骸皱眉道:“这酒多少钱一斤?”
老者也不抬眼,道:“一两翡翠一斤。”
形骸心想:“此地真乃黑店,比黑暗仙神更黑。一两翡翠足在可以开家小店了。”摸出一两翡翠,道:“打一斤尝尝。”
老者道:“屋后有勺子,你自己去舀一斤。”
形骸来到屋后,见一个青缸,缸里有酒,他用勺子灌满一个坛子,喝了一口,当真是白水掺酒,索然无味。
形骸心想:“一等价钱一等货,难得来到仙山,这等价钱买这等酒,我实可算是赚了,毕竟地方要紧,酒好不好倒是其次。”于是找一桌子坐下,小口小口品酒,愈发觉得此地奇特:虽在闹市之中,但屋外似与海天相接。
过了一会儿,又走入一秃头汉子来,这汉子双目如火,肌肉强壮,额头上另有一眼,穿一身黑枣色短衫。
那美貌侍女又道:“这位是天上神仙。”
老者问道:“法力如何?”
美貌侍女道:“高深至极!”
老者当即和颜悦色,脸上生出意外的光彩来,似乎每一根皱纹皆喜悦无比,光荣至极,他笑道:“这位大仙,光临本店,当真令此地蓬荜生辉!”
那侍女挑一座位,用抹布擦了几下,刹那间,那座位窗外阳光明媚,海水碧蓝,新风徐来,清波荡漾。那侍女身上衣衫也变了,原先甚是粗鄙,眼下却风情万种。
形骸不禁笑出声来,暗忖:“好极,仙神岛屿,果然不同凡响,我也跟着沾光。”
那秃头汉子点了点头,恰好坐在形骸对面,他冷冷望形骸一眼,看出他并非同类,不屑一顾,道:”此地有什么酒?“
侍女道:“名堂可多啦,比如有战神无敌酒,有月神清光酒,有海神碧水酒,有火神祝融酒,无论哪方神灵,定然喝了满意,难以忘怀。”
秃头汉子笑道:“这可奇了,价钱多少?”
侍女道:“不敢多要,一两银子一斤。若大仙喝的满意了,还请上天,替我家掌柜宣扬宣扬。”
秃头汉子又笑道:“我乃南方战神,你替我拿战神无敌酒来!”
形骸心想:“南方战神?那也非同小可。”见那侍女拿来个酒坛,酒坛色泽血红,画着豪迈勇士,形骸暗暗喝彩,待那侍女揭开坛子,登时满屋清凉,却又令人不由激扬。
秃头汉子大笑起来,喝了一大口,道:“果然好酒!”
侍女微微一笑,道:“大仙盛赞,我等荣幸无极。”
形骸道:“姑娘,这酒给我也拿一坛吧。”
二十五 四人跳大神
那南方战神瞥了形骸一眼,只冷笑一声,摇头不语。而那侍女似根本没听见形骸。
形骸又喊了两声,无奈叹气,道:“俗话说得好,狗眼看人低,鼠目发寸光,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罢了,罢了。”
南方战神面有怒容,道:“你说谁‘狗眼看人低’?区区凡人,也敢对我沙驼无礼?”
那侍女也道:“好个小贼!你得罪了大仙,按理该取你性命,但咱们万仙盟的听海酒楼赫赫有名,不杀客人,你还不快滚?”
形骸盯着她看,道:“可我付了翡翠,这酒总得让我喝完才行。”
侍女见他打量自己身子,脸上一红,道:“我这打扮是给大仙瞧的!你看什么看?让你滚还不滚?”
形骸又笑道:“古语云:秀色可餐,美人胜酒。姑娘如此美貌,反而遮遮掩掩,岂不可惜?我花翡翠喝这白水掺酒,只要能有美女可看,就不算冤枉。”
那侍女红晕更浓,心下窃喜:“这凡人倒也会说话,嗯,他虽是假冒仙家的凡夫俗子,眼光倒还不错。”走上前来,指着形骸骂道:“就凭你那句话,得罪了沙陀大人,咱们本不该饶你,但沙陀大人宽宏大量,岂会与你一般计较?你快些喝完酒,随后就滚,听懂了没有?”
形骸听她语气大有商量余地,笑道:“不愧是仙家云集之地,好气量,好礼貌。不过我酒量太差,这酒只怕喝不完了。”
南方战神冷冷说道:“小丫头,我何时说不与他计较?”
侍女忙道:“大人,他这人太蠢,又喝醉了酒,说错了话,您何等身份?与他犯不着。”
沙陀手一抓,那侍女身不由己飞了起来,落在沙陀手里,她惊慌问道:“大人,您这是....”
沙陀笑道:“你替他罚酒,我便不与他为难。”说罢搂住侍女纤腰,抬起酒坛,掌心运功一推,酒水宛如水蛇,洒向侍女脸庞。侍女惨叫一声,被淋得满脸都是,这酒极烈,她霎时双目刺痛,叫声更加惨痛。
掌柜哀求道:“大仙,还请饶恕小女!”
沙陀哈哈大笑,突然间,那酒突然转向,好似鞭子般抽在他脸上,沙陀猝不及防,鼻血长流,他怒吼一声,却发现侍女已然到了形骸身边,而形骸用一块棉布替她擦去脸上酒水。
沙陀铁青着脸,额头上那眼睛登时火光炽热,站起身,走向形骸。
形骸将侍女推开,坐着不动,心想:“妙哉,在仙山酒楼之中,为美女争风吃醋,醉酒打人,不也是一件雅事么?”
侍女见两人剑拔弩张,此时反而担心形骸来,忙道:“义父!义父!你快来劝劝!”
那掌柜的连忙跑近,但沙陀一拳打向掌柜,这掌柜的也是一隅土地,但如何能与沙陀这四方战神相比?见这一拳迎面而来,大惊失色,却万万无法避开。眼见就要被打得头破血流,形骸一闪身,将掌柜提起,扔到酒柜之后,随后只听“砰”地一声,酒楼一阵摇晃,那沙陀低哼,退后了三步。
形骸并未挡沙陀那一拳,不明沙陀为何退开?转身一瞧,却见沙陀与自己之间多了个魁梧汉子。
这汉子单掌封住沙陀拳头,此人身穿红色竹甲,竹甲上鳞片长方,层层垂落,他腰间悬挂一柄白色长剑,闪着白金光芒。而他容貌似在四十岁左右,国字脸,眉头紧锁,目光刚正,似拥有无上权威。
沙陀露出敬畏之色,道:“是你?”
魁梧汉子点头道:“是我。”
沙陀低哼一声,低下头,坐回原处,竟一声不吭的喝酒。那魁梧汉子在沙陀对面一坐,对侍女说道:“来一坛好酒。”
侍女惊魂未定,忙道:“好,不知....不知大仙职位如何?咱们这听海酒楼的酒都与仙家职责相关,如此才最为好喝。”
魁梧汉子道:“我叫考河伯,是一位天庭判官。”
形骸心想:“原来是天庭判官,无怪乎如此了得。”
沙陀似与这考河伯甚是熟络,但又颇为畏惧此人,有心讨好,笑道:“他可并非一般的天庭判官,而是天庭判官之首,掌管天庭司法的大神。”
侍女喜道:“原来是司法天官,这可真是...真是无上荣幸,咱们这儿的铁面无私酒.....“
考河伯催促道:“无论什么酒,拿来就行。”侍女连忙称是,快步走开,回来时手捧两坛酒,一坛给了形骸,形骸一瞧,正是那战神无敌酒,他笑道:“就你们这黑店,这酒怕是天价,姑娘是要我拿命来付账么?”
侍女白他一眼,道:“得了便宜还卖乖?这酒不要你钱,你别再惹事,在一旁老实喝酒!”
形骸叹道:“惹事是不会惹事的,这辈子都不会惹事的。”回到原位,举坛品尝,果然是生平未有的味道。
考河伯打开坛子,喝了一口,朝形骸敬了敬。形骸一笑,也回敬此神。那沙陀脸色难看至极,只装作没瞧见,问道:“老兄,你为何也来了?”
考河伯道:“凡间将乱,我受星知大师之托,防患于未然,故而来此。”
沙陀干笑道:“以你的本事,是想在万仙中谋求盟主之位么?老兄纵然厉害,未必赢得了朝星。”
考河伯道:“共有六位清高仙长,我可择一人取而代之。”他在天庭的职位更在朝星之上,但以武功而论,却自认不及。
沙陀叹道:“那好,咱哥俩各取一位吧。”
忽听另一个声音笑道:“听说万仙盟这六位高手,分别是:东方剑神朝星,中央战神武降龙,海法神道教掌门人袁蕴,北方小风龙千棘,新天地山山神于忆,青虹派掌门人孟行海。两位可选好取代的目标了么?”
形骸看清来人,吃了一惊:此人样貌古怪得无以复加,像是民间皮影戏的武夫剪影,遍体发黑,笼罩在阴影之下,无论从何处看去,皆只有一个侧面。形骸从未见过这般奇特的仙神,以他这样貌,说是妖魔也不足为奇。
沙陀愕然道:“黑剪刀?你也想当这清高仙长?”
黑剪刀笑吟吟地坐下,他道:“凭我能耐,如何敢当?只不过可替两位充当炮灰肉盾,试试那几个清高仙长本领如何。”
沙陀道:“又来口是心非那一套!对你而言,这世上探不到的隐秘,只怕不多。他们功夫怎样,你又岂能不知?”
黑剪刀看了形骸一眼,笑道:“我的眼线只在天庭,在凡间人生地不熟,不过略知一二罢了。”
那侍女战战兢兢走向黑剪刀,问道:“仙家....要喝什么酒?”
黑剪刀笑道:“不可说,不可说。”
侍女道:“可...若不知大仙职位,便不知大仙喝酒口味啦。”
考河伯道:“他乃天庭秘密神。”
黑剪刀抱怨道:“老兄,你为何泄我的底?”
侍女道:“秘密神?啊,咱们这儿有夫妻私密酒....”
形骸与黑剪刀听得同时笑了起来,齐声道:“不错,这却是世间数一数二的大秘密。”侍女脸颊微红,朝形骸啐了一口,取酒回来,又顺便给形骸带了一坛。形骸喜道:“多谢姑娘招待。”
侍女道:“你少得意,喝完就给我滚。”
形骸道:“是,是,但我喝酒自来讲究细水长流。”
侍女白他一眼,笑道:“那我...我可管不着。”
待侍女走远,沙陀又追问道:“黑剪刀,依你之见,这万仙六大高手中,哪几人是软柿子?最易取代?”
黑剪刀道:“战神兄不妨猜上一猜?”
沙陀知道这黑剪刀素来神神秘秘,从不有话直说,要从他这儿打探秘密,往往价钱不低。他略一思索,道:“海法神道教袁蕴,青虹派掌门人孟行海,这两人只是凡间人物,想必极易对付。”
黑剪刀笑道:“袁蕴乃是星知释者得意门生,武功法力,深不可测。”
沙陀眯起眼,微微点头,道:“原来是她?迷雾师可不好招惹。那个孟行海又怎样?此人莫非也是迷雾师?”
黑剪刀叹道:“他是个神龙骑。”
沙陀闻言大笑道:“荒唐,荒唐,区区血统低贱,冒充仙神的神龙骑,也配掌管凡间诸仙?除非是圣莲女皇到来,或是孟轻呓亲至,我才有几分忌惮。”
考河伯指了指形骸,道:“这位神龙骑刚刚与你过招,不分胜败,你难道忘了?”
沙陀怒道:“他暗算于我,我也未尽全力,不然这小子焉能活到现在?”
考河伯沉吟片刻,问道:“那个孟行海是个怎样的人?”
黑剪刀说道:“关于此人消息,我所知不甚确切,但听说他不过二十六、七岁年纪,相貌平平,穿的粗陋不堪,毫无品味,又最爱四处闲逛,祸从口出,喝酒惹事,调戏酒家少女。”
沙陀笑道:“你这知道的不挺清楚么?原来是小小年纪的猖狂小子.....啊!啊!”他突然大叫起来,双目朝着形骸。而那侍女与掌柜的也瞪大双眼,向形骸望来。
形骸遮住胸口,喊道:“瞧我做什么?莫非见本仙英俊,想要非礼本仙?”
那掌柜的颤声问道:“小兄弟,你...你叫什么名字?”
形骸道:“青虹派掌门人,万仙盟清高仙长,鄙人姓孟,名行海。”
掌柜的倒吸一口凉气,那侍女吓得惊呼起来,两人忙不迭跑到近处,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是...是大仙驾临,真是罪不可恕。”说着就要跪下,形骸忙将两人扶起,道:“我这清高仙长名不副实,说不定过两天就被打下擂台,两位待我这将来的落水狗,已经算极为客气了。”
侍女蓦然拍手道:“对了,本店特别酿制的清高仙长酒,还要请仙长品尝。”
形骸奇道:“姑娘店中酒类如此繁多,莫非竟是酿酒的神仙?”
侍女道:“是啊,我是这天地岛的酿酒小神,仙长果然神通广大,什么都知道。”
形骸笑道:“我瞧见你便觉得醉醺醺的,自然一猜就准。”
二十六 六仙过云海
那侍女不免羞涩,低头浅笑。此时,但听那沙陀喜道:“原来你就是那孟行海,当真妙极!就你这般三脚猫功夫,清高仙长之位已非我莫属。”
形骸翘起双脚,放在桌上,道:“这清高仙长也没什么好处,你若真有本事,给你倒也无妨。”其实万仙盟的清高仙长乃是天庭委派,凡世东南西北中五方地庭的上司总管,权利极大,油水极为丰厚,乃是天地间无数仙神巴结觊觎的宝座,形骸数年前误打误撞,夺得此位,却又稀里糊涂,疏于职责,从未管过东方地庭的小神、河神、土地、元灵。
沙陀心道:“好,我就在此将他打的跪地求饶,来一个先声夺人。”他在五年前曾受万仙邀请比武夺帅,但他自高身份,不愿在这区区万仙派中任职,随着这几年万仙盟风生水起,其中的仙神收获无数凡人信仰,在天庭地位也水涨船高,沙陀瞧得眼红心热,此次前来,可谓志在必得。
他瞪着形骸,捏紧拳头,冷笑一声,正欲一拳打出,忽听黑剪刀叹道:“这天地岛上有规矩,除非比武打擂,否则决不能伤了清高仙长,也不得随意叨扰清高仙长庇护之人,否则便以违犯天条论处。”
沙陀心底一冷,道:“真有此事?”同时听形骸也问道:“竟有这等事?”
考河伯点头道:“不错,此令由元始天尊亲自颁布。”他乃司法天官,精通法典,铁面无私,纵然天庭法令多如繁星,他随意就能想起。
沙陀犹豫片刻,收起架势,笑道:“像你这等货色,当年居然能夺得此位,真是岂有此理。算你运气好,今日我先不杀你,待三天之后再让你尝我的铁拳。”
形骸道:“慢来,司法天官,我问问你,这沙陀眼下不能揍我,我能不能揍他?”
沙陀心中一凛,考河伯想了想,道:“若你主动惹事,沙陀防备出手,并不违法。”
形骸点头道:“那好,咱们便先打上一架!我可懒得等待三天。”
沙陀喜怒交加,大声道:“那是你自己找死了!放马过来吧!”
黑剪刀哈哈大笑道:“孟行海,要么是你年轻气盛,要么是你艺高胆大,你这神龙骑可委实与众不同。”
那侍女与掌柜的尽皆慌张,想要劝阻,蓦然间,空中传来阵阵钟响,甚是清远悠长。形骸抬起头,依稀记得这钟声似与自己有关,但又无法确定。
随后,袁蕴出现在酒楼之内,形骸奇道:“师尊?你怎地在这儿?想不到您也白天喝酒,被我捉个正着了吧!”
袁蕴叱道:“臭小子倒会倒打一耙,盟主在召唤我等,我是来拿你上山!”
形骸道:“师父有令,弟子岂敢不遵?还请师父喝一口酒再走。”
袁蕴一伸手,扯住形骸耳朵,形骸惨叫道:“师父,此地人多,给个面子,我好歹是个清高仙长。”
袁蕴冷笑,反而加力,形骸嗷嗷痛呼,将桌上的剩酒统统抱住,两人瞬间不知去向。
沙陀见袁蕴对自己“视而不见”,心下恚怒,道:“这老迷雾师好生狂妄,不过是一介凡人,岂能与我等不毁不灭的仙神相比?好,这一对师徒我总记下了!到时要此二人受尽折磨,痛苦不堪!”
黑剪刀笑道:“多说无益,喝酒,喝酒!”
那沙陀对那掌柜与侍女甚是不满,有心找茬,但有考河伯在场,又不敢造次。经过这般波折,吸引生意,酒楼中宾客渐多,那掌柜与侍女依旧如故,痛宰凡人,优惠仙神,沙陀坐定之后,扫视各方神圣,推测可能的强敌,倒也无暇多想。
......
形骸、袁蕴乘坐元灵,飞上了高山,来到仙云神殿,此殿全然在云霄之中,也是万仙山脉群殿规模之最,壮丽至极,有如崇山峻岭一般,形骸总觉得此殿中上下只住着数十人,未免太过空旷。
袁蕴道:“你的清高仙长令牌呢?带了没有?”
形骸道:“带了,这令牌有何用?”
袁蕴道:“你可用这令牌随时传回万仙山来,也可用此令牌召唤天兵天将,对付地庭妖邪。”
形骸愕然道:“居然有这等好处?我怎地一直不知道?”
袁蕴怒道:“笨蛋!当年你被授予此物,朝星没对你说么?”
形骸道:“好像有这么回事,但当年我被擂台上被盟主揍个半死,便有些心不在焉。”
袁蕴面向形骸,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清高仙长权责所在?”
形骸其实全然不知,不禁心虚,道:“自然知道,师父你别问了。”
袁蕴骂道:“当年盟主给你的《盟规会律》你读过没有?”
形骸依稀记得当年朝星给自己一大本天书,说是盟会规矩,这本书太过厚重,太过乏味,形骸一个字都没读过,早扔得不知所踪。
他悄然流汗,笑道:“师父,那年我下山时,遇到一件大事,不得不分心处置,期间此书被一武功绝顶、色胆包天的大魔头盗走......”
袁蕴哼了一声,道:“你是不是扔了?”
形骸擦汗道:“这山上也忒热了,师父,我请你喝酒吧。”
袁蕴大怒,用鞭子来抽,形骸骇然嚷道:“清高仙长,为老不尊,居然胡乱打人!救命!救命!”
袁蕴道:“打得就是你这个蠢货!”两人一骑孔雀,一骑飞马,一逃一追,靠近神殿。突然间,前方出现一条二十丈的白色巨龙,那龙的脑袋、上身、爪子与一头白熊极像,但胸口以下则是烟云氤氲的龙身龙尾,头顶是一双龙角。
形骸见状,也不逃了,袁蕴也不追了,形骸道:“风龙前辈,别来无恙!”袁蕴道:“千棘兄,许久不见。”
这条熊龙乃是北方风行小神龙千棘,亦是万仙派的一位清高仙长。他在天地神龙之间地位极高,于天庭中亦是威望深重的元灵神。
世间神龙大体可分为小神龙,大神龙与元龙三类,乃是元灵中境界最高的形态,若有元灵能存活数千年,变成龙形,天庭得知,立时授予神官职位。似麒麟法蝶、草原上的小地龙、小火龙、先前遇上的水龙蟾后,以及眼前的千棘,圣莲、孟轻呓所召的五行龙,皆是小神龙。
那大神龙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之中,据说世间屈指可数,任意一条出现,其威势不逊于巨巫降临,乃至于天崩地裂,山呼海啸,或是无上的祥瑞与吉兆。形骸从未见过,也绝无仙法道法能够召唤大神龙。
而元龙便是纯火寺所崇拜的所谓五行龙佛,这五条龙乃是乾坤所有龙脉的源头,世间生机的支柱,法力无可揣测,任意一条龙皆可令乾坤扭转,天地失衡。若巨巫是异界灵魂的载体,元龙便是这世界的象征。形骸猜测圣莲女皇的鸿钧阵,实则是呼唤元龙的至高仙法,亦是乾坤自救的手段。
千棘向两人挥爪笑道:“是你们师徒二人,先前追打,是在练功么?”
形骸道:“不错。”
袁蕴冷冷道:“我在教训这孽徒。”
形骸道:“师父,你怎地老削我面子?当心我走火入魔,陷入深深的悲哀与沮丧,从此一蹶不振,有损神道教威名。”
袁蕴道:“神道教的脸早给你丢完了,还剩下什么?”
形骸反驳不得,抱着酒坛子闷闷喝酒。千棘笑道:“小道姑,你莫要太严厉,这小子这般年纪,练有这等功夫,本神龙前所未见。”
袁蕴叱道:“你少来帮倒忙,这般胡乱夸他,他只怕要飘到天上去了。”
形骸笑道:“我这不已经飘着了么?”
只听身后风声呼啸,有一人骑着一头大龟快速追近,那大龟在云中游泳,好似渡海一般。龟上的人是个怪异的高大女子,她身形窈窕丰满,肌肤全是蓝紫色,秃着脑袋,穿一身宽松暴露的长袍,露出大半胸脯,双目闪着白光,瞄着金色眼线,周身霜雾圈转。
形骸认出她是皇城天地山山神于忆,亦是地母岛皇城的城隍,万仙盟的清高仙长,据传她在天庭亦是一位权倾朝野的权贵,与星知老僧分庭抗礼,互不相让。他朝于忆躬身道:”山神前辈,您好。”
袁蕴只是向这于忆微微点头,由于这于忆同迷雾师关系冷淡,袁蕴对于忆也并不友善。
于忆面无表情,只说道:“千棘小龙,朝星已然到了么?”
形骸道:“盟主自然到了,不然是何人敲钟?”
于忆道:“闭嘴!我与小龙说话,要你多嘴什么?”
形骸做了个鬼脸,终于将那清高仙长酒喝得底朝天。
袁蕴道:“山神,我徒儿待你客气,你可别不知好歹。”
于忆道:“怎么?凡人,你还想与我打一架么?”
袁蕴冷笑道:“上次咱们未分胜负,此次恰好来个了结。”
五年之前,万仙头一次盟会时,袁蕴与于忆曾有一场比武,胜者可与形骸交手,结果两人斗得精疲力竭,最终平手收场,形骸捡了个便宜,直接进入决胜。而朝星击败了武降龙与千棘,又在决胜中胜了形骸,赢得盟主之位。故而万仙盟中常说形骸这高位赢得太过侥幸,委实有些名不副实。
于忆暗忖:“我这五年来忙于天庭权势之争,武功并无进展,而这凡人难道大有进境?”想到此处,她脸上变色,但由于肤色发紫,旁人也瞧不出来。
四人降落在大殿前的庭院中,只见一金甲汉子与一青袍汉子遥遥对立,正是中央战神武降龙与东方剑神朝星,两人各出双掌,彼此以掌力僵持,过了一炷香功夫,那金甲汉子大喝一声,连退五步,面有愧色,道:“便是不比剑法,只比掌法,我也及不上朝星兄你,佩服,佩服。”
二十七 擂主候来客
朝星谦逊几句,对众人说道:“诸位道友既然来了,还请到大殿一聚。”
那大殿中只有寥寥数个小道士看管,但另有法术维持整洁干净,四处一尘不染。天庭崇尚狮子,两旁金狮雕像林立,立柱横梁则刻画着神龙凤凰。形骸知道这雕像雕刻皆有仙法,可随时召唤出元灵来。
六人围成一圈坐定,小道士奉上茶水,朝星身后坐着一灰袍长须的老者,此人道号太白,乃是中央朝廷神,擅长治国之术,被朝星请来处理万仙盟会事务,算是相国之类的人物。
太白道:“诸位道友,此次比武盟会,目前共收得翡翠三万六千两,刨去开支,剩余数目,还请大伙过目。”
形骸料想自己这六人可以平分,他从未见过这许多钱财,奇道:“竟有三千六百人付钱比武?”
朝星笑道:“实则并没这许多,但他们住在天地岛上,吃喝拉撒,皆是利头。”其实翡翠只在凡间有用,到了天庭,另有通货,翡翠只能兑换。此地众仙云集,万众瞩目,朝星等仙神收获无数信仰,才是重中之重。
形骸点头道:“我领教过此地黑店的厉害,深有体会,深有体会。”
于忆道:“朝星,到时究竟怎般比武?难道咱们六人又要打擂么?”
朝星道:“太白兄多年主持天庭比武事宜,他已写下规矩,正要告知诸位。”
太白笑道:“咱们这‘仙长争夺会’与‘少侠剑仙会’规矩不同,后者乃是抓阄分散,一场场比试,胜者晋级,最终决出四强与状元,参选之人,年龄决不能过二十六岁。”
形骸叹道:“可惜,可惜,我今年刚过二十六,不然倒可以与后辈晚生打得热火朝天。”
于忆冷冷说道:“你倒真有脸说?”
袁蕴道:“我徒儿年纪轻轻,武功已不在你之下,为何说不得?”
于忆怒道:“那可未必,到了比武之时,我叫这小子原形毕露!”
形骸忙摇头道:“我可不敢与大仙动手。”
于忆得意一笑,暗忖:“这小子毕竟怕我,他深知我的厉害。”
形骸又道:“我这人比武常常与人扭做一团,捏胸捏腿,与大仙你动手,大仙一看就是毛手毛脚之人,我这亏可就吃大了。”
于忆大怒,喝道:“臭小子,竟敢对我无礼?你与我过招,你焉能近我三尺之内?”
太白忙道:“唉,两位莫要伤了和气,仙长之争,乃是对外的擂台赛,你们六人是擂主,接受天下群雄挑战,若被打败,则只能暂别这清高仙长之称。不过六位皆乃天地绝顶高手,自也不必惧怕。”
形骸道:“我看外头少说来了两万人,盯住仙长地位者没有三千,也有两千,咱们总不见得将这两千人全都干趴下了?”
于忆、武降龙都想:“旁人都认定这小子最是软弱可欺,到时候一股脑都向他挑战。说不定他第一场便会被人打下擂台。”
太白笑道:“非也,非也,台上的擂主,只需连续打赢六场,这擂主之位便算保住了。擂主之间却不必动武。”
众人闻言皆大感放心,唯独朝星、形骸觉得甚是无趣,朝星自信无人能敌得过自己,而形骸则全不在乎这仙长称号。
千棘问道:“若总共只有三十六人能上来挑战,下头定然吵成一团,谁也不服谁。”
太白道:“龙兄说到点子上了。若有两人皆想同时挑战同一仙长,又都不愿退让,咱们就让这两人先打一架,胜者可上擂台。”
武降龙笑道:“妙计,妙计,如此既可消耗敌手,咱们亦可休息休息,查看敌人底细。”他司职战神,自然注重战前方略,对这规矩大是赞赏。
形骸又问道:“比如我被人击败后,那人留在擂台,仍需打败六人么?”
太白摇头道:“他若胜了,就是此次擂主,不必再接受挑战,否则反复打下去,一、两千人,何时是个尽头?届时擂台极大,若跌出擂台算输,若亲口投降算输,若昏迷不醒算输,若伤了人命也算输,其余并无额外规矩,武器法宝,毒药邪法,并不禁止。”
朝星道:“诸位仙友可还有什么疑议?”
众人皆道:“这规矩不错,就这么办吧。”
形骸想起风暴教之事,于是告知朝星等人。于忆、武降龙对纯火寺的僧侣并无好感,但并不关心道术士死活,闻言不置可否。袁蕴早知道此案,道:“拜风豹倒也罢了,关于拜鹰此人,倒需好好追查。他乃凡人自行修炼成的地庭神,或许更是黑暗仙神之流。”
朝星问道:“你是说他实则信奉巨巫?”
袁蕴道:“这便是最奇怪之处,听说这拜鹰数千年前曾击败过一潜入乾坤的巨巫,他正是因为此功,加上凡人信奉,以至于脱胎换骨,由神龙骑一举变为神仙。但此人居于幽暗的神殿里,似乎畏惧阳光。”
形骸不禁钦佩:“师父竟已查得这般清楚了?那拜鹰击败的是怎样的巨巫?或许那巨巫正巧羸弱,才败于拜鹰之手,就像当年的夸父一样。”
朝星道:“道术士皆乃我道门一脉,其中多有我万仙盟友,绝不容邪教加害。待此间大事一了,咱们首要之举,便是挑了这风暴教。”
袁蕴点头道:“如此也好。”
众人商议已毕,形骸正要与袁蕴离开,朝星道:“行海,我有事找你。”
袁蕴拍拍形骸肩膀,走出大殿,形骸问道:“盟主找我何事?”
朝星缓缓迈步,形骸见他卖关子,只能跟随在旁,两人走上阶梯,来到高处阳台,见远处云似火烧,夕阳低垂,天地间一时色彩纷呈。
朝星道:“多谢。”
形骸笑道:“是为了玫瑰之事?她无需我相助,也能对付得了拜风豹爷俩。”
朝星道:“你不必谦逊,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万不容她受半点伤害。她亲口说:若当时你不在场,她最多只能全身而退,无法保住情同姐妹的朋友。”
形骸想起沉折所托,叹道:“这不过是小事一桩,盟主待我不薄,此事对我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朝星又道:“玫瑰是我与圣莲的女儿,多年之前,是我找上了她,告知她自己身份。我决意令她成为凡间女皇,无论谁也休想挡我。”他语气淡泊,但形骸却能听出其中一往无前,无忌杀戮的决心与气势。
形骸退后半步,靠在立柱上,摇了摇头,道:“盟主贵为仙神,为何要多管凡间凡人之事?如此岂不自降身份?”
朝星道:“你如今已与我等仙神平起平坐,我瞧得出来,你武功身手已不逊于武降龙,若你愿意,我可以举荐你登上天庭为官,从此不必为凡俗事操心。”
形骸笑道:“我听师尊与师公说天庭朝政荒唐,早乱成一锅粥,还不如在凡间待得自在。更何况盟主不能免俗,岂能强求他人?”
朝星手指轻拂栏杆,他指尖宛如剑锋,所过之处,星铁化作尘埃,随风飞向天边。他道:“我在玫瑰身上,瞧见了为君者所有的美德:她善良而绝不迂腐,聪慧却总有分寸,她心态远比自己的年纪更成熟,面临绝境也绝不胆怯。我推举她,支持她,并非因为她是我的女儿,只因孟轻呓远远比不上玫瑰,就算当年的圣莲也未必优于我这孩儿。”
形骸道:“我家祖仙如何,盟主所知不多,又岂能擅自论断?况且咱们皆无占卜未来的本事,寿命永恒的仙神尚会变心,更何况是人生苦短的凡俗?”
朝星道:“孟家可用之人,多不过是道术士,我若放任不管,风暴教必会将道术士赶尽杀绝。”
形骸答道:“盟主若是不管,我道术士便可放手大干一场,盟主且瞧瞧这风暴教徒下场如何?”
朝星叹道:“孟轻呓此人神神秘秘,行事邪门,我看她为了争夺皇位,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或许她也与妖界的巨巫勾结也未可知。你觉得咱们万仙盟是否该查上一查?”
形骸背部离开栏杆,站直了身子,双手放在身侧,脸上已无随意悠闲的神态,变得冷漠而专注,他道:“若盟主觉得如此,咱们这万仙盟的盟主或许该换上一换了。”
朝星与形骸对立,高处的风吹向此处,却又绕开神殿,似在惊惧的逃窜,可仍忍不住逗留观看。残阳渲染,两人的面貌、衣衫皆在鲜红的血色之中。
朝星忽然道:“或许吧。”
形骸又缓缓靠向立柱。
朝星道:“无论如何,我不许你对玫瑰下手,她对你似十分倾心,若你胆敢利用此节,无论你武功练到何等地步,我非杀你不可。”
形骸笑道:“若你如此想我,如此担心玫瑰,那你根本不了解她。她若真想争夺皇位,这男女之情,在她眼中,甚至比不上一粒沙子。”
朝星道:“你说的不错,当局者迷。凡人的七情六欲,也正从玫瑰身上消退,她才将是真正的女皇,正如当年的圣莲一样。”
形骸答道:“我家祖仙却并未如此,就算是仙神也无法做到无情无欲。”
朝星点了点头,又道:“孟轻呓来了,她在岛上的扬水客栈,似乎正在找你。”
话音刚落,形骸已然不见。朝星摇头叹息,也离了阳台。
忽然间,阳台的栏杆与立柱悉数化作粉尘,被风一吹,飞往了血云之中,这宽阔的阳台就此消失,似乎建造宫殿时被人遗漏,压根不曾存在过。
二十八 巫山共风雨
形骸寻至客栈,得知孟轻呓客房,来到门前,那门自行敞开。形骸步入其中,见屋子已被孟轻呓用仙法修缮过,其中风景如画,气息芬芳,宛如置身于幽谷湖畔。在这屋内,任何人也无法窥探窃听。
孟轻呓朝形骸微笑,走了过来,双臂环绕住形骸脖子,湿润的双唇贴上了形骸的嘴。
刹那间,似乎孟轻呓触动了形骸的某根心弦,他将她高高抱起,砰地重重靠在了墙上,孟轻呓轻呼一声,瞪眼凝视,形骸已扯去了她全身衣物,露出她比任何少女更光洁娇柔的身躯。
两人互望,孟轻呓带着挑衅般的笑容,眼神却害羞、胆怯而期待。形骸涨红了脸,觉得自己仿佛又成了头一回与恋人缠绵的小毛孩,他鲁莽而急躁,年轻而有力,一下子紧贴住孟轻呓。
孟轻呓喘息急促,形骸奋力压住了她,她的腿勾住了形骸,形骸感到她身子发颤,感到她身子火热,感到怜惜,感到爱慕,又感到冲动,感到暴躁,他什么都不想,开始加快动作,因为他知道孟轻呓能承受得住,也愿意承受他。
忽然,他背上疼痛,被孟轻呓的指甲抓伤,孟轻呓笑了起来,但这反而更激怒了形骸,他惩罚她,她也惩罚他,他扯她的头发,孟轻呓咬他的嘴唇。他们离开了墙,到了床上,形骸放开了手脚,尽情施展,而孟轻呓也急不可耐的索要,她叫的很大声,很痛苦,也很畅快。这屋子有道法隔绝声音,他们无需在乎。
过了许久,形骸倒在孟轻呓身边,孟轻呓轻声喘气,吻着形骸的脸颊,她笑得很危险,似乎还想诱惑形骸,继续过来抱她。
形骸沉默了一会儿,道:“梦儿,你想不想做清高仙长?”
孟轻呓道:“我根本忙不过来,还是由你来当较好。不过我听说你这小傻瓜玩忽职守,将这天庭的要职视若芝麻绿豆,可有可无。”
他们绝口不提彼此思念之意,彼此的深情爱欲,刚刚的举动已说明了一切。形骸知道孟轻呓忙得很,能来见自己一面,已是难能可贵了。
他问道:“鸿钧阵那边怎么样了?”
孟轻呓道:“你给我的那个灵魂立时奏效,她似乎算是我的妹妹还是姐姐,我已进入了鸿钧阵的最底层,逐步学会其中的法术。”
形骸思索道:“这里头还有难处么?”
孟轻呓喟然长叹,眼神躲闪,形骸心知她又遇到了难关,他问道:“什么难处?”
孟轻呓道:“里头的仙法道法纵然艰难,但我皆能领悟,只是....只是这鸿钧阵似乎突然间陷入死寂,它不再运转,不再监督天地异状,我无法...将其唤醒。”
她的语气极为懊恼不甘,形骸道:“这是最后一关了,对不对?若能攻克此关,你就能掌控世上所有的鸿钧逝水。”
孟轻呓苦笑道:“偏偏是这最后一关,令我束手无策。母后她真是聪明绝顶,令人自叹不如,她当年掌控鸿钧阵时,也不过才十七岁年纪,功力远不如我,为何她能够成功?”
形骸道:“要不要我来帮你?”
孟轻呓摇头道:“你进不来,鸿钧逝水里有极强的灵气,也无法解除陷阱,即使是你也无法闯过,况且此事没头没尾,毫无头绪,你纵然聪明,也帮不上忙。”
形骸笑道:“我那灵魂还没帮上忙么?”
孟轻呓也笑了起来,道:“那我更要好好奖赏你啦。”
她抚摸着他,形骸抵受不住,重又恢复了精神,于是孟轻呓又一次将自己青春永驻的身子交付给了形骸,缠缠绵绵,卿卿我我,直至深夜,两人方才停歇。
屋内漆黑,孟轻呓躺在形骸胸口,似乎他的身体有神奇的力量,能够令她忘却一切烦恼,安心的入眠。
形骸听孟轻呓迷迷糊糊说道:“行海....对不住,藏家之事,我....不该瞒你,我也不知....拜天华会对藏沉折动手。”
她说的是两年多前,藏家与猛犸帝国交锋一事。她施展计策,令藏家精锐几乎全灭。她当时并未事先告诉形骸此计,藏家接连遭受重创,致使沉折最终丧命。
但她根本料不到这等剧变,她所有的举动不过是顺应形势罢了。
形骸轻抚她的秀发,听着她动听的呼吸声,仍觉得孟轻呓无比娇弱,似乎藏着个极大的心事,而且不打算告诉形骸。形骸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般想,但他能隐约察觉孟轻呓的感受。
她不能说,这件事太过沉重,所以孟轻呓情愿自己承受下来。那是怎样的事?多半与圣莲的失踪有关。无论孟轻呓心底曾多么怨恨自己的母亲,但在最深处,孟轻呓敬仰着圣莲,依赖着圣莲,她或许查到了圣莲失踪的真相,却又不愿对任何人吐露。
连形骸也不行?
形骸不愿问她实情,他只想保护她,照顾她,呵护她,宠爱她,在她脆弱无助的时候留在孟轻呓的身边,对形骸而言,那就足够了。
有些时候,爱既是正义,爱令形骸认定孟轻呓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又或许孟轻呓始终是对的,形骸才会爱她?
两者皆有可能。
次日一早,孟轻呓吻醒形骸,道:“比武时莫要大意,我回皇城了。”
形骸尚未开口,孟轻呓的小手已遮住形骸嘴唇,道:“不许说话,我一听你说话便管不住自己,我走啦!就这么着!不许挽留我,更不许说半句好话。”
形骸点了点头,孟轻呓愣愣看着他,良久,她狠下心肠,身形恍惚,已然不见,这屋子恢复如常,再无优美怡人的风光。
形骸心想:“梦儿的遮掩功夫做的十分到家。时至今日,似乎藏家、拜家与朝星都未察觉梦儿在钻研鸿钧阵,他们无法步入第一层之下,也料不到梦儿能够。星知大师与袁蕴师父或许知道,但他们并未揭穿。”
他来到客栈柜台前,问掌柜的买了酒,又想道:“这两年来,我醉生梦死,糊涂度日,委实浪费了这来之不易的清高仙长一职。以往倒也罢了,今次擂台之战,绝不容有失。”
街上比昨日更加热闹,各地道门的高手终于也来到岛上,形骸跳到一处屋檐上坐着,一边喝酒,一边观望众生之相,他起先想着孟轻呓,随后想着肩上的重担,再想着刑天引领他走上的艰险命运,他心情一乱,便专注于手中的酒,逼迫自己不再多想。
.......
天地岛西北角上有一小桃园,小桃园中又有一颇不起眼的府邸。深夜时分,只听吱呀一声,府邸中的住客推门而出,走上人烟稀少的街头。
这群住客皆是道人,穿赤色道袍,各个儿皆是满脸大胡子。其中一人不停用手触碰胡须,显得不适。
他身边一人低声道:“豹儿,莫要乱动,以免引起猜疑。”
拜风豹答道:“爹爹放心,我遇上盘问好几回了,岛上的守卫极好收买。”也是天庭上贿赂成风,这万仙派自也好不到哪儿去,况且也无人料得到风暴教徒竟敢闯到这天地岛上来。他们风暴教徒买通了来此的雷鸠,途中并未受到多大阻碍。
他们来到林中一座山洞内,霎时被许多身影团团包围,众身影架起兵刃,气氛一时紧张。拜风豹握紧骨灰飞刀,双目警惕扫视众人。
有一蒙面人说道:“收起兵刃,是风暴教的。”这蒙面人声音又是苍老,又是尖锐,双目血红,身形高大,似乎竟是个老妇。
拜鹰笑道:“诸位仙友,来此可还算顺利?”
那老妇冷笑答道:“拜鹰仙友果然好手段,万仙盟自以为万全,终究不过是一群唯利是图的无用之辈。咱们近年来受他们压迫太狠,今日就是报仇之时。”
拜鹰说道:“夫人,你如何打算,与本座无关,我花大力气帮你们上来,乃是盼你们到时能助我一臂之力,却莫要提早行事,坏了我的大计。”
老妇道:“放心!放心!你自管找你要找之人,咱们地庭自会派人手相助于你。咱们这群人已不打算活着下山,却非要他们付出惨痛十倍的代价。”
一旁有一汉子,脑袋上长满绿草,当中秃了一圈,肤色蜡黄,神色极端狰狞,他笑道:“万仙盟的老道老仙,确实不易对付,但难得此地更有许多细皮嫩肉的小道士,小仙人。好极了,妙不可言,我非但要杀光这些小娃娃,更要他们临死之前受尽折磨侮辱,杀他们之时,还要零零碎碎割肉来吃。越是美貌的小姑娘,玩起来更是舒服,吃起来越是解恨。”
砰地一声,这汉子脑袋粉碎,血洒了一地,随后身躯随风而散。拜风豹一凛,心知是拜鹰出手,却根本未看清拜鹰动作。
老妇眼中流露出惊怒之色,道:“拜鹰,你为何杀我们的人?”
拜鹰冷冷说道:“我杀屑小之辈,可不管他是何方之人。”
老妇怒道:“佘兄弟他深受天庭迫害,你也是咱们地仙一脉,当知这其中深仇大恨。”
拜鹰答道:“你们如何行事,我也懒得多管,但谁敢在我面前说出这等话来,莫怪我取他性命。”
老妇微微一愣,哈哈笑道:“原来如此,原来是掩耳盗铃,只要你不闻不问,良心上便不会不安,是不是?”
拜鹰轻笑一声,道:“我这人实则单纯得紧。”说罢转身离去。侯亿耳与拜风豹又逗留了一会儿,与众人商议如何行动事宜。拜风豹听这群人计策如此狠辣大胆,愈发担忧,只觉自己如同被蜘蛛网捕住的猎物,越是挣扎,陷得越深。
二十九 尊名封圣贤
拜风豹知道拜鹰坐于长椅上,正在闭目养神,但却难以看见:窗上皆用厚布挡住光亮,屋内伸手不见五指。
拜鹰开口道:“风豹,你来了。”
听此人说话,拜风豹心中一寒,忙半跪问道:“祖宗大神,找我何事?”
拜鹰问道:“你们找的怎么样了?可找到那人了么?”
拜风豹茫然道:“属下并不....并不知情。”
蓦然间,他喉咙一紧,似被一冰冷手掌捏住,呼吸不得。他惊骇万分,痛苦不已,又听拜鹰森然道:“你是教主,却哪有教主对属下行事进展毫不知情?无能的废物!”
拜风豹只觉自己要死了,惊怒之下,他伸手去拿骨灰飞刀,却听拜鹰笑道:“算你有几分骨气!”拜风豹背后一痛,摔落在地,拜鹰那手掌缩了回去。
他听得一旁侯亿耳说道:“祖先大神,豹儿他毕竟年轻,做事难面面俱到,大神何必如此苛责?属下已收到报信,似已找到那人踪迹。”
拜鹰笑道:“还是你办事牢靠。教主,你滚吧,我暂且用不着你了。”
拜风豹更不答话,闷头就往外走,待他远去,侯亿耳叹道:“这孩子太倔,大神宽宏大量,还请莫要怪罪。”
拜鹰一双眼闪着精光,注视侯亿耳,他道:“副教主,听说你绰号叫做六耳猕猴?”
侯亿耳陪笑道:“那是旁人说我消息灵通,为人还算机灵,而且名字中恰巧有个耳字。”
拜鹰缓缓说道:“我倒也认识一位绰号叫六耳猕猴之人,但那是我沉睡前的事了,只怕已有数千年。”
侯亿耳莫名其妙,鞠了一躬,道:“大神所说那人,想必与老夫一般,亦是个耳目繁多之人?这可当真巧合。”
拜鹰眼神变得森严凌厉,充满威胁,说道:“六耳猕猴一说,来自上古时,据传是一极凶残的妖魔,以千变万化、诡计多端著称,但连我也不知这妖魔来历,更不知这妖魔是否还留在世上。”
侯亿耳又是茫然,又是惊惧,他颤声道:“属下.....万不敢....变节,对大神一直忠心耿耿,别无二意。”
拜鹰见侯亿耳害怕之情全不似作伪,微觉困惑,道:“我还以为你与我一般并非凡俗。”
侯亿耳跪地喊道:“属下确是迷雾师,却如何能与大神这飞升之人相提并论?”
拜鹰见他举止礼节卑微谦恭,冷笑道:“飞升之人?飞升之人?”蓦然大笑起来,笑声阴森恐怖,令人不寒而栗。侯亿耳冷汗直流,不禁呼吸粗重,慌忙告退而出。
屋外,拜风豹立于角落,见了侯亿耳,低声恼道:“咱们当初便不该放这阴险恶神出来!爹爹,你这馊主意,险些又害了我性命!”
侯亿耳大骇,忙摆手道:“当心被听见了。”
拜风豹眼睛往两旁转了转,见那四个拜家高手凝立不动,神色肃穆,不知是否听到所言。
两人来到屋外,拜风豹遏制不住,怒道:“这拜鹰自称是英雄,但却阴沉可怖,邪气冲天,为何拜家会如此崇敬此人?他摆明了是妖邪异类!”他之所以能创立这风暴教,全是凭借拜家一旁支的支持,而那旁支之所以支持他,则全是因为对拜鹰的名望的敬慕之情。
侯亿耳叹道:“只因此人功劳实在太大,他非但救了拜家,更救了当时虞地千万条人命。”
拜风豹道:“爹爹,我全然不懂!他为何要吃道术士的魂?他又为何要来万仙这岛上找那人?他当年的功绩到底是什么?为何将他变作这幅模样?我看他压根不把咱们性命放在心上。”
侯亿耳沉吟片刻,道:“好,你若要听,我便把我所知全告诉你。”
他们来到一小山坡上,侯亿耳确信四下无人无灵,面向那房屋,道:“这拜鹰是三千年前的龙火贵族,他骁勇善战,赢得灵阳仙封赏,成了虞地的大侯。但当年,那虞地生出一场瘟疫,凡是虞地的女子,生出的婴儿,皆有如怪物一般。”
拜风豹想起在神殿中见到过那长手大头的白色婴儿,虽是一场幻觉,仍不由得浑身颤栗,他道:“那婴儿是怎般模样?”
侯亿耳摇头道:“谁也不知究竟,但只听说那场瘟疫叫做‘白婴病’,这病名与拜鹰名字倒算是谐音,不知是不是当地百姓有意为之。”
拜风豹颤声道:“白婴,白婴。”
侯亿耳又道:“拜鹰为了拯救百姓,找到一位叫做黑童的女道术士,这女道人说:‘这瘟疫是曾经被放逐的巨巫作祟,巨巫已成妖魔,它以孩童为祭品,增强自己的法力,以此报复乾坤。此病被唤作‘白婴’,而你是此地的侯爵,看来命中注定,非得你才能终结此难,如若不然,瘟疫扩散,只怕要死近百万人。’”
拜风豹道:“黑童?拜鹰让咱们找的那五人之中,其中一人就是这叫‘黑童’的,她怎可能还活着?”
侯亿耳叹道:“这我也不知。那时,黑童施展仙法,将那巨巫施加的诅咒全集中于拜鹰新生的孩儿身上,并借助那孩童,将那巨巫召唤到了世上。拜鹰狠下心肠,杀死了自己已成为‘白婴’的儿子,此举彻底杀死了那巨巫,一举解除了虞地所有苦难。一年之后,虞地新生的婴儿皆健康可爱,百病不侵。”
拜风豹依稀听说过妖界的魔头几乎不可灭亡,他问道:“那巨巫就这般容易地死了?”
侯亿耳道:“传闻如此,谁也不知真相,或许它只是遭受重创,仍活在妖界也未可知。你别打岔,且让我说下去:拜鹰的事迹很快传遍虞地,传到地母岛上,他本就极为威望,加上这件丰功伟绩,一时间,他的名声与当时最伟大的灵阳仙平起平坐,拜家之中,将他奉若神明,而虞地百姓更是时不时举办庆典,颂扬拜鹰。
本来凡人哪怕被人供奉,这信仰并不能增长他们的寿命与真气。但这拜鹰却出奇不同,他武功越练越高,寿命越来越长,他活了四百年,五百年,一千年后,他仍然活着。他只不过是神龙骑,这岁数早远远超过了极限。
他的子孙后代留意到拜鹰的异状:若人们对拜鹰信仰越诚,他就越精神抖擞,法力也愈发高强;若有许多信徒对他不敬,拜鹰立时就能知道,且好似患病般萎靡不振。
人们说:因为他杀了巨巫,所以他早已成了神仙。只要信仰不灭,他就能永生不死。
灵阳仙得知此节,自不能放任不理,他们说拜家建立邪教,有悖正道,派高手来捉拿拜鹰。由于此事,虞地与拜家决定起义造反,维护自己的仙神。就在双方剑拔弩张,时刻即将厮杀的关头,拜鹰却甘愿被灵阳仙封印起来,他发誓只要灵阳仙统治凡世,他便永远沉睡,绝不苏醒,只要灵阳仙不为难拜家与虞地之人。”
拜风豹道:“当真?他此举等若又救了一众信徒。”
侯亿耳笑道:“可不是吗?拜鹰的信徒数目虽不少,但仍及不上当时灵阳仙的一根手指头。他被封印之后,由于他有一位亲兄长在灵阳仙中地位颇高,此人居中调停,灵阳仙便饶了众叛党,只是不再允许众人祭拜拜鹰。
拜家与虞地民众念及拜鹰的恩情厚意,如何能忘?纵然在严厉查处之下,他们仍秘密崇拜这位祖先。久而久之,关于拜鹰被封印之地已无人知晓,但这祭祖的习俗一直在拜家旁支流传。”
拜风豹道:“然而爹爹你是如何知道拜鹰埋藏之处的?”
侯亿耳甚是得意,笑道:“我是在拜家一古墓中挖掘出古图,依照古图指点,竟当真唤醒了这位祖先。”
拜风豹叹道:“可咱们竟不知他成了如此暴虐的....妖邪。”
侯亿耳道:“唉,孩儿,你这话不可再说,他好歹提拔你为教主,掌管无上权威。”
拜风豹恨恨道:“我不过是个傀儡,真正的权势仍在他一人手上。”
侯亿耳拍他肩膀,道:“你不过是一时受多了挫折,才会心灰意懒,做事有些心不在焉,缺乏干劲。不要紧,不要紧,有爹爹在,爹爹会教你为人处世,统领群雄之能。”
拜风豹垂下脑袋,只想早些结束这一切,远远逃离这拜鹰,逃离风暴教,逃离纯火寺,甚至逃离侯亿耳,随后与那位叫辛慕的姑娘成婚,养下孩儿,过上与世无争的日子。
他明白即使拜鹰不在乎自己,侯亿耳不会让他如此,父亲似将一切希望皆寄托在自己身上,盼拜风豹能完成侯亿耳自己未竟的心愿。他有这许多孩儿,为何只认准拜风豹?拜风豹此刻看似风光,实则处境岌岌可危。他所有的权势地位皆是空中楼阁,镜花水月,只需拜鹰一句话,拜风豹立刻一无所有,甚至四面楚歌:藏家、孟家、拜家、裴家、海法神道教与纯火寺中,都有许多人想要他的命。
他这心思对谁都不能说,哪怕侯亿耳也不成。他需找个恰当的良机,与辛慕逃离一切,不,单单逃离是不成的,他需找另一个靠山,助这靠山令拜鹰一举覆灭,唯有如此,他才能得以归隐田园,从此无忧无虑的过活。
只听侯亿耳又道:“我猜测拜鹰祖宗醒之后,虽然不朽,但魂魄实则受损,才变成这黑暗狠毒的模样,光有信仰已难满足于他,唯有道术士的魂能维持他的性命,而那黄齿王、黑童道人等五人之魂,则是他回复原状,乃至更进一步的关键所在。”
拜风豹不动声色,点头道:“原来如此,这可真叫人料想不到。”
三十 群仙名利场
至仙长争夺会那天,数万人至一极大的广场中,四周层层看台,倾斜向上,顶端直有二十丈高,座椅叠叠排排,布满看台,若要入场,亦需被痛宰一刀,花费不菲,但最终仍是人满为患。
形骸在内,六位清高仙长各坐于一浮云上,离地约有十丈,白云飘来飘去,观者皆可瞧见。
白雪儿与同门、利歌在一块儿,见到形骸,向他挥手,高声喊道:“师父!师父!”
形骸转身瞧她,笑着点头,白雪儿见他手中又抱着个酒坛,又气又急,啐道:“这糊涂蛋!马上就要比武了,他怎地还喝酒?”
利歌说道:“师父功力深湛,而且喝酒助兴,说不定如此功力更高。”
白雪儿道:“胡说,他只是爱喝酒罢了。”
众同门议论纷纷,周围声音太吵,白雪儿等也只好提高嗓门。这时,只听一人问道:“诸位道友,那位孟行海仙长是你们的师尊么?”
白雪儿、利歌望向问者,此人衣冠楚楚,相貌出众,身边另有五、六个少年男女,皆穿紫色道袍。白雪儿心想:“此人倒也有礼。”于是答道:“是啊,不知诸位道友是何门派?”
其中一紫衣少女哼笑道:“连咱们孤鸿派都不知道么?这位是我侯云罕师兄,少侠剑仙榜派第一的就是他!”
白雪儿一凛:“原来是他?”众人不满这少女自高自大,正要反唇相讥,侯云罕训斥道:“不得无礼!咱们行走江湖,岂能无自知之明?我对行海仙长一直甚是仰慕。”他那些师弟师妹登时顺服答道:“是,谨遵大师兄教诲。”
白雪儿道:“原来是孤鸿派的,久仰久仰。”她欲向孤鸿派引荐同门,突然间,又一人冷笑道:“孟行海徒有虚名,卑鄙上位,他的弟子又好得到哪儿去?”
白雪儿骂道:“岳明辉,你又想挨揍了么?”
下方走来一群白袍少年,领头的是帝江派的岳明辉,那杨明柳也在其中。岳明辉恨恨望着白雪儿,但隐隐又流露出忌惮之情,白雪儿心想:“此人嘴巴虽脏,但脸皮真厚,他丢了那么大的人,居然还若无其事的走来走去?”
孤鸿派之人轻声议论道:“他就是少侠榜第三的岳明辉?”“是啊,但此人也万不能与大师兄相比。”“嘻嘻,听说他前几天在街头被一清高仙长整治,出了大丑,那场面....啧啧啧...”“竟有此事?到底是何等丑事?”
岳明辉怒道:“在背后嚼舌头的小贼,敢出来受死么?”
侯云罕踏上一步,冷冷道:“岳道友脾气还不是一般大。”
岳明辉见到此人,如临大敌,哼了一声,领着帝江派众人走了。
白雪儿笑道:“此人天不怕,地不怕,连我师公都敢惹,为何如此怕你?”
侯云罕叹道:“他只怕未认出袁蕴仙长来。一天之前,我在酒楼中遇上此人,与他比试了一招,稍稍占了上风。”
他身后那紫衣少女道:“那是大师兄让着他,要不然哪,哼哼,此人到此刻还站不起来呢!”
忽然间,空中有一物飞来,打向侯云罕面门。侯云罕袖袍一拂,空中风动,将那物件停住。众人看清那暗器竟是个苹果。白雪儿朝苹果来处望去,见另一少年道人大咧咧的坐着,双足翘在前方椅背上,露出挑衅的笑容。
孤鸿派的人惊呼道:“是屠龙派的陵明度?”“此贼好不要脸,居然敢偷袭大师兄?”“大师兄,你难道不给此人一点教训么?”“他纵然排行第二,但毕竟比大师兄逊色不少。”
侯云罕苦笑道:“到擂台上见真章吧,何必在场下浪费力气?”
此时,看台上爆发出一阵惊呼,旋即安静下来,白雪儿见那位朝星盟主从云中降下,昂首抱拳,他这般一动,就如同山海共鸣,令人情不自禁地心生敬意,再也不敢大声吵嚷。
朝星朗声说道:“多谢诸位仙友前来捧场,今日只要来此之人,此后皆是我万仙盟之友,大伙儿当齐心协力,约束妖邪仙灵、讨伐邪魔外道,一同维护这天地太平。”
众人喊道:“盟主说得好!”于是掌声如雷。
朝星又道:“我万仙近年来名声不坏,势头也好,承蒙大伙儿看得起,如今依稀有些领袖群雄的模样,总算不负三清上神所托,但本仙每每思索前路,总不免惶惶难安,如芒在背,只因盟会壮大,我等首领的才干,不知是否足以服众?又是否与万仙如今势力相配?相信不仅是我,在场诸位,亦会有所疑问。”
群雄笑道:“对于剑神您老人家,咱们是万万不敢质疑的。”
朝星摇头道:“天下大势,无时无刻不在变化之中。世间能者,亦是层出不穷。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焉知本盟之中,这几年没有后起之秀?而本盟壮大之后,新来者必不乏盖世之艺。我等六人协商后,自也不免迷茫,不知自己是否足以胜任这清高仙长之位。因此,我等邀请天下道门群仙众灵,此刻齐聚一堂,若有自信武艺胜过我等者,可以上台来,任意挑选一人比试。胜者即刻取代败者,成为我万仙盟的清高仙长,至少五年之内再不会变动。”
群雄等得便是他这句话,轰然喊道:“好!不愧为群仙盟主,果然快人快语!”
太白老仙走到朝星身边,大声说了打擂的规矩,众人大多皆已有所耳闻,但此时终于确定无误。
朝星道:“多谢太白兄。若诸位再无疑议,那话不多说,还请擂台之上分个高下。”说罢腾空而起,跃回云中。群雄群情激昂,爆发出惊天动地的鼓噪声。
白雪儿心想:“这么说来,师父需打败六人了?如此好不公平。师父他切莫掉以轻心....”一见形骸仍在喝酒,不禁怒道:“快把酒坛子给我收起来了!”但四周太吵,她的话形骸也听不见。
喧嚣未停,只见有两人同时落上擂台,一人是个红袍的秃子壮汉,双目如火,另一人则是个瘦子,穿一身黑衣劲装,脸色发绿。
壮汉看了那瘦子一眼,道:“我乃南方战神沙陀,挑战孟行海!你是何人?向谁挑战?”
那瘦子皱眉道:“我是铠河的水神苦叶,也是来挑战孟行海。”
沙陀咧嘴而笑,神色凶悍,道:“小河神,若不想吃苦头,给我滚远些!”
那苦叶叹道:“也好,也好,不过你何必如此霸道?你让天下群仙评评理....”说话间,沙陀背后升起一根水柱,那水柱一闪,正中沙陀背心要害。苦叶面露喜色,但旋即又瞪大眼睛,惊骇不已。
沙陀笑道:“你这小水流也算的上偷袭?连挠痒都嫌力气小。”
苦叶这水中实有腐蚀铁器的剧毒,只需一滴,便可洞穿城墙,谁知对这沙陀全然无效。他悚然喊叫,想要逃走,但沙陀一拳将苦叶打的血肉模糊,粉身碎骨。
白雪儿大叫道:“他杀人啦!依照规矩,这沙陀输了!”她见这沙陀力气如此之大,替形骸担忧,不想令形骸面对此人。
太白道:“苦叶并非元灵、凡人,乃是一方土地,最多数日便会复生,因此不算杀人。”
沙陀抬起头,指着形骸,浑身火焰熊熊,气势磅礴,他道:“孟行海,你还不下来?”
形骸跳下,砰地一声,重重落地,沙陀嘿嘿笑道:“小子,就你这破轻功,你这头衔,我就要拿下了。”
形骸道:“你也算是一方战神?莫非你打仗是靠嘴的?”此话一出口,众仙不少人大笑起来,起哄道:“快上,快上,快上!”声音如同战鼓,令人情绪高涨。
沙陀愤怒,但沉住气,摆好架势,形骸深吸一口气,右臂长全,双掌放于身前。
沙陀大吼一声,真气随着声浪打来,同时他随着声浪奔跑前行,浑身烈火激荡,暗藏后招。形骸毫不相让,也快速迎向敌人。
轰地一响,形骸被那声浪砸中,连翻跟头,滚出三十丈远,这才翻身跃起。他头破血流,满身血污,地上也留下一条长长的血迹。
沙陀心下笑道:“原来不过如此,真是小菜一碟,这清高仙长之位便是我拿下了!”念头闪过,他再度吼叫,发出叫声。形骸双臂横前,被吼声击中,只听喀嚓喀嚓,他双臂似乎骨折,口中吐出更多血来,淌落在地。
白雪儿、利歌等脸上变色,心想:“师父这敌人当真如此厉害?”
袁蕴心想:“这南方战神功力将近龙火功第八层,而且力拔山兮,钢筋铁骨,确实了得。但他比之武降龙尚逊色一筹,若用道法,岂会胜不了他?形骸到底在闹什么玄虚?”
沙陀见形骸惨样,忽然间拍打胸膛,大笑道:“笑死我了,笑死我也!我这龙吟功威力远不及我的铁拳,你这般三脚猫功夫,若中我铁拳,哪里还有命在?”
形骸笑道:“你这龙吟功不疼不痒,倒不如用铁拳试试?”
沙陀笑容消去,脸色凶恶,他道:“我本不想杀你。”
形骸摇头道:“仍是嘴上说说罢了。”
沙陀再度仰天大笑,但笑到一半,他突然前冲,一拳击出,力大无穷。形骸站立不动,任由这一击逼近。
白雪儿想喊道:“师父,快躲!”但只说出一个“师”字,沙陀前胸后背登时被一招洞穿,心脏胸肺一齐飞出体外,他表情僵住,惊恐得无以复加,在空中飘了许久,终于摔在擂台边缘。
形骸扔出冥虎剑,刺中沙陀落在远处的心脏,沙陀哀嚎一声,身躯融化为虚无。除了袁蕴之外,所有人皆未想通形骸是如何胜过此人:为何沙陀挥出一拳,自己反而也似乎中了一拳?为何他那一拳看似重达万钧,却全然无效,而形骸这一拳却将沙陀这金刚般的身躯一击粉碎?
三十一 一生如醉梦
袁蕴心道:“星知大师竟将我迷雾师至高无上的‘星象挪移’功夫传授给了行海,连我也是七百岁后,方才真正练成。行海并非迷雾师,擅自动用此功,自身损耗也是极大。且沙陀乃一方战神,其命运被迷雾笼罩,形骸是如何与他调换命运的?”
她开启心眼,见地上血迹正缓缓消失。她暗暗点头:“沙陀一路冲向形骸,脚上沾染形骸鲜血,等若步入形骸布下的蛛网之中,其命运已被形骸看的一清二楚。形骸在中招前的刹那,调换沙陀与自己的命运,沙陀全无防备,登时便受了重伤。”
形骸抱起酒坛,往口中浇下,但手却有些不稳,从头一直淋到肩上。众人见他衣袍破烂,伤口中血酒混杂,皆感心惊:酒入伤口,刀钻心口,他不得疼死?”但旋即又想道:“这定然是起死回生的仙酿神酒!”
只过了片刻,三人同时跳上擂台,一人穿金红长袍,手持长剑;一人穿蓝白皮甲,手持一根蛇头杖;一人则穿黑色铁铠,手持弯刀,三人皆是道士打扮,瞧模样在二十岁左右。
形骸咽下口中的酒,冷冷道:“三个毛头小子,为何要来此凑热闹?等会儿有少侠剑仙会,有你们玩耍的时候。”
三人皆面有怒容,眼神却又跃跃欲试,兴奋莫名。红袍人道:“孟行海,我乃甘棠派的昭伯,特来向你挑战!”蓝衣人道:“是我先上的擂台,孟行海,我是姜鹤派的拜阳,来此领教你的高招!”黑甲人道:“孟行海,我露夏王朝与你有深仇大恨!我乃王谋,今日非击败你不可!”
形骸不答,反而在擂台一侧坐下,闭目不语。
那红袍人昭伯道:“你二人退下!由我先来!”
蓝衣人拜阳道:“凭什么你先来?规矩说了,强者可挑战此人,我这蛇杖打遍河西,从无敌手,你二人不想死就给我滚开!”
黑甲人王谋道:“你们快下去,否则莫怪我下狠手杀人!”
红袍人昭伯看一眼形骸,见他镇定自若的模样,急道:“他眼下伤势未愈,正是胜他的良机,否则以他那药酒的神效,不久便能痊愈。我给你二人每人一百两翡翠,让我一让如何?”此人看准了好机会,急于求胜,竟当众向那两人行贿。群雄鼓噪起来,但这昭伯厚着脸皮,充耳不闻。
但另两人其实也是一般心思。蓝衣人拜阳大笑道:“即使此人受伤,就凭你二人也不成。我给你每人一千两翡翠,还不快快让路?”
黑甲人王谋道:“他胜过南方战神,你二人不是他对手!我给每人两千两翡翠,速速滚下去了!”
昭伯嚷道:“那南方战神徒有虚名,只是力大体壮而已。我这斩烟剑法神妙无比,你二人难道不怕?”
群仙大笑道:“要打就打,打赢了再挑战孟行海,光做口舌之争,又有何用?”
这三人彼此忌惮,想必是怕消耗过度,而这孟行海伤势复原,那自己可就弄巧成拙,反遭其害,于是只不断争论,却不比武,又不拿出真金实银来。这般过了一炷香功夫,擂台上的人越来越多,竟有二十来人自报姓名,意欲挑战,然而来者越多,各自越是慎重,场面杂乱,一时间有如菜场。
群仙不禁骂娘,道:“都是一群娘们儿,只动口不动手么?”
这二十多人听闻喝骂,居然调转枪头,与看台上众人对骂:“你有种下来,瞧我不打死你这王八!”“咱们好歹有胆下台,你们一群缩头乌龟凭什么说风凉话来?”
形骸蓦然哈哈大笑,长剑撑地,站起身,道:“不必吵,我一人对你们二十五人,谁将我打下去,谁便是清高仙长。”
台上台下之人听闻此言,尽皆惊讶,登时哗然,有人喊道:“孟行海疯了么?这二十五人,各个儿皆是高手,他难道是想逞能?”也有人道:“他定然有适合乱战的功夫,而这二十五人勾心斗角,真打起来,彼此之间互相掣肘,反而对孟行海有利。”另有人道:“是了,他瞧出这二十五人皆是懦弱之辈,想一举胜过多人,如此一来,他这头衔地位就算保住了。”
太白老仙道:“行海老弟,你只需胜过六人....”
形骸笑道:“六人?不对,不对,你说错了,我先前分明听你说的是六场。”
太白老仙愕然道:“六场?”
形骸指了指擂台众人,说道:“这不过是一场。”
如此才算有趣。
武降龙朗声笑道:“孟行海,果然有骨气,有脾气,我对你可又看高了一眼。”
形骸升起五根手指,说道:“五!”随后缩回一根,念道:“四!”擂台上众人知他在倒数,待数到零时,立时攻来。他们见孟行海对自己如此轻视,不由愤恨,同仇敌忾之下,皆摆开作战架势。
形骸道:“零!”倏然间,他身子一闪,那昭伯惨叫一声,摔出擂台。
后方挑战者心想:“我当养精蓄锐,让旁人消耗此人。”遂站在角落,谁知突然一道雷电打来,此人登时满脸焦黑,头发倒竖,直挺挺躺在地上。只弹指间,便有五人落败。
众人这才警觉起来:“此人武功高强,咱们绝不可内乱,先将此人逼入绝境,再各凭本事争抢胜者。”于是打起精神围攻形骸。
这二十五人中,确有不少功力不凡之辈,而也有人法宝厉害,可以杀人于无形之间。形骸状如醉酒猿猴,穿梭蹦跳,上下翻滚,避开武功高强之人,将弱者先抛下台去,一边过招,一边抽空饮酒,但他喝的越多,动作越快,身法也更加随意,旁人奋力追逐,又如何追赶得上?
突然间,形骸“啊”地一声,喊声颇痛,众人见他后背上被利刃割开,皮开肉绽,鲜血直流,却不知是谁下的手。白雪儿见状花容失色,喊道:“师父!你别玩啦!”
形骸一个踉跄,脚下迟缓,有多人喊道:“到此为止了!”霎时有刀、枪、剑、戟朝形骸砸下,形骸身子顺势倒地,打出一拳,数道金圈拦在形骸身前,将兵刃一齐震飞。形骸高高跳起,手中抓着一人头发,朝左一扔,只听“哎呦、乒乓”之声,三人一齐飞了下去。
形骸尚在空中,背部又是一痛,他立刻一侧身,敌人这一击只命中半招,但仍是鲜血淋漓,伤口见骨。
形骸身子失衡,他在地上一撑,蓦然站在角落。众人在他面前停步,顷刻间有些犹豫。
为何犹豫?形骸这两招中的货真价实,伤势不轻。这伤形骸之人手法委实高明,确是个强敌。
形骸想认真慎重的应战,但旋即又想道:“让他去吧。”
他处在险境,落入败北的边缘,反而感到愉悦。他觉得自己并非狂妄,并非自大,并非疏忽,并非偷懒,这是他真实的本性,是他内心的写照。他走一步看一步,并不设想敌人将要如何,并不思索自己下场怎样,他将一切都交给命运,从而放浪形骸,肆意妄为。
人生如梦,似幻似真,天大地大,四海为家,如此一想,天地间便没有值得烦恼之事。
数人发动冲锋,想将形骸逼下擂台,形骸摇摇晃晃,等他们离得近了,蓦然笑了一声,俯身蹲下,身子如游鱼般滑出,来者被他铲倒,一股脑飞出了场。形骸背上伤口撕裂,他痛的倒吸冷气,却又倍感刺激。他活着,活得很快活,他是个逍遥的仙人,无论是愁是怨,是苦是痛,饮酒即可全消。又或者痛苦、喝酒、打架、杀人,其实是一回事?
形骸很豁达,他的心胸包容着家国天下、万里云霞,形骸很糊涂,因为他分不清痛苦与快乐有何不同。他随波逐流,他不再约束,他放开手脚,如猿猴般跳跃,如神龙般穿梭,如狼群般狩猎,如仙灵般玩耍。周围的敌人并非敌人,因为他喝醉了酒,所以他们都是陪形骸赌博的朋友。形骸掷着命运的骰子,旁人也来下注,形骸是个好运的庄家,他不赌钱,只赌命,奇怪的是他至今并未输掉。
或许形骸在出老千。
一人抛来无数暗器,形骸长出无数手臂,将暗器接住,扔还给那人,那人魂飞魄散,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但那暗器绕着他转了几圈,将他衣物粉碎,复又飞上高空。形骸笑道:“老兄倒也放荡不羁,正是我辈中人!”一拳将此人打翻在地。这时,背后又有利刃刺来,时机选的极好,正是形骸停顿下来,毫无防备的刹那,且来势快如闪电。
忽然间,形骸踩中一人流下的鼻血,脚下拌蒜,摔了个五体投地,致使利刃落空,此人低哼一声,正要退开,但先前形骸扔出的暗器骤然飞回,那人背后中招,痛的大叫起来。
形骸翻身朝上,见此人样子奇特,是个黑色的剪影,他笑道:“黑剪刀?你一直藏在旁人影子里?”
这秘密神仙大吃一惊,蓦然朝旁人影子钻去,但形骸掌力更快,黑剪刀身子中招,口喷鲜血,摔在了场外。
他一回身,见背后还剩那露夏王朝的王谋一人,此人瞪大双眼,咬牙切齿,喊道:“我和你拼了!”高举弯刀,施展铁甲大法,全速朝形骸冲刺。
骨碌碌一声,王谋踩到形骸的酒坛子上,那酒坛甚是坚固,王谋“啊”地一吼,摔了个四脚朝天,痛的直翻白眼。形骸叹一口气,抓住他的脚,将他往场外扔出,又撕下一昏迷之人的袖袍,将酒坛擦个干净,慢吞吞坐下,继续灌酒入口。
岛上的天气很好,是个喝酒的好日子。
但人活一世,哪天不是如此?
三十二 天地本一家
看台上不少高人见形骸伤重,颇不愿趁人之危,但那清高仙长之位实是莫大诱惑,席间有志之士更不愿其落入无能之辈手中,好生难以定夺。须臾之后,又有两人入场。这两人皆是女子,又皆美丽非凡,其中一人穿九色薄衣,长发飘飘,柔媚异常;另一人则穿蓝布长裙,冰肌雪肤,相貌美得好似梦中之人。
形骸哭笑不得,低声问道:“雪儿?你下来做什么?”
白雪儿悄然传声道:“别废话,本姑娘替你拖延时间,你快些吃药疗伤。”说罢,她仰天打了个哈哈,指着那彩衣女子道:“这位姐姐,你若也想挑战此人,咱俩先来打上一场。”
那彩衣女子笑道:“白雪儿姑娘,你们师徒在做戏么?”
白雪儿吃了一惊,急道:“你....你怎地知道我是...他徒儿?”
彩衣女子朗声说道:“我知道你是一番孝心,不愿你师父带伤作战,然则孟行海贵为清高仙长,何等身份地位?为何竟做这等见不得人、欺名盗世之事?”
白雪儿怒道:“什么诈欺之事?我便是想向我师父堂堂正正搦战!”
彩衣女子放声大笑道:“好一个堂堂正正,你嘴上说得好听,其实呢?不过是想拖延时间,消耗你师父的敌手,若我胜了你,必然感到疲累;即使你胜了我,也会故意败在孟行海手上,对不对?”
群仙闻言,都觉不妥:此举虽不违规,未免有些卑鄙,等于借助得力干将来打发可能的强敌,这孟行海倒也罢了。若是武降龙、于忆、千棘等寿命数千年的高人,必然高徒无数,以之抵挡外敌,这胜利当真唾手可得。
白雪儿涨红俏脸,正欲争辩,形骸笑道:“傻丫头,你下去,若你在此出场,便不能争夺少侠剑仙的称号了。”
白雪儿咬唇道:“可...可你的伤....”
形骸道:“伤?哪有伤?我见到徒儿孝顺,什么伤都好了。”
白雪儿眼泪汪汪,暗忖:“他到底还是疼小老婆,好相公,我也爱死你啦!”一低头,擦去泪水,快步奔回看台之上。
彩衣女子点了点头,道:“这还差不多。孟行海,我叫德音,来自青丘山,乃是一九尾狐仙。”
形骸听说天庭有青丘山,其中多有九尾狐,身为木行元灵,天赋秉异,乃是与混沌鹿齐名的世间奇兽,以狡猾机智著称。他道:“原来是天庭狐仙到了。”
德音笑了笑,一拨长发,晃晃脑袋,那头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拂过额头脸颊,她露出香肩与胸口,手臂纤细、胸膛饱满,又解开长裙,任由其落在地上,只穿齐臀短裤,展现细腰与美腿,身后九尾舒展,宛如孔雀开屏,当真美艳得令人挪不开眼。群仙一见,心中“登”地一声,同时吞咽口水。
形骸凝视不动,未露丝毫架势。德音见他身子僵硬,笑得更加欢畅,于是传达心声,道:“孟行海,我是九尾狐中的长老,你身受重伤,若要胜我,希望甚是渺茫。不如让我一让,我事后可赠你三件礼物,补偿于你。”
形骸道:“哪三件宝物?”
德音柔声道:“第一件宝物,是我青丘山间的一柄金花银树扇,只要用此扇一摇,地上立即开出朵朵金花来,有了此物,你在凡间便富可敌国,享不尽的富贵。”
形骸道:“第二件呢?”
德音指了指自己,脸色白里透红,似乎每一寸肌肤都散发蚀骨销魂的魅力,她道:“若你听我的话,我青丘山所有姐妹,皆愿为你献身,你从此便是我闺中密友,床上情郎。咱们九尾狐说过的话绝无反悔,你虽当不上清高仙长,但成了我这清高仙长的郎君,从此享尽美色,此生无憾,岂不更胜一筹?”
形骸道:“第三件呢?”
德音见形骸不置可否,眯起媚眼,冷笑道:“我知道你们孟家与藏家争夺龙火国皇位,你若不答应,我等青丘仙狐,立时便悉数下凡,以我等魅惑手段,你们孟家子弟岂能抵挡?只需一个月时间,便叫他们变成一堆空虚寂寞的纨绔子弟、无能废物。”
形骸笑道:“原来如此。”
群雄见两人长久不动,都起哄道:“这是擂台之上,你两人焉能眉目传情?若不想打了,快快趁早下台养娃娃去!”
德音闻言娇羞,又见众人不耐烦,急传声道:“怎样?你答不答应?”
蓦然间,形骸手掌已罩住德音脑袋,她周身散布蛊惑人心之气,任何人靠近皆极容易被迷,万料不到竟对形骸无效。她又感到似有无数利刃刺入自己头颅,痛的厉声尖叫,一掌劈向形骸,但形骸捏住她粉嫩玉手,将她一抛,德音“哎呦”一声,在擂台外摔了个狗啃泥。
形骸笑道:“就你这般身手,还是什么长老?世上多有盗猎珍兽之辈,危险至极,你还是回青丘好好待着吧。”
德音怒道:“臭男人,混账杂种!老娘和你没完!你们孟家完蛋啦!咱们狐仙族群出动,叫你们孟家永无宁日。”
形骸叹了口气,德音脑中猛地剧痛起来,片刻之后又麻又胀,仿佛如受雷击,她抱紧脑袋,浑身发颤,哭道;“你...狗贼....你做了什么?”
形骸摇了摇头,传音入密,道:“我为人胆小,没法子,只能施展一点小法术,以防姑娘报复。”
德音心想:“糟了,此人竟毫不怜香惜玉,在我脑子里施加了毒咒?如此我性命岂不在他掌控之中?这....这究竟是什么法术?”她虽诡计多端,胆子委实不大,且身为元灵,并非长生不灭,思来想去,不寒而栗,一时不敢叫嚣,低头默默走开。
众看客丝毫不知两人交谈,只见这德音一招便败,且被形骸折磨得不轻,莫名间便义愤填膺,起了怜爱之意。刹那间,一阵风火卷落,擂台上站着一人,此人肌肤黝黑,一身红袍,造型宽大奇特,好似一双羽翼般。此人喝道:“孟行海,胜过区区莽夫,打败乌合之众,欺负柔弱女子,却又算得了什么?”
形骸问道:“阁下...是一位火行元灵?”
这元灵道:“不错,我乃不亡火庭的庭主,名号业烽。”
形骸点头道:“不亡火庭?阁下是南海地庭之人?”他知道地庭之中也多有盟会、朝廷、国度,由土地、河神、山神与元灵组成,多位于崇山峻岭、江河湖泊之中,平素绝少与凡人打交道。这不亡火庭是其中最负盛名的势力之一。
群仙皆惊呼道:“地庭之人,也能来此打擂?咱们万仙盟岂能与地庭之人结盟?”
业烽笑道:“这有什么?那太白老儿岂说过地庭诸仙与诸灵不得争夺这清高仙长么?”
太白老仙顿感恼怒,道:“这....这委实太过不妥!”
业烽道:“有何不妥?”
太白老仙道:“咱们万仙盟本是天庭命运部为约束地庭,赏善罚恶而创立,你这地庭的官儿若能当清高仙长,岂不是监守自盗?”
业烽指着形骸道:“此人是龙火贵族,乃是肉体凡胎,不照样被推举为天庭的大官?我若夺帅成功,立时脱离地庭,投靠天庭,以我对地庭之熟悉,岂不比这孟行海强的多了?”
太白老仙怒道:“我看你是存心捣乱来着!来人,将这罪人拿下!”
朝星道:“太白兄,稍安勿躁,此人所言确有道理。若他能为我等所用,将来与地庭共处,当会顺利许多。咱们天庭、地庭本就不该始终对立。”
业烽笑道:“还是你这剑神见识高人一等,佩服,佩服。咱俩今后当好好相处才是。”此人极度自信,认定自己此战必胜无疑,竟已然以清高仙长自居。
朝星愿容忍此人,但在场众仙却未必都这样想,忽然间,三人奔向擂台,喊道:“地庭妖仙,休得猖狂!”“万仙地头,岂容你撒野?先过我这一关再说?”“你还不够资格,而当由我来当这清高仙长才是!”
业烽更不回身,挥手三下,三道火光斩中那三人,三人在空中狂喷鲜血,落地后已受了重伤,群雄惊骇,立刻有人救治这三人,虽不过半死,但只怕已是终生残疾,这业烽功力果然凌厉绝伦。
业烽冷冷说道:“孟行海,此地自不量力之人甚多,你说对不对?”
形骸道:“我也不知自己几斤几两,看来老兄说的不错。”
业烽以为形骸害怕自己,闻言笑道:“你此刻想要认输为时已晚,不过既然知道这点,我便饶你不死也无妨。”
形骸觉得与此人打嘴仗倒也有趣,道:“阁下何出此言?该是我饶你不死,而非你饶我不死。”
业烽大怒,喝道:“我倒要瞧瞧你如何饶我不死!”掌中升起六道火焰长剑,全朝形骸迅速刺来。形骸蓦地一伸手,将其中两剑全数握住,他手掌立刻着火,掌心滋滋,传出焦臭气味。
那业烽哈哈笑道:“你这手废了!”
话未说完,形骸劈砍双剑,业烽其余火剑一并消散,随后形骸再一振双臂,那双剑反倒朝业烽飞去。
这元灵面带微笑,不闪不避,暗忖:“孟行海啊孟行海,你果然已陷入绝境之中,以至于方寸大乱。我这双剑为我真气所造,自然受我掌控,焉能碰的着我?。”念头电转,双掌朝前一握,意欲将这双剑消去,孰料双剑加速,刺入业烽胸口之中。
业烽吃了一惊:“此人好**猾!但他万想不到我乃火行元灵,这火剑焉能伤我分毫?”于是当即运功,试图将那火剑逼出体外,忽然间,那火剑露出原样,竟是蓝色的翡翠铸造。业烽勃然变色:“他在一瞬间将我火剑掉包了?”
世间纯粹的蓝色翡翠极为克制火行元灵,业烽这才感到剧痛,哇哇大叫,握住剑柄,想将其拔出去。形骸朝业烽一指,豁然间,翡翠长剑化作绳索,将业烽团团捆住。业烽竭力挣扎,但受伤太重,又遇上了克星,如何能够脱困?
形骸笑道:“再会了您哪!”跑上几步,飞起一脚,砰地一声,将这元灵送出了场子,飞向了天边。
三十三 斗剑莫啰嗦
众仙见这两人这么快便分出胜负,叫好之余,不免心中嘀咕:“这也太快了些,好生无趣。地庭元灵终究不过如此,连这受了重伤的孟行海也敌不过。”殊不知这业烽是地庭中顶儿尖儿的人物,之所以落败,一是由于过于轻敌、大意失荆州。二是由于形骸拼得双掌受伤,以求速胜。
形骸脚一颠,酒坛翻上空中,酒洒在他焦黑起泡的手上,发出滋滋之声。群雄见了皆头皮发麻:“这烫伤倒酒,岂不是雪上加霜?不对,他这酒坛中酒无止境,看来定是疗伤圣药。”
洗了片刻,死皮蜕去,留下一双红彤彤的手掌。就在此刻,擂台上多了两人,形骸望向一人,心中一凛:此人是那司法天官考河伯,身穿竹甲,手持白剑。而另一人穿着打扮倒像是个读书赶考的秀才,穿一身长袍,手中捧一本书,背一竹筐,但仔细去看:那长袍全是天蚕丝织成,那书中全是金叶子,那竹筐似是天竹所编,其中珠光宝气。
台上众人见到考河伯,有人认得他,登时大声惊叹,向周围人说起考河伯身份。群雄都想:“这司法天官的威望名声不在朝星剑神之下,孟行海本就远不及他,伤重如斯,如何能抵挡得住?”
他们又望着那富贵的秀才,暗忖:“此人看来年轻,又是何方隐仙?”
秀才先面向考河伯,作揖道:“天官你好,晚生这厢有礼了。”考河伯道:“原来是五方财宝神,许久不见。”
群雄听到这名字莫名激动,心想:“财宝神?这位神仙莫非富有至极?”
秀才微笑道:“天官,我武艺颇不及你,但却想会会这孟行海,不知天官能否行个方便?”
司法天官淡然道:“若你能胜得过我手中白剑,我自当退让。”
秀才哈哈笑道:“要胜过这天下无双的裁断神剑,只怕不能,但若要与这神剑并驾齐驱,晚生倒也勉强办得到。”
众人一听两人要动手,更是卖力的鼓噪。司法天官道:“好得很,你出剑吧。”
秀才在那箩筐中一阵摸索,从中摸出一柄黑不溜秋的黑剑来,但难得的是此剑遍体漆黑,别无其余色彩。
司法天官见到此剑,脸上变色,道:“枯桑,你从何处找到这审判魔剑?”
秀才道:“裁断神剑,审判魔剑,两者相生相克,本是一体,唉,可惜啊可惜。”突然间,他握住剑柄,双手托住,送到考河伯面前,考河伯大吃一惊,道:“你...你这是向我贿赂?”
秀才摇头道:“天官何出此言?这两柄剑本为同源,如今同归一人之手,岂不顺理成章?天上地下,也唯有天官能将此二剑运用得完美无缺。”
考河伯沉吟良久,抓起那黑剑,与白剑一碰,嗡地一声,声响神圣庄严。他叹了口气,退到一旁,示意秀才先行比试。秀才深深作揖,脸上满是笑容。群雄说道:“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不对,有钱能使神让路。连这司法天官都公然受贿。”但又有人道:“此事并非公务,何必追究太严?”立时得到反驳:“他平素如此,其余倒也可见一斑了。”
那秀才面向形骸,道:“仙长久等了。”
形骸道:“不久,不久,咱们趁早吧,老是我一人留在场上,大伙儿可都看腻了。”
秀才翻开书册,缓缓翻页,道:“我名叫枯桑,乃是五方财宝神,平素得知仙长所作所为,可谓痛心疾首,深恶痛绝。”
形骸道:“好说,好说,既然恨我,那便动手如何?”
枯桑似没听见这句话,又道:“仙长,你可知这万仙的清高仙长镇守一方,你可算作东方的大天神,对应地庭的大地神,监管东方地庭所有事宜,若有违法勾当,你岂能不严加约束?”
形骸叹道:“是,是,那你就把我打下去好了。”
枯桑自顾自说道:“在阁下纵容之下,这些年来,东方地庭放纵无忌,毫无约束,各地百姓肆无忌惮的供奉地庭的屑小,却将天庭诸神抛在脑后!你可知由于你的缘故?天庭这五年来少了多少供奉?”
形骸笑道:“天庭本来就不管事,我也不管事,岂不是顺理成章么?你少说几句,放马过来.....”
枯桑神色渐变,显得阴沉痛恨,他咬牙道:“地庭这群低贱、无礼、堕落、卑鄙的残渣,居然毫无自知之明,对天神如此不敬?他们攫取原本属于天庭之财,中饱私囊,日子过得好生舒坦!孟行海,你让地庭的寄生虫过得舒服,可知我这几年又受了多少苦么?”
形骸道:“我不关心,阁下有完没完....”
枯桑声音激动,语速加快,表情怨恨无比,斥道:“落到地庭手里的财物,便等若捅在我身上的刀!这群蛆虫杂碎,如何能享用凡人供奉的钱财宝物?你可知由于你尸位素餐,本仙每天每夜皆夜不能寐?这些虫子在偷老子的钱财!在吸老子的血!孟行海,这一切你所造成!老子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大卸八块!”
形骸按住额头,苦叹道:“那你倒是来啊!”
枯桑忽然又露出愉悦痛快之情,笑道:“你可知我若当上东方大天神后会这么做?”
形骸闷声道:“会贪赃枉法?”
枯桑抬起双手,宛如鸡爪,对准天上,他大声道:“我要用鞭子抽那群地仙的虫子,我要收他们骨头,要他们一个个见到我都毕恭毕敬,恭顺敬服,我要将他们将这些年吸的血都吐出来,我要他们一个个瘦的皮包骨头,一个个乞讨度日!东方的财宝信仰本就都属于我!世间再无一神比我财宝神更大更重要!”
形骸惨然道:“你说完了没有?”
枯桑五官扭曲,笑容狂热,他道:“啊,我好多了,但还没完。孟行海,因你这五年的罪行,你可知我要如何罚你?”
形骸愁眉不展,闷声不答。
枯桑瞪大双眼,尖声道:“我要将你用长满尖刺的铁链绑了,再用刀割你的肉,用倒刺鞭子抽你的身躯,我要将你的血肉一片片咬下来,直到只剩下你的骨头!我会将你的骷髅雕刻成我府上瑰宝!我要令世人明白得罪我财宝神是何等下场!从此以后,再无人胆敢对我不敬!哈哈!哈哈哈!”
他歇斯底里的大笑,蓦然那箩筐洞开,从中飞出宝刀宝剑,铺天盖地,浩浩荡荡,他道:“蛆虫受死!”
形骸一掌打中枯桑,枯桑口中鲜血狂喷,当场昏迷不醒。形骸提住枯桑衣领,将他也抛上了天。
群雄大失所望:“这枯桑嘴皮子厉害,但怎地如此不堪一击?”实则形骸不堪此人唠叨,这一掌已用上了第八层的冥火,枯桑真气等若龙火功第七层,双方功力天差地远,被形骸随手打倒。白雪儿、利歌等皆长吁一口气,心想:“还剩一场就打完了!当真叫人提心吊胆。”
待枯桑退场,考河伯走向形骸。形骸凝视此人,神色警惕,道:“阁下有何话说?“
考河伯摇头道:“并无话说。”
形骸道:“当真?先前上台的,无一不唠叨成性。”
考河伯取出黑白双剑来,道:“亮兵器吧。”
形骸如释重负,掌中伸出冥虎剑来,双方身上散发真气,隐隐共鸣,形骸立时知道此人非同一般,武功可怖,绝不在当年的绝甲剑神之下。他浑身微微发颤,背脊冰凉,每一个毛孔似都在冒出冷风,这令他加倍的清醒,瞬间兴奋不已。他无需再饮酒,无需再容让了,这敌手高强至极,形骸不禁大喜。
考河伯也道:“好敌手。”
倏然间,两人已杀做一处,那黑白双剑飞快转动,化作黑白分明的圆盘,形骸被这圆盘围困,冥虎剑与身形融为一体,剑上燃着白光,好似这黑白海洋中的一条黑白长龙。双方兵刃相交,只听见遥远、虚幻的声响。众仙发出困惑的呼喊声,只因除了寥寥数人之外,再无人能看清两人相斗的细节。
过了一盏茶功夫,形骸从那黑白圆盘中脱出,考河伯追了出来,众人见到考河伯黑剑上有一道黑色长布,卷在形骸腰间,散发出淡淡的微光,他那白剑斩向那黑布,但形骸霎时变作数个人影,剑上金圈层叠,刺向考河伯。考河伯白剑挥出,双剑一碰,又是铿锵一声,引得群山共鸣。
原来那黑布乃是形骸身上罪孽,被黑剑引发出来,而那白剑则可用来斩断罪孽,一旦这黑布被白剑划中,形骸立时身受重伤,甚至有魂飞魄散之虞。但形骸使出洪清猴王的功夫,附在剑法之上,以自身功德抵挡白剑,方才免于受伤,堪堪匹敌。
双方越斗越急,招式精彩纷呈,层出不穷。众人只觉两人每一招皆令人眼花缭乱,精妙绝伦,但至于究竟妙在何处,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再斗百招,两人一齐倒退,分别站在擂台东南、西北角落。四下安静,众观者知道两人或许已分了胜负。看形骸时,他身上鲜血不停从身侧留下,落在地上,再看考河伯,却全无一丝伤痕。
考河伯收起双剑,拱手道:“佩服,佩服。”话音未落,人已在擂台之下。
形骸奇道:“天官一招未败,毫发未损,为何认输?”
考河伯道:“我此来不为夺帅,只是评判于你。如今我倚仗宝剑之利,趁阁下伤重,两百招已过,阁下仍屹立不败,可见天意眷顾,当是堂堂正正、问心无愧的人物,既然如此,我又岂敢再多加为难?”说罢更不多言,扬长而去。
三十四 断山好时机
群雄为之轰动,发出阵阵恭贺、鼓掌之声。白雪儿欣喜若狂,喊道:“好啊!好啊!”与桃琴儿、宝鹿又搂又抱,击掌相庆。
不少人见形骸遍体鳞伤,似有残缺,不免大感惋惜:“若再有一轮,我便能下去将他击败,这清高仙长之位就此错失,当真天不助我!”
又听有人说道:“我看这孟行海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下场之人也不过是平庸之辈而已。”
白雪儿闻言恼道:“你说什么?”
那说话的是孤鸿派那紫衣少女,她嗔道:“怎么?实话都说不得么?”
白雪儿道:“那是你见识低微,眼瞎耳聋了吧!这等功夫还算低微?”
紫衣少女哈哈大笑,道:“我师父宝鼎真人一旦出手,剑气能摧城拔寨,令天地失色,你看你家师父打了这么半天,连一片石板都未破开,要我说,他的招式是极巧妙、极好看的,可论到功力深厚,真气绝顶,他万万排不上号。”
白雪儿哼笑道:“你师父这般大能耐,为何未能夺得清高仙长?眼下他人又在何处?”
紫衣少女反被激怒,道:“我师父当年是败在那条风龙手上,但也不过是险险落败而已!他老人家要向那千棘报仇,算便宜了你这徒有虚名的师父!”
白雪儿忍住怒气,打了个哈欠,道:“是啦,是啦,我师父打败了司法天官,你师父败给了风行神龙,我师父成了清高仙长,你师父连与我师父交手尚且不敢,因此是你师父更胜一筹,是不是这个意思?”
紫衣少女厉声道:“贱货!你说什么?那司法天官摆明了手下留情,未用全力,如若不然,你师父早成了狗肉之酱!你既然得了便宜,居然还敢卖乖?”
白雪儿恼道:“你个.....满嘴喷....臭丫头,有种咱们出去单挑!”她本也想破口大骂,但又觉得未免失了淑女身份,只得硬生生忍住。
紫衣少女道:“单挑就单挑!难道我还怕你不成?”
侯云罕喝道:“鹊师妹,休得胡言!行海仙尊武功确实高超,当时在鸣乌城外,我曾亲眼所见,至今心服口服。”他已认出形骸便是当时战场上那个杀戮如狂的怪人,每每想起那场景,仍不禁为之惊骇。
紫衣少女闷闷不乐,心下反而更恨:“师兄为何帮这贱货?好生吃里扒外。”
形骸此时已爬回白云,白云浮上半空,他仰天躺着,身子舒展,吞下疗伤丹药,心道:“好险,好险。天庭之中果然高手如云。”
太白老仙跳至他身边,笑道:“恭喜老弟连任。老弟以凡人身躯,连胜世间诸神,确实难能可贵。”
形骸叹道:“惭愧,是诸位对我高抬贵手罢了,不愧是高手,高手。”
太白老仙又道:“只是老弟今后五年可得打起精神,好好管管东方地庭,他们这五年来逍遥自在,横行不法,几乎全无上供,若天庭怪罪起来,咱们万仙也不好交待。”
形骸暗忖:“哪里横行不法了?我倒并未听说东方有什么大祸害,除了解元之灾,离落大战,但那皆是人祸。阴阳五行,本就如此运行,又何必强行干预?”
太白老仙语重心长、苦口婆心地告诫形骸,形骸眼皮打架,一歪脑袋,竟就此睡了过去。
袁蕴笑道:“老仙,他累得厉害,你就别降咒于他了。”
太白气的胡子直翘,道:“这岂是降咒?本仙乃是为他着想。”见形骸已然睡熟,摇头叹息,腾云飘开。
下方有人喊道:“我乃火炬剑派的建无极,欲向东方剑神朝星挑战!”
群仙大惊:“此人居然想做盟会的总盟主?当真胆大包天,莫非真有惊人艺业?”
建无极朗声道:“不错,朝星盟主,可有种接我宝剑?”此人穿白色道袍,袍上绣着长剑图案,胡须灰白,颇有仙家风范。
新天地山山神于忆笑道:“盟主意欲如何?”
朝星拔出剑来,朝下一扔,剑入石板,人已落地。他拔剑在手,道:“无极剑客,你使什么剑法?”
建无极近年来从本门古墓中挖掘出一本古代剑法,名曰北嶂神剑,约一个月前方才练成,自诩仗此剑法,实有断水截流的大神威,哪怕剑神亲见,也必为之惊魂。他冷笑道:“剑神自可瞧瞧,听说你自称天下剑法无所不窥,不知能否认得出我这新创的功夫?”
朝星面露敬意,道:“但凡开宗立派者,皆最令在下钦佩。剑法之妙,无穷无尽,我岂敢自称全知?”
群仙听朝星如此谦逊,都纷纷说道:“不愧是总盟主,真是虚怀若谷。”
其实这剑法是建无极偷偷练成,绝非首创,他心中闪过一丝惭愧,却又想道:“不管怎样,胜者为王!我天赋如此之高,令这古时剑法重见天日,再现辉煌,与自创武学也没什么两样!”他将长剑高举过头顶,左掌捏个剑诀,道:“那就接招吧!”
朝星站着不动,但已将石中长剑握在右手,垂首而立,似在向建无极致敬。
建无极喝了一声,长剑一斩,顿时引起飞沙走石,往朝星席卷过去。
朝星皱一皱眉,挥剑将这风沙抵消。建无极转动长剑,突然往地上一刺,从朝星脚下升起数道剑气,飞向朝星要害。朝星退后半步,躲开此招。
建无极当即朝前奔去,周身沙尘飞舞,气势磅礴,好似泥沙流般势不可挡。朝星站定,长剑竖劈,建无极惨叫道:“啊呀!”沙尘顿灭,人跌了出去,但总算在千钧一发之际稳住了阵脚,在擂台边上站定。
朝星冷冷说道:“你这是北嶂剑法。”
建无极心中一凛,道:“胡说,这是我自创的!或许....乃是巧合了!”
朝星道:“不是!”他手在长剑上一抓,那长剑闪着金光,腾空而起,骤然袭向建无极,建无极根本看不清楚,长剑从他头顶掠过,哗啦一声,建无极白发根根脱落,竟成了个秃头。
那剑芒并未停下,径直出了场外,在这广场外有一座高山,约有百丈高矮,众人只听天摇地动的一声巨响,高山正中被那剑芒刺出个径长四十丈的大窟窿,众人见状大骇,都认为哪怕凿山者对此山开凿整整三年,也决计无法凿得这般通透,随后,那山体轰隆作响,开始剧烈摇晃。
朝星说道:“北嶂剑法的最后一招,你想必并未练成。”
建无极心胆俱裂,吓得一屁股坐倒,他脑中神智乱作一团,只记得那本秘籍中确实有这“断嶂一剑”,但他想当然认定此招不过是创制者信口胡说,以此吓唬后世修炼之人,绝不相信世上竟真有人能一剑断山。今日亲眼所见,吓得几乎就此升天。
于忆笑道:“喂,这好好一座山,你怎地这般损毁?”驾雾飞了过去,双手伸出,动作好似舞蹈般,山上脱落的石块竟自动飞起,少时,那窟窿已被填满,山崩就此稳住,恢复如初。
众仙只看得目瞪口呆,心惊不已:“剑神一剑穿山,内劲确实雄浑无比,冠绝天地,可这位女神竟能搬山运石,逆转山塌,这等功力只怕犹在剑神之上。”
其实并非于忆法力无穷,她身为世间至高的山神,天生对名山大川有修复之能,她这法术也专为修山而用,若要她以此克敌制胜,那便万万不能。但旁人毫不知情,以为她神功通天,顷刻间皆深感忌惮,即使原先有打算向她挑战者,眼下也已改变心意,绝不愿上台自取其辱。
朝星向于忆拱手,于忆微微一笑,也欠身还礼,两人携手而还。袁蕴、武降龙、千棘都知道经过这番风波,看台上再无人会向此二人挑战。但一人神功是真,一人神功是假,此节也唯有于忆自己心里清楚。
袁蕴回忆上次与于忆交手,心知她功力无论如何不会如此剧增。这山神活了数万年,法力已然定型,只会衰减,绝难增长。她稍一思索,已猜到其中道理,露出冷笑。
她又想道:“行海这孩子功力已在我之上,但他不明白这身居高位之道,岂能事事躬亲?太白老仙办这擂台的规矩,实则是为了让咱们有法子保住这仙长之位,其中有极大的余地,何必拼得如此惨烈?”
他或许并非不懂,而是不愿意去懂。
不出她所料,过了片刻,有一建筑天神飘然而至,欲向袁蕴挑战,袁蕴并未应答,但几乎就在同时,跑来数个龙火贵族的道术士,也指明欲与袁蕴争斗。那建筑天神于是将众老道击败,但自己也已是强弩之末,袁蕴下场,只一个回合便得胜而归。
只因袁蕴盲眼,世人认定她是软柿子,比之形骸好不了多少,遂皆盯上了她。不久,再有仙神出场,又是针对袁蕴。但另有数个迷雾师高手登台,欲与这仙神争抢。众人混战一番,剩下一人面对袁蕴,被她轻轻巧巧击败。群仙瞧出蹊跷:“这老道姑好卑鄙!那些龙火贵族与迷雾师都是她的人?”
如此一来,看台上叱责不断,但袁蕴面无表情,不以为意。她以此手段,接连胜了五人。众仙不禁气馁,却又无可奈何。
就在此时,忽见一俏丽的女道人走到台前,朗声道:“我乃海法神道教裴若,愿向袁蕴仙尊挑战!”
三十五 名利无所谓
白雪儿惊呼道:“裴若师伯?”
形骸也立时转醒,弯腰坐起,往下张看,暗想:“师姐她煞费苦心捉走了拜风豹,不知做了何事?”他料想裴若是借拜风豹习练高深武功,若真如所料,那裴若此来,乃是志在必得。
众看客也有人认得她,稍一思索,顿时猜测道:“袁蕴这老道好生卑鄙!她故意令自己门下弟子来当这最后一关对手,如此这般,此职位可谓稳如泰山。”
却听袁蕴冷笑道:“若儿,你可想好了?”
裴若道:“弟子想的明明白白,弟子对总掌门一直崇拜有加,但也一直盼着能在总掌门面前施展毕生所学。“
袁蕴道:“你今日此举,可谓欺师灭祖,若败在我手上,在海法神道教里再无你容身之处。”
形骸心想:“师父这话什么意思?她绝非心胸狭隘之人,为何如此威胁师姐?”
裴若脸色惨白,但并未退缩,道:“弟子此来,是为关法堂掌门人身份,与神道教无涉。”
众仙皆想:“这两人做的好戏!谁又能信?”
遽然,听得有仙家喊道:“小丫头,你戏演得好,但还得先过我这一关!”“且由我乘舟仙人来会会你!”登时又跑上六人,有道有仙有灵,神色皆甚轻蔑。
袁蕴哈哈笑道:“若儿,此事可没那么简单哪!”
裴若道:“自古好事多磨,弟子早有准备!”又昂首对台上众敌喊道:“那大伙儿就乱斗一场,胜者可挑战袁蕴师尊!”
众人齐声道:“好,就是这样!”“废话,本该如此!”“那就动手吧!”
裴若双手一合,刹那间分出五个人影,且自身也变得模模糊糊。恰好此时,台上众人同仇敌忾,都奔向裴若,各出剑掌法器,将那幻影一齐击破。
但裴若本身早已隐形逃开,她站在一角,默念口诀,招出一个巨大的螃蟹来,形骸认得是三钳大仙中的一仙,却不知又是哪位。那螃蟹钳子横扫,大开大合,声势不容小觑。六个敌人不得不凝神对付,同时想起身旁的“战友”也极不牢靠,于是严防死守,以备背后偷袭,攻势一时缓解。
形骸心想:“师姐功力增长,手法更为纯熟,此刻召唤三钳大仙只需不过一瞬。”
这三钳大仙纵然威猛,面对的敌人却皆是威震一方的高手,他们纵然投鼠忌器,有所保留,但任一人皆足以胜过这螃蟹元灵。三钳大仙猛攻十招,随后被一绫布困住钳子,又被一圆环砸中身躯,它惨叫一声,摔到一边,让开了道路。
一鹰面元灵大喊道:“接我一爪!”他使出秃鹰神功,一马当先,真气宛如鹰爪般闪至。其余人见此招刚猛,料定裴若必败,于是留神应对身边之人,更有人潜运功力,意欲先下手为强。
但裴若招出三钳大仙,只不过是为了拖延片刻,至此时,她施法已成,抛出手中道符,那道符绕身旋转,顷刻间,烈火焚烧,灼热无比,那鹰面元灵的攻势即刻被她烧毁。
众人大惊,又见到裴若身边地面变得红黑交加,火光蔓延,就仿佛火山的岩浆一般。众人不明所以,心情紧张,忽然只听轰隆巨响,从岩浆中升起一根根厚重异常的触臂,好似章鱼延展,只不过根根皆有十丈之巨。
众对手骇然道:“这是什么妖术?”见那触臂砸落,红光摇曳,热浪滚滚,当即全力抵挡,岂料触臂一转,变砸为扫,手段竟精妙至极。众人未能避开,受到重击,身上着火,浓烟升腾起来,哇哇惨叫,喷着血摔出老远。
形骸心想:“这是熔岩触臂的道法,是道术士用来对付大军的,需至少有第七层的灵气方能施展。但这触臂原本直来直去,无法控制,非但杀敌,连自己人也一并遭殃,师姐似乎能掌控这触臂动向,令其随她心意而攻防,而且此时这触臂神出鬼没,难以预测,这似乎是拜风豹的心想事成剑诀。”
那岩浆章鱼的触臂根根重达万斤,且热毒猛烈,足以熔铁炼钢,众敌人如何能挡?一个个被烧的痛呼惨叫,狼狈不堪。但裴若掌控分寸,伤人却不杀人,片刻之后,有人摔下场,有人苦苦求饶,有人昏迷不醒,全都落败。
裴若松了口气,取一手绢擦汗,又服下一颗蓝色丹药,补足真气,饶是如此,她消耗也甚是剧烈。但裴若表面上气定神闲,不露丝毫颓势。
依照规矩,挑战仙长者须得第一时间出场告知,不得中途加入来捡便宜。裴若得胜之后,再无人能阻止她与袁蕴对决。
裴若收摄法力,闭目片刻,面对袁蕴,她身上仍闪烁着龙火之光,众人见她秀美俏丽,威风凛凛,光彩照人,当真是仙神的风姿,即使对她与袁蕴密谋深有不满,但仍情不自禁的为她喝彩起来。有人大声劝道:“裴若姑娘!你年纪轻轻,身负这般神功,为何要自甘堕落,甘做他人嫁衣?为何不与这老道真刀真枪的打一场?”
山风吹过擂台,袁蕴踏步上前,与裴若隔数丈而立。裴若神色恭敬而剑诀,作揖行礼,道:“师尊,得罪了。”
袁蕴厉声道:“就凭你这粗浅道法,焉能胜得过我?”
话音刚落,两人各自烧符,立刻准备完毕,各自打出一枚大火球来,一声巨响,火球炸开,两人周身灵气环绕,挡住火焰席卷。
裴若又召来一三钳大仙,袁蕴则召来一牛头巨人,两者皆力大无穷,扑在一块儿较量,不一会儿已滚做一团,扭打角力,那牛头巨人嗷嗷直叫,三钳大仙则吱吱发声,看样子势均力敌。
裴若将一符咒朝袁蕴扔了过去,那符咒变作一极大的玄铜地钟,朝袁蕴罩下,袁蕴手中符咒晃动,脑袋变大,口中喷出霜雪,则是“北风巨人”的道法。眨眼间,那钟消失,却从侧面滚向袁蕴。袁蕴大惊失色,被玄铜地钟一撞,尖声大叫,满地打滚。
众仙“咦”了一声,不料袁蕴竟吃了大亏,暗忖:“莫非这两人是来真的?莫非这裴若临时改变了心意?又莫非她一开始就是真心夺帅而来?”
裴若操纵玄铜地钟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去势如山崩地裂,又如鬼魅云游,袁蕴结结实实中了数下,已然披头散发,神色怒不可遏,她叫道:“死丫头,下手好狠!”
裴若道:“师尊,抱歉了,还请速速投降,以免伤了和气!”
袁蕴咬牙切齿,大声怒道:“真当我奈何不了你?”身子圈转,双臂如轮,手中燃烧五枚符咒,但听得三声惊天怒吼,她身后飞出三条小神龙来,分别是风、火、水三龙,那三龙体长十丈,壮观雄伟,气势令众仙惊讶万分:“这老道姑纵然狡诈,但确实有真才实学,单凭这三条神龙,咱们谁是她对手?”
裴若鼓足力气,再度使出那熔岩触臂,触臂朝前涌动,抵挡住那三条长龙,长龙吐出五行龙炎,但都被裴若挡下。双方各自凝神操控元灵,陷入旗鼓相当,比拼真气的境况。只见裴若汗如雨下,脸色绯红,而袁蕴神色狰狞,头顶白烟缭绕,双方真气鼓荡,衣袂飘飘。
过了半个时辰,袁蕴“啊”地惨呼,长龙消散,口喷鲜血,脚下趔趄,险些摔倒。
裴若气喘吁吁,娇躯摇晃,她抿住嘴唇,不露出丝毫喜悦之意,但众人皆知:若那老道姑再无后招,此战已是裴若取胜。
他们都敬佩裴若这以下犯上、知不能为而为之的勇气,因此皆敬佩于她,盼着裴若取代袁蕴,然则期望越大,越是紧张,到了此时,都不由替裴若捏一把汗,深怕这袁蕴仍有厉害手段。
袁蕴脸上肌肉抽动,恨恨道:“好!好!好!”说到第三个“好”字,她一转身,倏地没了形影。
群雄都“呼”地松了口气,却又“哈哈”笑出声来,数万人喊道:“恭喜裴若夺得清高仙长!”“裴若姑娘,果然是少年英雄,神功惊人,真叫人打从心眼里欢喜!”“你欢喜什么?裴若姑娘是我老婆!”“他奶奶的,谁说她是你老婆?是个女人就是你老婆么?”“不管如何,我愿为她终生不娶,在她心中,便永远是我老婆一般!”“瞧你那没出息的模样,像条舔人的狗一般。”“他妈的,狗杂种,你敢骂人?你有种便过来挨揍...”
裴若望着袁蕴离去的身影,眼神歉然,朝台上与云上众人环环作揖,道:“我....我需下去静养,多谢诸位声援贫道。”说罢跃下擂台,朝外走去。群雄掌声经久不衰,反而愈发响亮。
忽然间,裴若被一人扶住,她侧过脑袋,看清正是形骸,她索性靠在形骸身上,擂台上众迷一瞧,无不酸掉了打大牙,痛骂形骸这浪荡子弟占裴若便宜。两人来到外头,裴若苦笑道:“师弟,你是来替师尊报仇的么?”
形骸笑道:“你们做的好戏,师父她不想当清高仙长了?”
裴若愕然道:“你这傻小子,为何能看得出来?”
形骸道:“师尊若要胜你,何必与你比拼道法?她的气舞掌练到最高境界,只需找到你的破绽,取胜并非难事。”
裴若抿唇不语,忽而落泪,她道:“师尊她说,她经营海法神道教,尚且分身乏术,不愿再为这职务烦扰。我本想挑战的是那千棘风龙,但师尊却执意令我取代于她。”
形骸擦去她眼角泪水,笑道:“师尊虚怀若谷,视名望有如无物,当真如浮云游雾,令人捉摸不透,以师姐的才干法力,定不会让师尊失望。”
裴若令袁蕴在天下群雄面前丢尽颜面,本来甚是不安,但被形骸一劝,已然好转了不少。
三十六 拼得一身剐
两人找了半天,未见袁蕴踪影,只得原路返回。裴若叹道:“以真实功力而言,我远远及不上其余清高仙长,唉,真是高处不胜寒。若五年之后,另有擂台,不知能否保住这位子。”
形骸道:“船到桥头自然直,何必多虑?大不了拱手让人,就如师尊一般。”
裴若道:“这怎么成?师尊好歹有我接任,我又让给谁去?若让给了对头,我岂不成了大傻瓜,大罪人?”
形骸道:“师姐朋友遍天下,难道不能招兵买马,为你招架?”
裴若笑道:“原来你知道这些伎俩,却为何自己傻乎乎的上阵挨揍?”
形骸也笑道:“我这人喜欢挨揍,揍得越痛,越是痛快。”
裴若道:“早知道你如此喜欢挨揍,我也不必与师尊为难啦,专找你就成。”
形骸道:“我及不上师尊胸怀,师姐要抢我这位子,可得凭真本事才行。”
裴若推了他一把,道:“你这人好不识趣,非得与我抬杠,连嘴上让让我都不成?”
形骸道:“嘴上让得,心里让不得,岂不成了心口不一之辈?”
裴若掩嘴一笑,道:“你早就是心口不一之辈,这般好酒贪杯,油嘴滑舌的。”
形骸奇道:“我何时心口不一,油嘴滑舌了?”
裴若叹道:“你其实心疼我这师姐,又什么都不在乎,我若要抢你位置,你多半会让给我,嘴里却说反话,对不对?”
形骸心知裴若所说不错,他一直将裴若视作亲姐姐般看待,也知裴若对自己唯有好意,他一直懒得担当这清高仙长,让给这位师姐委实是上上之策。
他心里这般想,嘴上仍道:“大错特错,我决计不让。”
裴若哈哈笑道:“你要嘴硬,那也由得你了。”
两人有说有笑,重回广场,两朵祥云飘来,两人踏在云上,那云升空,裴若收敛笑容,变得严肃端庄,立时已有这清高仙长的风范。
在两人离去之时,已有多人欲取代那风龙神千棘,但千棘暗中命信徒与属下阻截,令众人铩羽而归,保住地位。群雄见他无赖,多有怨言,却也无法可想。有人说道:“除非当真有超凡脱俗之能,否则万万夺不走他们这六人之席。”又有人说道:“先前那孟行海虽然胜得侥幸,但实打实是自己打出来的。”但立刻被人反驳道:“身为清高仙长,可不单单只看蛮力,这孟行海有勇无谋,醉酒贪杯,又有何了不起?”
随后,群雄视那武降龙为目标,这武降龙的作风比之千棘、袁蕴好上不少,麾下信徒并非明目张胆的大举阻挠,而此神身手高超至极,那些个山神、海神、城隍、道士无一人挡得住他十招。他前前后后花了半个时辰,便将所有对手打发殆尽,仍旧保住头衔。
群雄大失所望:如今唯有东方剑神与天地山神未胜六场,但这两人先前显露出震撼乾坤的功夫,谁人敢与之争锋?即使这世上仍有功力通玄,足以抗衡此二神的仙家,可却要么并不在此处,要么不在乎这万仙首脑的名利。
场中鸦雀无声,以此看来,再无人愿出场挑战了。
于忆颇有自知之明,见状如释重负,望向太白老仙,太白会意,微笑道:“既然大伙儿都心服口服,对这结果并无异议,那本仙宣布....”
就在此刻,只听一稚嫩声音说道:“慢来,慢来,我愿挑战清高仙长于忆山神。”
于忆脸色一变,俯视下方,见说话者竟是个十岁左右的俊秀孩童,做牧童打扮,群雄一见这娃娃,尽皆莞尔,捧腹大笑,指手画脚道:“小娃娃,是谁教你上场的?快些回去找你娘要奶喝去!”
那牧童皱眉道:“你们太小瞧人啦!本仙今年已一千多岁了!只是形貌难以改变。”
众人听他奶声奶气,表情活泼,言语更是天真可爱,因此笑得更加厉害。有人问道:“小...小仙童,你叫什么名字?是何方的神仙?”
牧童高高地抬起脑袋,说道:”我叫太乙,是世间野史传闻的神仙!”
形骸早认出他来,微觉好奇,此时大声说道:“小太乙,你也来凑热闹么?”
小太乙见到形骸,笑吟吟地招呼道:“大哥哥,你好啊!你现在地位高啦,我还怕你不认我了呢。”
形骸道:“认?怎地不认?待会儿请你喝酒如何?”
裴若啐道:“他是小孩儿,怎能喝酒?”
形骸皱眉道:“怎地不能喝?他说自己一千岁了。”
众仙面面相觑,询问旁人,都从未听说过这野史传闻神,可见此神地位极低,不为人知。他竟要挑战于忆?当真不自量力到了极点。多半是这小神算定于忆必然手下留情,故而借机露脸,正是名扬天下的良机。说不定有人见他可爱,心生怜悯,这小太乙便多了些信徒。
于忆在场中也多安插了帮手,可见到这小太乙,如何会放在心上?她微微一笑,随风落地,叹道:“小娃娃,你来此胡闹,当心我打你屁股。”
小太乙挺起胸膛,朗声道:“呔!我是光明正大,庄严肃穆的来向女仙姑你挑战,你怎地对我出言不逊,轻视戏弄于我?”
于忆心眼极小,听了此言,心中不喜,有意恐吓,变微笑为冷笑,道:“那我用力打你耳刮子,总不是轻视你了么?”
小太乙道:“于忆仙姑,这五年多来,你监管南方地庭的所作所为,叫人好生心冷!我瞧不下去,因此今天非将你赶下台去不可!”
于忆心中一凛,冷冷说道:“小子,这话是谁教你说的?”她料定这小太乙绝没胆子在自己面前大放厥词,后方定另有黑手,若果真如此,她这地位尚不能算稳如泰山,更决不能掉以轻心。
小太乙道:“但凡南方有地庭神为非作歹,强迫百姓,搜罗信仰,只需向你上供翡翠与人命,你便既往不咎,替他们隐瞒;火焰山有壁炉神肆虐,弄得民不聊生,饥荒肆虐,你却任由壁炉神胡作非为,甚至将救助百姓的灵阳仙杀死;而更多踏踏实实、尽忠尽责的元灵土地,只因不向你进贡,你便指使天兵将他们捉了关押起来,要挟他们的信徒来赎!你所作所为,令人不齿,真是天庭败类!枉你在天庭中乃是重臣,更岂能有脸身为地庭监督?”
于忆勃然大怒,道:“谁让你在我面前胡言乱语?你胆敢抹黑本神,死罪难逃!”
小太乙道:“我不逃,更要在此胜你!”
于忆深知小太乙指控不假,她在天庭中有许多敌人,纵然天庭超纲破败,纪律松弛,但这小太乙当着数万人的面数落其罪,一旦天庭决意彻查,她众**羽未必能隐瞒得住。事到如今,唯有将这小太乙擒住,逼迫他说出指使之人,再设法应对今后之事。
她大喝一声,手指一点,空中一块十丈长、五丈宽、三丈厚的大石板朝小太乙砸落。小太乙手中牧笛一举,从中飞出一根针来,那针绕着石板转了几圈,石板当即粉碎。
于忆见这小太乙居然有此功力,更是愤恨,她往地下一钻,突然间从小太乙身后钻出,一伸手,将小太乙抓住,眨眼间,这小太乙被层层石头包裹住了。
众人见她对这小山神使如此狠手,无不恻然,更感愤怒,大喊道:“你何必下手如此残忍?”
于忆恨恨笑道:“放心,此子未死,但此人对我出言不逊,我要他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儿。”
话音未落,她尖叫起来,只见一根针绕她旋转,她被无形真气捆住,手臂一松,那石头太乙落地,砰地一声,外壳碎裂,小太乙从中钻出。于忆骂道:“小兔崽子!你这是在找死!”鼓荡内息,将那“针线”崩断。但小太乙的针穿梭闪烁,不断猛攻。于忆初时过于轻敌,而这“针线法宝”又有巧夺造化之妙。于忆失了先机,一时竟无法还击。
群雄先前听这小太乙当众控诉这于忆罪状,他口齿清晰,言语中自有一股凛然正气,加上偶尔听到地庭传闻,心里都信了八分,眼下见于忆陷入苦战,众人惊喜之余,更有些幸灾乐祸,于是纷纷替小太乙喝彩。于忆闻言,愈发心浮气躁,心慌意乱。
五年之前,这于忆功力法术足以与袁蕴打成平手,可谓神通广大。但这五年来,她在凡间贪赃枉法,好吃懒做,疏于修炼,无意间竟令许多信徒心冷退却,她一身能耐已不如往昔。而这小太乙有备而来,对她所有弱点本领皆了如指掌,兼之他那法宝神奇之至,这才稳稳占据上风。
形骸心想:“这可奇了,虽说我见到这小太乙时,他一直深藏不露,但不料竟然这般高强。”他看热闹不嫌事大,心底又厌恶于忆,于是大声替小太乙叫好。
于忆大怒,拼着被针刺中,手掌对准小太乙,刹那间,天上地下,四面八方,数百块大石头朝小太乙砸去。此招“炼石补天”是她生平绝艺,哪怕敌手有成百上千,亦会瞬间被此招掩埋挤压,粉身碎骨。
小太乙似乎一直在等着此刻,他喊道:“中!”那针加速,刺破于忆护体真气,钻入她嘴中,于忆浑身痉挛,五脏六腑似一齐翻转了,口中鲜血狂涌,直挺挺倒地。小太乙周围石块落地,他非但逃过一劫,更就此一击取胜。
三十七 宰客没商量
众人知道那于忆绝非死了,她乃世间仙神,不久便会于家中重生。但既然小太乙得胜,已是这天下第一大盟的清高仙长了。此人名不见经传,貌似稚龄童,居然做下这般大事,几天之内定将名扬天下,传为佳话,广为传颂,经久不衰。看台上,众人兴奋异常,津津乐道,呐喊吆喝声不绝于耳。
小太乙朝众人行礼,身形一晃,竟朝远处跑去。群雄奇道:“小娃娃,你这官不当了么?”小太乙充耳不闻,脚下反而加速。
忽然间,他“啊”地一声,被人抓住腰带,提了起来,另有一人也拦住他去路,小太乙一瞧,提他那人是形骸,拦他那人则是武降龙。
形骸笑道:“太乙大人,你往哪里跑?你不答应了喝我的酒么?”
武降龙也笑道:“既然下场了,便得守规矩,若人人像你这般赢了跑路,咱们万仙盟早散得精光,还结什么盟?”
小太乙骇然道:“我侥幸靠法宝得胜,胜之不武,这清高仙长无颜担当,还请两位高抬贵手。”
形骸道:“靠法宝取胜,难道不算胜了?若是如此,那大伙儿打架也别用刀剑,脱光衣物,只空手抓挠不就得了?”
小太乙道:“我武功低微,没有靠山,这官也当不了多久。”
武降龙嗤笑一声,道:“咱们五人就是你的靠山,我看谁敢动你!”
小太乙又道:“但五年之后,我岂不又要倒霉了?”
形骸道:“我也熬过了五年,倒霉了没有?五年之后,你信徒更多,法力唯有更强,这大官未必当不下去。”
武降龙道:“孟兄弟,咱们万仙盟也非好说话的,你说若有人背信弃义,戏弄我等,该如何罚他?”
形骸森然道:“轻则杀头,重则打屁股。”
小太乙听两人一搭一档,宛如唱戏,颤声道:“怎地....这等强横霸道?”
武降龙哈哈笑道:“不错,士可杀,不可辱。小太乙,当官、杀头、打屁股,你自己选一个吧。”
小太乙恼道:“我选打屁股!”
形骸道:“咱们万仙派打人屁股,有个规矩,需得绑在立柱上,脱下裤子,当众行刑,打上十天十夜不停。”
小太乙涨红了脸,道:“放屁!放屁!”
形骸又道:“对,若是中途放屁撒尿,就是对万仙不敬,罪加一等,要再打上十天十夜。”
小太乙东张西望,见形骸与武降龙面带微笑,但却绝无退让之意,而台上众人皆起哄道:“小太乙,清高仙长,小太乙,清高仙长!”喊声不断,愈发响亮。他咬咬牙,低头道:“我....我当当试试....”
形骸、武降龙大喜,形骸将小太乙往云上一抛,小太乙哇哇大叫,但那云自行来接他,落得倒也稳当。群雄用力鼓噪,扯嗓子声援,裴若飘到小太乙身边,低声道:“小神仙,咱俩都是生人,将来可得相互照应了。”
小太乙瞪大眼睛,心下稍安,点了点头。
在此之后,众仙再无人胆敢下场。太白老仙于是声明仙长争夺会落幕,明日则是少侠剑仙会了。台上众仙见天色已晚,相继离去,途中兀自对比武会评头论足,难以忘怀。那于忆党羽垂头丧气,暗中怀恨,想着该如何挽回局面,而更多对于忆不满者则感激小太乙挺身而出,想着该如何投效于他。
朝星等人回到大殿,太白老仙取出蟠桃酒来,众人饮下,此酒据说连乱毒症都能治愈,且能增长百年功力,令人青春永驻,百病不侵,形骸只感这酒滋味奇好,美味销魂,欣慰想道:“便是为了这一杯酒,今天这番拼杀便不亏有赚。”太白又向裴若、小太乙说了当清高仙长的权利义务、法则规矩,两人小心记住。
..........
白雪儿一边往回走,一边心想:“明个儿才是正题,师父今天显了威风,我这老婆岂能居于人后?”
桃琴儿问道:“白雪儿,你傻笑什么?”
白雪儿一凛,又听张轻羽笑道:“师姐练笑脸杀人神功,最是翻脸不认人,琴师姐莫要扰她?”
白雪儿竖眉瞪眼,一扯张轻羽脸颊,张轻羽惨叫一声,道:“杀人啦!笑脸杀人啦!”
一行人想起形骸得胜,心中都高兴至极,走在路上,被人认出是青虹派弟子,遂备受瞩目,皆感颜面有光,即使不乏冷言冷语之辈,但他们欢喜之余,也懒得计较了。
到了客栈,众人霍然见到袁蕴,白雪儿想起这师公待自己极好,如今惨遭落败,想必心情不佳,心里为她难过,说道:“师公,您老人家莫要灰心,您长生不老,老当益壮,五年之后,定能老虎发威,俗话说,廉甚老矣,尚能饭否?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桃琴儿扯她衣袖,低声道:“你怎地老说师公老?”
白雪儿道:“你别打岔,我在说好话呢。”
桃琴儿道:“你这般说话,也亏师公涵养好,若换做是我,早一巴掌抽过来啦!”
袁蕴叹道:“我教中有事,需先行离去,你们替我向行海说一声。”
白雪儿道:“是啦,师公,输了不算什么,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袁蕴啼笑皆非,道:“我输了,可还没死,你小妮子怎地乱说?”
白雪儿吓了一跳,忙捂住嘴。袁蕴朝众人点了点头,笑容甚是洒脱,走出客栈,没入拐角。白雪儿隐约觉得袁蕴毫无一丝沮丧,反而轻松潇洒极了。
她兴奋得睡不着觉,设想明日早上比武场景,一会儿想象自己大杀四方,一会儿想象自己颠倒众生,一会儿又不禁想到自己被人暗算而落败,扑在形骸怀里哭泣,形骸体贴地劝她,说着情话,手渐渐不老实了起来,替她宽衣解带,抚摸按摩,她又羞又喜,抬头回吻,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终于入眠。
次日,时辰已到,众人结伴赶往比武广场。所在之地仍在原处,但原先那百丈的正方大擂台已然不见,变成八个小擂台,周围看台如故,看客人山人海。
这少侠比武与先前擂台挑战不同,乃是轮轮决胜。看来要分作八场,同时进行。白雪儿见前后左右全是衣冠楚楚、披金戴银之辈,不是飘逸公子,就是年少豪侠,或有秀丽少女,不乏年轻巾帼。
忽听得“咚咚”鼓声,只见另一高瘦老者站在一高台上,一半龙人站在老者身边,那老者叫少博,乃是天庭礼仪部的侍郎,而那半龙人则是风熊龙千棘所变。老者笑容满面,慷慨激昂,挺胸拔背,深深呼吸后说道:“好!正是少年自强国则强,朝阳初升照山岗!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如今见了这许多少年英杰,各个儿器宇不凡,一表人才,老夫活了万年,却仍不禁为之热血沸腾.....”
他热情饱满、陶醉无比,啰啰嗦嗦、东拉西扯地说了一大堆,惹得怨声载道,兀自不觉。千棘咳嗽一声,道“:”老弟,说正题!”
少博无奈,陡然转折说道:“然则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习武之人,若不争胜,岂堪称勇哉?今日摆设此擂,正是为此。须知我万仙盟不光光有清高仙长,其身后更有无数本领高强,默默奉献的栋梁之才,敝如太白老兄,敝如区区在下...”
只听岳明辉怒道:“你有完没完了?还不快说比武规矩?”他一起头,众少年同时响应。白雪儿深有同感,此时竟觉得这岳明辉未必十恶不赦,罪该万死了。
少博脸上变色,咳嗽道:“今日参赛者共二千零二十七人,哪怕分作八组,擂台上也施展不开,遑论动手比武?因此,能够上场比试者,非得是功力高强,轻功卓绝的好手才行。”
众人道:“怎地评判是否功力、轻功俱佳?”
少博指了指八个擂台,突然间,在东北角出现一锣,在西南角升起一杆,杆子高五丈,极为光滑,杆子上有有一横杆,挂着一柄小刀。众少侠一瞧,立时互相询问起来。
少博道:“诸位站在这杆子地方,取下飞刀,敲响铜锣,就获得比武资格。每人限时五分之一柱香,以道法计时。”
桃琴儿道:“他是要咱们跳起五丈,将飞刀取下来,再打中铜锣?杆子这般高,离铜锣约十五丈,时间又短,这不是为难人么?”
宝鹿笑道:“这有何难?我轻轻一跳就够着了。”
桃琴儿龙火功不过第三层,这几年疏于练武,心里没底。白雪儿则摩拳擦掌,心想:“且瞧本仙女震撼全场!”
少博见有人为难,有人踊跃,有人傲然,有人骂娘,但场面却安静了不少,脸上露出洋洋自得之色,心想:“一群乳臭未乾的小子,先前还嫌老夫拖延,眼下呢?再叫唤看看?”等候片刻,又以先前所发令牌数目为据,将众人分作八组,依次上台试演。
虽说每人时限短,但顺利成功者不多,败者是交钱来比武的,不成功又岂能甘心?于是又起风波,哭喊打闹之事层出不穷,更有甚者,连师父都叫上一起闹事。但那千棘处置果决,一遇吵闹者,当即点穴击晕,命人拖走。
天上阳光明媚,并不炎热,但等候太久,也有如暴晒,白雪儿苦不堪言:“我这白雪般的人物,若肌肤稍稍黄了一点半点,万仙盟有药治么?”叫苦连天,顾影自怜,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忍耐。
三十八 规矩乃摆设
她这一群人中,能过关者不过五分之一,有人耍机灵,先用暗器将上方的飞刀打下,再击中铜锣,却算作弊论处。但若身怀法宝,能够助长功力,增强身法,倒无人质疑。
白雪儿低声斥道:“为何他们瞧不起暗器功夫?用暗器取下飞刀,不算自己本事么?”
她身后有一神裔的高大少年冷笑道:“若做不到身法、功力皆强,有何颜面争夺这少侠剑仙的称号?”
白雪儿皱眉道:“听老兄你这么说,想必很有自信了?”
那少年叹一口气,神色不屑,微笑道:“你居然不识得我?”
白雪儿道:“你是哪根....何方人士?我为何非得识得你?”
少年笑道:“小美人儿,那就是你孤陋寡闻了。”说话间伸出手,突然捏了一把白雪儿脸颊。
白雪儿啪地一下打中此人手掌,怒道:“你好好说话,动手动脚做什么?”
那少年脸上变色,说道:“我碰你一下,又能如何?我爹爹是天庭的礼部侍郎,母亲在凡人中也是佼佼者!我瞧上你,是你这辈子的福分!”
白雪儿道:“呸!你再伸手过来,我把你爪子拧断了!”
少年道:“我在少侠榜排名前列,乃是鼎鼎大名的刘德福,你胆敢对我出言不逊?好大的胆子!”
白雪儿本就等得有气,一听之下,露出鄙夷之情,道:“这名字不像是人,倒像是....哼哼....哼哼.....一条狗!”
少年大怒,道:“臭丫头,你等着,等会儿动上了手,非要你哭爹喊娘,向我求饶不可!到时候就算你躺下张开腿,要做我老婆都没用了!”
白雪儿气往上冲,手按剑柄,擂台旁的监管仙人喝道:“吵什么吵?给我安静些!”两人这才住嘴。
白雪儿暗忖:“怎地总碰上这等狂妄自大的讨厌鬼?嗯,那侯云罕排名榜首,倒还懂些道理,越是这等半吊子,越是势利鬼、自大狂。”
她等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才轮到自己,她走到杆子之下,轻轻起跳,将那飞刀拿在手中,那飞刀沉甸甸的,重达十斤,若要投到那铜锣处,非但要有准心,更得膂力过人。
白雪儿施展遁梦之法,手指一点,飞刀直奔铜锣,突然间,从后飞出一小石头,击向飞刀一侧,只听铛地一声,飞刀偏了数寸,白雪儿大吃一惊,好在她脑中那葬火纹念咒,飞刀受梦境操控,又转了回来,咣当一声,锣鼓鸣响。
白雪儿立即回头,见那刘德福神色惊讶失望,但立刻又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白雪儿怒道:“监管仙长!监管仙长!这人给我捣乱!”
那监管仙人道:“那小石头来自一旁,你是不是瞧错了?姑娘既然已经过关,自也不必追究。”
白雪儿心里有火,掀起袖管,欲据理力争,但远方千棘望向此处,葬火纹道:“不可莽撞,这刘姓少年只怕收买了监管仙官,可别因为打闹,反而失了资格。”
白雪儿心道:“居然竟有这等事?”
葬火纹道:“我不过是猜测,但那监管仙官无论如何不会看漏。”
果然那刘德福暗想:“我这手流风回雪的暗器居然未能成功?好在这仙官曾是我爹爹属下。罢了,这女人一时嚣张,算不得什么,我总有办法狠狠羞辱她。”
白雪儿走到台下,心里问道:“章鱼,你有没有法子让我出一口气?”
葬火纹道:“法子甚多,用你的梦魇玄功何尝不能扰他?”说罢传授诀窍,白雪儿微微点头,暗暗高兴,悄悄施法,但脸上却不动声色。
杆子尖端蕴含道法,重新又长出飞刀来,好似结果一般,刘德福弯膝蹬腿,一下子跳的老高,但却过了头,未能拿住,落下时拽了两下,也是错过。他骂道:“这场地怎这般差劲,叫人发力不准!”再度起跳,这一回又矮了少许。
他急躁起来,连跳五下,不是高就是短,白雪儿扑哧一声,低头嘲笑,刘德福怒道:“监管,有人在下头出声扰我!”
监管仙人叹道:“诸位不得喧哗,否则做违规论,刘德福,我再给你一段时间。”
众少年皆怒道:“他早过时许久啦!”
监管仙人见犯了众怒,不敢强硬,只是扭头不语。
但刘德福中了仙灵轻微的迷魂之法,功力拿捏不准,他哇哇大叫,奋力施为,多次之后,终于夺下飞刀。他气喘吁吁,将飞刀扔向目标,但嗖地一声,偏的不知所谓,远处有人哀嚎,似乎被他刺中。
刘德福冷汗直流,那仙官叹道:“你先下去。”
刘德福骂道:“你们这飞刀上动了手脚,坑害本少爷!爹爹,爹爹!你快来!”
白雪儿心想:“他爹爹也在这儿?”一转眼,见先前那唠叨的老仙少博飞奔而至,白雪儿又好气,又好笑,心想道:“原来这老儿是他爹,难怪这般明目张胆。这人是跟他母姓的么?”
少博装作高深莫测,深明大义,问道:“怎么了?”
刘德福道:“爹,你们这飞刀大有缺陷。”
少博一皱眉头,似暗怪刘德福不懂得隐瞒,捋须道:“依照规矩,这飞刀若坏了,可以从权处置,算你过关吧,诸大人,你看如何?”
监管仙官长叹一声,装模作样的掂了掂飞刀,点了点头,道:“此刀确实有误。”
众少侠义愤填膺,破口大骂道:“此人若过关,咱们后面的人不也是自动过关?”“有人徇私舞弊!千棘大仙,你快来看看!”
岂料千棘身形隐去,一下子竟已找不到影子。
白雪儿暗想:“糟了,我闹这么一出,这下子万仙盟可颜面全失,引起民愤。可别被查出破绽来。”悄然收回法力。
但少博懒得解释,只喝道:“大吵大闹的成何体统?若再喧哗,全算落选了!”
少年人最是血气方刚,见不得不公,吵得反而更响。少博生怕闹大,朝仙官使了个眼色,那仙官颇有急智,见剩下之人不多,说道:“这样好了,且让刘德福再试一回。后来者时间皆延长一倍,大伙儿莫要再闹,否则当场驱逐。”
众少年勉强答应,那少博一试,一击成功,他笑道:“我就说先前这飞刀有鬼,现在终于对了。”众人见状,倒也不好说什么。
白雪儿暗想:“罢了,我与他各吃些小亏,暂不与他计较。”
台上参试者陆续减少,最终全数试毕。白雪儿眺望各处,粗粗数了数,八处剩余人数相差不远。刘德福事迹传开,众少年对他指指点点,目中满是敌意,刘德福脑袋抬高,狠狠回瞪。
白雪儿心想:“这少博不会想耍赖到底么?且听听后续有何花样。”
少博走上高台,刚一开口,立时嘘声震天,少博大恨,挥动袖袍,斥责道:“无礼!胡闹!无礼!胡闹!”直到千棘出面,现出龙形,口吐龙吟,才震慑众人,止住声势。
少博气急败坏地说道:“如今剩余四百零三人,仍旧分作五十人左右一队,于八处混战,每一队剩余的两人留下,再行抽签单独对决。”又细细说了比武时的规矩。
白雪儿欣然想道:“总算能揍人了,第一个先揍这刘德福。”
却听刘德福笑道:“人是死的,锣是活的,用飞刀敲锣不算本事,我立刻便让你们知道我真正的功夫。我在少侠榜排名前列,尔等焉是我对手?”
旁人冷眼看他,这刘德福功夫不差,却是草包一个,全不知自己已成了众矢之的。
少博宣布开战,众人走上擂台,彼此间距紧密。白雪儿又想道:“不知轻羽、白首、利歌、桃琴儿他们怎么样了?嗯,眼下强敌环伺,打斗起来,局面混乱,我先管好我自己。规矩说:剩下两人可以晋级,我遇上真正的高手,未必需战而胜之,只需撑到最后即可。”
砰地一声,有人敲锣,随后擂鼓阵阵传来,似在催促众人动武。白雪儿摆开架势,环顾四周,并不急于出手。但刘德福击出一拳,将一年轻的犬样元灵打倒在地。
众人大怒,朝他猛攻过去,忽然间,刘德福周围跑出七、八人,各出妙招,将来者攻势尽皆挡下。白雪儿瞧这些人中,有人招式老辣,再细细观之,年纪似在三十岁之上。她顿时醒悟,恨恨想道:“那少博真不择手段,竟安排了这许多帮手?”
刘德福实是蠢笨,竟未察觉这群人是自己同党,他大喝一声,数剑刺出,那些帮手厉声惨呼,反而被刘德福刺伤。刘德福哈哈大笑,道:“真是不堪一击!”
白雪儿一边抵挡旁人攻势,一边心想:“此人真是无药可救。”抽空去望那少博,此人也看得目瞪口呆。
刘德福冲出“重围”,脑袋一转,指着白雪儿道:“小贱人!哥哥我来找你了!”说罢纵身鱼跃,双手持剑,朝白雪儿疾刺过来。白雪儿长剑旋转,动作曼妙,如在雾中,将刘德福这一剑化解。刘德福见白雪儿秀丽绝俗,姿势更美若天仙,不由心中火热,露出贪婪急躁、登徒浪子之色,他虚劈一剑,一招摸向白雪儿臀部。
白雪儿足尖轻点刘德福脉门,刘德福只得缩手,白雪儿心想:“为何我那些师弟师妹都畏我如同仙灵,这刘德福却不怕?”
葬火纹道:“因为此人太蠢太色,异于常人。”
白雪儿笑道:“不错!果然是非同凡俗。”骤然一动,身形宛如流光,闪至刘德福面前,使出一招“七十二变”,但听噼里啪啦之声,连打这刘德福七十二个耳光,刘德福满口掉牙,脸肿如猪,闷哼一声,滚落擂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