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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浪形骸歌全文阅读

作者:失落之节操君     放浪形骸歌txt下载     放浪形骸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九 长眠起床气

    玫瑰道:“狡猾?在你父子面前,我可不敢班门弄斧,唯有自承不及了。”

    形骸对拜风豹说道:“让外头的僧兵缴械降服。”

    侯亿耳答道:“现如今,唯有如此了。”说罢走向阳台,似要发号施令。

    突然间,他身躯一下子分开,变作数十个侯亿耳,众侯亿耳动作整齐,相同无二,出掌打向玫瑰。这侯亿耳并不以掌力见长,但此招一出,等若掌力倍增,声若百龙长吟,实是猛烈难挡。

    玫瑰立刻横剑在手,上下一斩,使出朝星所传的破气一招,但这一掌实在太强,单凭玫瑰实难以抵挡。

    就在此刻,形骸放脱拜风豹,掌心一个金圈扩大开去,急速轮转,正是洪清猴王拳,他与玫瑰各出全力招架,只听一声巨响,房顶被掌力掀开,瞬间木屑雨落,栋梁砸下。侯亿耳抓住拜风豹,从阳台上跳了下去,身法如风,钻入井里,由此失踪。

    玫瑰挥手弹开灰尘,呸呸几声,骂道:“这是什么功夫,当真厉害,好生邪门。”

    形骸道:“这是他天镜功最后一式‘镜影重重’,此招威力还不算差。“

    玫瑰摇头道:“还不算差?若不是你,我是挡不下来了,甘拜下风,甘拜下风,算我欠你一回。”

    形骸笑道:“欠来欠去太麻烦,一笔勾销才痛快,这是我欠你的酒钱。”

    玫瑰凝视形骸,片刻后点了点头。木菀心拉着拜万声爬出废墟,眉头紧皱,道:“殿下,该如何处置拜万声?”

    玫瑰见拜万声尚迷迷糊糊,一剑刺入他头颅,拜万声闷声死去。玫瑰道:“谋逆之罪,不可饶恕,将他带下去埋了。”木菀心见她处置干脆利落,心下叹服,就此退去。

    形骸道:“杀了此人,外头那些僧兵又如何?”

    玫瑰走过废墟,道:“全都放了。”

    形骸道:“先前殿下所作所为何等果决,眼下又做这放虎归山之举?”

    玫瑰笑道:“要不然还能怎样?我可养不起这许多俘虏,也不想杀这许多人。”

    形骸道:“这群和尚盲目狂热,将来侯亿耳一召唤,定然又生事端。”

    玫瑰道:“总不见得全数杀了?到时纯火寺定会送我一顶大大的帽子,帽子上写‘邪魔外道,罪该万死’。”

    形骸淡然一笑,答道:“那也有趣的紧。”

    玫瑰摇头道:“你呀,站着说话不腰疼,有趣是不有趣的,只是麻烦极了。”

    形骸点头道:“随殿下心意。”

    之后,玫瑰会见藏家军官,形骸倒也认得来者,正是当年沉折的徒弟藏风宣等人。这几年来,他们东征西跑,饱经战火,脸上多了几道浅浅伤口,神情更为刚毅,看得出这五人武功已经极高,不知究竟如何。

    形骸不想被他认出来,徒然惹麻烦,仍用头盔遮面,不发一语。玫瑰为人侠义,经常有江湖中隐士相助,藏风宣见状也不以为意。众军官向玫瑰跪拜,道:“殿下,我等来迟了。”

    玫瑰道:“不迟,不迟,来的正好,是我害你们在山里藏了许久,吃了不少苦头。都起来吧。”

    藏风宣道:“我等本在沙漠那一端的春水国,得知殿下事迹,于是星夜兼程赶来,已与那撤走的两万兵马汇合,共得六万人马,供殿下驱策。那些僧兵来此又是为何?”

    玫瑰于是说了拜风豹与侯亿耳种种阴谋。藏风宣等听得勃然大怒,恨不得将这对父子碎尸万段,大卸八块。藏风宣道:“此二人想必与拜家、纯火寺无关,咱们将拜风豹与侯亿耳狼狈为奸一事告知拜家,拜家也必不放过他。”

    玫瑰道:“那侯亿耳说:是他们父子二人‘放出’这些食人蛮子,故而蛮子听他们的话,对僧兵远远避开,不敢交战。”

    藏风宣神情凝重,道:“他这话又是何意?若他有操纵食人蛮子的能耐,咱们这一战仍不可掉以轻心。”现如今藏家主力已至,纵然兵力仍远远不及食人蛮子,但兵法、武力远在其上。只怕侯亿耳将众食人蛮子聚集在一块儿,当真冲击起来,非同小可。

    玫瑰道:“我所知不多,据我所知,鸣乌城这一代的蛮子原本数量仅有数千,时不时骚扰各城,近期一下子泛滥成灾。我本怀疑要么是蛮子大举迁徙来此,要么像是睡眠后忽然醒来。”

    形骸道:“你们听说过此地黄齿王的传说么?”

    他压低声音,藏风宣没听出他是谁,问道:“请问这位兄台,黄齿王又是何人?”

    形骸道:“古书中记载,南方沙漠中有一位黄齿王,此人是一位龙火贵族,又是一位精通道法的萨满。此人部落的蛮子食人,且有长久睡眠,避过灾荒之能,这些蛮子力气极大,身高体壮,残忍无比,行事愚蠢,而且寿命不长,他们虽可吃其余粮食,但只要一个月吃不到人肉就会死。因此满族人只留下几千个蛮子醒着,其余蛮子统统钻入地底长眠。这黄齿王自己也躲在某个隐秘的地方大睡。”

    众人恍然大悟,道:“这下全说得通了,那侯亿耳与拜风豹准是设法唤醒了那些沉睡的蛮子,又有克制他们的法子。”

    形骸又道:“是那黄齿王,唯有黄齿王能操纵这许多食人蛮不顾性命的到处杀戮,但又无法离黄齿王藏身处太远。侯亿耳、拜风豹设法与黄齿王达成同盟,令黄齿王助他们行事,算计玫瑰殿下。这黄齿王眼下还约束得了蛮子,可时候稍久,蛮子饿得发昏,就会自行乱跑。”

    玫瑰抬起头,目光明亮,她道:“需尽快将黄齿王找出来,否则食人蛮子饿得发疯,分散到各地吃人,那就不可收拾了。副官!副官!取此地地图来!”

    众人来到另一处大屋,找一张桌子,充当议事厅,玫瑰铺开地图,根据消息,将众蛮子侵扰的城池地方全点出来,居然连成个歪歪扭扭的圆圈。这圈虽不规整,但其圆心却可八九不离十的算出。

    玫瑰指着一点,道:“咱们前往此处,找到那黄齿王,逼迫他将蛮子催眠。”望向形骸,道:“你有把握找他出来,迫他就范么?”

    形骸笑道:“于我而言,宛如喝酒吃菜,又有何难?”

    藏风宣暗忖:“莫非此人是极了得的道术士?我藏家终于有道术士高手相助了?”近年,藏家军团中的道术士凤毛麟角,且并非精熟之辈,往往只能依靠风圣凤颜堂送来军机,行军打仗,多有不便。

    玫瑰道:“若成事之后,我再请你喝最好的酒。”

    形骸道:“我已逗留的太久,若能成事,也该走了。”

    玫瑰叹了口气,道:“大伙儿准备准备,留一万人守城,咱们该由守转攻,让蛮子尝尝厉害。”

    命令传下,泥浆军坚守多天,疲惫已极,听得藏家即将反攻,无不松了口气,心下畅快。藏风宣等人运送来不少军粮,使城中粮食不再短缺,可以安心守城。泥浆军们终于睡了多天来第一个好觉,吃了多天来第一顿饱餐。

    至于那些僧兵,玫瑰将他们其中首领扣留,其余全部放走。众僧兵不明白究竟发生何事,只道自己远道而来救援玫瑰,反而遭受敌对,心下恼怒,却也无可奈何。玫瑰觉得自己杀死拜万声,未免有些草率,少了重要人证,但即使拜万声能活着作证,以这些和尚的顽固盲目,多半也不会相信。

    大军出城,不久后遭遇大量蛮族。但藏家主力毕竟非比寻常,远胜过最初撤离的那两万将士。

    藏风宣这支兵马,其根本皆是两年前远征离落时活下来的好汉,他们继承沉折遗志,勇敢顽强,百折不挠,武功越练越强,阵法更加先进,比之沉折统帅时已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他们虽弃华亭战甲不用,可携带的兵器装甲仍为当世首屈一指。藏风宣等沉折五大弟子身背重弩,手持火杖金枪,穿黑铁甲胄,又皆已隐隐踏入龙火功第六层境界,一旦联手出击,更是万夫莫当,无不披靡。

    玫瑰身为统帅,与蛮族交锋已久,熟知他们习性,故而用佯装不敌,诱敌深入之计,并不正面冲突。蛮族屡屡中计,遭遇痛击,死伤无数,而藏家军团却无重大损失。双方交锋十次,杀了近十万蛮子,藏家每次伤者不过百人。

    形骸不听玫瑰指挥,动辄冲锋陷阵,以最残忍,最疯狂的手段杀敌,旁观者见了,往往一时迷糊,总觉得此人比食人蛮子更可怖,更妖异数倍。藏风宣听到风声,有一回特意旁观形骸厮杀,只感叹世间竟有这等蛮勇鲁莽的道术士:此人武艺无疑极强,但每次交手,总会受伤惨烈,似乎很粗心大意。过几天再作战时,却又生龙活虎,故态复萌。

    藏风宣只觉此人作战意图并不单纯,却又单纯无比。他并非为了得胜而战,只是为了从非理性的杀伐中追求感官的极致,用敌人的血,敌人的脏器,敌人的脑袋,敌人的毒辣,敌人的刀刃,令他享受到快乐。

    对藏风宣而言,战争并非乐趣,而是事业。他总有一天会从冲杀的先锋变成指挥的将帅,不用再亲自出马。

    对这神秘的泥浆兵而言,战争正是乐趣所在,无论那乐趣多么微小,总好过麻木不仁,平淡冷漠的活着。

    藏风宣总有从杀戮中解脱的一天,但有的人却似永远不愿解脱。

十 魂魄生死别

    形骸坐在地上,面前一食人蛮子,他已死去,被开肠破肚,脏器掉落的到处都是。沙地本就是一片赤红,不知是否千百年来有无数人在此惨死,才染成这般色彩。

    远方仍能隐隐听见厮杀声、吼叫声,那是战争的声音,那是在死亡中求生的声音,如此美妙,动人心魄,令形骸很想尽快投身其中,但他还不能,或许也不必。

    大军前行至此,发觉食人蛮子远比料想的多,远不止二十万。想要一鼓作气杀光,未免不切实际。玫瑰问形骸:若她能引开蛮子,形骸能不能一举找到黄齿王?形骸告诉她可以。

    于是他们依计行事,而蛮子果然中计。

    形骸来到这山地,剩余的蛮子已然不多。形骸杀了一个,令其受尽折磨而死。

    这么做很残忍,但却有必要。这是群残忍的令人发指的怪物,他们智力低下,有些像离落国的尖牙鬼。但尖牙鬼只会吃人,食人蛮子却欺凌弱小,对女人和小孩儿施以残酷的暴行,乐在其中,乐此不疲。他们罪有应得,甚至形骸所做的一切尚不足以惩罚他们的罪恶。

    愚蠢的杂碎,但却懂得折磨取乐。瞧他们受苦受罪,形骸感到十分畅快。

    这么做错了么?或许是通往堕落的道路?形骸只遗憾自己力有不及,想不出更有趣的酷刑来。骸骨神也没说什么,有时候,唯有罪人才能惩罚罪人,唯有暴行才能制止暴行。

    这不是你的教诲么?刑天?

    由于巨大的痛苦,加上形骸的法术,食人蛮子的魄驱使它的尸骸坐了起来,风沙吹过,这巨人的身躯替形骸挡住了大半。群山望着形骸,警惕而邪恶,但也畏惧这狠心的游侠。

    离黄齿王更近了。

    形骸道:“带我去找你的主人。”

    这僵尸摇摇晃晃的转过身,走向狰狞、苍莽的山脉。形骸跟随在后,不知何时那黄齿王会斩断这关联。他既然有法子令他们进入长眠,自然能察觉到这僵尸魄的异样。

    到了那时,形骸得另想法子了。

    有个样貌古怪的食人蛮子挡住了去路,它长满漆黑刚硬的毫毛,手中的巨剑造型野蛮可怕。它朝形骸咆哮,形骸打量着它,这蛮子高三丈,远比寻常蛮子巨大,双目赤红,牙是黄的。

    就是他么?

    巨蛮猛然发动攻势,快至形影模糊,它以如此的体型,却有狮虎般的灵巧,霎时兵刃已斩向形骸腰部。

    形骸将身子压得极低,避过这一剑,剑风将远处的石头吹上了天。形骸刚要站起,巨蛮的剑又斩了回来,这一次来势更低了些。形骸陡然加速前冲,眨眼间已到了巨蛮手腕处,巨蛮怒吼,形骸已沿着巨蛮的手臂冲向他头颅。

    形骸跑的不快,他在挑衅,令这巨蛮有反应的机会,目的不在于取胜,而在于给巨蛮一次杀形骸的机会。

    形骸收敛真气,形骸放松警惕,形骸慢的宛如散步,形骸在想不相干的事,形骸将两人置身于平等的地位下。形骸处于守势,若巨蛮出乎形骸预料,超乎形骸想象,这条命拿去就是。

    哗啦一声响,巨蛮手中的毛发中钻出许多胳膊大小的长虫,模样像是水蛭,但脑袋上长一大嘴,咬向形骸脖子。

    真令人失望,这样的庞然大物,却依靠这般丑陋的虫子。

    形骸叹息,身子旋转,剑刃将长虫绞碎。巨蛮大吼,挥动手臂,将形骸往石头上砸去。形骸身形一晃,已到了巨蛮眉间,一剑剖开了巨蛮的脑袋,从后脑勺钻了出来,恶臭的血淋满形骸一身。

    巨蛮脑子里也满是大水蛭,咬了形骸数下,这一招倒令人料想不到。形骸受了伤,掉了几块肉,这是他松懈之后的罪有应得,也是这一战的乐趣所在。

    形骸清醒了些,专注了些,不再过度自信,不再肆意妄为,那具蛮子僵尸走在前头,形骸止住流血,继续跟随。

    进入深处,山谷变得愈发荒凉,寸草不生,石如刀削斧刻,棱角分明。他走过一个深渊,深渊中有成百上千的尸骨,全是平常的女人。她们的盆骨大多粉碎,似是在生育时产下了庞然大物,杀死了她们。

    形骸闭上眼,不愿想象她们遭遇的苦难,但却明白那是黄齿王的罪孽。难怪这群蛮族中并无女性,他们以最卑劣血腥的方式繁衍。

    刹那间,从大石头背后悄无声息的跑出五个巨蛮,他们动作轻柔的仿佛饿虎,尽管他们体型远为巨大,巨蛮察觉形骸有所防备,站在远处,抛来万斤巨石。

    形骸霎时分散成梦墨,片刻后,每个巨蛮肩上皆出现一个形骸,形骸出剑,刺入巨蛮耳朵,耳朵中有大水蛭咬来,形骸手上加力,剑气将巨蛮脑袋里一切全都搅成烂泥。随后,梦墨消失,形骸出现在原地。

    他未能令这些巨蛮死前受尽痛苦,或许是因为形骸累了,懒了,疏忽了,又或是他那毫无意义的慈悲心肠作祟。但死了就是死了,这种死法与另一种死法差异不大,不像生与死有天壤之别。

    死去的人,生者或许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那个僵尸被巨石砸成了肉末,形骸叹了口气,深感不便。这一回他用一个巨蛮僵尸替代了原有的僵尸,但愿这大僵尸能保留到最后。

    若是被梦儿瞧见,她准会怪形骸施展恶心的妖法。她对妖法并无偏见,本人也甚是擅长,但唯独对形骸摆弄尸首、驱使僵尸不屑一顾,满腹怨言。她喜欢诸般精巧奇妙、美观大方之法。形骸在她面前时便不会这般别出心裁、血肉模糊的杀敌。

    形骸隐约知道自己患了病,另一种病,令他看淡一切,令他不受控的寻找刺激,他仿佛死去的幽灵,却想铭记生存的热情。他确信已摆脱了活尸,目前的状况仍很危险,但那只是自己的心魔,不会直接危害到身边的人。

    他也明白原因在哪儿:两年前,他再度摆脱了活尸的诅咒,他的情绪像是刚出炉的宝剑那样脆弱。然而就在那时,他遭遇了无可估量的痛苦,因而重塑了他整个身心,留下了深刻的烙印。幸运的是,他并未因此而被摧毁,因为他本身仍很坚强,但在他内心深处,他与以前的形骸已不一样了。

    在人出生的时候,会感受到巨大的痛苦,因而放声大哭,向旁人呼救。从盗火徒蜕变为人时,与人的降生相似,但形骸遭受的痛苦是潜伏在深处的,刻在了形骸本质里,时不时会冒出征兆来,漫及一生,或许都无法消退。

    你如何处置永不消失的痛苦?

    唯有新鲜的、另外的、令人麻木的痛苦。

    形骸显著地察觉到自己靠近了黄齿王的巢穴。

    越来越多的巨蛮埋伏在前头,手段愈发阴险,一反常态,不像是如此愚笨的蛮子。形骸杀了一个又一个,时而受了些伤,时而僵尸被毁,但算不上太大的挫折。总体而言,情形还算不错:只有活人能感到痛苦,活尸是极其麻木的,形骸很容易知足。

    他来到一处山洞前,此地阴暗潮湿,水的侵蚀令石壁表面呈现细小的花纹。领路的僵尸在山洞前化作灰烬,预示着那魄的操纵者就在不远处。

    所谓的黄齿王已经死了。

    黑暗中,他坐在吃剩下的人骨之间,消瘦的皮包骨头,双目翻白,身上的颤动只是本能的痉挛,而非思考后的动作。

    他已无力反抗形骸,山地外的巨蛮之所以阻挠形骸,是因为这魄最后自保的意识所下的命令。这魄感到愤怒,因此疯狂的令所有蛮子从睡眠中醒来,毫无道理的报复:蛮子残忍暴虐,但也脆弱,这终将将导致食人蛮子的灭亡。

    形骸捉出了黄齿王的魄,审问道:“是侯亿耳父子害了你?”

    黄齿王的魄仍有些许记忆,临死前的场景尤其深刻,它答道:”三个人....闯入我这里,三个皆是...高手,杀死了我的..护卫。”

    形骸道:“那三人做了什么?”

    黄齿王道:“他们...他们取走了我的魂,装入..装入一个护身符里。”

    形骸心想:“既然能捉走此人的魂,自然也能杀得了他。此人一死,沉睡的蛮子就再不会醒来了,侯亿耳他们当真丧心病狂,为了演这出英雄救美的戏,不惜祸害数千人的性命。”

    但又或许他们的本意只是为了取走黄齿王的魂?之后的事,不过是顺势而为?

    果然听黄齿王道:“他们...他们说要找五个....五个法者....法者的魂,我只是...其中之一。我好恨,我好恨,我要所有活人与我一同陪葬。”

    形骸问道:“五个法者的魂?是哪五个法者?”但立刻意识到这黄齿王决计不知。

    黄齿王道:“我...并无头绪,我只想...只想复仇。但那三人拿着我的魂,所以....我的孩子都害怕他们,避开他们。”

    这解释了为何拜风豹他们一到,众蛮子立刻望风而逃。这侯亿耳诡计多端,随后又想出这么一个引君入瓮的毒计。

    形骸道:“我可以令你受更大的苦,也可以令你彻底消散,你愿意如何?你若令地上的蛮子停止活动,我就助你解脱。”

    这魄脆弱无助,被形骸梦魇玄功稍一迷惑,已然无法思索,刹那间,形骸感到它的心思顺着龙脉飞逝而去。

    形骸明白食人蛮子的末日已然到来,他们将放弃抵抗,接下来将被藏家大军屠戮殆尽。

    这并不可惜,并非所有的生灵都值得活在这世上。

十一 远行去天涯

    藏家将醒着的食人蛮子杀的一个不剩,睡者却不知在何处,唯有置之不理。尸体堆积在战场上,遥遥望去,成了红黑色的小山。

    形骸跪在战场之中,凝神运功,转动真气,过了一天一夜之后,他睁开眼来,玫瑰竟坐在他身边,看来已在此等他许久了。她递给他一个酒坛,形骸喝了一大口,酒的味道甚是美妙,值得为之辛劳,值得为之拼命。

    玫瑰问道:“你先前在净化这里?”

    形骸点头道:“若不净化,恐怕沦为阴影境地。”

    玫瑰叹道:“若每次打完仗都得来这么一遭,藏家可就没生意可做了。”

    形骸道:“或许乾坤用这法子告诉咱们,还是少打仗,少杀人为妙。”

    一场战事若仅死伤万余人,尚不足以令某地堕入阴影,即使堕入了,一年两年之后,大地能够自净而复原。但这一场大战杀了三十万蛮子,魂魄临死的哀嚎凶险歹毒,饱含诅咒,阴影立刻便显露出端倪来。

    玫瑰笑道:“并非咱们想如何就如何,还得看敌人让不让咱们太平。”

    形骸举起酒坛,内力所及,酒宛如长蛇,飞向形骸口中,忽然间,玫瑰手一抓,那长蛇转变方向,全落入她的嘴里。

    形骸道:“你怎地抢我酒喝?”

    玫瑰笑道:“这是我的酒,而且你也没打算给我剩下,我只能抢了。”

    形骸将酒坛交给她,玫瑰道:“对啊,手里有酒坛子,喝起来才有滋味。”

    形骸酒意上涌,笑道:“尤其在无数尸骸之中,闻着腐臭气味儿,更是妙不可言。”

    玫瑰吐吐舌头,引酒入腹,蓦然哈哈大笑,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他奶奶的,咱们好不容易打赢了仗,难道连笑都不许笑?”

    形骸道:“诗人悲天悯人,哪想得到有你这般的疯子?文人心软,见到生离死别,见到亲人尸首,如何能笑得出来?”

    玫瑰愣了许久,直挺挺躺在地上,空中的云仍又黑又红,不知是否与阴影境地有关。

    她道:“那一天,我哭了。”

    形骸知道她说的是哪一天。

    玫瑰又哽咽道:“沉折当真死了么?”

    形骸道:“我与他有奇特的感应,他若活着,我能察觉得到。”

    玫瑰声音发颤,望着天空,似乎上方有沉折的形影,她道:“从小到大,表哥一直是我的楷模,是我追赶的人。他这人很古怪,对谁都爱理不理,对我也是。我...我当时很讨厌他,因为我最讨厌比我聪明,比我天才的人啦。他不理睬我,我便非要招惹他,他学的高明功夫,我也非要学不可。小时候,我从来不哭,可有一天,我比剑输给了表哥,我哭的在地上打滚,非要他亲自来扶我。”

    形骸苦笑道:“你第一句话便露了底,你敬仰他,敬仰到骨子里了。”

    玫瑰道:“你猜的不错,我敬仰他,因而我加倍讨厌他。我讨厌他令我敬仰,讨厌他令我向往,讨厌他令我想要讨好,讨厌他受我喜爱,却不来陪我玩,不来教我功夫,不告诉我他的心事,不让我了解他。我没有的一切,你全都有,表哥提起你来,仿佛你才是他真正的亲兄弟一样。”

    形骸何尝不知?形骸又何尝不是如此?他之所以周游天下,奔走沙场,多用剑法,少用道法,在他心底,这是在继承沉折,他试图代替沉折活着。

    如果真有阴间,如果沉折真成了幽灵,形骸的举动正是献祭与信仰,但愿能令沉折在阴间过的好一些。

    玫瑰又道:“我来找你,是因为表哥让我如此,我恋上了你,也是因为表哥撮合,你我没能在一块儿,表哥其实很失望。这些年来,你已有过女人了,对不对?”

    形骸抢过酒坛,道:“不错。”

    玫瑰摇了摇头,道:“男人都一个样,好酒好色。”

    形骸笑了笑,继续饮酒,道:“女人都一个样,话多事多。”

    玫瑰不愿再说下去,形骸也不愿再说下去。他们知道话题不可避免将触及皇权之争。玫瑰不会退让,形骸也不会退让。他们都不会动摇,但从今日举动可知,他们都将龙国与正道放于首位。一旦外敌来袭,他们会放下仇怨与利益,携手共御强敌,谁也不会在背后捅刀子,谁也不会在酒里下毒。

    玫瑰是英雄,形骸也是英雄。玫瑰是疯子,形骸也是疯子。他们都将生死置之度外,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中坚守自己的一点信念。

    他们都是沉折的继承者,他们能够求同存异。

    形骸道:“你早些回去吧,这儿尸骸多,阴气重,损伤身子。”

    玫瑰坐直身子,道:“你要走了?去哪儿?”

    形骸道:“天涯。”

    玫瑰指了指自己,道:“战场。”

    他们对视一眼,从彼此脸上见到笑意。形骸踩着被血染红的沙,迎着腐朽血腥的风,走向光暗交替的天边。

    玫瑰呆了半晌,将酒坛的酒洒了一地,旋即回城。

    ......

    谷中有一座山,山间有一座宫殿,

    宫殿前有一人,那人走入宫殿中。

    宫殿里甚是昏暗,拜风豹举着火把,战战兢兢的前行,以他深厚的功力,仍不禁为这古老、寒冷、阴森、可怖的宫殿而发抖。宫殿岁月久远,地板立柱皆已陈旧,他踩在松动木板上,吱呀声从前传到后头,拜风豹忍不住回头张望。

    此地是拜家古代的圣殿,也曾是一座古庙,祭拜他们拜家古往今来的第一大英雄拜鹰。

    拜家源远流长,甚至可追溯到万年前诸神之战时。娶圣莲女皇的拜家先祖,不过是拜家血脉的一支罢了。

    拜家世代信神,但各分家信奉的神并不相同,有的信奉上神,有的信奉五行神龙,有的信奉遗失的黑暗神,有的信奉巨巫,也有的信奉...先祖。

    随着岁月推移,许多支脉已经消失,因为信奉巨巫与黑暗神者不容于世,拜家自行杀死了这些异端。当今的本家是拜天华一脉,拜天华虽然死了,但纯火寺五行化僧中仍有拜家的长老,听说武功更在拜天华之上。

    但他们都远远比不上这拜鹰。

    侯亿耳也说不清这拜鹰是何时的人物,但他告诉拜风豹,拜鹰极其古老,极其伟大,单凭此人名字与信物,就能在拜家之中笼络一大批信徒。

    更何况是拜鹰本人呢?

    忽然间,黑暗将一切精美的古物吞没,那些雕像,那些牌匾,那些龙梁,那些凤柱,那些金壁,那些玉屏,全都与冰冷的黑暗融为一体。

    拜风豹只觉脑子炸开,魂飞天外,他冷的已面无人色,即使当年在阎安风雪中苦撑时也无这般冰冷。

    那冰冷并非来自于外,而来自于他的内心。

    黑暗中,他见到一个雪白的婴儿。

    那婴儿白的不像话,身上一根毛发也没有,脑袋与身躯相比极大,像是中途流产的胎儿。但这婴儿的手,那双手....足足有六尺长,手掌大如常人,瘦骨嶙峋。他瞪着一双大眼睛,那眼睛也全是白的。

    婴儿张开嘴,他长着牙,血红的牙。

    拜风豹大声惨叫,抛了火把,拔出骨灰飞刀,背上被形骸所留的伤痕突然又痛了起来。

    他喊道:“什么鬼?什么妖怪?”

    嗡地一声,宫殿内灯火通明,他见到自己身在大殿,富丽堂皇,金碧闪耀,家具纵然陈旧,但皆是精雕细琢、万年不腐的瑰宝。

    一高大威武、正气凛然的汉子走下阶梯,走向拜风豹。

    此人看来不老,约莫四十岁年纪,国字脸,浓眉毛,双目炯炯有神,身高九尺,肌肉健硕,穿一身镶金黑衣。他朗声笑道:“风豹孩儿,你来了?”

    拜风豹见到此人,心中一宽,连忙跪拜道:“拜见拜鹰祖先大人。”

    拜鹰点头道:“你爹爹呢?”

    拜风豹想起此事,恨恨道:“爹爹他...他中了敌人奸计,为了救我,全力出手,伤了心脉,眼下正在疗伤,不便前来拜见祖先。”

    拜鹰板着脸道:“在我入睡期间,你们又去做了什么?为何那黄齿王的魂玉不见了?”

    拜风豹大惊失色,道:“在这儿,在这儿。”忙取出来交给拜鹰。

    拜鹰脸色稍缓,笑道:“当真吓着我也,此物要紧,万不能受损。若被敌人捉走损毁,那可如何是好?”

    拜风豹急道:“我父子二人即使豁出性命,也不敢坏了祖先大计。”

    拜鹰笑道:“你二人唤醒了我,替我办事,很称我心意,这件事大大的有功,因此我赏赐了你二人。但....”蓦然语气一变,严厉说道:“但你俩若存了私心,擅自行动,去招惹些不该招惹的人物,用我宝物招摇撞骗,我纵然心慈手软,知恩图报,也并非不会严加处罚!”说罢拍出一掌,拜风豹被掌力袭体,霎时浑身内劲乱作一团,气息朝丹田涌去,他全力相抗,但无济于事,心口剧痛,哇地喷出一大口血来。

    这口血一吐出,拜风豹只感神清气爽,心意舒坦,望着拜鹰,神色困惑。

    拜鹰冷冷说道:“我这一掌先罚后赏,非但治你的伤,也令你龙火功抵达第七层境界。”

    拜风豹只觉真气涌动,精力弥漫,大喜过望,道:“多谢...多谢祖先。”

    拜鹰又叹道:“你天赋极高,但偏偏爱耍小聪明,殊不知堂堂正正,行正坐直,远胜过无数屑小手段。你下去吧,今后需严格遵照我命令行事,若再滥用职权,浪费我这些信徒之信念,难道我真不会杀你么?”

    拜风豹心脏狂跳,连连鞠躬,卑微的退出了大殿。拜鹰点了点头,大殿中灯光齐灭,恢复了阴冷。

十二 途中有风暴

    话说白雪儿等人一边赶路,一边找寻形骸。

    万仙派本神神秘秘,不为世人所知,但近年来,因圣莲女皇失踪,万仙有意领袖群伦,威震各国,故而多派弟子宣扬其威名。世间百姓皆信奉神佛,待得知万仙竟是由天上神仙一手创立,真乃仙门神宗,如何能不深深向往,憧憬万分?

    万仙门的总盟大殿位于万仙山脉,而这万仙山脉又被叫做老天地山,与皇城的新天地山区分开来。据传当年龙火贵族剿灭魔头灵阳仙,摧毁太阳王朝时,一场大战,令这老天地山崩溃大半,周围城中数百万人丧命。

    此后,地母岛上百姓渐渐远离此山,山上山下,人迹罕至,但实则迷雾师早在山上兴建琼楼玉宇,浮于云海之中,千丈之上,偶尔有俗人遥望天空,透过云层,得见耀眼辉煌的宫殿,便以为是神仙显灵,于是口口相传,多有远远跪地敬拜者。现如今,才知那并非天宫,但也相差不远。而此山已被万仙改名为万仙山脉。

    白雪儿等要去万仙山,需得前往地母岛,途中江河湖泊众多,不得不接连换船。白雪儿施展形骸所传的召唤土地之法,由这土地一路指点,途中自然畅通无阻。

    这一日,她们前往一小镇港口换船,突然间,远远听见惨烈呼号之声。白雪儿等心中一凛,滚落马鞍,悄悄走去。

    五人藏身树后,见草地上站着十人,十人则围着另三人。那三人被荆棘藤条般的绳索牢牢绑住,伤痕累累,情形凄惨,似是一家三口,一个中年汉子,一个年轻女子,还有一个幼小孩童。

    白雪儿等人看得惊怒交加,恨不得立时上前相助,但一来不明白双方底细,不愿鲁莽行事;二来形骸常说这世道是非难辨,处处凶险,即使武功绝顶之人也未必不会中计,故而路遇不平,若不愿置之不理,至少需得先静观其变。

    十人皆穿奇特的锁子甲,遍体银光,显得颇为神圣不凡,全都将头发绑起来,扎成马尾辫,脸上如罩阴霾,一个个严厉肃穆。

    其中一人似是首领,他喝道:“息广博,你以为自己逃得掉么?”

    息广博口中吐出血来,他道:“我与诸位...无冤无仇,诸位为何如此对我?又为何如此对我妻儿?”那女子孩儿也同时大哭大喊。

    那首领给了孩子女人各一巴掌,两人不敢再哭了。

    首领高声道:“我们风暴教奉教主拜风豹之命,发誓铲除世间所有妖邪!尤其是道术士,全都是钻研邪法,罪大恶极之徒!息广博,你是道门虎丘派的高手,我等追踪你已经很久了!”

    息广博惨声道:“我...我们道术士犯了什么罪?你又并非朝廷衙门,更非神道教掌门,凭什么如此对我?更为何虐待我家人?”

    白雪儿心想:“拜风豹?他怎地成了这劳什子的风暴教教主?这息广博是神道教的道术士?那非要救他不可!”

    首领双手向天,其余风暴教徒学他模样,大声喊道:“修道之人,暗通邪神,污染凡世,腐浊天地。导致天理无常,世道险恶,善恶颠倒,妖魔横行!故而妖道非死不可,其妻子儿子非得洁净不可!”

    息广博道:“你....你放了我老婆孩子,我....我任你们处置!”

    那女子哭道:“夫君!夫君!他们都是疯子!你快用道法将他们杀了!”

    话音未落,那首领拔出一根尖针,刺入息广博脑袋,息广博“啊”地一声,就此气绝。

    白雪儿等五人大吃一惊:也是她们阅历太浅,瞧不出这首领动手的征兆,更不知何时该出手相救,稍一犹豫,息广博已然丧命。只见那尖针后头有个小瓶,息广博脑中流出紫红色的血,汇入小瓶之中。

    那女子小孩扑在息广博尸体上,哭的几欲晕去。那首领开始脱锁甲,道:“我要洁净这被道术士蛊惑的女子了,你们让这小子看着,让他领受教训,令他知道做道术士的坏处。若他反抗,立时杀了。”

    众教徒露出笑容,这笑容本身甚是温暖,似乎由衷替这母子高兴,但在白雪儿等人眼中看来,却说不出有多丑恶。

    白雪儿愤愤心想:“洁净?怎么洁净?”陡然想起昔日她那村子里的青阳教长老常常“洁净”自己的母亲,乃是做那恬不知耻,人神共愤的勾当。

    只听那女子尖叫一声,衣衫已被撕碎。伍白首怒道:“师姐,我忍不住了,动手吧!”

    众教徒皆未料到一旁藏着旁人,齐刷刷向白雪儿等人望来。白雪儿喊道:“将这些臭王八全都杀了!”五人一齐冲了过去。

    那首领一挥手,风暴教徒排在一块儿,摆好架势,那首领喊道:“且慢!你们五个小的是什么来头?”

    白雪儿心想:“不可鲁莽,总得先问明白了,再杀这几个王八不迟。”双手一分,挡住众同门,昂首对那首领道:“你管我们是什么来头!我认得你们那教主拜风豹,你们这风暴教,为何滥杀无辜?”

    首领见白雪儿相貌美丽至极,神情变得甚是和善,但很快又眉头紧皱,觉得她隐隐令人生畏,不敢靠近。他道:“咱们教主名声响亮,你们认得他并不稀奇。教主教诲:世间所有妖邪,皆是由道术士招引而来,若将道术士铲除干净,封印道法、仙法、妖法,只留下佛法,则天下由此和睦,五行龙佛才会欢喜,赐福于咱们这些神圣护卫。”

    白雪儿喝道:“当真一派胡言,我看你自己就邪恶得很,妖异得很!”

    首领双目扫过五人,问道:“真是巧了,你们五人....皆是道术士么?”

    白雪儿道:“他们四人不是,但本姑娘正是青虹派掌门人孟行海的得意弟子,神道教门人陈白雪!”

    顷刻间,风暴教徒神色喜悦狂热,不像人,却像是嗅着猎物的猎犬。首领喊道:“全都拿下!男的直接取魂,女的洁净后取魂!”

    伍白首喝道:“那就上来受死!”他脾气最大,飞身上前,施展无心金猴拳,跳了三下,闪至一教徒身后,拳上闪着金光,将一人打得满脸是血,一时倒地不起。

    风暴教徒同时大怒,将伍白首包围,身上龙火飞舞,各出高明招式,伍白首不料敌人竟全是龙火贵族,抵挡不住,往上一跃,如猿猴般上了树。

    孟建丽、郝铁律、张轻羽三人立刻上来相助,白雪儿有心让四位同门锻炼锻炼,在旁观战,暂且不忙出招。孟建丽、郝铁律使得是剑法,周身闪着金光,张轻羽双手藏在衣袖之中,发射近乎无形的暗器。

    这四位同门中,孟建丽、郝铁律是离落国觉醒的龙火贵族,张轻羽、伍白首则是星知大师送来的少年迷雾师,托形骸收为徒弟。形骸起初以为他们是星知释者派来监视自己,却并不在意,后来才得知是星知从占卜金轮中见到了天机,认为唯有形骸能激发这二子全部潜能。

    纵然他们体内真气本质截然不同,但形骸从融融功中得到启发,创出了一门“金焰护体功”,用以助长无心金猴拳。这金焰功注重修德建功,以自身真气为柴,用品德功绩为引,修炼者的四德越高,行为越善,便越能得乾坤相助,使得其人加倍幸运,从而拳脚有力,出剑迅速。一旦使出,额头上并无标记,但身上光芒颇像灵阳仙。

    果然众风暴教徒喊道:“他们果然是邪魔外道!”表情愈发狰狞,攻势也更加凶狠。那四徒武功剑法虽然精妙,但这十人皆本是纯火寺的好手,彼此配合多年,加上落花阵的奇妙之处,双方僵持了数十招,风暴教徒已将四徒迫得还不了手。

    白雪儿心下叹道:“终究还得靠我,我替师父救他徒儿,将来非要他肉偿抵债不可。”心里这般想,施展梦魇玄功,倩影一动,在十人后脑勺上轻轻一碰。此招虽是偷袭,但也精妙绝伦,那十人浑身巨震,由于落花阵之故,全都被梦境困扰,手脚变得散漫杂乱,全无章法。

    四徒欢呼起来,孟建丽长剑连刺,将眼前三人杀了;郝铁律横剑一斩,断了两人脑袋;张轻羽袖袍一拂,暗器刺穿两人头颅;伍白首大声呼喝,铁拳连砸,令两人脑壳开花。

    那首领大骇之下,被白雪儿一脚踢翻在地。他已无先前嚣张跋扈,凛然无畏的气概,只吓得双目圆睁,嘴唇哆哆嗦嗦,手脚并用,朝远处逃窜,白雪儿道:“哪里跑!”飞身而起,足尖点中那首领灵台穴。

    这首领本是纯火寺一位不得志的和尚,两年前,被拜风豹与侯亿耳言语蛊惑,深信道术士乃是世间灾祸之源,因此随拜风豹还俗,加入这风暴教中,也算是纯火寺的旁支。他原先为人倒还严守清规戒律,但后来却迷上了这“洁净”之举,由此一发不可收拾,意志变得软弱至极,全无骨气可言。此刻,他被白雪儿制住,立时哀嚎道:“女侠!女侠饶命!还请放过在下!”

    白雪儿笑道:“你不是要洁净本姑娘么?本姑娘可不明白这洁净是何意,你露一手让我瞧瞧?”

    那首领惨声道:“小人....小人其实也不懂,今天是头一回出来..出来办事,我全是听拜风豹所言而为,姑娘,不,不,姑奶奶如要找拜风豹算账,我可带你去见他。”

    白雪儿手中长剑一刺,首领胯下那物登时粉碎,首领痛不欲生,心胆俱裂,满地打滚,白雪儿不觉恶心,亦不觉不忍,反而调皮笑道:“这下你可被我净身啦,还不谢谢本姑娘?”任由他滚动许久,才将他一剑刺死。

    也是白雪儿习练梦魇玄功功力渐深,性格变得与仙灵相似,有些天真,有些幼稚,有些善良,又有些残忍。

十三 何处是归宿

    另四人见这首领惨状,虽微觉心惊,但更感痛快,齐声叫好。伍白首替那对母子松绑后,两人磕头道:“多谢五位小英雄。”

    白雪儿暗忖:“身为本门杰出弟子,自要处处显露过人风范才是。”于是挺起胸膛,抚平衣衫褶皱,处处温柔娴雅,拱手笑道:“夫人与息道长与我等同为道门,我等路过,自当竭力相助,夫人何须多礼。”

    那小娃娃盯着白雪儿直瞧,白雪儿暗忖:“莫非我太过出众,竟令这小子对我相思刻骨?唉,一见白雪误终生,他为这不切实际的情爱,今后可有苦头吃啦。正所谓痴情自有痴情苦,红颜祸水害无辜。”遂朝他点头微笑。

    那女子问道:“孩儿,你为何发抖?”

    小娃娃道:“这位姐姐....好像有些凶恶。”

    白雪儿怒道:“谁凶恶了?你这双眼怎么长的?”那小娃娃“哇”地吓哭起来。

    另四徒齐声笑道:“师姐何必与小娃娃一般见识?”

    白雪儿呼吸几下,消了气,道:“这位夫人,这风暴教竟全由龙火功高手组成,非同小可,你们可知有安全之处可去?”

    息夫人抽泣道:“我叫辛香,我夫君是虎丘派的,他先前察觉到不对,想去虎丘派总观避难,谁知到半路却遭堵截,多亏...多亏...”

    白雪儿叹道:“辛姐姐,真是命运多舛,还请节哀。我们这就护送你去虎丘派。”孟建丽使龙火功,将息广博尸首烧了,那母子再度大哭,却也无可奈何。

    那虎丘派就在他们要前往的小镇上,算得顺路,且路上并无这“风暴教”的追兵。除了白雪儿之外,另四人极少与纯火寺打交道,都问:“纯火寺一贯如此强横霸道么?”

    白雪儿叹道:“不错,凡是他们认准的邪魔外道,定会毫不留情的追杀到底。但这风暴教却不分青红皂白的连我神道教一脉都敢加害?而且明目张胆,真是反了天了。”

    张轻羽皱眉道:“他们说咱们道术士召来妖魔?我看他们自己比妖魔更恶更狠。”

    伍白首道:“是啊,就算白雪儿师姐平素凶巴巴的,也比他们好得多了.....”话音未落,他惨叫一声,被白雪儿一脚踹下马去。

    孟建丽忍住笑意,道:“咱们这儿远离地母岛,他们并无顾忌,但在岛上,他们便万万不敢如此胡来。”

    郝铁律年少老成,他道:“可咱们杀了这十个恶人,抛尸路边,若被纯火寺得知,只怕反咬咱们一口。”

    白雪儿凛然道:“是非曲直,黑白善恶,总得弄得明明白白,咱们先找师傅,实在不行向万仙盟告状去!”万仙虽极少管凡间门派之争,但若佛门对道家欺人太甚,万仙绝不会置之不理。

    众人点头称是,见天色将晚,于是振辔加速。

    不久来到镇子,却见浓烟滚滚,升上半空,白雪儿道:“不好!莫非虎丘派也遭横祸?”四人骑行如风,见街上有数座房屋被烧毁,有人横尸就地,身躯被烧得焦黑,一老妇、一少女、一幼儿在尸体旁痛哭。

    白雪儿问旁观之人:“这是怎么回事?”

    那旁观者叹道:“先前,约有四十多人从此走过,问客栈老板去虎丘派的路途,那客栈老板多问一句:‘诸位找虎丘派何事?’本来嘛,咱们镇上受虎丘派恩惠不小,见这群人气势汹汹,焉能不问问清楚....”

    白雪儿道:“后来呢?快说,快说,别卖关子!”

    旁观者道:“这如何算卖关子....”一见白雪儿俏脸,莫名害怕起来,结结巴巴说道:“他们当先一个穿银甲的,手中长矛尖变得红彤彤,火亮亮,一下子将老板拦腰截断,尸体又烧了起来,将他酒铺统统烧得干净,用水都浇不灭。幸亏他的老娘、妻儿跑得快....”

    伍白首大喝道:“他们连无辜之人都杀?”

    旁观者道:“我远远躲着,听那长矛恶人说:‘此人定是妖道们的同党,死有余辜,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若我风暴教追凶问话,你们都得给我老实答话,不然这就是下场!’大伙儿无奈,只能告诉他们虎丘派在哪儿。”

    白雪儿握紧长剑,道:“从哪儿去虎丘派最快?”

    息夫人道:“我知道一条小路,可以快速上山。”当即伸手指路。白雪儿等顺着她的指引,从一大户人家后花园穿过,绕到后山,从小径攀上。

    来到道观外,已能听到刀剑交锋,嘶吼怒骂之声,隆隆中,火球朝天上飞去,随后又传来虎吼,几头元灵跳得极高,扑咬银甲的汉子。

    砰地一声,院门粉碎,一道童摔了出来,他挣扎两下,身上龙火熄灭,幼小的身子再也不动了。一银甲壮汉大踏步走出,手中一根尖针,尖针后连着一小瓶,刺入道童脑部,紫红的血流入透明的瓶中。

    白雪儿等看得目呲欲裂,齐声怒吼,白雪儿飞身而出,轻如雨燕,长剑金光一闪,将这大汉斩首。张轻羽跳上一棵大树,望向院墙之内,数了数,虎丘派上下约有五十个门人,但只有五人是道术士,其余皆是仍在学艺的宗族孩童。

    而风暴教徒中有十人身闪龙火之光,其余三十人则用落花功护体,他们见人就杀,连孩童都不放过。道术士若要逃走,本也不难,但放不下派中孩童,唯有竭力抵抗。

    张轻羽取出手中火杖金枪,朝前一指,发射细小燧冰,他功力精妙,能将这火杖打出的燧冰球变作细小暗器,反而不易躲闪,威力更强,且精准无误,不会伤及无辜,嗤嗤几声,数个银甲人头颅着火,惨叫着倒了下去。

    白雪儿冲入院中,长剑上运梦魇玄功,破解这落花阵法,剑风所及,风暴教徒厉声惨叫着倒地。孟建丽、郝铁律、伍白首也随后杀了进来,剑风掌力相随,全力以赴,毫不留情,敌人措手不及,如何抵挡得住?顷刻间多有伤亡。

    虎丘派众人由悲转喜,喊道:“救兵来了!救兵来了!”心中喜悦,于是将残存的真气全施展开来,只见冰球横扫,火焰洒落,元灵飞舞,真气鼓荡,将敌人悉数逼退。

    银甲人中,有一秃头男子怒吼道:“邪魔外道!竟敢暗算我等?当真死不足惜!”说话间双掌交错,冲破一火球,一掌打在一老道人胸口,那老道人肋骨粉碎,摔在一旁,秃头男子取出尖针,刺向老道人额头。

    白雪儿身形虚闪,躲过重重阻截,来到老道人身前,长剑圈转,金光如轮,秃头男子冷笑一声,一拳打在金光上,哗啦一声,金圈粉碎,那秃头男子铁拳微破,他笑着瞧了瞧伤口,甩甩拳头,神色不屑,上下打量白雪儿,道:“小妖女挺美啊。”

    白雪儿昂首道:“老秃驴挺丑啊。”

    那秃头男子面露怒色,道:“小妖女,在我雷霆铁拳拜楼面前,你还是管住自己小嘴为妙。”

    白雪儿道:“老秃驴,在我冰雪神剑白雪儿面前,你还是先保住自己小命为妙。”

    秃头男子怒极反笑,道:“你要取我这条性命?你将自个儿衣衫除了,然我瞧瞧你里头怎样?没准我一高兴,就让你刺个几剑如何?”

    白雪儿怒火中烧,倏然间剑光如蛇,刺在这拜楼额头、胸口、胯下,只觉如刺中铁板,铛铛声响,异戎宝剑被弹了回来。

    秃头男子惊愕于白雪儿出剑之快,但仍得意大笑,喊道:“我这落花功练到最高境界,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你伤不了我,眼下换做我来了。”说罢张开大手,倏然突进,竟抓向白雪儿胸口与腿间,招式轻薄至极。

    白雪儿不躲不闪,只冷冷一笑,拜楼心下一喜:“她已被我吓的傻了,我这一招本可将她浑身骨肉挖断,但她如此风骚美丽,我将她衣衫剥去,先好好观赏一番,再好好洁净洁净。”

    忽然间,白雪儿手中金芒明灭,他那命根处一冷一痛,他低头一瞧,直吓的魂消魄灭:他那话已被割去,此刻鲜血激流。他声如猪叫,急忙捂住伤口,又看到自己身上处处闪着金光。

    白雪儿笑道:“本门的金火罩功夫滋味怎样?”她先前那三剑本意并非伤敌,而是将剑气依附于敌人体表,那剑气会自行找敌人身躯弱点所在,金光越亮,那一处真气越弱,越易攻破。这拜楼对白雪儿产生邪念,在雀儿处全无罡气防护。

    拜楼踉踉跄跄,朝后逃去,神色惶恐,白雪儿骂道:“逃什么?明明是我吃亏,你以为本姑娘想碰你那脏东西么?”想起自己这异戎宝剑连续两次碰男人那地方,头皮发麻,好生心疼,于是遥遥一剑,将这拜楼击毙。

    此人龙火功练到第五层,是风暴教此行首领,此人一死,余人惊骇,皆有逃命之意。白雪儿道:“一个都别想逃了!”施展行梦功夫,身法又快了一倍,敌人数目已然不多,在白雪儿神妙剑法之下,加上四位同门相助,谁又能从中突围?

    不久,敌人几乎死伤殆尽,白雪儿正欲斩草除根,张轻羽跳落下来,道:“师姐,留几个审问审问。”说罢扔出暗器,点中两人穴道。那两人是龙火贵族,但功力不强,受伤不轻,顷刻间动弹不得。

十四 酒肉穿肠过

    白雪儿见院中死了不少孩童,心中愤怒无比,长剑指着那俘虏咽喉,问道:“你们这风暴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俘虏倒颇为硬气,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拜某岂是向邪魔外道投降之人?”

    白雪儿道:“那就成全你!”剑光一转,施以宫刑,俘虏痛的身子缩成一团,不住抽动,少时晕死过去。张轻羽等头皮发麻,心想:“师姐这断根神功不学自通,熟极而流,只怕要遗臭万年了,当真师门不幸。”

    白雪儿摆出狠辣表情,面向另一俘虏,舔去剑上血迹,稍一想,又觉得恶心反胃,险些呕吐出来,勉力说道:“你也想充好汉么?”好在那俘虏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连声道:“我投降,我说,我说!咱们打听到此处虎丘派住着道术士,用歪理邪说蛊惑孩童,故而....故而前来惩奸除恶,治病救人。”

    伍白首最是嫉恶如仇,一巴掌打得此人晕头转向,道:“为何杀这些小娃娃?”

    俘虏颤声道:“是拜楼说....说这些小娃娃受妖道熏陶已久,脏心烂肺,无药可救。”

    五人齐声骂道:“狗屁!”

    这时,那老道被同门扶起,前来道谢:“不知五位少侠尊姓大名,师承何处?贫道蒙诸位援手,得以活命,实是感激不尽。”

    白雪儿道:“前辈不必多礼,咱们是离落国青虹派,掌门恩师名为孟行海。”

    老道登时肃然起敬,道:“原来是他!难怪,难怪。”

    张轻羽从那俘虏衣物中搜出一个尖针小瓶来,尖针由一根管子连到小瓶口处,其中满是紫红血液,他质问道:“这是何物?为何要用此物杀人?”

    俘虏颤声道:“是奉风豹教主之命,取妖道脑中鲜血,用以供奉我拜家一位至高无上,由凡升仙的大英雄拜鹰。拜鹰...他老人家指引咱们走正道,生命顺利,事事如意,纠正纯火寺软弱腐朽之错。”

    白雪儿等人互望一眼,都怒道:“这风暴教花样好多!”众老道见门派中一些刚刚觉醒的少年也被吸取脑血,无不老泪纵横。伍白首怒火中烧,又要打这俘虏耳光,孟建丽将他拦下,道:“再打他非死不可。”

    张轻羽又问道:“你们做这些事,纯火寺的高僧知道么?据我所知,纯火寺教义所称邪魔外道,并无道术士在内。”

    俘虏道:“纯火寺错了!他们的教义受妖道篡改,并无真理。唯有风豹教主受拜鹰大仙亲口教诲,知道是非,明白真相。纯火寺放任妖邪污染世道,渐渐引向末日,我等所作所为,实则皆是救世救人的举动。”

    白雪儿道:“满口仁义道德,可做出来的事与青阳邪教别无二致!你们教中共有多少人?附近还有没有?”

    俘虏已吓破了胆,唯有老实答道:“教中信徒,皆是藏家、拜家与纯火寺中信徒转投的,如今全国各地,共有三万五千之众,其中龙火贵族两百二十五人。”

    白雪儿一凛:“居然有这般庞大的势力?这拜风豹何德何能,竟能有如此多笨蛋追随?嗯,正因为这世上笨蛋如此之多,拜风豹这般败类才能大行其道。”

    俘虏又道:“副教主侯亿耳命咱们大举行事,奔赴各地,铲除妖道,并夺取众妖道脑中鲜血,供奉拜鹰大仙。”

    白雪儿冷笑道:“侯亿耳居然给他儿子当副教主?这对父子太不成器了!”她此刻武艺大成,功力已不在当年拜风豹之下,剑法招式更皆是举世罕见的绝学,因此倒也不惧。

    俘虏道:“本教在这附近...附近仍有不少好手,各个儿武艺高超,乃是本教一等一的高人。姑娘...若不放我,他们办完了事,定会前来救援,到了那时,姑娘....就会吃不了,兜着走了。”

    白雪儿道:“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好,我倒想去会会他们。”于是找一身材与自己差不多的风暴教徒尸首,除下那锁子甲,穿在身上,稍觉肮脏。

    郝铁律等人甚是惊讶,问道:“师姐,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白雪儿道:“我要去会会此人所谓的‘高人’。你们在此守着。”

    郝铁律道:“这如何使得?此行太过危险,要么一起去,要么都不去!”

    白雪儿摇头道:“我乔装打扮,去探探他们底细,绝不会鲁莽行事。再说了,咱们要赶去万仙山,不能长久守在这虎丘派中,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你们在此守着,以防他们再度袭来。”

    众人听她说的头头是道,安排得周密严谨,不由啧啧称奇,孟建丽道:“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师姐怎地变得如此可靠?”

    张轻羽笑道:“莫非这师姐是旁人假扮的?”

    伍白首肃然道:“我看决计不假,只不过师姐平素装傻充楞,将大伙儿都骗过了。”

    白雪儿恼道:“我给你们三分颜色,你们倒要来开染坊啦?本仙女平素哪里蠢笨?不一直聪明伶俐吗?”

    众人齐声大笑,稍感轻松,郝铁律道:“师姐,千万小心,务必保重。”

    白雪儿道:“我有梦魇玄功,再危险也能逃脱,你们也给我小心守着。我不在,都听轻羽的。”众人同时答应。

    白雪儿再逼问那俘虏众风暴教徒安营扎寨之处,以及教中切口。俘虏不安隐瞒,如实说了,白雪儿牢牢记住,将银甲擦干净后,就此离去。

    敌人所在之处,乃是官道旁一驿站,离此二十里山路。白雪儿骑马飞驰,少时已见到那驿站。夜空之下,那大屋被笼在阴影之中,窗口有烛火,此时正是晚饭时分,白雪儿只听里头颇为吵闹,有人咀嚼,有人大笑,有人呼喊,觥筹交错。

    白雪儿心想:“这群假和尚,自从不当了和尚之后,全都一个个不守戒律,见了酒肉比见了娘还亲,若见了我这美女,定然恨不得把自己魂都掏出来。哼,本仙女金枝玉叶,花容妙体,今夜让你们开开眼,算是你们前半辈子当和尚修来的福气。”她有心问出这风暴教总部所在,今后有何毒计,这才犯险,打算混入其中。

    她推门走入驿站,大堂立时安静下来,无数目光望向白雪儿,里头约有四十来人,大多穿银甲,唯独掌柜的与店小二战战兢兢,里外奔走,端茶送酒,送饭送菜。

    白雪儿面无惧色,暗道:“本姑娘风华绝代,这就施展真正的美人计,叫尔等意乱情迷,笨上加笨。”于是微微一笑,道:“诸位,赶巧了,我正肚饿呢。”说罢在一桌空位上坐下,甚是熟络。

    众人目光又向最里头望去,那儿有一桌六人,背上披着红色披风,银甲里子垫红,应当是这一群教徒的头目。其中有一老者淡然一笑,道:“小姑娘,你是哪一部的?我怎地没见过你?”

    白雪儿想起那俘虏曾说:‘咱们这一拨人是屠虎部,另外这一带另有坠凤部,领头的叫拜乐。”于是巧笑嫣然,眸光流转,道:“我是坠凤部拜乐恩师新收的弟子,名叫拜雪,拜乐恩师命我前来向您老人家问好。”

    这老者名叫拜一龙,正是这屠虎部的头领,他见白雪儿容貌绝丽,口齿灵活,甚是高兴,一时也未察觉不对,笑道:“原来是拜乐那小子,他怎地舍得让你这千娇百媚的小美人独自跑到我这儿来?”

    白雪儿暗骂道:“老色鬼!待会儿我叫你断子绝孙。”仍向拜一龙点了点头,道:“恩师说我除魔降妖之心最诚,要我四处走走,多见见世面,多学些本事。他素来钦佩您老人家神功见识,这才许我来见您。”

    拜一龙心想:“是了,拜乐定是有求于我,这美貌丫头是他赠我的厚礼。”不由仰天大笑,道:“好极,好极。来人,好酒好菜,招呼这小丫头。”说罢朝小二使了个眼色,众人也都笑了起来,继续喝酒吃菜,嬉笑怒骂。

    白雪儿这桌上伏着一人,此人喝得大醉,呼呼大睡,甚是吵耳。白雪儿心想:“纯火寺的和尚堕落至斯,沉迷酒色,委实可悲可叹。嗯,师父说古今邪教皆以享乐女色诱人,果然不假。”拿起酒杯,走向那拜一龙。

    拜一龙本就在等她,见她走近,细看她容貌,只觉她比远看更美,但瞧了片刻,又居然觉得她甚是古怪,容貌似幻似真,令人心中发颤,不自禁的异常忌惮。

    他“咦”了一声,喝了一大口酒,道:“小丫头,你.......可真美得很。”

    白雪儿笑道:“多谢前辈夸赞。”说罢一口喝干,心下盘算:“这儿敌人太多,不过各个儿蠢笨,待这老色鬼喝的酩酊大醉,我再套话不迟。等我问完了话,一剑送这老色鬼....鸡飞蛋打,随后溜之大吉。”

    她回到座位上,又倒满酒杯,与旁人说笑几句,忽然间,店门哗地一声,屋外风声涌入,众人抬头望去,只见是五、六个风暴教徒走了进来。

    拜一龙见状一愣,复又笑道:“是你?你怎地自己也来了?既然亲自要来,又为何让你那女弟子先走一遭?”

    白雪儿心中一跳,寒毛直竖,暗想:“此人是谁?”

    其中一脸色黝黑、微微发福的汉子皱眉道:“我的女弟子?我哪儿来的女弟子?”

    拜一龙仍未明白过来,望向白雪儿,笑道:“拜乐老弟,你可是老糊涂了?拜雪儿丫头,你倒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十五 小徒当受宠

    白雪儿娇躯一颤,暗呼不妙:“怎的如此不巧?偏偏真是这拜乐来了?”

    拜乐瞪着一双大眼,注视白雪儿,一步步走近,却并不说话。白雪儿强作镇定,也微笑不语。

    终于,那拜乐打了个哈哈,笑道:“老兄,你是消遣我来着么?我哪儿来这么个千娇百媚的徒儿?若真如此,我做梦都要笑醒。”

    白雪儿心想:“是啊,我这样美貌可爱的徒弟,哪个师父不看的直流口水,春心荡漾,大动歪脑筋,令徒儿变师娘?偏偏那混帐有眼无珠….”

    拜一龙奇道:“那这丫头是谁?她识得你,也识得我,身上衣甲也不假。”

    拜乐神色变得警觉起来,冷笑道:“小丫头,好徒儿,你要拜我为师么?既然如此,为何不先来找我?反而先找龙老兄骗吃骗喝?”

    只听“唰”地声响,有人拔出刀来,众人如嗅着血腥气的群狼,一个个紧盯着白雪儿。

    白雪儿心知把戏已被拆穿,暗忖:“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忽然间,她仰天大笑,神色甚是欢畅。

    拜乐道:“你笑什么?”

    话未说完,白雪儿已一剑刺中拜乐胸膛,拜乐惨叫,一掌将白雪儿逼退,踉踉跄跄退到墙边。也是白雪儿出手前手臂丝毫不动,全无半分预兆,拜乐龙火功虽强,万料不到她从静至动这般迅速,一招就被她重创。

    随后,白雪儿身躯一转,剑光如虹,拜乐身后手下兵刃一齐折断。众人见她招式凌厉,兵刃更锋利绝伦,无不大惊,往旁散开,白雪儿形影变得模糊,宛如一阵雪雾,向驿站外飘去。

    拜一龙怒道:“休想走!”一招“地陷拳”打在地上,豁然间,从他身前到店门口的地面粉碎,朝下陷落,白雪儿一脚踏空,动作稍慢,拜一龙再一拳击地,一股刚猛内劲沿着地面传向白雪儿,白雪儿脚踝一痛,往后走了半步,风暴教徒已将她团团围住。

    拜一龙见自己这裂地碎石的一拳竟未能断白雪儿纤足,不由震惊于她内力之强,但此刻她被团团围住,已是穷途末路,念及于此,他捋须笑道:“好个女贼,武功不错,但你自己送上门来,咱们爷俩就来好好玩乐一番。”

    白雪儿暗想:“这老头真气极强,而且帮手又多,今夜难以令他断根,有负我神剑断根小仙女的称号,可惜可惜。”转动一双妙目,微笑道:“我不过是闲着无聊,见你们一大群人在此,跑来凑凑热闹,你们聚在此处,还有什么勾当?能不能说给我听听?”

    拜一龙道:“咱们本要去捉一个棘手的女魔头,但你这小妖女先找上咱们,先来后到,咱们就先安排安排你。”

    拜乐脸色惨淡,咳嗽道:“别…别废话,快将她捉了!”

    白雪儿道:“那女魔头叫什么名字?”

    拜一龙摇头道:“告诉你做什么?除非你抛下剑,束手就擒。”

    拜一龙身边一头陀低声说道:“这妖女功夫不错,莫非她就是那裴若派来的?又或者她就是裴若本人?”

    白雪儿心想:“他们要去为难裴若师伯?裴若师伯也在这附近么?”

    拜一龙点头道:“咱们先拿她问个明白!”倏然间掌心往回一拉,白雪儿只感到一股厚重真气裹住自己,又闷又沉,她身躯飞向拜一龙。

    白雪儿并不运功抵挡,眨眼间已被拜一龙擒拿在手,拜一龙笑了笑,朝白雪儿太乙穴点出一道内劲,蓦然,白雪儿身姿飞舞,以不可思议的身法躲开这一指,剑刃上金圈扩散,拜一龙周围手下想不到她竟能脱困,同时痛呼,中剑受伤。

    随后,白雪儿身子一分为三,皆灵动飘渺,好似梦境,剑指拜一龙。拜一龙惊怒交加,周身飞沙走石,双掌连环打出,却如何能碰得到白雪儿半点?只是这拜一龙的龙火功境界高深,防御严密,白雪儿占了上风,但要取胜,少说也得到五十招之后。其余风暴教徒抢来相助,各个皆是强敌。白雪儿稍一分神,立刻险象环生。

    她心下懊恼:“罢了,罢了,今天无功而返,下次再来找他们算账!”下定决心,重重斩出数招,剑气所至之处,众敌惨呼起来,鲜血飞洒。白雪儿一招鱼跃龙门,扑向一旁窗口。

    殊不知那窗口处早有伏兵,此人是风暴教中智计了得之辈,精通水行龙火功夫,他瞧出白雪儿要逃往窗户,暗中运功,在外布下水行真气,刚柔并济,强韧牢固,白雪儿不查,撞入其中,顿时被水牢困住,她闷哼一声,奋力劈砍,但那水行真气消人内劲,以柔克刚,白雪儿力道被卸去大半,一时间斩不破这水牢。

    拜一龙又气又喜,道:“川三兄弟,真有你的!”快步追赶过来,那川三正运功与白雪儿比拼功力,双掌缓缓转动,并不开口。

    骤然间,这川三从头到股,被人一剑劈成两截。水牢顿破,白雪儿身躯折转,落在窗前。她见一银甲教徒站在川三尸首碎块旁,身上沾满血液,正朝白雪儿微笑点头。

    白雪儿看那人面貌,欢喜的浑身发颤,喊道:“师父?你也在这儿?”

    众教徒大惊失色,暗忖:“这人是她师父?那岂不是更加厉害?他怎的也穿咱们的银甲?”

    形骸道:“我来骗酒喝,趁他们其中一人出去方便,将他打昏,混了进来,刚刚你就坐在我身边。”

    白雪儿一把抱住形骸胳膊,嗔道:“原来那醉鬼是你!那你怎地不告诉我一声?害徒儿好生辛苦。”

    形骸叹道:“我听他们所言,正听得不亦乐乎,谁知你这笨蛋徒弟前来捣乱,害我妙计中断,功亏一篑。”

    白雪儿拧形骸脸颊,道:“你还好意思说?谁让你撇下我这美貌徒儿不管,一个人跑出去花天酒地?”

    形骸道:“花天酒地?非也非也,为师不过是去济世救人,顺手杀了数十万妖魔邪物罢了。”

    白雪儿笑道:“我信你个鬼!你说谎也不会说么?”她见到形骸,实则心花怒放,只想被他宠着护着,自己再不用拼杀动手,受苦受累。

    形骸又叹了一声,道:“我教你的功夫,你学是学的头头是道,可运用起来,却又乱七八糟。你先前被水牢所困,为何要硬劈狠斩?你用梦魇功,用金焰功,用无心功,哪个不能脱身?”

    白雪儿怒道:“我好不容易找着你,你不来疼我,我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吹毛求疵?嗯,是本姑娘早就知道你在旁偷看,故意吓你一吓,令你自行现身。”

    形骸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罢了,罢了。你退开吧。”

    此时,拜一龙冷冷说道:“你两人说够了么?”

    形骸面向此人,道:“够了。”

    拜一龙道:“既然够了,那就过来领死!”陡然出掌,那掌力当真势若狂龙,威力无俦。先前他之所以任由这两人交谈,其实是便于自身积蓄真气,借此打出这地龙神掌,此招蓄力越长,便越是无坚不摧,此刻已至顶峰。

    形骸朝拜一龙斩出一剑,剑气绕弯,躲开这掌力,砰地一声,掌力击中形骸,喀喀几声,形骸断了几根肋骨,但他那剑气也落在拜一龙身上。拜一龙口中喷血,眼中满是惊恐之色,从左侧头颈处一直到右侧大腿,裂开一道深深的剑痕,无数血箭射出,身子变作两半,咚咚落地。众人见状,无不惊骇。

    形骸身躯摇晃,靠在墙上,白雪儿见形骸口中也流下血来,好生心疼,忙扶住他道:“你怎的….怎的连这招都挡不下?”

    形骸笑道:“这样才….才好玩。”他虽压抑自身真气,与敌人公平对决,但体魄仍比这拜一龙强壮许多,因此承受此掌,只断了几根骨头。

    白雪儿暗忖:“是了,他故意弄伤自己,好让我疼他。这坏男人,既然有这样的心思,偏偏却不明说,真是别扭害羞,急煞佳人。”

    众教徒怒吼道:“两人都宰了!”刹那间一拥而上。白雪儿见此阵仗,心知无法硬拼,道:“走吧!”

    形骸走向人群,冥虎剑一晃,斩杀两人,自己也中了一拳。但冥虎剑吸血入体,治愈形骸伤势。形骸摇摇脑袋,身子一转,又有三人脑袋飞上了天,鲜血淋在身上,他背后又中了一刀。形骸一个打滚,仰躺在地,同时各处皆有刀刃斩向了他。形骸一笑,扑哧声中,血液升空,血人般的形骸钻出人群,又留下四具尸体。

    白雪儿已有两年多不见形骸动手杀敌,此刻见他陷入苦战,霎时心如刀割:“师父武功怎地大不如前了?他这样非害死自己不可!”

    她本想上前相助,但倏然间,她察觉到不对。形骸与一人同时冲锋,彼此挥动兵刃,直指对方致命要害,与此同时,又有数个敌人包夹形骸。到此地步,换做白雪儿,唯有收招让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可形骸的眼神却兴奋了起来,鲜活了起来,连头发都竖了起来。

    师父他很高兴么?他在高兴什么?

    形骸脑袋一偏,面前那人额头被形骸洞穿。形骸任由围攻的敌人兵刃刺中自己后背与身侧,但几乎就在同时,那几人一齐被形骸斩中,随即毙命。

    白雪儿隐约觉得形骸施加于每个人的力道是不同的,第一个死者功力强,他用力稍大,之后的死者有强有弱,形骸剑招各有快慢,力道不停变幻,就在刹那间,他变化了五、六次。

    他并非在交战,而是在取乐。

    在生死的间隙,用自身的痛苦与敌人的鲜血取乐。

    敌人毛骨悚然,都感到形骸有些不对头,但他们见着形骸身受重伤,随时会死,或许过一会儿就会不支倒地,于是都存了补上最后一刀的侥幸心思:若能杀了他,那就是大功一件,否则其余教友岂不是白死了?这良机不就错失了?

    教徒们无人撤离,殊不知这不过是蜘蛛死亡的陷阱。

十六 路遇及时雨

    不久后,众风暴教徒悉数丧命,尸骸脏腑散落在地,白雪儿见着沐浴鲜血的形骸脱去甲胄,抹去脸上血迹。他数处伤口皆可见骨,但并无致命伤。她心中乱作一团,又是害怕,又为这惨烈悲壮之美而沉迷。

    她定了定神,道:“你还说我?你比我还大意,比我还粗心,若换做是我伤成这样,早就死啦。”

    形骸笑道:“你不是我,所以你不会伤成这样。”

    白雪儿道:“还笑!还不快些疗伤?”她怀中没带伤药,正手足无措,形骸取过桌上的酒,往身上浇下,将血液与伤口同时洗过。他眉头一皱,似有些痛,但又似感到很畅快。

    白雪儿愣愣看他健美匀称的身躯,看他红白相间的伤口,头皮发麻,却又挪不开眼,忽然惊觉自己要留口水,忙嚷道:“脏死啦!还不快穿衣裳?”

    形骸似有些不满,道:“你这小徒,怎地反过来管师父?”

    白雪儿心中暗骂:“我是你未来老婆!岂能不管?”又道:“你不管咱们,自己跑去做什么了?是不是又去找那些个世上的狐狸精?难怪你身上有股子骚气。”

    形骸道:“说来话长,你们途中还顺利么?”

    白雪儿道:“你别岔开话题,否则就是心虚了。”

    形骸道:“我有何心虚?我是嫖宿去,又能怎样?”

    白雪儿怒道:“好哇!你这浪子荡货!你这负心坏蛋!你....你是何等身份?怎能到处胡乱去嫖?”

    形骸笑道:“你管我,我嫖谁不是去嫖?”

    白雪儿脸一红,心道:“嫖我不算嫖,老公嫖老婆,天经地义,不嫖不行。”心下恼恨,气鼓鼓地捏起粉拳,狠狠打了形骸几下,形骸痛的跳了起来,笑道:“孽徒!反了天了!疼死我也!好,我实话实说,我去了南边鸣乌城,那儿正有灾祸,我是去救灾了。”

    白雪儿骇然道:“骗人!鸣乌城离这儿有数万里路,你怎地来去只用了大半个月?”

    形骸道:“迷雾师于各地藏有暗门,方便穿梭世界。”

    白雪儿道:“真的?那咱们为何不用暗门回地母岛?”

    形骸道:“星知大师准许我用,可也唯有我能用,你们功力不够,反而深受其害。再说了,你们四处走走,见见世面,不也挺好?”

    白雪儿道:“好什么?险些被这风暴教气死,你又不在,我一大家闺秀抛头露面,被坏人调戏了许多次啦。”遂将途中风暴教恶行添油加醋说了出来,说这些坏人一见到自己便望眼欲穿,情急难耐,更将自己救人举动吹嘘得天花乱坠,英勇无比。

    形骸沉吟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确实有我的风范。我也是回来途中,才得知这风暴教种种暴行。”

    白雪儿道:“他们难道是突然冒出来的?”

    形骸摇头道:“以往风暴教行事隐秘,但我也曾听说各地有道术士悄然失踪的案子,想不到是这拜风豹怂恿。”又想:“或许他在鸣乌城受重大挫折,备受打击,急于求成,这才变得如此明目张胆?”

    白雪儿皱眉道:“此人好可恨,当真丧心病狂了么?为何似他这等败类,也能有这许多人跟从?”

    形骸道:“幕后主使是其父侯亿耳,此人活了多年,越来越疯狂,想令其子完成其未竟心愿。”说起此事,不禁想起在地仙派的拜家古墓中所见侯亿耳以往惨事。

    白雪儿道:“我本来打算前往万仙山,告知朝星掌门拜风豹的恶行,天下道门都是一家,纯火寺若要打仗,咱们自然奉陪。”

    形骸叹道:“此计甚妙,不过侯亿耳这种种谋略委实不怎么样,实则是将拜风豹往火坑里推。他眼下看似掌权,其实已得罪了藏家、孟家、拜家与天庭,纵然一时势大,但想必嚣张不了多久。”

    白雪儿有些幸灾乐祸,但又觉得这报应未免来的太慢了些,她道:“这风暴教除了崇拜拜风豹之外,还有一位叫拜鹰的祖宗仙人,师父你听说了么?这仙神不知是否法力高强呢?”

    形骸思索道:“我也是道听途说,此事得去找拜家查族谱了,并非一件易事。你先回去,带轻羽、白首他们继续前往万仙山,莫要误了比武。”

    白雪儿顿时急道:“你呢?你又想跑去哪儿?”

    形骸笑道:“一路嫖宿过去,与你们在一块儿多有不便。”

    白雪儿大怒,又一巴掌拍在形骸伤处,形骸痛斥道;“叛徒!下手好狠!”

    白雪儿心知他必有正事,无奈叹气,道:“罢了,男人心都野,只爱坏女人,不爱好女人,你只记得回到我床上就好,莫让佳人独守空闺,独卧冷床。”

    形骸呸了一声,骂道:“逆徒,你口无遮拦,我实在管不了了。”

    白雪儿一听逆徒二字,走近几步,神情妩媚,眼中情波流转,形骸笑道:“你又来什么幺蛾子?”

    忽然,白雪儿缓缓地、轻柔地抱住形骸,撒娇道:“师父,亲亲我再走。”

    形骸与她情胜父女,料想她这是童心未泯,为人顽皮,与自己亲密之举,也不在意,对着她额头一吻,笑道:“走吧,途中当心一些,照顾好你的师弟师妹,莫被人欺负了。”

    白雪儿大失所望,怒想:“你奶奶的,好顽固的师父,竟不为我这绝世美色所动?你别得意,任你定力通天,终有一日,本仙女要你成为我头一个男人,不与你生下一百零八个孩儿,一辈子永不分离,誓不罢休!”哼了一声,在形骸手上一咬,飞奔而去。

    形骸见她喜怒无常,不明白这徒弟在想些什么,很快懒得多猜,见那掌柜与小二兀自躲在远处,惊魂未定,说道:“劳烦两位再替我倒些酒来。”

    那两人见他并无恶意,忙依言行事,又道:“大侠,你….你与这些…这些大爷的仇怨,咱们一概不知,一个字都没听见。你与你那小情人…..卿卿我我,咱们也都未见着。”

    形骸苦笑道:“卿卿我我?你俩可饶了我吧。不过这风暴教可不好惹,你俩还是早些跑路为妙。”说罢抛给掌柜与小二各一两翡翠,那两人又怕又喜,什么都不要了,慌忙远走。

    形骸旋即请魂捉魄,本来纯火寺僧人信念坚定,心无牵挂,死后魂魄径直轮回,绝无残留,但这些人早已偏离佛法,违背戒律,魂不离世,魄不离体。形骸找那拜一龙、拜乐二人询问片刻,又将驿站连同尸首一把火全烧了,带酒上路。

    他走上官道,往西南行去,约莫过了半天,到一河边,仔细辨认片刻,见到一墨绿色的大帐篷。这大帐篷似虚似真,若有若无,与夜色融为一体,径长二十丈,若非形骸服下魂水,决计看不出任何端倪。

    形骸在离那大帐篷二十步处停下,拍了拍手,飞出一只小云孔雀来,那小云孔雀腾跃上树,与树上一只乌鸦对唱几句,大帐篷周围的机关陷阱一并消除,形骸走向大帐篷,掀起帘子,步入其中。

    帐篷内是一美丽女子,看似二十岁年纪,脸上略施粉黛,神色爽朗,她穿神道教服饰,但经过改良,甚是单薄轻盈,她手中捧一本书,坐在一白色垫子上,桌案上有一大茶壶,茶香四溢,白雾扶摇。

    形骸道:“师姐!”

    裴若喜道:“师弟,怎地是你?你怎知我在这里?”

    形骸道:“我赶路不易,你有酒没有?”

    裴若道:“你当我是酒鬼么?我独自旅行,近来路上又凶险,可不能喝酒误事。”

    形骸叹道:“师姐对外人大方,对自己人就小气得很,正是‘及时雨,窝里横’。”

    裴若笑道:“我不坑自己人,已经算得客气啦,要喝酒可以,一百两银子一瓶。”

    形骸咋舌道:“那还不如给我一刀,让我放血给你。”

    两人说笑几句,形骸问道:“你也要去万仙山么?”

    裴若点头道:“是啊,这比武大会的赏赐可实在,赏赐蟠桃神酒,增长百年功力,但凡有利可图,岂能少的了我裴若?”

    形骸道:“你我皆是前辈高人,岂能同小辈争抢?”

    裴若嗔道:“你还是一样孤陋寡闻哪,除了小辈比武,还要争夺六位清高仙长之位,获胜的仙长也有酒喝。”

    形骸苦笑道:“我不就是清高仙长么?难道还要重争?”

    裴若道:“现在万仙盟家业大啦,大伙儿说当年选出来的清高仙长不公平,要重新来过,你想要一劳永逸?哪有这么简单?”

    形骸骂道:“真是吃饱了没事干。”

    裴若笑道:“你难道怕输么?”

    形骸道:“输是不会输的,只是麻烦得紧。”

    裴若点了点头,道:“你来找我,只是为了闲聊?还是要在我这儿过夜?那你只能睡地上,总不见得与我挤一张床。”

    形骸叹一口气,答曰:“师姐还是洒脱如昔,不,我是听到消息:有一狂热教派风暴教要来与师姐为难,我已杀了其中一波敌人,但只怕另有追兵,特来知会师姐一声。”

    裴若号称及时雨,消息多广,闻言仍吃了一惊,道:“是拜风豹那小子创立的新教?”

    形骸道:“正是。”

    裴若不怕反喜,笑道:“我就是怕这风暴教多事,才布下这藏匿伏兵阵,不过有你相助,我倒想会他们一会。”

十七 漫天金砂舞

    形骸道:“我已打探清楚,那拜风豹会亲自前来捉你。”

    裴若恨恨道:“这小子好狠,为何这般嚣张跋扈,非要对付我这弱女子?”

    形骸道:“师姐不妨猜上一猜?”

    裴若仔细一想,脸一红,道:“莫非他想....想对我意图不轨,迫我..从他?”

    形骸点头道:“正是,他并非只因你是道术士而非害你不可,而是他想迫师姐嫁给了他,他好染指裴家势力。”

    裴若眸闪寒光,道:“就像他对付玫瑰殿下那样?”

    形骸道:“正是。”

    裴若摇头苦笑道:“这小子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他得罪了藏家,还要得罪我裴家?况且我在裴家也算不得大人物,他看中我有个屁用!”裴家掌管龙国水兵,崇尚天兵一派,纵然对道术士并无偏见,但裴若远非裴家的首脑。

    形骸道:“此人是病急乱投医,急于扩大权势,师姐掌管关法堂,又有封地,法力高强,再加上并未嫁人,若是师姐肯帮他,于裴家中也能说得上话了。”

    裴若沉吟片刻,道:“他什么时候来?”

    形骸道:“我审问之人说他于三天前收到来信,或许拜风豹离此只一天路程。来者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裴若道:“若只有拜风豹一人,他独自来找我,不过是送死罢了,只怕他另带了帮手。”说罢笑吟吟的望着形骸。

    形骸道:“师姐有何差遣?小弟我悉数遵从。”

    裴若大喜,拍拍他肩膀道:“老弟,算我当年没白照顾你,有你在此,我非但不怕,还要让这拜风豹放放血,狠狠敲他一笔。”

    形骸道:“一刀杀了就完了,何必节外生枝?”

    裴若摆手道:“你就听我的,别问,山人自有妙计。”

    形骸无奈,素知这师姐花样极多,智谋不在玫瑰之下,道:“好,我不问。”

    裴若道:“咱们可以布金砂阵。“

    形骸奇道:“师姐居然会这古怪阵法?”

    裴若道:“对付恶人,自然要不择手段。这地下有一条灵气充足的龙脉,若只有我单独一人,一天之内无论如何来不及布阵,但有你相助,应当能够赶上。”

    形骸站起身来,道:“我布中枢,师姐做法?”

    裴若笑道:“你真气比我强,况且我是诱饵,自然得你居中调度了。”

    两人走出帐篷,裴若选了一处隐蔽之地,形骸脱去上衣,裴若在他身上画满符咒,随后形骸施展符华法,掌控龙脉灵气。此地并非混沌离水,灵气不足以对抗千百人,但若来者不过三、四十,能够应付自如。裴若则取出法器,埋藏在相应位置,一共需埋藏一千零八十件。本来她预计只需一半,但为了万全,还是多埋一些为妙。

    裴若骂道:“为了对付这狗贼,可让本人下了血本,只怕此事要亏!”

    形骸微觉麻烦,一边做法,一边抱怨道:“拜风豹又算得了什么?我一个人应付绰绰有余,师姐何必布置的如此繁复?”

    裴若笑道:“你不懂,眼下不是他来吃我,而是我要吃他。”

    形骸心知她是黑吃黑的老手,当年曾狠敲三钳三仙竹杠,眼下不知意欲何为,心中倒也好奇起来。

    足足忙了半天,至天明时分,此阵完毕。裴若道:“除非我逮住拜风豹,你坐着不能动,更不能令他们发现你在此。”

    形骸皱眉道:“见此人却不能痛揍,真令人如坐针毡。”

    裴若笑了笑,“嘘”了一声,手一挥,那帐篷消失不见,裴若在地上铺一张毯子,靠在树上,闭目养神。形骸浑身融入幻象,变成一块路边圆石。

    说来也巧,四周刚一静下,又听得远方马蹄疾驰之声,少时,一群银甲武人快速离近。裴若表情紧张,握紧问道剑,站起身来,抬头张望。风暴教徒看见裴若,大声欢呼,转动马头,朝她奔来,一眨眼,已将裴若团团围住。

    形骸数了数,一共三十人,其中一穿金甲之人眇了一目,正是拜风豹。

    裴若装得极像,花容失色,道:“来者何人?为何围困小女子?莫非竟是强盗匪徒么?”

    拜风豹哈哈大笑,策马上前,道:“裴若姑娘,你还认得我么?”

    裴若道:“拜风豹?”

    拜风豹笑道:“正是区区在下,不过在下是身边诸位兄弟的首领。”

    他身边一员副手大声道:“这位是拜鹰座下大弟子,妖道克星,救世豪侠,武功登峰造极的风暴教教主,妖女,见了教主,还不下跪?”

    形骸暗觉好笑:“拜风豹让人说出这话,自己不脸红么?”却见拜风豹满脸陶醉之色,而众教徒则尽皆露出崇拜之情。看来谎话千遍,自成了真理,至少说谎之人自己已信以为真。

    裴若道:“拜...拜教主,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不料你今日这般呼风唤雨,好生威风。”

    拜风豹又大笑起来,全忘了半个月前曾在形骸、玫瑰手下吃了大亏,他道:“裴若姑娘,我找你找得好辛苦,终于在此遇上了你。”

    裴若叹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拜教主前来找我,定然是为了一笔大买卖了?”

    众人听她语气豪迈,满身江湖豪侠气度,不禁惊奇。拜风豹忽然柔声说道:“是啊,裴姑娘,你这等姿色美貌,这般才能权势,江湖上能及得上你的年轻女子,只怕凤毛麟角。”

    裴若微笑道:“拜教主好会夸人,不过本人颇有自知之明,只是个混一天算一天的大混子。”

    拜风豹翻身下马,走上一步,道:“姑娘何必自谦?不瞒你说,我今日前来,乃是向姑娘求亲的。”

    裴若虽早有防备,闻言仍一个冷颤,满身鸡皮疙瘩,却也并非作伪。她道:“我听说拜教主曾率万众僧兵,前去向当今玫瑰殿下求亲,却被玫瑰殿下扫地出门。怎么?今个儿你故技重施,又来找我裴若了?”

    那场大败被拜风豹引为奇耻大辱,此刻听玫瑰提起,暗暗恚怒,道:“这消息倒也传得快,不过姑娘却听得差了。并非殿下不允我,而是我不喜殿下,故而拂袖而去。”

    形骸忍不住就想大笑,总算定力惊人,屏息无声。裴若抿扭过头去,抿嘴笑了片刻,道:“原来...原来如此。”

    拜风豹见她神情,心下着恼,声音变得急促凶恶,满是胁迫之意,他道:“姑娘,以我拜风豹今日身份武功,就算圣上在朝,也定会为我倾倒,忙不迭拉拢于我。我看中姑娘,是福是祸,姑娘并非愚人,想必心知肚明了。”

    裴若笑道:“我配不上教主,还请教主‘拂袖而去’吧。”

    拜风豹怒道:“裴若妖女,我这话今天就撂这儿了,我要你与我成亲,你不答应也得答应!如若不然,我风暴教猎杀世间妖道,对妖女尤其有一套,你可想尝尝厉害?”

    裴若“咦”了一声,道:“我既然是妖女,你为何非要迫我成亲不可?你身为教主,说一套做一套,又岂能服众?”

    拜风豹大怒,伸掌抓向裴若,忽然间,一阵金风吹来,沙子钻入众人眼中,众人痛得哇哇大叫,泪水直流,胡乱挥手,四处摸索。有人取出水袋,往眼中浇去,但却全无效用。

    拜风豹沉住气,真气运转,化作水行功夫,将眼睛冲洗干净,两旁一望,已没了裴若影子。突然间,地面裂开,数道金色锁链缠住拜风豹双足,往上一扯,拜风豹被吊了起来。他哼了一声,扔出骨灰飞刀,喀喀声响,锁链寸断,忽然间那锁链又变作大风沙。拜风豹瞧不清楚,心下惊慌,运足真气,防备飞来的金沙,感应靠近之人。

    这时,有一全身被笼罩在金箔中的人奔向拜风豹,一刀向他劈下,拜风豹斩出一剑,将这人脑袋斩落,鲜血飞溅,金箔散去,拜风豹认出此人是自己的教徒。他身子一震,见众人兵刃翻转,往上下左右打出,似乎全分不清状况,以为四周全是敌人。

    拜风豹怒想:“这妖女早有防备?她布下阵法害我?”稍一想,双足再度被缠,他喀喀两刀,斩断锁链,蓦地又有教徒飞扑而至。拜风豹一刀将那人斩死,骂道:“妖女!有种现身!与我堂堂正正交手!”

    裴若笑道:“我是妖女,根本不知堂堂正正是什么意思。”

    拜风豹朝那声音冲去,人未至,剑气先行,将那边的几个人影斩成了肉泥,却见又是自己的属下。他怒不可遏,陡然使出龙火功第七层境界,运骨灰飞刀,转了一圈,剑气激扬,朝各方飞出,将数十丈内花草树木尽皆粉碎,裴若躲在远处,见状吓了一跳,暗想:“他功力居然比想象中更高!幸亏此阵已成。糟了,不知行海师弟是否遇险。”

    不一会儿功夫,风暴教徒全被拜风豹所杀,但死后金箔升起,变成金沙,继续遮天蔽日,可见形骸并无大碍。拜风豹连斩十刀,内劲远远传开,有几次险些斩中裴若,好在金沙延缓剑气,裴若才能躲开。其实拜风豹想要脱身,并非全无机会,但他自恃武艺高强,仍想擒拿裴若,不愿落荒而逃,而在金砂阵中又分不清东南西北,一时决策失误,耗尽了气力。

    再过一炷香时候,拜风豹真气涣散,金砂钻入他口鼻之中,拜风豹呜呜哼声,屏住呼吸,门户洞开,破绽百出,裴若在两根金锁链上绑住金色短刀,手一指,锁链飞出,扑哧扑哧,刺入拜风豹琵琶骨中,拜风豹再无力挣扎,被锁链牢牢困住,动弹不得。

十八 孤子收钓钩

    裴若跃出藏身处,双手负背,轻轻巧巧地走到拜风豹身前,笑道:“拜教主,玩沙子玩到你这般狼狈,也算是古往今来第一人啦。”

    拜风豹大恨,但要害受制,也无法运用心想事成剑诀,他欲招骨灰飞刀治伤,但又钻出数道锁链,将骨灰飞刀环绕了十圈。拜风豹再无计可施,惊恐喊道:“别...别杀我!我认输,我从今往后,再不敢与姑娘作对。“

    裴若一掌打在拜风豹脑袋上,令其晕厥,再取出十二张道符,贴满拜风豹浑身各处,到此地步,就算拜风豹功力再强数倍也无济于事。

    形骸这才解开阵法,扑通一声,拜风豹落在地上。裴若笑道:“这风暴教摊上这么一位教主,也是他们倒霉。”

    形骸道:“杀了此人,风暴教就此散了,死在风暴教手中道术士的仇自也一笔勾销。”

    裴若摇头道:“不可鲁莽,他不过是个傀儡,还要从此人身上找出此教派真正目的。”

    形骸道:“是,他们每杀死道术士后,便抽其魂魄,不知送往何处。近年来已不知暗中祸害了多少同胞。”

    裴若举袖袍擦汗,道:“听来倒像是供奉邪神的仪式,不过为何仅杀害道术士?”

    形骸道:“听你这么一说,此教幕后的拜鹰定十分妖邪。”

    裴若忽然道:“我热死啦,真想好好洗个澡,师弟,你想不想一齐洗?”

    形骸一惊,道:“师姐何出此言?我.....岂敢对师姐无礼?”

    裴若笑道:“咱们并肩杀人都杀过,洗个澡又算得了什么?你长这般大了,怎地还与以往一般害羞?”

    形骸苦笑一声,道:“正因为长大成人,更需有礼有节。杀戒酒戒都可犯得,这色戒却是我心中大忌。”

    裴若道:“一起洗个澡,算什么色戒?咱们最多互相瞧瞧,难不成你还真想要我身子?”

    形骸大感窘迫,却见裴若往地上一指,土壤变松,忽然出现一池清泉。裴若道:“我脱衣服了,你来不来?”说着解开腰带。

    形骸退后半步,道:“师姐纵然豪放如昔,但小弟岂是放浪形骸之人?”倏然转身,大步走远。

    裴若嚷道:“喂,我是黄花闺女,你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啦!”探头张望,见形骸越走越远,她微微一笑,暗忖:“不出所料,听说他近年来放纵不羁,想不到还这般老实。”抓住拜风豹,跃入池中,瞬间沉没。

    形骸听入水之声,陡然惊醒,奔回原处,见裴若与拜风豹已跑的没了影,池水也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百两翡翠,另有字句:“师弟,多谢相助,翡翠奉上,万仙山上再见。”

    形骸望着巨款,啼笑皆非,心道:“我要这许多翡翠何用?师姐捉这拜风豹又做什么?”但这位师姐古灵精怪,妙计多端,行事谨慎,拜风豹绝逃不出她手掌心,形骸自也不知她去了哪儿,于是长叹一声,不再纠结,追赶白雪儿去了。

    ....

    裴若在地下河中游了一阵,哗啦一声,探出脑袋,来到一山洞之中,此洞是她花费极大心血所造的鸿钧逝水,其中有重重防护,诸般陷阱,无数草药,极多法宝,装饰的瑰丽奇异,精致典雅。裴若打开一处水晶大水缸,将拜风豹扔了进去。

    拜风豹呛水,大声咳嗽,登时转醒,身子转动,动作猛烈,可由于毫无力气,自也难以脱身。

    裴若笑道:“放心,这水呛不死你,但水中有毒,若无我解药,饶是你功力高强也必死无疑。”

    拜风豹虽在水中,但仍听得清清楚楚,骇然摇头,满眼哀求之情。

    裴若宽衣解带,走入对面一个水缸中浸泡着,拜风豹直勾勾看着她,心中欲望炽热,可又不敢显露半点不敬,以免遭杀生之祸。

    裴若笑了笑,闭上眼,遁入冥想。拜风豹只听脑中有个声音说道:“你败在我手上,愿不愿向我发誓臣服?愿不愿将你所练的功夫赠送给我?”

    拜风豹不明所以,但连连点头,裴若的笑声十分欢喜,忽然间,拜风豹只觉浑身剧痛,仿佛十余柄小刀在他肌肉、骨骼、心脏、脑子中切割,那痛楚极端冰冷,异常厉害,他身子抽动,喉咙拼命发声,但在水中也传不出去。

    过了许久,裴若跃出水缸,自觉功力大涨,也学会了拜风豹得意的心想事成剑法。

    其实,长久以来,裴若一直知道拜风豹想要得到自己,因为此人野心勃勃,意图一步登天,而龙国年轻未婚的女子中,除了玫瑰,再无一人权势地位胜得过裴若。她本人并无害人之念,但既然拜风豹心存歹意,裴若索性将计就计,反过来利用这拜风豹来练成一门奇功。

    她如今所用法术叫做“孤子钓钩”,她需亲手击败一个强敌,再与强敌同时置身于这珍贵的歌灵水中,强敌亲口答应向她认输,愿意奉上自身武学,裴若便能从这强敌身上“借取”所有功力,以及其心中最精妙的武学。

    此举委实太过冒险,因她不知拜风豹何时会出现,也不知拜风豹将会如何布置,故而她随时做好逃跑打算,或者一路将拜风豹引到这洞穴里头,唯有在此,她才有十足把握能制住此人。幸好她运气不错,碰巧遇上了行海师弟。

    本来她与形骸联手足以胜过这拜风豹,不必用那金砂阵,但裴若必须亲自制住拜风豹,否则这孤子钓钩就难以生效。她想起形骸来,吐了吐舌头,暗暗歉疚,又不禁脸红,心想:“师弟与我交情最好,多半不会在意,况且我拿翡翠赠他,他也该心满意足了。待我夺了万仙清高仙长的职位,再向他好好道歉。”

    她穿戴妥当,想了想,将拜风豹放出,拔出他肩上的匕首。忽然间,拜风豹睁开眼,一掌斩向裴若咽喉,裴若手指一弹,拜风豹从掌心到腹部一阵酸麻,重重摔了一跤,登时头破血流。

    裴若感到自身功力增长了数倍,好生欣喜,只是她这功夫是从拜风豹身上借来,拜风豹虽无法不借,但不用时还得归还,拜风豹若死,这孤子钓钩之法当即无用,她叹了口气,一巴掌将拜风豹打晕,替拜风豹解了毒,招来一十舌海犬,驮着拜风豹,跃入水池,将他送走。

    到了这时,裴若反而有些担心拜风豹会遭遇不测,但她又想:“好人不长命,王八活千年,一切听天由命。”这拜风豹至少能活过一、两个月,等到裴若当上清高仙长后,此人是生是死,裴若也不在乎了。

    拜风豹只觉迷迷糊糊,晃晃悠悠,忽冷忽热,有气无力,肚腹鼓胀,难受至极,不久,又感到有人伸掌拍打自己后背,一股热流在经脉间流淌。这般煎熬,不知多长时候,他“哇”地大叫,眼前恍惚,摆脱了黑暗。

    只听侯亿耳喜道:“孩儿,你醒来了?”

    拜风豹视线变得清晰起来,见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侯亿耳坐在一旁椅子上,两个女教徒坐在床边,手中捧着药碗,气味难闻,中人欲呕。拜风豹认得这两个女教徒,她们都曾与拜风豹缠绵过,此时望着拜风豹,仍是满眼爱慕之色。

    拜风豹恼了,一推两个女子,她们惊呼起来,药碗落地,砸得粉碎。侯亿耳骂道:“没用的东西,都给我下去吧!”两女战战兢兢的退下了。

    侯亿耳叹了口气,道:“孩儿,你受苦了。”

    拜风豹想起自己遭遇,突然间沮丧万分,他道:“爹爹....我...我没用,我屡屡失败,被那玫瑰、裴若....好生羞辱!”

    侯亿耳紧紧握住拜风豹手掌,道:“孩儿,一时挫折又算得了什么?你不想想,你如今握有多么大的权力?只要你一声令下,数万人不惜性命也要替你办成;而拜鹰大仙有数不清的绝世武学能传给你,你眼下敌不过裴若、玫瑰、孟行海,将来终有反败为胜,翻云覆雨的时候。”

    拜风豹道:“可...可孩儿累了,孩儿...不愿再如此下去。爹爹,你的计策虽妙,可我听说纯火寺对咱们风暴教极为不满,说咱们都是叛徒。他们....他们并不赞成咱们猎杀道术士。”

    侯亿耳怒道:“这群老顽固,他们懂个屁!再说了,拜鹰大仙要咱们搜罗道术士的魂魄,他是咱们的大靠山,咱们听他的总没错。”

    拜风豹听侯亿耳声音热烈、狂躁,既蛊惑人心,又似乎极为危险。他原本对父亲钦佩至极,言听计从,但在这一瞬间,突然感到无可形容的厌恶感。他明白侯亿耳纯是一片好心,盼望自己能从这乱世中出人头地。可他也渐渐觉得侯亿耳其实是在帮倒忙,令拜风豹手忙脚乱的瞎折腾,逐渐四面楚歌。

    侯亿耳仍在喋喋不休的说话,拜风豹越听越头疼,他道:“你既然说要听大仙所言,为何又擅自取走黄齿王的魂魄,引食人蛮子去对付藏家?你所作所为,令藏家非杀我而后快!”

    侯亿耳瞪眼道:“孩儿,你连老父都...都不信了么?我全是为了你好啊!是你说要娶那玫瑰,我才替你想方设法。”

    拜风豹见侯亿耳似倍受打击,心下懊悔,但仍道:“爹爹,我....经过了这许多事,我....觉得或许我....并非...如此着急,我还年轻,未必非急于求成不可。今年我掌不了权并不要紧,甚至十年、二十年内.....”

    侯亿耳叹道:“孩子,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你年轻时的这股子冲动朝气最是难得,等到了老来,一切可能就来不及了。”

十九 谁家皆烦心

    拜风豹喝道:“就算来不及又怎样?总好过被人当狗一般撵来撵去,不得安宁!”

    侯亿耳道:“你怎地如此对为父说话?为父还不是为了你着想?”

    拜风豹心想:“什么叫为我着想?你哪个主意不是将我坑的满脸是血,满头是包?”此刻,他只觉得活得好累,自己好生无力,侯亿耳不过是个一事无成的懦夫,却将自己办不成的事强加在拜风豹头上。

    圣上已经不在了,拜风豹的野心也早该结束,偏偏被侯亿耳赶鸭子上架,先唤醒了那邪门儿的拜鹰,又借拜风豹名头创立了风暴教,拜风豹似真正被一场大风暴卷入,越陷越深,瞧不清前路。

    那拜鹰是拜家古时的一位大英雄,据说数千年前,曾有一妖界的大魔头降临人世,是这拜鹰将这大魔头杀死。拜鹰受伤过重,将自己埋入一古墓中,后人在这古墓上修建了宫殿神庙,纪念这位光荣的祖先。

    却不料这拜鹰还活着,仍保持年轻时的模样。拜风豹常常感到不可思议:拜鹰只是龙火贵族,即使长眠不醒,如何能活过几千年?他以为此人是假冒的,可又是拜风豹亲手将他从古墓中唤醒。此人虽然生存,却只能以道术士的魂魄为食,不知是何道理——他确实又是活人,身怀龙火,并非僵尸幽灵。

    拜鹰因此赐予拜风豹信物,令拜风豹招徕信徒,狩猎道术士,除此之外,他还令拜风豹找寻五位血脉特异的修法者:有人是萨满,有人是巫师,有人是道术士,听说还有和尚尼姑。那黄齿王不过是其中之一,若得了这五人的灵魂,拜鹰又会怎样?他并未明说,但拜风豹总不禁害怕。

    他似在黑暗中前行,被无形的手引领,自身则毫无自由。起初,这风光的权柄确实令他欣喜不已,而迎娶玫瑰、裴若的希望亦令他雀跃万分,但如今美梦几乎破灭,拜风豹不禁胆怯,只想着该如何在沉船前逃脱。

    侯亿耳又数落他几句,这才出了屋子。拜风豹半坐半躺,脑子沉甸甸的,心中不住叹息。

    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呢?

    忽听门扉被人轻轻敲响,拜风豹道:“进来!”

    来人是先前服侍他的女教徒,她是辛家一龙火贵族,武功不高,权势衰弱,人却漂亮,拜风豹与她相好已有数月,她人很合拜风豹的心意,能令拜风豹烦恼时稍稍好过一些。

    有时候,拜风豹曾想:“与其做那些希望渺茫,不切实际的梦,不如找个像她这样的女子,传宗接代,太太平平的过活。”

    这念头此时愈发强烈了。

    他道:“慕儿,先前我不该对你凶。”

    辛慕红着脸道:“教主,慕儿见到你活着,比什么都开心。只是....只是慕儿有件事须得告诉你。”

    拜风豹道:“你说罢。”

    辛慕脸羞得更红了,她低下头,水汪汪的双眼时不时偷看拜风豹,她道:“教主,我....我似乎有...有身孕啦。”

    拜风豹惊呼一声,脑中大乱,辛慕似怕他生气,急忙跪倒,泣道:“我知道是我不对,我不该色诱教主,令教主为难,但....但请教主准我...准我养下这孩儿,我绝不告诉旁人是教主的。”

    拜风豹渐渐理清头绪,平静下来,反而甚是高兴,他柔声斥道:“你胡说些什么,自然得养下来,为何不告诉旁人是我的?是我的孩儿,我岂能不爱惜?”

    辛慕大喜,纵体入怀,一时间泣不成声。拜风豹抱着辛慕,嗅着她身上甜蜜的香气,隐约觉得这就是幸福的味道。

    这滋味儿...可比对付玫瑰、裴若好得多了。我不想干了,就这么算了吧,娶了辛慕,养儿育女,这一辈子还有什么不知足的?难道真的要去做圣僧,当皇帝,一辈子担惊受怕,不得安宁?

    拜风豹想起侯亿耳,随后想起拜鹰,激灵灵打个寒颤:侯亿耳纵然固执,但拜风豹当下功夫已不逊色,况且他是拜风豹的父亲,以他的性子,想必会疼爱孙儿。只是那拜鹰....拜鹰神通广大,阴沉险恶,若得知拜风豹退缩的心思,不知会做出怎样的事来。

    他怕隔墙有耳,以极低极低的声音说道:“我将来必然娶你,此事你暂且莫要声张,从今往后,你不必去做那些危险活计,就留在我身边吧。”

    辛慕喜极而泣,连连点头,这时,外头有人跪地喊道:“教主,伤势如何了?鹰神要见你。”

    拜风豹一凛,辛慕连忙服侍他穿戴一新,两人走出屋子,外头教徒见辛慕俏脸如花,衣衫凌乱,皆认为两人刚刚在屋内亲热,不过此乃教主特权,倒也并不出奇。

    拜风豹道:“从今往后,辛慕升任我的贴身侍女,一应职责,皆只听我一人安排。”众人遵命,拜风豹遂走向神殿。

    神殿中依旧又黑又冷,令人惶恐,所幸那白色长手婴儿的幽灵并未重现,当拜风豹踏入大厅时,火光点燃,环绕四周,拜鹰立于他的神像之前,四周有拜家许多高手护卫,侯亿耳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与拜风豹同时跪拜道:“参见仙神!仙神万岁万岁万万岁!”

    拜鹰叹道:“拜风豹,听说你又去做多余之事了?”

    拜风豹连连磕头,道:“属下一时糊涂,今后再也不敢。”

    侯亿耳道:“祖先大神,是我教子无方,唆使他如此行事,一切罪责在我!”

    侯亿耳心中一暖:“爹爹毕竟对我极好。”

    拜鹰手指一点,拜风豹见自己神藏穴上有一股白烟升起,他吓了一跳,但并无疼痛之感,过了片刻,拜鹰道:“你中了道术士稀奇古怪的法门。”

    拜风豹急道:“这法门...法门有何危害?”

    拜鹰叹道:“危害似乎不大,但对你眼下功力无损,我也说不准到底有何功效。你修养几天,暂时莫要擅动。”

    拜风豹松了口气,道:“谢.....”一个谢字尚未说完,突然,他经脉剧痛,口喷鲜血,站立不稳,往后就倒。侯亿耳急忙将他扶住,骇然道:“祖先大神,您这是....”

    拜鹰提高嗓门,道:“他身为我选中的教主,行事无能,累得许多教众丧命!且又一事无成,未能带回道术士灵魂来!我不取他性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侯亿耳叹道:“多谢祖先手下留情。”

    拜风豹痛苦至极,刹那间气往上冲,暗忖:“我不干了!老子...老子不干了!等老子伤一好,立即就逃走,找一远省躲藏起来!”

    侯亿耳拍拍手,有一教徒手中捧着酒瓶般的事物,端了上来,拜鹰揭开瓶盖,闻了闻,面露喜色,道:“还是副教主办事牢靠。”

    侯亿耳摇头道:“并非属下功劳,而是教主出发之前,曾命我这般行动,这瓶中是十个道术士的灵魂,刚刚取来没几天,甚是新鲜。”

    拜鹰将瓶中紫血一饮而尽,苍白的脸上回复些许血色,长吁一口气,道:“好!妙极了!俗话说,舔犊情深,你对这儿子真是没话说,瞧在你的份上,今天饶此子一回!“

    拜风豹望向侯亿耳,侯亿耳点了点头,拜风豹道:“多谢...仙神饶恕...”

    拜鹰冷笑一声,又道:“听说那个万仙盟会的山上,这些时日会很热闹,对不对?”

    侯亿耳道:“正是!他们举办比武,盛况空前,凡是道门的高手,愿意加盟万仙,皆可派人参与。”

    拜鹰昂首道:“这万仙门光大门庭,本来也与咱们风暴教无涉,但听说届时山上多有道术士,只怕数目不下千余,是也不是?”

    侯亿耳道:“不错,莫非仙神想要闯一闯万仙山,轰轰烈烈的闹上一场?”

    拜鹰摆手笑道:“听说那朝星剑神剑法冠绝天地,我虽不惧,但暂且不想与他硬拼。不过上山瞧瞧,倒也无妨。”

    拜风豹知道他定是想暗中吞噬道术士灵魂,稍一想就不寒而栗:“若被万仙盟察觉,立时就能知道是我风暴教所为,这祸越闯越大,我..我今后该如何是好?”他脸色变得煞白,好在他失血过多,旁人也并未留意。

    侯亿耳道:“我前不久逮住一道门,似是海法神道教的旁支,他们正要赶往万仙山比武,争夺六位清高仙长与四位少侠剑仙的称号。咱们可假冒此道门,易容上山行事。”

    拜鹰点头道:“很好,就这么办,你去安排吧。”说完此言,盘膝而坐,大殿瞬间陷入阴暗,侯亿耳扶着拜风豹退了下去。

    两人远离神殿后,拜风豹道:“爹爹,这拜鹰...拜鹰仙神当真要与万仙正面为敌?咱们可远不是万仙对手。”

    侯亿耳叹道:“孩儿,你有所不知,这拜鹰神通广大,武功深不可测,或许不在圣莲女皇之下,若他与万仙首脑单打独斗,胜负之数,难以预料。”

    拜风豹声音发抖,道:“他纵然谁都不怕,可咱们呢?我呢?我是此教教主,到头来,一切罪过都要算到我头上。”

    侯亿耳毅然道:“孩儿,你胡说什么?你是教主,他是教宗,拜鹰大仙与你犹如一体,密不可分,你的事就是他的事,你若遇难,他岂能不管?再说了,咱们风暴教总有一天将一统天下,慑服万众,到时你将有多大权威?你怎地光想坏处,不想好处呢?”

    拜风豹咬牙不语,侯亿耳拍了拍他肩膀,鼓励几句,便兴冲冲的跑远了。

    瞧他模样,似乎变得比拜风豹还要年轻,还要充满活力。

二十 春水向东流

    白雪儿立于船舷处,倚着栏杆,眺望海面。海风拂过,令她秀发飘扬,一如她的思绪无片刻平静。

    她幽然叹息,暗想:“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郎君无情远游,却抛下了痴情的佳人等候,郎君不归,佳人却痴心不改,唯有受无穷无尽的愁苦,任由绝代风华渐渐老去。”

    她凝视一个又一个掀起的浪花,阳光洒在她脸庞上,时而温煦,时而冰凉。她又叹了一声,暗忖:“古人云: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说的不正是我么?但是呢?再美貌,再秀丽的容颜,总有瞧得厌烦的时节,任凭我描眉染唇,香肩雪胸,行海他摸得惯了,玩得累了,终究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这一身残花败柳。唉,鱼儿啊鱼儿,你们莫要害羞,只管来看我就好。我这梦幻般的容貌,只怕你们,比他还懂些...”

    突然间,一个白乎乎的影子钻出水面,撞在白雪儿脸上,白雪儿“妈呀”地叫了一声,摔了个四仰八叉。

    孟建丽等迅速赶来,问道:“师姐,有敌人么?”低头一瞧,尽皆大惊,喊道:“章鱼?”

    白雪儿一抓脸上事物,提起来一看,正是一遍体雪白的小章鱼,样子倒也美观。白雪儿只觉脸上黏糊糊的,只怕有损美貌,愤怒异常,道:“臭章鱼,竟敢非礼本姑娘!我纵然倾国倾城,你又来瞎凑什么热闹?”

    那章鱼道:“还请....救我一救。”

    白雪儿登时毛骨悚然,惨叫道:“它说话啦!”

    张轻羽道:“说了什么?咱们怎地没听见?”

    郝铁律道:“师姐,你练功走火入魔了吧。”

    白雪儿拔出长剑,指着章鱼道:“你不是妖魔,就是元灵,居然敢戏弄本仙女!还不速速开口招供!”

    章鱼摇头道:“我....我乃仙灵,正用梦墨与你交谈,还请...还请救命。”

    白雪儿从头凉到脚趾,颤声道:“仙灵?”

    章鱼道:“是,是仙灵,但我并无恶意,姑娘,请容我...容我借你身子躲上一躲。”

    白雪儿怒道:“我是黄花闺女,你这色鬼少找借口!”

    章鱼痛苦不堪,道:“并非...并非找借口,而是你的...你的脑子近乎梦海..”说话间,白雪儿只觉那章鱼身子一滑,钻入自己鼻孔,她惊恐万状,想运功将它逼出来,但只觉头脑一冷,章鱼瞬间不见了。

    白雪儿魂飞魄散,喊道:“它....它钻到我脑子里去啦!”

    另四人齐声笑道:“师姐可是吓迷糊了?”

    白雪儿回头道:“你们难道没听见它说的话?”

    伍白首道:“师姐,咱们只听见你自说自话而已,刚刚那章鱼已经跳回海里,你没瞧见么?”

    白雪儿急道:“你们中了它的梦墨幻觉!真的,它到我脑中,只怕要吞我魂魄....”

    章鱼道:“我绝无恶意,姑娘莫要逼迫我,姑娘花容月貌,心肠又好,我定然没看错人。”

    白雪儿“嗯”了一声,心情稍稍好转,暗道:“这仙灵倒还识货,说不定并无恶意。当年马炽烈不也被无形仙灵附体,最终被师父所救么?我且阳奉阴违,敷衍它一会儿,等师父追上来,那就万事大吉。”

    章鱼道:“姑娘曾见过其余被仙灵寄宿之人?”

    白雪儿吓了一跳,道:“这章鱼能听我心思?”想要呼救,但孟建丽等人见怪不怪,自行回舱去了。

    章鱼道:“我在姑娘脑中,姑娘脑中思绪,我可窥见一二。”

    白雪儿急忙收摄心神,渐渐平静下来,答道:“你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何找我麻烦?”

    章鱼道:“我被地庭的元灵追捕,我藏身的混沌离水被毁,实是无路可走,无家可归。若是寻常人被我附体,定然被我害死,唯独姑娘能自由徜徉于梦海,才能保住你我不死。真是好运气,好运气....”

    白雪儿怒道:“你果然是罪大恶极,定然杀了不少地庭元灵,不然它们为何捉你?”

    章鱼道:“这可真是冤枉,我本来在混沌离水里住的好好的,突然跑来一瘟神,与我一场大战,令我身负重伤,梦境也被夺走大半。”

    白雪儿皱眉道:“那人能够夺梦?他也是仙灵么?”

    章鱼道:“那人叫做拜鹰。”

    白雪儿道:“拜鹰?他不是....不是风暴教的邪神么?”

    章鱼道:“似乎正是如此,那是十天之前的事了。”

    白雪儿道:“他为何要夺你梦境?”

    章鱼道:“我梦境中有不少秘密,或许与他有关。”

    白雪儿道:“那些秘密是什么?”

    章鱼叹道:“我已想不起来,都被拜鹰夺去了,他手中有一法宝,专门夺取旁人的梦墨。”

    白雪儿皱眉道:“你可疑的很,在我脑子里,定然偷偷吃我魂魄,等我师父来了,我让他把你揪出来,你就知道厉害啦,现在自个儿麻溜滚蛋,我就既往不咎。”

    章鱼骇然道:“我绝不吃你魂魄,就像我吃不了其余仙灵一样。哪有仙灵以仙灵为食的?你们人类吃人么?”

    白雪儿哼了一声,道:“那可说不准。”

    章鱼沉吟许久,道:“你是不是喜欢一个叫孟行海的人?”

    白雪儿恼羞万分,道:“你不许看我心思!”

    章鱼道:“他也会幻灵塑世功?我有个法子,可以让他喜欢上你,令你得偿所愿。”

    白雪儿登时心动,眉开眼笑,道:“真的?什么法子?”

    章鱼道:“此招叫做木已成舟,生米熟饭,叫他抵赖不得,唯有与你成亲。”

    白雪儿哼了一声,道:“这有什么用?本仙女早就用过啦,此人软硬不吃,眼光太差,绝丽之色也不放在眼里,棘手的很。”

    章鱼笑道:“咱们仙灵求偶的法子可与凡人不同,并非在现实结合,而是在梦中先行结缘,他在梦里恋上了你,在现世就再也抵挡不了你的魅力,这叫‘夜有所梦,日有所思’。”

    白雪儿喜道:“那你还不快快教我?”

    章鱼为了活命,只得打起精神,传授白雪儿这仙灵求偶之法,白雪儿专心致志,全神贯注,学习此门诀窍:原来此法关键,乃是悄然潜入旁人梦境,勾引那人在梦境中的‘元神’,两人在梦中亲热缠绵,待醒来之后,那人魂魄里遂留下了施法者的情愫,一回生,两回熟,久而久之,必然生出爱慕之情。

    白雪儿吞咽口水,越学越是高兴,一时大汗淋漓,不亦乐乎。忽然间,有人一拍她肩膀,问道:“雪儿,你怎地这般用功?”

    白雪儿吃了一惊,嚷道:“师父?你赶来了?”

    形骸晃了晃手中酒瓶,道:“途中遇上些要紧事,你怎地满脸湿乎乎的?”

    白雪儿一抹汗,道:“我....我用功勤勉,浑身香汗,师父你怜香惜玉,替我擦擦?”

    形骸笑道:“不像话!”

    白雪儿怒道:“不解风情的笨蛋!你才不像话呢!”

    形骸哈哈一笑,不再答复,突然间,张轻羽、孟建丽、郝铁律、伍白首都跑了出来,见到形骸,尽皆大喜,向形骸磕头问安。

    形骸道:“为师开了小差,诸位贤徒莫要怪罪。”

    众人齐声道:“岂敢,师父定然是去做侠义之举。”

    形骸点了点头,考察众人武功进境,到了晚间,命众人回舱。

    白雪儿想告诉他这章鱼仙灵之事,但此君甚有义气,帮白雪儿出谋划策,而且看似当真无害,白雪儿也不能无情无义。

    她回到屋内,偷听形骸那厢情形,过了一会儿,听见平稳呼吸声,她心下窃喜:“混师父,你终于逃不出我的掌心,咱们梦中相见,不让你拜倒在我石榴裙下,与我大战三百回合,我白雪儿誓不为人。”

    她盘膝而坐,潜运神通,章鱼仙灵从旁相助,蓦然间,船舱安静下来,一切似笼罩在轻纱之中,形影残留,朦胧绰约。白雪儿知道已遁入梦境,一跃而起,四处行走。

    章鱼飘在白雪儿头顶,给她一卷红绳,道:“你瞧见了他,将这红绳拴在他身上,他就会忍不住与你相好,只是切记,不可施展太猛,以至于在现世里也会情欲难耐。咦,你怎地流口水了?啊!你鼻血也流下来了!”

    白雪儿抹去口水鼻血,镇定自若,道:“梦境而已,并非实情,你也太大惊小怪了。”

    她脚步坚定,目光如炬,一往无前,笑如淫贼,推开形骸的船舱,船舱里却是海边,她见到形骸在梦中也喝的酩酊大醉。她呼吸沉重,加快脚步,一扬手,运仙灵求偶功,将红绳拴在形骸身上。

    形骸蓦然转醒,见到身上红绳,目光困惑,白雪儿朝他嫣然一笑,娇躯摇曳,缓缓脱去衣物,走向她这梦寐以求的情郎与师父。

    形骸冷笑道:“好个狡猾的仙灵妖魔,以为变作白雪儿,便能骗过本仙?”

    白雪儿“啊”地一声,心道:“怎地...怎地没用?“

    章鱼自也惊讶,道:“是了,他在梦海之中行走久了,多遇上仙灵诱惑,故而能抵抗此招。”

    白雪儿恼道:“那该怎么办?”

    章鱼道:“糟糕,快跑!”

    话音刚落,形骸一拉扯红线,白雪儿人飞了起来,落入形骸怀里,她惨叫道:“我不敢啦!我是开玩笑的....”

    顷刻间,形骸已吻上了白雪儿嘴唇,堵上了她后半句话,白雪儿霎时痴狂着迷,却又不知所措,蓦然觉得形骸压住了她,与她抱在了一块儿。

    她筋麻骨软,口干舌燥,兴奋莫名,心花怒放,却想:“他....他为何...为何中招了?”

    章鱼道:“是了,看来此人未必对你无意,只是这念头被深深藏在心底,轻易不显露出来。此刻是在做梦,他以为你是仙灵假扮,并无后果,所以放开顾忌了。”

    白雪儿高兴之余,又有些来气,道:“这混账原来是假装正经!那他为何在现世不招惹本姑娘?”

    章鱼叹道:“男欢女爱,天性而已,世人各个儿都是如此。但圣人论迹不论心,梦中哪怕再离经叛道,在现世仍严守礼防,并不能算得过错。”

    白雪儿还想嘲讽形骸几句,但很快便沉迷于温柔乡中,被缠绵的美梦冲昏了头脑。

二十一 海上升明月

    形骸身躯一震,见舱内漆黑,听窗外潮汐声韵律反复,他依稀记得昨晚梦境极为荒唐,似乎与白雪儿有亲热之举,他微觉怪异,但很快不以为然。

    不过是梦。

    他本以为周围有仙灵,意欲迷惑自己,但即使在梦境之中,仙灵也难以闯入他的心神,那只是形骸自己的邪念罢了。

    想想又能怎样?人在梦境中是没有约束的,真正放浪形骸也无妨。

    形骸走出屋子,船工已煮了菜粥,不久,众弟子也陆续走来,向他问安。

    白雪儿脸蛋有些红,瞪着形骸,笑吟吟的,眸含深意。形骸道:“你瞪我做什么?还不吃饭?”

    白雪儿“哼哼”两声,笑容不退,小口喝了粥,道:“师父,你喂我。”

    形骸骂道:“你自己没长手么?”

    白雪儿又“哼哼哼”冷笑,闷声喝粥,心中惊怒:“这无情人儿,这般待我,害我床铺湿的一塌糊涂,居然敢不认账?”

    章鱼道:“他自己只怕仍不知情。”

    白雪儿怒想:“什么?那昨晚岂不白陪他睡了?”

    章鱼道:“实则并未真正同睡,而是梦中假象。”

    白雪儿道:“那又有什么用?春梦我自己不会做么?”

    章鱼叹道:“须得细水长流,终有一天,他会离不开你,届时你自可得偿所愿。”

    白雪儿又重重“哼”了一声,道:“**大盗,偷香窃贼,最是懦弱薄幸,可恨可杀。”

    孟建丽奇道:“师姐,你被人**了?”

    白雪儿叹道:“没有,没有,但有些人哪,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表面上一本正经,可脑子里所想所为真是...真是不害臊!”

    形骸居然点头道:“白雪儿言之有理,人心隔肚皮,世上多得是伪君子,尔等初涉江湖,更需小心谨慎,莫要轻信旁人!”

    白雪儿又道:“是啊,有些人嘴上说的好听,可实际上呢?啧啧啧,那手段,真不知把人家整治得多舒服。”

    形骸奇道:“雪儿,你睡糊涂了么?为何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其余四人都道:“师父,师姐从昨天早上便自言自语。”

    形骸笑道:“那是她梦魇玄功练功有成,可喜可贺,来,为师敬你一杯。”说是敬酒,掌中酒瓶一举,喝一大口,已然底朝天。张轻羽道:“师父,你怎地大白天喝酒?”形骸道:“为师海量,千杯不醉,你懂什么?”

    白雪儿又要冷嘲热讽,章鱼道:“咱们这仙灵求偶功主旨在于出其不意,方能顺利进入他梦中,莫要让他晚上有了防备,到时便难以成功。”白雪儿心中一凛,暗拍胸膛,道:“好险,好险,我万不能得意忘形。”

    如此接连数晚,白雪儿皆与形骸在梦中相会,醒来后,她觉得形骸瞧她眼神大为不同,以往坦荡随意,现在却有些躲闪。白雪儿大喜过望,推测自己在现世当师娘的日子只怕已不太远,岂料之后再欲入梦,竟被一堵无形墙壁拒之于外。

    白雪儿大受挫折,恨不得硬闯过去,章鱼忙道:“万万不可!他起了疑心,才设立此屏障,你若硬闯,他就知道是你暗中捣鬼了。”

    白雪儿骂道:“这臭石头,本姑娘美冠古今,艳丽无双,如今要投怀送抱,他居然还不让?”

    章鱼长叹一声,道:“白雪儿,须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事到如今,还是....”

    白雪儿咬牙道:“不成,必须就在这船上与他玉成好事,他害得我成了半人半仙灵,找不到老公,还....弄湿了好几条裤子,只能向他问罪!你还有什么好法子没有?”

    章鱼无奈,道:“此人好酒,你可将自己梦境捉出来,变作梦墨,我再将梦墨变成酒。因为仙灵求偶功之故,他与你已有姻缘,只要喝下这仙灵求偶酒,他非将你当做爱侣不可,只是...”

    白雪儿急躁起来,道:“什么‘只是,但是’的,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章鱼道:“只是...这酒药性太强,令凡人狂性大发,一发不可收拾,一旦他喝了下去,热情太盛,只怕姑娘...承受不住。”

    白雪儿得意大笑,道:“妙极,妙极,本仙女今夜就马革裹尸,死在床上也无妨!”

    章鱼道:“这船上还有你其余同门,凡人规矩又麻烦,若你两人叫声太响,被人知道,你俩名声可就毁了。”

    白雪儿不禁一惊,但随即说道:“还是你想得周到,不过我可用梦魇玄功隔绝声响,咱们闭门造车,外人焉能知晓?”

    章鱼不禁赞叹道:“白雪儿,你这偷香窃玉的心思手段,真乃世所罕见,我是自叹不如的。”

    白雪儿嘿嘿冷笑,道:“你少胡说,本姑娘冰清玉洁,守身如玉,但对付命中注定的冤家,自然无所不用其极。”

    好不容易等到众人熄灯休息,白雪儿拿一瓶酒,章鱼注入梦墨,酒中五光十色,绚烂夺目,白雪儿正担心这酒太过奇特,但过了片刻,酒复又透明,酒香四溢。

    她微微一笑,昂首挺胸,心想:“风萧萧,易水寒,巾帼一去不复返。孟行海啊孟行海,今夜就让你真正尝尝本仙女身子的滋味儿。”

    当即蹑手蹑脚,施展梦魇玄功,身躯化虚,飘入形骸屋中,形骸盘膝不动,尚未睁眼,但立时察觉,道:“调皮丫头,大晚上的,你又有什么鬼主意?”

    白雪儿幽幽叹道:“师父,我...我睡不着,你陪我喝一杯酒如何?”

    形骸笑道:“你什么时候也成了酒鬼?”

    白雪儿道:“上梁不正下梁歪,师父是酒鬼,弟子岂能不有样学样?”

    章鱼听白雪儿镇定自若,言语自然,不由肃然起敬:“这位姑娘作奸犯科,无师自通,简直是天生的好手。”

    形骸近年来有酒不拒,只要不误事,无论何人来敬酒,哪怕酒中有毒也照喝不误,有时反而盼着酒中有鬼,如此更有乐子。他道:“既然要喝酒,何必在这儿闷着?”一拉白雪儿的手,两人身影变得虚幻,霎时已到了甲板上。

    海上一轮明月,海水黑的发紫,波涛起伏,层出不穷。形骸笑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雪儿,酒呢?”

    白雪儿到了开阔之处,倒也感到局促不安:“上头就有瞭望的水手,这般如何亲昵?总不见得将碍事的打晕了?”往上一瞧,哭笑不得,原来那水手居然睡着了。

    形骸道:“放心,我已施法护航,海上元灵土地不敢为难咱们这艘船。”

    白雪儿心怦怦跳,取出酒来,交给形骸,形骸抬头就喝,喝完笑道:“好酒!到底是我的好徒儿,敬我的酒比旁人来敬好喝万倍。”

    白雪儿也笑道:“为何我的酒比旁人好喝?”

    形骸想了许久,忽然道:“雪儿,多谢你。”

    白雪儿身子一颤,她问道:“你为何....为何谢我?”

    形骸摸了摸她的头发,道:“我是活尸时,你陪在我身边,历经苦难,毫无怨言;我成了自大浮躁的凡人,你仍陪着我,随我一起胡闹,和我一起自卖自夸;如今,为师又变成个惹人厌的酒鬼,你还是顺着我胡来,把自己变作个小酒鬼。若没有你这丫头,这些年我真不知该如何度过。”

    他语气平淡随和,却无疑是肺腑之言,并非喝醉后管不住嘴,胡言乱语。白雪儿凝视形骸,感受着海上的风,突然间,她心中一片宁静祥和,沉着镇定,那炽热的欲念不再令她急躁,这些天来,她头一次审视自己的心思,发现那并非如她设想中那样,只是原始的、身子的冲动,而是真正的依恋与深厚的爱意。

    白雪儿突然不急了,就像两人已经签订了无可反悔的契约,无论是做师徒也好,还是做情侣也好,只要他们能长久在一起,到底有无夫妻之实,却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白雪儿介于仙灵与神裔之间,师父也是个常常行走梦中的人物,他们与凡人颇为格格不入,他们之间的缘分太深厚,太牢固,爱情、友情、亲情皆已无法形容、无法囊括这感情。

    她抢过酒瓶,倒入嘴中,这酒甚是香甜,滋味儿甚是销魂,就像情爱一般,令人迅速沉醉,难以自拔。

    她道:“师父,若我梦中遇上了心爱之人,又在梦中将身子...身子给了他,算不算...算不算做错了事?”

    形骸笑道:“那是梦中人物,何必有那么多顾忌?何必受重重拘束?在现实中活的太累,在梦中若还不能随心所欲,得到自己喜爱的姑娘,还不如死了算了。”

    白雪儿隐约已知道了答案:在内心深处,或许形骸也喜欢自己,愿意与自己在一块儿,但在醒着的世界里,他看似放浪形骸,却并不是个风流倜傥的浪子,白雪儿由此敬重他,也已然心满意足,愿意等待这段情缘自然发展。

    她陡然间醒悟,喊道:“糟了,这酒....这酒坏了,你快些将酒吐出去!”她并非不愿与形骸在此缠绵,但眼下心中澄澈,两情相悦,便不愿用这欺骗的手段。

    形骸皱眉道:“我就知道有古怪,你哪来儿这么些花样?”手中又出现一个一模一样的酒瓶,在白雪儿面前晃了晃,白雪儿面如红花,嗔道:“你早就....早就掉包了?”慌忙抢过酒瓶,统统倒入海中。梦墨在水面上显得色彩缤纷,如雾如烟,但一转眼便再无痕迹。

二十二 女儿皆美好

    形骸俯视海面,道:“这酒中有梦墨?”

    白雪儿道:“我...我闹着玩儿的。”

    黑暗中,月光下,形骸盯着她看,身子罩在阴暗中,目光却格外明亮,有些咄咄逼人。白雪儿觉得形骸似乎又在微笑。那目光似穿透了她的衣衫,扫视她那娇柔嫩滑的身子,那笑容有如蚀魂的魔咒,令她不由自主的脸红心跳。

    白雪儿陡然害怕起来,害怕形骸扑倒自己,如梦中那般对待白雪儿。她自然愿意接受他的一切,可此刻灵台清明,仔细想想,那么做等于背叛了孟轻呓。孟轻呓待她很好,白雪儿不能对不起她。

    形骸又走近一步,白雪儿后退几寸,身子靠在栏杆上。她心猿意马,头晕眼花,汗水打湿了衣衫,颤声道:“师父,你为何...为何这般看着我?”

    形骸道:“雪儿,你长大了。”

    白雪儿嗔道:“长...长大了又怎样?”

    形骸道:“长大之后,就能做许许多多的,你想不到的好事,能够放浪形骸,逍遥自在,无所顾忌,心想事成。能够练成绝世神功,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

    白雪儿想要逃走,但却不知道该逃向哪里,更不愿意丝毫抗拒,唯有结结巴巴说道:“你...你别过来,你别...别逼我,我还小,我...吃不消的.....”

    形骸蓦然捧腹大笑,捏着嗓子,学着她尖声道:”你...别过来,你..别逼我...我吃不消的....哈哈!傻丫头!当真滑稽!“

    白雪儿陡然惊醒,怒道:“醉死鬼!你....你敢消遣姑奶奶?”

    形骸洋洋得意,道:“谁让你先骗我喝毒酒?”

    白雪儿急道:“那酒里无毒,只是我...我想作弄你。”

    形骸道:“我也在作弄你,咱俩算是扯直了。”

    白雪儿恼羞成怒,奋力挥手,劈头盖脸打向形骸,形骸笑着跑开,道:“徒弟打师父,这成何体统?”

    白雪儿骂道:“像你这烂醉如泥的师父就是该打!”

    突然间,水面一声巨响,船身倾斜,白雪儿惊呼一声,往水中跌去,她反应迅速,抓住身边绳索,往回一拉,总算回到甲板,却见海水如同城墙一般竖在面前,朝船落下,哗啦声中,将船身冲刷一遍,险些翻船。那瞭望的水手惨叫着摔了出去,白雪儿一挥缆绳,将水手拉住,硬生生拽了回来。

    形骸吐出些鲜血,鲜血化作黑铁,刹那间,整艘船被包裹在铁皮中,铁皮两侧长出许多铁锚,沉入海底,于是帆船宛如海上城堡般屹立不动,却又并未沉没。

    白雪儿喊道:“怎么啦!”

    形骸笑道:“不知道,似乎是元灵捣乱。”

    白雪儿道:“你还笑得出来?”

    形骸道:“这几天如此无聊,眼下你不觉得热闹么?”

    白雪儿骂道:“热闹个屁!要出人命的!”

    正说话间,空中扶起数个房屋大小的水球,呼呼地朝船砸落。形骸吐出大火,将水球在空中蒸干,这“水球雨”持续了一炷香后,终于就此消停。

    伍白首等四人跑了出来,大喊道:“怎么了?”

    白雪儿道:“师父闲着没事做,与海上的元灵打架!”

    形骸奇道:“怎地是我打架?不见是元灵先动手的?”

    忽听四周呱呱作响,白雪儿低头一看,满眼皆是碧绿发亮的大青蛙,白雪儿毛骨悚然,喊道:“师父,青蛙!”

    形骸喜道:“青蛙滋味不坏,统统捉了,明晚可以加菜。”

    白雪儿恼道:“你这还是人话吗?这分明是邪法!我都要....都要吐啦!”

    众青蛙身子变大,竟成了蛙面人身的女子,一个个儿穿紫色长服,头发梳得甚是整齐,盘扎起来,反而更显得惊悚。白雪儿惨叫道:“妖怪!”

    众蛙女张开嘴,哗啦声中,吐出毒液,白雪儿使九转阳掌,掌力如盾,将毒液在空中烧了,但她最怕青蛙蜥蜴毒蛇之类,头皮发麻,万万不敢靠近。

    形骸跳落在地,任由毒液浇淋,往前一冲,抓住两个蛙女喉咙,一把捏晕了,往海中一抛,蛙女尖叫,消失在海里。众蛙女见状骇然,蹦跳着逃开,但无论如何躲不开形骸一抓。形骸道:“蛙仙子毒液滋味不差,人也美得可以。”蛙女无奈,唯有跳入海中,方才逃脱,至此,船上方才安静。

    白雪儿见形骸身上满是黏液,道:“师父,你太恶心了!”

    形骸道:“你有所不知,这毒液可令女子难产,胎死腹中,但对男子却唯有好处。”

    白雪儿道:“什么好处?”

    形骸道:“勾魂夺魄的好处。”

    白雪儿恨恨道:“这算什么狗屁好处?你不会喜欢上这群蛙妖了吧!”

    形骸笑道:“鄙人眼光极高,瞧不上小的,反而对那老的更神魂颠倒。”骤然提高嗓音,说道:“神龙蟾后,还请出来相见!”

    话语声冲破风浪,远远传开,顷刻间,空中黑风大作,风雨交加,一条黑色的水柱腾空而起,朝此卷来。白雪儿心提到了嗓子眼,手握长剑,却不知该如何应对。但那水柱在船前停下,一条奇异的神龙从中出现。

    此龙身长二十丈,雄伟壮观,但形貌却怪异无比:她脑袋有如蟾蜍,龙爪如同蛙掌,但头有龙角,身有龙鳞,好似长蛇,遍体蔚蓝,祥雾缭绕。白雪儿只觉这神龙令人遍体生寒,仿佛是神龙与蛙精生出来的怪胎。

    形骸走向那蟾后,道:“听说阁下乃地庭一方水行神龙,素来并不与天庭为敌,为何阻拦万仙盟的船,还想将咱们害死?”

    蟾后身躯变幻,跳落在地,竟是个衣着华贵、肌肤发绿、满脸鸡皮疙瘩的老妇,手中握着个绿翡翠般的青蛙。她尖声道:“是你?孟行海?你是法蝶的酒肉朋友?”语速极快,似很不耐烦。

    形骸道:“酒是真,肉是假,我与法蝶痛饮美酒,此节倒确有其事。夫人为何派众女儿阻我?难不成看上了区区在下?”

    蟾后冷笑道:“你这般丑陋凡人,如何配得上我的宝贝女儿?”

    形骸叹道:“我原也不指望高攀,但俗话说酒后乱性,谁也难以断言...”白雪儿在旁听得“哼”了一声,但立即捂住嘴巴。

    蟾后喝道:“住嘴!你这无形浪子,再嚼舌头,我把你这舌头挖了去!”

    形骸点了点头,道:“那夫人确实是冲我而来的?”

    蟾后道:“不久之前,这水中落下些许仙灵的梦墨,我是来捉那仙灵的,说,它是不是藏在你的船上?”

    白雪儿心中一凛,感到那章鱼仙灵瑟瑟发抖,忙想道:“放心,本女仙最讲义气,绝不会出卖于你。”

    形骸道:“仙灵?什么仙灵?长什么模样?”

    蟾后道:“你少装蒜!那仙灵乃是一条梦海白龙,属蜃类,叫做葬火纹,修为深厚至极,多少年来,不知杀了我多少属下女儿,我今晚非要将它粉身碎骨不可!”

    白雪儿心道:“葬火纹?梦海白龙?那可不是我脑子里的章鱼。”但转念一想,仙灵形状多变,这章鱼未必不是葬火纹。”

    形骸道:“不知这仙灵与夫人为何结怨?又为何杀你女儿?”他知道仙灵吃人类灵魂,但与元灵却极少打交道,更不会无缘无故的结仇滥杀。

    蟾后道:“七百年前,我在水下瞧见一极丰富的混沌离水,打算以之建造鸿钧逝水,谁知这仙灵已在里头住下,赖着不肯离去,老身欲将它赶走,但葬火纹非但不愿,更残忍杀害我派去的无数孩儿,老身从此怀恨在心,誓要杀他!”

    形骸笑道:“七百年的仇,为何今天才报?”

    蟾后道:“它碰巧遇上个强敌,两人大战一场,它受了重创,我这才得了良机,这叫趁它病,要它命!”

    形骸思索片刻,道:“第一,你与这葬火纹之仇,全是因你抢占地盘引发,错先在你,这葬火纹不过是被迫应战罢了;第二,这葬火纹也不在我这船上,我念在此刻并无伤亡,可以放你一马,但你若再胡搅蛮缠,莫怪本人不客气了。”

    蟾后厉声道:“区区凡俗,胆敢在我面前叫嚣?当真嫌自己命长....”

    骤然间,形骸一动,冥虎剑已指着蟾后咽喉,蟾后大惊,身躯化作激流,散向各处,但形骸手一抓,蛛网洒落,覆盖水流,水流回转过来,复又凝聚成蟾后形状,仍被形骸长剑指着。

    形骸笑着动了动长剑,剑尖陷入蟾后皮肤,却不刺破,他那笑容似平静如水,又似冰冷刺骨,蟾后心胆俱裂,喉咙喀喀,不由自主的哆哆嗦嗦。

    形骸道:“听说元灵不容易死,夫人是不是也嫌命长了?”

    蟾后道:“你待怎样?”

    形骸道:“我急着赶路,只想你别来找我麻烦,那混沌离水你要夺去就夺去,若还贪得无厌,我倒想赚几斤星铁。”

    蟾后怒道:“我今后必向法蝶告状!还要向万仙告状!”

    形骸叹道:“那好,夫人,咱们就此永别。”

    蟾后见他眼中真有杀意,惊恐万状,道:“我....我不告状,咱们从此互不干涉,我愿向你发誓!”对于元灵而言,一旦向凡人发誓,等若定力契约,决不可违背。形骸抬起长剑,喝道:“趁我今夜心慈手软,无心杀人,快些滚吧!”

    蟾后无奈,缓缓退后,狠狠瞪了形骸一眼,蓦然一跃,消失在水浪之中。与此同时,海上瞬间风平浪静,乌云散去,随后明月普照。

二十三 血肉筑宫阙

    待危机过去,白雪儿感到晕乎乎的,心知多夜未能安睡,委实支撑不住,返回船舱。上头众人惊呼吵闹了一番,终于平静下来。

    白雪儿问道:“仙灵,你实则叫葬火纹么?”

    章鱼叹道:“不错。”

    白雪儿道:“那蟾蜍皇后说你杀了她许多亲人,这事是真是假?”

    葬火纹道:“假的!我在家中布下陷阱,她们若不闯进来,怎会死去?”

    白雪儿笑道:“那么说是真的了?放心,我不怪你,若有人要把我从家中赶走,我也不会乖乖屈从啦。不过你不是那蜃龙么?怎地成了这八爪章鱼的模样?”

    葬火纹叹道:“姑娘,你有所不知,咱们仙灵要从梦海进入凡间,须得通过一扇塑形之门,否则立刻变成石头。”

    白雪儿奇道:“什么塑形之门?你同我说说?”

    葬火纹道:“在梦海里,咱们仙灵的形体并无雌雄之分,美貌之别,可随意伸长缩短,变大变小,但凡间对仙灵有极大惩罚,那是古时巨巫降下的诅咒,咱们若越过分界线,身子立时凝固为冷冰冰的黑铁石,等若立即死了,故而须得找边界上的塑形门,赋予自己固定形态,才能在凡间行走。这形态以后可以微调,但等闲难再变动了。”

    白雪儿道:“我知道啦,你原先在梦海里是一条龙,但透过塑形门,就成了这般章鱼模样。”

    葬火纹道:“非也,非也,我经过塑造,在凡间乃是一条大白龙,纵然能够存活,但时时刻刻仍受那诅咒的折磨,久而久之,会有性命之忧。还好我极为幸运,找到一处混沌离水,借助其中灵气,我才能安然无恙。不久前,那个风暴教的拜鹰找上门来,夺走了我的梦境,我的形体与我灵魂息息相关,灵魂受损,形体自也变化,才成了这般模样。”

    白雪儿倒吸一口凉气,道:“那你此刻是用我体内真气维持自己不死了?”

    葬火纹叹道:“姑娘,我只求活命,消耗委实极小,而姑娘真气充沛,就等若富贵无极的公主养小猫小狗,绰绰有余,何足道哉?”

    白雪儿笑道:“你倒会说话,好,你先前帮我的忙,我就先让你待着。不过你可休要耍花样,我师父可厉害着呢。”

    葬火纹道:“什么师父?他迟早是你老公。”

    白雪儿乐不可支,脸红心跳,道:“机灵鬼,休要胡言,不过你这话说的不错。”

    ....

    此后一路平安,海风吹拂,船在海面上疾驰而过,又过了数日,到了地母岛,形骸变出马车,飞往那万仙山脉。

    他此刻功力深厚,已胜过当年接引他的袁蕴,马车腾云驾雾,日行千里,飞跃青山绿水、村落城池。几天之后,终于临近仙宫所在。

    众弟子听说即将抵达这凡间最接近天庭之处,心情热烈,脑袋探出窗外,瞪大眼睛眺望。

    他们全然处于云层之中,但这云极为美观,整整齐齐,精雕细琢,仿佛平静的白色海面一般,一直延伸至天边,望不到尽头。随后,白云翻腾,成了龙的雕塑,凤的形状,又好似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兽争相追逐,看似静止不动,但其实随风漂浮。

    金色的阳光洒在云上,凝成彩虹,又渲染辉煌,于是显现出格外的神圣与温暖来。这阳光与凡人所见的甚是不同,它温和而庞大,似乎再巍峨的山在它面前也不过一粒尘埃,整个海洋也不过它最微小的角落。白雪儿不感到炎热,只想永远沐浴在这伟大的太阳面前。

    此处的风也充满灵气,令人心旷神怡,说不出的清爽舒适。白雪儿深吸一口气,不禁以为自己能长出翅膀,翱翔在这云层与阳光交界之处。

    再行进了十里地,终于见到了那万仙山脉,这山脉果然未令她失望,山体极为壮观而瑰丽,时而平缓,时而陡峭,时而峥嵘,时而威严,古老、苍莽、雄浑、沉稳,比之天上的太阳,环绕的云层也毫不逊色。

    山上长满树木,翠色广袤,仙气浩瀚,种类繁多,令人惊叹:樟松柳柏,杨竹杉槐,芍菊牡茶、梅兰芝瑰,以及林林种种难以命名的奇花异草。亦有豺狼虎豹之兽,青蛟应烛之龙,鹿儿越谷,鹤鸣九天,生机勃勃,奔走无休。

    在树木之中,又见金光璀璨,清高典雅的巨楼神殿、仙宫佛堂,数目不知几何,这楼造的无可挑剔,手艺远非凡俗所能,更奇特的是各有烟雾缭绕,令众楼宇显得隐隐约约,遥不可及。这些楼宇散发高不可攀、圣洁光明的气势,当真与日月争辉,与天地共存。

    再过少时,许多云孔雀与雷鸠飞来,接引形骸的马车,等验明形骸身份,它们带着形骸绕过几座山峰,于是令白雪儿见到更为惊异的景象:空中竟有一座浮空的大岛屿。这岛屿上另有妙不可言的亭台阁楼,在岛屿边缘,白色的、宏大的瀑布倾泻而下,在空中消散,化作云层飘开,于是长虹横跨东西南北,似在云中架起桥梁。这岛屿便是万仙天地岛,亦是万仙盟总部所在。

    众人落地后,白雪儿走在宽广璀璨的街上,宛如猴子进城,战战兢兢,她颤声道:“这儿比龙国皇城更漂亮多了。”

    形骸笑道:“只是师法天地,融合自然,能借鬼斧生工之妙,听说造这些宫殿的原先也是凡人,后来这些凡人受上神嘉奖,升做了建筑仙神,司职天庭与万仙的建造之事。”

    白雪儿来到一座高楼前,摸着红木般的栏杆,道:“这....这是什么材质?怎地如此好看?”她只觉这屋子令人不自禁的心生赞叹,但具体妙在何处,却又说不清楚。

    只听一人道:“是尸体所造的。”

    白雪儿吓了一跳,见迎面走来一老道姑,她身穿一身金色道袍,灰布蒙眼,神色颇为冷峻。白雪儿惊呼道:“师....师公?”

    形骸道:“恩师,还是你早到一步。”忙带领众人向她磕头问好,袁蕴冷冰冰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行海,你果然不负所托,这几个小娃娃都不错。”

    形骸道:“师父,咱们许久不见,待会儿我请你喝酒。”

    袁蕴斥道:“胡说,你不知我不喝酒么?”

    形骸怏怏说道:“师父,咱们师徒难得一聚,若不喝酒,岂不是太不够意思了?你喝不喝?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

    袁蕴骂道:“少来这一套!在我面前,少做这等醉汉劝酒之事!”

    形骸吐吐舌头,神色无奈,袁蕴狠狠赏了形骸一个敲头栗子,道:“还给我嬉皮笑脸?听说你小子近年来酗酒如命,丢尽了我神道教的脸,对不对?”

    形骸摸摸脑袋,笑道:“师父此言差矣,丢了七、八成,总算没丢光,老本还在。待到争夺清高仙长时,师父你就瞧我大显神威,一举翻本,连本带利地全赚回来。”

    袁蕴恼了,又要扇他耳光,形骸喊道:“饶命!”拔腿就跑,一晃眼便没了影。

    白雪儿忙劝道:“师公莫要生气,师父和你闹着玩呢。”

    袁蕴气呼呼地骂道:“这小崽子,他当年规规矩矩,讨人喜欢,现在怎地成了这么个惫懒的浑人?”

    白雪儿笑道:“我倒觉得他眼下比以前好得多了?总比....嗯...总比那时候死板板的青云侯爵强。”

    袁蕴道:“罢了,瞧在你们几个小的面上,我暂且放他一马。”

    白雪儿见袁蕴不如初见时那般严肃,唇边微有笑意,心道:“其实师公嘴硬心软,她很以师父为傲呢,师父毕竟是她最得意的弟子。”

    孟建丽道:“师公,为何你先前说这屋子是尸体所造?”

    袁蕴道:“只因确是实情。万年之前,与巨巫那场大战之后,有数千万的仙神被判了重罪,处以极刑,身躯被融化为星铁,再混杂着翡翠、木材、石头,用以建造天庭的宫殿。这万仙山以往是天地山,天地山是天庭在凡间的分支,所有楼宇皆与天庭材质相同,历经万年而无损。”

    五个弟子不由心惊,张轻羽道:“这....这些木头是神仙的...尸骨?”

    袁蕴冷笑道:“是啊,故而来之不易,加倍令人欢喜,闻着满是胜利之味。若当年三清上神败了,哪来这尸骨堆砌的万千宫阙?”

    众弟子心想:“这位师公可有些愤世嫉俗,对天庭大有怨言哪。”

    袁蕴领着众门人在岛上闲逛,此岛极为辽阔,方圆数百里,但这时也熙熙攘攘,满是游神。这万仙派用来对付地庭,故而天庭中的天神、元灵与迷雾师皆下凡加入盟会。而世间修道的门派,只要付得起翡翠,又不与地庭勾结,亦是欢迎投靠。

    白雪儿东张西望,左边一个蓝脸灵猿,右边一个长须龟神,前是三头六臂的神圣,后有仙风道骨的老仙,另外土地、小神、龙火贵族、迷雾仙师,也是千奇百怪,无处不在。到了此刻,她才真正感叹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白雪儿道:“怎地不见灵阳仙与月舞者?”

    袁蕴道:“废话!他们受纯火寺通缉,虽与我万仙盟无关,但万仙盟也不能收容。”

    伍白首问道:“师公,听说您也要下场比武,对不对?”

    袁蕴道:“是,少侠比武之前,需决出六位新的清高仙长。”

    孟建丽喜道:“那可比咱们这些小徒弟比武精彩多了!何时开始?怎地比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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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浪形骸歌介绍:
孟行海是帝国中一道门少年,自幼受噩梦困扰,在门中出头无望。然而忽有一夜,他受性命之危,忽然间练成奇功,来到危机四伏的大海上。这荒诞、危险、奇妙、险恶之世在他面前铺开。他是从此平步青云,大权在握,看透凡尘,修仙悟道?还是见奇异之景,历怪诞之事,得超俗之心,建绝世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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