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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失落之节操君     放浪形骸歌txt下载     放浪形骸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三 天上不太平

    蘅关道上,春暖花开,明阳万里,正是升木的好时节,官道两旁绿树成荫,青草茂盛,蝴蝶在花丛中飞舞,兔儿从草地上奔过,又有一辆宽敞细纹的马车不紧不慢的行来。

    阳光洒入车中,孟轻呓伸了个懒腰,睁开眼,看见对面的形骸,不禁一愣,她盯着情郎瞧了半晌,皱眉道:“气死我了!”

    形骸与白雪儿皆吓了一跳,形骸道:“梦儿,你为何生气?”

    孟轻呓道:“你怎地这般好看,这般俊俏,就怕气不死我么?”

    形骸无奈而笑,道:“梦儿,别胡闹,小丫头听着呢。”

    孟轻呓道:“白雪儿,你评评理,我该不该气恼?”

    白雪儿道:“师娘姐姐,你说说其中道理,我自会说公道话。”孟轻呓喜欢晚辈叫她姐姐,白雪儿便叫她师娘姐姐,孟轻呓听得甚是乐意。

    孟轻呓点头道:“我先前做了个梦,梦见行海变得又老又丑,别的女人都不要他,唯有我对他情有独钟,如此一来,他只属于我一个人,我也能放放心心的,免得他又被我娘亲抢走。谁知一睁眼,他竟如此帅气英俊,光彩照人,你说,我该不该发火?”

    形骸大觉窘迫,道:“你梦中乱想,我又有何办法?”

    白雪儿嘻嘻直笑,道:“师娘姐姐放心,我看他倒平平无奇,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呢。”

    孟轻呓啐道:“小丫头瞎说,你看走眼啦。”娇躯一晃,到了形骸身边,道:“更可气的是,这俊俏好看的情郎,居然傻愣愣的看着我,也不亲我抱我,孟行海,你说你该不该罚?”

    形骸惨然叹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说罢,我认栽了。”

    孟轻呓俏脸通红,在他耳畔低声道:“我要你今晚狠狠...狠狠的整治我,让我舒服,让我快活。”

    形骸也是脸上发烧,道:“白雪儿在呢。”

    孟轻呓笑道:“我可以把她支开,今夜让你大展拳脚,随你处置,就看你肯不肯出力了。”

    形骸拗不过她,勉力点了点头,白雪儿却嚷道:“腻死我啦,腻死我啦,你二人为老不尊,瞧得我都想立刻找男人啦!”

    形骸暗暗叫苦:“这下当真误人子弟,教坏了她。”

    孟轻呓却笑出声来,拧了白雪儿脸蛋一把,道:“等你活到我这岁数,憋了四百年,自然可以为所欲为,向老公索要不休,眼下却得给我乖乖的等着。”

    孟轻呓调皮了许久,靠在形骸肩上睡着了,白雪儿也犯了春困,横躺而眠。形骸使了个道法,确信马车未走错方向,放心下来,望着窗外风景,思索前路。

    他们被圣莲女皇派遣至离落山,此去足有万里之遥,且圣莲女皇并未限定他们何时抵达,于是孟轻呓、形骸、白雪儿三人索性悠闲自在的游山玩水,逛遍地母岛风光,度过环岛海后,再慢慢往东前进。

    那离落山恰巧就在形骸封地青云附近,青云约有三十里方圆,多是荒山野水,也有名川高崖,离落山脉靠着龙国的另一盟国,名曰离落国。此国也是当世大国,国境为龙火天国三分之一,幅员极为辽阔。七百年前,圣莲女皇的一位后裔到了那片丛林河谷,征服蛮族,开辟疆土,创立了这离落国,两国世代交好,离落国向龙火天国称臣。

    离落国中,本都是些靠河流为生的蛮子,习性粗野暴躁,经过那位龙火贵族治理,虽仍保留了不少荒蛮野性的习俗,但国中中心之地甚是文明富足。只是国境里头无人居住的山地极多,国土虽大,人口仅为龙国半成。

    形骸出发之前,曾回海法神道教拜见同门好友,向袁蕴禀报了绝甲、齐宫的遭遇,又问恩师关于万仙派之事。至于阎安山谷中的情形,他也不便向袁蕴吐露。

    袁蕴当时苦笑道:“想不到你竟有这等机缘,能够见到绝甲剑神。你猜的不错,我确是那万仙派中的门人,但从万仙出山之后,又到海法神道教来任职。”

    形骸道:“绝甲剑神说迷雾师的星知大师在天庭中职位极高,是命运部的尚书,对么?师尊,您也在天庭当过官了?”

    袁蕴点头叹道:“不错。”

    形骸道:“升天得道,乃是古今多少道术士梦寐以求之事,师尊果然非同凡响。”

    袁蕴摆了摆手,道:“你想得到好,实则当神仙除了长生不老,也没半分好处。天庭朝政迟缓败坏,整日价勾心斗角,诸神互相阴谋陷害,每天不知有多少神仙化作星铁,埋在天庭云中,或用来搭建房屋宫殿。咱们迷雾师乃是凡人升官,更与天神多有宿怨,除了星知大师与另几人之外,其余迷雾师情愿在凡间待着。”

    形骸微觉好奇,道:“师父,为何天庭会如此不堪,徒儿颇想知道其中来龙去脉,规矩法则,还请师尊明示。”

    袁蕴想了想,说道:“好,不过你绝不许对旁人说,连你家祖宗与圣莲女皇都不成,你给我发个誓来。”

    形骸立即起誓,被神道教法力束缚,袁蕴这才点头道:“此事还要从一万年前诸神与巨巫战后说起,咱们凡间觉醒者助天神击败古神之后,天地间剩下三位‘上神’,乃是三清。其余两位上神皆愿听从元始天尊号令。

    元始天尊念及咱们觉醒者好处,于是传给一位灵阳仙‘奉天令’,命灵阳仙统领地界,其余觉醒者辅佐灵阳仙,而不少仙神则升入天庭,统领古神曾经占据的仙界。

    由于大战得胜,须得论功行赏,封神升仙,其时,咱们觉醒者真气浑厚,法力高超,最为高强的灵阳仙,真气上仅稍逊上神半筹,因而天庭开恩,让不少灵阳仙、月舞者、迷雾师至天庭担当官职。

    那场大战耗时数百年之久,期间立下大功、支持上神的仙神,无论法力是否高强,修为是否深厚,皆被提拔,升入天界,成为天庭住民。而摇摆不定、模棱两可的仙神,纵然名头怎般响亮,如何神通广大,皆被留在凡间干着‘苦差’,与凡人打交道。至于那些个协助巨巫的仙神,一个个儿全都杀了,融化做星铁,用以建造天界的楼宇。”

    饶是形骸麻木,闻言也不禁一震,问道:“上苍有好生之德,不料竟也如此杀伐果决?”

    袁蕴道:“世间仙神千万,数目多得很,只要凡世有人,信念充足,仙神层出不穷,也不怕死伤。不过那些‘叛逆仙神’有几个逃到凡间,躲到最深的地下,被叫做‘黑暗仙神’,都是些扭曲丑陋,不足为患之辈。”

    形骸答道:“名头倒听着可怖。”

    袁蕴神色变得懊恼了些,叹道:“天庭之上,有一洪荒宫,洪荒宫中留有一无上神器,名曰‘神谱’,此物似乎是古神遗留,又或许是自天地开辟时就在天界。这神谱其中暗藏无尽奥妙,万般玄奇,即使以三清的大定力,见了神谱,也不禁为其吸引,沉迷于其中,思索其中奥妙。

    本来三位上神轮流治理天地,上行下效,天庭井井有条,善恶皆有报应,过了数千年,上神变得乖僻疏懒,不理朝政,只沉浸于冥想神谱之中,后来,三清中有一位上神不再露面,天尊对天庭不闻不问,而另一位上神则隐居不出,除非遇上天大之事,绝不会见仙神,也绝不应答凡间祈求。

    久而久之,天庭政务荒废,拉帮结派,结党营私,互相敌对,只忙着干架挑事,我在天庭当差时,当真步步惊心,如履薄冰,真吵闹起来,十天办不成一件事,而且有性命之忧,所以才早早逃离。”

    形骸暗忖:“难怪那神荼现世,天庭竟毫无作为。”说道:“这神谱莫非是巨巫留下的诡计?”

    袁蕴道:“此事无人知晓,有人说当年许多巨巫也为神谱而倾倒,以至于咱们有机可趁。谁料到得头来,连仙神也难以抵挡这神谱诱惑。

    随后,凡间出了乱毒症与仙灵劫,凡人十个里头只活一个,连飞禽走兽也难以幸免。无数仙神在凡间惨死,在天界复苏,却又没了信徒职务,流离失所,落魄潦倒。天界由此更乱,三清却又不管。待得圣莲女皇出世,局面方才稳定。”

    形骸说道:“是了,其后天庭与地庭开启战端,对么?”

    袁蕴笑道:“你连这都知道了?灾难过后,天庭欲重新在凡间聚集信念供奉,但凡间那些土地元灵与仙神各个儿私立邪教,愚弄凡人,中饱私囊,贪图私利,天庭中的诸神日子可就难过得紧了,所以这一仗乃是争夺凡人信仰的大战,本是非打不可。

    好在咱们迷雾师早有准备,于数百年前在凡间创立了纯火寺与万仙派,以此为根基,与天庭诸神联手,铲除邪神,剿灭邪教,归乱反正,天神有杀地神的手段,地神却极难杀得了天神,纵然如此,这一仗也极为艰难,咱们打了数十年,才令得地庭不得不归顺。”

    形骸暗想:“可骸骨神说纯火寺是他所创,这又是何原因?”他不明缘由,暂且不究,又问道:“可听说地庭仍颇为逍遥,不怎地受天庭管束。”

    袁蕴叹道:“指望不了天庭那群大老爷,只能看龙火天国、万仙派与纯火寺了。纯火寺处处针对咱们,而咱们海法神道教与万仙派之间关联千丝万缕,否则难以与纯火寺抗衡。”

    形骸大摇其头,道:“大伙儿明明是同一方的,为何还是明争暗斗?”

    袁蕴斥道:“正因是同一方的,才越看越不顺眼,斗得最热闹,最起劲。”

    形骸道:“师尊所言,真乃世间至理也。”

四 途中多波折

    袁蕴又道:“你已出山,凭你的本事,当自立门户,替咱们神道教扬名立万,建功立业。此去青云山,在青云山与离落山之间,又有一青虹派,那门派虽是我神道教分支,但听说处境不怎么样,人已跑光,只留下一处鸿钧逝水,你可住在那鸿钧逝水中,随后建派创宗,广纳门徒,振兴道场,也不枉了你这一身修为。”

    形骸道:“好,谨遵恩师法旨。”随后向袁蕴引荐了白雪儿。白雪儿身为神裔,身上真气已颇有火候,抵得上龙火功第四层,加上人美貌天真,袁蕴甚是看好,而她父母双亡,也度过了牺牲试炼,故而赐予问道剑,授元灵召唤法,引门中仙传她一门道法,正式收入海法神道教门中。

    随后形骸带白雪儿离岛,与孟轻呓汇合,前往封地。

    .....

    形骸回忆至此,雄心高升,暗道:“大丈夫顶天立地,名传四海,才是正途。既然有梦儿相伴,又已有贤徒,加上盟友多广,朋友遍天下,正当放开手脚,大干一番事业才行。”他与孟轻呓在一起时,又成了心气高傲,性格正常的龙火贵族,但若独自行事,则是冷漠无情、独来独往的盗火活尸。

    慢慢悠悠、甜甜蜜蜜,又行了七、八日,前方地势渐高,两座方方正正、平整陡峭的高山拦住了去路,山峰高耸巨大,横着蔓延,不知多远,死气沉沉的躺着挡路,在两座山峰之间,有一条山谷小道。但这小路中此刻极为奇异,一团团白雾猛烈涌动,消长无休。

    形骸使马车停下,走到小路前查看:那白雾竟是一团团热气,滚烫灼烈,好似疯狗般见人就咬。形骸使出北风巨人,将热气驱走,但不久复又返回。形骸心想:“凭我此刻功力,若要通过这小路,只怕要足足运功十天。如此还不如绕路。”

    孟轻呓与白雪儿走近,形骸叹道:“唯有绕道走了,为何此处会有地热?平常两国是如何通行的?”

    孟轻呓皱眉道:“不对!原先这山路好走得很,为何会冒出地热来?”

    白雪儿道:“不会要地震了吧。”

    孟轻呓道:“此乃我龙国通往离落国的交通要道,咱们纵然有法子通过,可决不能放任不管。”取出一个小瓶,小瓶中有翡翠碎末,洒落地上,施法观察,过了良久,孟轻呓道:“是此处龙脉剧变,使得道路危险,须得设法安抚龙脉才行。”

    形骸想起袁蕴所传,道:“是了,这山峰一分为二,乃是地龙成双之象,南北必有两处症结所在。”

    孟轻呓给形骸一颗宝石,道:“咱们分头行事,我去北,你去南,看看那症结处出了何事,便用这宝石互通消息。”这宝石是两人真气共同铸造而成,可用宝石查知彼此身躯方位,若受伤受困,立时便可知晓。

    形骸柔声道:“梦儿,小心行事,莫要伤了自己。”

    孟轻呓笑道:“你岁数还不及我的零头,就别来对我唠叨啦,你自己才该当心一些。”但听形骸关心自己,毕竟喜悦。

    白雪儿道:“师娘姐姐,我跟着爵爷师父,帮你盯着他,若他胡作非为,我好给你通风报信。”

    孟轻呓摸摸她脑袋,笑道:“小丫头还是和师父更亲。”挥了挥手,转身走远。

    这横卧山南北皆是树林,受热气侵扰,树叶枯黄,大片大片坏死,白雪儿骇然道:“师父,这等乾坤巨变,咱们管得了么?”

    形骸道:“捉妖降魔,道术士未必胜得过纯火寺,但若论治理乱象,制止天灾,纯火寺及不上道术士之万一。”

    白雪儿又道:“难不成要钻到地下去?那可有多难受?”

    形骸摇头道:“咱们针灸体表穴位,用以治疗脏腑,这龙脉也是同样道理,只要找到病根,将那病根消了,乱象自会消失。”

    白雪儿道:“若那病根在地底呢?”

    形骸道:“那唯有钻入其中了。”

    白雪儿灵机一动,道:“齐宫老仙练有一门断脉神功,可以调理地脉,为我所用,若会这门功夫,咱们也不必这般辛苦。”

    形骸问道:“你会这功夫么?”

    白雪儿心下惋惜,道:“不会。”

    形骸道:“那就别闲扯,在一边瞧着。”

    白雪儿暗暗叫苦:“这无情人儿,对我就横眉竖眼,对师娘姐姐便呕心沥血,男人,男人,你怎地如此善变?如此狠心?”

    形骸依照孟轻呓指点,顺山势而前,行了十里地,忽然间,只听有人大声喧哗,脚步急响,又有急促喘息声,那些人喊道:“别让那丫头跑了!”

    白雪儿往形骸背后一躲,惨叫道:“师父,有坏人要捉我。”

    形骸道:“可未必是冲你来的。”

    白雪儿嗔道:“你徒儿人好看,本事也不小,惹人垂涎,定然是我...”话未说完,已被形骸拉着上了树。

    两人在树上跳跃,不一会儿,见一个黄衫的少女快步跑过,她与白雪儿年纪相仿,衣衫乃是用月银与丝绸交织而成,甚是精致,人也长得颇为动人,她手中持一怪异兵刃,好似一根当中挖空的翡翠法杖。这少女似受了内伤,唇边流血。

    一道白光闪过,砰地一声,少女身前炸裂,她惊呼起来,不得已停步。转眼间,有五个黑袍汉子跃出,将少女团团包围。

    一黑袍青年狞笑道:“小丫头,哪里跑?乖乖随咱们回去吧。”

    那少女神色惊恐,道:“你们到底是谁?为何要害我?利哥哥怎么样了?”

    青年叹道:“我怎地知道?我只是来捉你的。你莫要挣扎,不然我剥光你衣服。”此言一出,众人皆露出好色的笑容。

    少女用那翡翠法杖一指,杖间缺口处白光一亮,一颗白球飞出,那青年被白球一碰,当即炸响,浑身着火,他哇哇大叫,就地打滚,但不久已被烧死。其余黑袍人神情大怒,一马脸青年、一黑脸汉子也各自拿出一根翡翠法杖对准她,道:“抛了兵刃!”

    白雪儿急道:“师父,你还不下去帮她,她就要被烧死啦。”

    形骸冷冰冰地答道:“敌人不强,是你练手的好时机。”

    白雪儿心里咯噔一声,道:“那翡翠法杖好厉害,我怕...”

    形骸道:“法杖中填塞燧冰,燧冰由撞击燃烧,你只需用九转阴诀,遁入虚无,他们奈何不得你,再说了,你若遇险,我焉能不救?”

    白雪儿暗中嘀咕:“你就不能怜香惜玉,让我太太平平的?”无可奈何,对准一人,一跃而下,施展胧月杀功夫,一掌将此人打晕。

    另三人大惊,其中两人的法杖中发射白球,白雪儿使出九阴功夫,身形虚影,倏然避过,那两人急忙后退,摸出一颗丹药,往法杖中填去,好似摆弄火铳一般。白雪儿一乐,嚷道:“太慢了!太慢了!真是中看不中用!”

    她正要上前,剩余一人拔刀出来砍她,刀上闪着绿光,迅捷有力。白雪儿见状心下一颤,避开后喊道:“青阳教?”

    那人不答,见一招落空,变刀横斩,来势刚猛,白雪儿使梦魇玄功躲闪,一招九阴金爪,咔嚓一声,刺入此人胸腔,此人闷声而亡。也是白雪儿深恨青阳教,情不自禁的用狠手毙敌,待得手染鲜血,这才惊呼道:“糟了,我这吹弹可破的细皮嫩肉,染血后岂不变粗糙了?”

    就这么磨蹭片刻,那两人将法杖对准她,轰轰两声,白球打来,白雪儿急忙远远跳开,躲到树后,那树木顿时火焰升腾。

    形骸在树上哼了一声,似对她表现不满,白雪儿恼道:“臭师傅,就会挑我的错!我这人大家闺秀,不擅动武,你快些下来帮我!”

    此时,那马脸汉子身上炸开,他厉声惨叫,血肉模糊,白雪儿一瞧,正是那黄衫少女用法杖杀他。剩余一人心胆俱裂,脚底抹油,返身就跑。

    白雪儿这才使九转阳功,三个起落已经追上,一道火掌打出,此人中招后一头撞在树上,头破血流,当场咽气。

    白雪儿叹道:“唉,我本不想杀你的,可你运气真不好,抱歉,抱歉,祝你往生极乐,阿弥陀佛。”

    那黄衫少女身子一晃,摔在草地上,白雪儿赶来,将她扶起,喊道:“师父,师父,要出人命啦,还不快救她?”

    形骸飘落在地,取一颗伤药喂这少女服下,此药是冰山雪鸟丹,入腹之后,少女胸口一片冰凉,半点不觉疼痛,她这内伤本也不重,立时好转许多。

    少女睁开眼,看看白雪儿,再看看形骸,道:“多谢....多谢....你们是谁?”

    形骸道:“我是龙火天国的青云....伯爵,有言在先,我可绝不收你为徒。”他被圣莲剥夺侯爵之位,虽领地仍在,可此刻又成了伯爵。而他已有白雪儿这么一个烦心的徒弟,绝不想再重蹈覆辙。

    白雪儿笑道:“师父,你说了不作数,师娘说了才算数。”

    少女皱眉道:“我也不想拜师啊。”她一跃而起,精神已颇见充沛,她急道:“快,快,随我去客栈救利哥哥他们!”

    形骸道:“我不....”尚未说完,白雪儿抢着说道:“好,小妹妹,你在前指路。”她也分不清与这少女谁大谁小,但自认为姐姐总有好处。

    那少女摇头道:“说不定是我比你大呢?”

    白雪儿道:“救人要紧,你别打岔。”说罢两人手拉着手,跑入树木之间。形骸无奈,唯有跟上。

五 浣花妙儿郎

    白雪儿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

    少女道:“我叫拜桃琴,你呢?”她见形骸不愿随她救人,似与他斗气,故意不理他。

    形骸心想:“这少女姓拜?她是拜家之人?”

    白雪儿道:“我叫陈白雪,刚刚那些是哪儿来的恶徒?”

    拜桃琴愤愤说道:“我也不知道啊,我本来与利哥哥在...在一起玩,他们突然钻了出来,想要捉我,利哥哥想法救了我,自己却...却....”说着说着,又气又急,泪水簌簌直流。

    白雪儿道:“那咱们可要赶快了!”

    形骸沉声问道:“你手上这翡翠法杖威力不小,到底是何来历?既然你和恶人手中兵刃相似,当是一路,为何谎称不知?”

    拜桃琴从怀中摸出那翡翠杖与几颗燧冰弹,挥舞几下,怒道:“这东西是我从他们手中夺过来的!”

    形骸一时语塞,只得闭口不言,他由于缘会之故,对偶遇的少女全信不过,即使因为陈若水、陈白雪两人而稍稍缓解,仍不免怀有偏见,深怕上当。

    白雪儿叹道:“我这爵爷师父脾气古怪,你别介意,他没有坏心。”

    拜桃琴这才说道:“白雪妹妹,你们又是从哪儿来的?”

    白雪儿道:“我是姐姐!”

    拜桃琴道:“不对,我是姐姐!我岁数比你大,你看,我比你个子高呢。”

    白雪儿见她踮脚,气呼呼地嚷道:“谁说的?我个子也不矮,而且我救了你,你就该听我的。”

    拜桃琴叹气道:“那也罢了,姐姐,你们是龙火贵族么?”

    白雪儿道:“我不是,但我师父是。”

    拜桃琴点头道:“他是青云山的伯爵?那地方离此不远,翻过山就到了。不过前两天山谷中升起热烟,烫的没法走人,我来找利哥哥玩,却也回不去啦。”

    形骸道:“小小年纪,不知轻重,与外姓男子私会,真是无规无矩!”

    拜桃琴气红了脸,道:“你...你说话怎地这般难听?什么叫私会?”

    形骸哼笑一声,更不多言,拜桃琴气往上冲,道:“你哼什么哼?是白雪姐姐救了我,我才不欠你什么呢!轮不到你教训我!”

    形骸瞧拜桃琴身法,正是龙火炼体功的模样,暗忖:“她确是拜家的龙火贵族,听说拜家于东方势力不小,江湖上多立门派,她之所以受人追杀,想必是江湖中常有的权利纷争。”

    他身为朝廷高手,本对江湖武人颇为轻视,但自那天见了拜无殇、裴经王、藏老丐等人之后,深知江湖中藏龙卧虎,未必及不上朝廷干将。

    白雪儿又问道:“你知道为何这山谷会有这般灾祸么?”

    拜桃琴道:“我半点不知,以往我翻山往来,绝无危险,即使有强盗也不是我的对手。”

    形骸道:“不知姑娘是哪一派的?”

    拜桃琴嗔道:“我偏不告诉你!”

    白雪儿见形骸一脸憋屈,暗暗好笑,在拜桃琴耳畔说道:“妹妹,你告诉我吧,我保证不对他说。”

    拜桃琴对白雪儿很有好感,这才说道:“我是地仙派的。”

    形骸内功了得,听得明白,忍不住说道:“雪仙山地仙派,不知姑娘与拜无殇前辈怎般称呼?”

    拜桃琴惊声道:“你这驴耳朵吗,为何能听得到?”

    形骸道:“我曾与拜前辈并肩作战,算有几分交情,先前对姑娘言语上多有不敬,万望见谅。”

    拜桃琴心里好过了些,点头道:“你认识掌门祖师?对不住啦,我才该向...向大叔道歉....”

    形骸立即道:“我才二十一岁,算不得大叔。”

    白雪儿哈哈笑道:“师父,你老气横秋的,叫你大叔再贴切也没有。”

    拜桃琴道:“掌门祖师云游在外,已经有一年多没回山啦,眼下代掌门是我爷爷。”

    说话间,三人见到山上一间小屋,拜桃琴急道:“就是这儿了!”形骸足尖踏着山石,几下到了房屋前头,地上躺着一具尸首,身穿黑袍,是那些追兵的同党,看来拜桃琴就是从此人怀中夺得兵器火药的。

    拜桃琴喊道:“怎么样了?利哥哥呢?”

    形骸推门入内,屋中空无一人,但形骸闻到屋内一股药味,灶台上放着煎药锅,窗前堆放着草药花朵,另有几件乐器。

    形骸道:“地仙派精通医药之道,闻名遐迩,你与那姓利的少年在这儿炼药?”

    拜桃琴噘着嘴,答道:“是啊,前些时日,我看管爷爷珍藏的柏酒糖丹,一时嘴馋,全都...全都吃完了。我没了法子,来找利哥哥,利哥哥说有法子替我重新炼丹,咱们便在这小屋里忙乎,谁知就要成功,偏偏遇上这群恶人。”

    形骸见此地脏乱,药味浓厚,全无情调,寻思:“原来这两人并非因私情相会,倒是我误会了。”他服下魂水,施展地狱无门,将那死尸的魂魄唤了出来。那魂魄见了形骸,心惊胆颤,想要逃走,但却挣脱不掉。

    形骸问道:“鬼魂,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捉此地的少年少女?”拜桃琴见形骸对着半空说话,大惑不解,白雪儿低声道:“师父是道术士,正在问鬼魂呢。”拜桃琴大为惊奇,愣愣看着。

    那鬼魂嚷道:“我也不知,我只是收人钱财,替人卖命罢了。他们说要捉地仙派代掌门的孙女。”

    形骸又问道:“你是如何死的?”

    鬼魂哭道:“咱们知道那女孩儿在这附近,分头来搜,我找到这儿,被一个少年的毒针刺中,就....就....”

    拜桃琴也道:“这人死在利哥哥的试药针下,随后利哥哥要我先走,他引开其余人,唉,谁知敌人竟分头来追我了。”

    形骸点了点头,道:“那少年与你的同党呢?”

    鬼魂道:“他们捉住那少年,将他关在屋子里审问,过了一会儿,那少年领他们走了,说要去捉那少女。”说罢指了个方向。

    形骸一松手,鬼魂忙不迭飞上了天,身躯渐隐,步入轮回。

    拜桃琴忙道:“大叔.....大哥哥,怎么样了?有线索了么?”

    形骸道:“他们从东崖下山去了,那儿又通往何处?”

    拜桃琴恍然大悟,道:“那儿有个小镇,利哥哥的娘亲住在那里。莫非他带他们去那边了?”

    白雪儿道:“那个利哥哥的娘亲武功很高么?”

    拜桃琴反而更加着急,摇头道:“她全不会武艺,但是个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儿,连咱们的同门都听说过她。糟了,若他们当真去了镇上,这群匪人定会欺负她,利哥哥怎地如此不知轻重?”

    白雪儿想起自己母亲下场,惊怒交加,道:“那可决不能让他们得逞啦!”

    形骸招来三匹骏马,三人一阵骑行,前方出现一宁静祥和、草木绕湖的镇子。在镇子外头有一座低矮酒楼,约有两层,不新不旧,外墙灰黄,亮着灯火。形骸听酒楼中传来阵阵大笑之声,微觉奇怪,翻身下马,悄无声息的走近,施展耳濡目染道法,往窗户里投入一枚铜钱,借铜钱查看其中景象。看了不久,不由得大摇其头。

    这酒楼竟是一处青楼,那些黑袍人四散而坐,兵刃放在身边,怀中都搂着个衣着暴露的青楼女子。有一身材窈窕、千娇百媚、姿色绝丽的美妇坐在一首领模样的人身边,手按在那首领肩上,笑得甚是美艳。

    一少年坐在地上,约十四岁年纪,被绑得严实,此人皮肤苍白,微有病容,一双眼蔚蓝如海,五官皆极为好看,脸颊肿了一小块,但掩不住他这妙玉雕刻般的容貌。他们母子有些相像,但众匪人并未瞧出来。

    形骸心想:“此人就是那利哥哥?那美妇就是他娘亲?”

    只听那首领道:“快些把那姓拜的女孩儿给我带出来!不然我可要好好惩罚你们。”又在那美妇下巴上一捏,笑吟吟地说道:“尤其是夫人你,我更是....嘿嘿.....决不轻饶。”

    美妇啐道:“我已经把这儿姓柏的姑娘家全召来啦,大爷瞧瞧可有合适的么?”

    首领摇头道:“什么姓柏?是姓拜!不合适,不合适,你在打马虎眼,别以为我看不穿。不过本大爷武功惊人,号称一拳杀虎,你们要玩花样,大爷一概奉陪。”

    他一又矮又黑的属下笑道:“是啊,反正这小子在咱们手上,那女孩儿又回不去地仙派,总要前来救人。除非她忘恩负义,那又另当别论。”

    另一人道:“况且没准土老六他们已然得手了,咱们何必着急?在此乐上一乐,又有何妨?”

    首领闻言大喜,拍大腿道:“正是如此!若见不着拜桃琴,咱们就在这儿耗着,一天两天,有你们这儿的美人伺候,倒也不觉寂寞。”

    美妇指着少年叹道:“这小厮,长得这般漂亮,我才好心收留他,谁知却尽给咱浣花楼惹祸,也不知是谁生下的种。”

    少年苦笑道:“姐姐,你是此地管事的,当初谁在此生下我来,我也想问你啊。”

    此言一出,众女子与黑袍人都笑了起来。

    美妇举起酒杯,道:“诸位大人,先喝了这杯,算是我浣花楼的心意。”

    众匪有些魂不守舍,相继举杯饮酒,形骸暗想:“这女子声音中有勾魂夺魄之效,这些匪人纵然阅历不浅,却不知不觉已中了她的计策。”

    但那首领喝到一半,大声咳嗽,勃然变色,怒道:“这酒里有毒?”说着一掌抓向那美妇。

    美妇陡然起身,想要避开,但那首领手段高明,稍一变招,已拉住美妇胳膊。

六 狮子大开口

    少年急道:“娘!”其余女子也都惊呼起来,起身乱跑,大堂内一时尖声不绝,花形彩影,局面惊险。

    形骸知那首领武功非白雪儿能敌,身边法杖更是厉害,于是一掌将酒楼门推开,施展遁梦之法,手指仅轻轻一拂,已将那美妇救离险境,随手一抱一放,将她送到身后。

    首领大喝一声,朝形骸跳来,手中长剑刺向形骸咽喉,形骸见那是一柄木剑,挥手一挡,将敌人招式化解。

    那首领面露喜色,退后几步,倒也不忙着抢攻。形骸本就有意试探此人功夫,稍一辨别,察觉剑上有毒,点头道:“患病牡丹剑法,你是拜无殇的弟子?”

    首领哼了一声,暗惊为何形骸不受剧毒之害,但立时上前,手中木剑飘忽折转,或削或切,动作小巧奇异,形骸左右躲闪,感到这一剑剑剥裂自己护体真气,令剑招威力越来越大。过了十招,首领大笑,长剑中宫直入,打算趁敌人软弱而自己刚强,一举将形骸毙于当场。

    形骸使平剑功夫,手一抓,已将那沾满剧毒的木剑夺在手上,旋即反手斩出一剑。首领大骇,又觉一股毒剑气侵入心肺,“啊”地一声,喷出一股腥臭血水,委顿在地,仿佛大病了一场,疲累得难以动弹。而形骸剑气朝后进发,喀喀声中,斩碎桌椅、木柱、横梁,厅中木屑雨落。

    形骸道:“说,你到底是何派人士?”

    首领颤声道:“我...我叫拜程亮,我是....我是.....地仙派的。”

    此刻,拜桃琴从屋外跑入,怒道:“拜程亮师叔,果然是你!”

    拜程亮见了拜桃琴,更是惊惧,惨叫道:“你....你....原来一直藏在这儿?这是哪儿来的高手?”

    白雪儿大声道:“他就是当今武状元,龙火天国的青云....青云爵爷孟行海!而我是爵爷的小美人弟子陈白雪!”

    那美妇咦了一声,笑吟吟地看着形骸,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孟行海?”

    形骸暗骂:“白雪儿嚣张胡闹!”此刻一众黑袍人都中了毒,首领被木剑毒气所伤,其余人则被那美妇药酒迷倒。形骸见其中牵涉到门派内部之争,倒也不想多管。

    拜桃琴赶忙将那少年救起,道:“利哥哥,你....你挨打了?”

    利哥哥道:“皮外之伤倒也算不得什么,就是糟蹋了我娘的不少好酒。”

    美妇嗔道:“还有我不少好桌椅,哎呀,连这柱子都要重新上漆啦!”形骸皱了皱眉,暗叹她不知感恩,斤斤计较。

    拜桃琴拾起一利剑,抵住拜程亮咽喉,喝道:“说!你们为何要害我?”

    拜程亮脸色惨白,道:“派中收到掌门人书信,说他打算隐退,传位给墨向师伯,从此不再归来。我师父抢先得了书信,想将你捉了,要挟....要挟师伯让位。”

    拜桃琴大喊:“放屁!放屁!”形骸听她骂声嘹亮,可见熟极而流,功力不凡,不禁暗叹世风日下。

    拜桃琴又道:“就凭他这点微末功夫,怎及得上我爷爷一成?居然还厚着脸皮想争夺掌门人之位?”

    拜程亮道:“师父他...练成了‘牡丹花开’之技,武功已直追祖师爷。”说到此处,勇气返回,抬头昂然道:“我劝你还是乖觉一些,老实一些,莫要螳臂当车,以卵击石,掌门是我师父囊中之物,就算正大光明的单打独斗,拜墨向也不是师父他老人家的对手!”

    拜桃琴头皮发麻,骇然道:“牡丹花开?他....当真了练成了这...这一层?”

    白雪儿见拜桃琴怕成这样,眼珠一转,对拜程亮嘻嘻笑道:“就算你师父再厉害一百倍,也不是我武状元师父的对手,有我师父替逃琴妹妹撑腰,你还是劝你师父乖乖投降,自愿退出较好!”

    形骸严厉说道:“白雪儿!别人门内之事,与咱们无关!咱们另有要务,不可节外生枝。”

    白雪儿怒道:“臭师父,你到底算不算大侠?管不管老弱妇孺之苦?”

    形骸道:“我已管过了,仁至义尽。”说罢在拜程亮肩上一拍,拜程亮稍稍恢复了些气力,愕然站了起来。

    形骸道:“你回去对你师父说,害人之心不可有,得饶人处且饶人。他若不服,大可堂堂正正比武夺帅,何必使卑劣无耻的手段?”

    拜桃琴急道:“武状元,你就这么饶了他?他...他回去一告密,那个恶人又会派追兵来啦!”

    形骸漠然不答,走到一旁。这堂上有许多黑袍人,若全数杀了,不免与地仙派结下血海深仇。他不过是路过此处,也不知双方是非曲直,何必做到这般地步?

    美妇叹了口气,拿起一个酒壶,对拜程亮道:“这是解药,你替你这些手下解毒,这就走吧。”说着将酒壶递给此人,拜程亮死里逃生,暗自庆幸,赶忙伸手去接。

    忽然间,美妇掌心多出匕首,白光一闪,刺入拜程亮心脏。拜程亮武功本远在这美妇之上,但美妇出手全无征兆,如同戏法一般,而拜程亮又心力不济,全无防备,登时被一剑刺死。

    形骸心想:“这是‘白纱手’的暗杀术,她是风圣凤颜堂出山,她深藏不露,原来也是龙火贵族。”

    白雪儿、拜桃琴同时惊呼,拜桃琴虽恨这拜程亮,可原也没打算杀他,待见美妇动手,又是震惊,又不免心中一宽。

    那少年苦笑道:“娘,你......唉,罢了,罢了。”

    美妇朝形骸看去,形骸摇了摇头,示意与自己无关。美妇大声道:“姐妹们,黑袍的全宰了,金银首饰都分了!尸首埋在后院里!”

    众女子大多吓得不知所措,但有五个女子越众而出,照她所言行事,武功不差,手脚甚是利落,形骸看出其中一人是龙火贵族。

    美妇走到形骸面前,温文尔雅、风情万种的福了一福,道:“行海爵爷,你的大恩,我们浣花楼上下永远铭记在心。小女子叫利修衣,对爵爷感激不尽。爵爷若愿在敝处小住,敝处....嘻嘻....姑娘皆愿侍奉爵爷。”

    形骸摇头道:“不必。”

    美妇自知其余女子美色皆远不能与自己相比,轻叹一声,道:“小女子本已不再接客,但若爵爷有令,小女子愿与爵爷秉烛长谈,同床共枕,以报答爵爷恩情。”

    少年满脸通红,嚷道:“娘!你怎地....怎地....”

    形骸冷冷答道:“修衣夫人,明人不说暗话,你身为龙火贵族,为何在此隐居?纠缠于我,又到底有何图谋?”

    利修衣笑道:“好,大人当真爽快。咱们杀了地仙派的得力弟子,都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脱不了干系。我想请爵爷一路护送我、我孩儿与桃琴儿回地仙派,找到拜墨向,揭露敌人罪行。”

    白雪儿见利修衣举手投足皆气度不凡,心里偏向她,劝道:“师父,你就答应利婶婶吧。”

    形骸道:“夫人本领高强,何须本人掺和?”

    利修衣叹道:“咱们风圣凤颜堂的功夫上不了台面,都是鬼鬼祟祟的手段,若那拜程亮全神贯注,我是万万敌不过他的。爵爷若不帮忙,咱们大伙儿可唯有死路一条了。”

    形骸断然道:“力不能及,告辞了!”白雪儿喊道:“师父!”话未说完,已被形骸提起,往外就走。

    利修衣道:“爵爷,你打坏了我堂上事物,可还没赔,怎地就走人了?”

    形骸身子一震,森然道:“你要我赔?我可是救了你性命!”

    利修衣微笑道:“哪里,哪里,就算爵爷不帮我,我也有十足把握制住那拜程亮,爵爷却一味蛮干,打坏了我厅上的万年树漆大门,古代名匠雕刻,万两翡翠买的灯笼,裕园木造的立柱横梁,哎呦,我看得可心疼死啦,啧啧啧....”

    形骸不禁有气,道:“胡说八道!狮子开口!荒谬绝伦,厚颜无耻!”

    利修衣嗔道:“爵爷自可以不赔,咱们这些平民百姓也奈何不了爵爷。可将来旁人若问起来,咱们只能如实回答:‘是有个男人想要抱我亲我,爵爷在外头看得气愤不过,这才大打出手,以至于闹出人命。这叫‘武状元嫉恨耍武艺,青云伯吃醋砸青楼。’若编成戏剧评书,整日价来演,保管咱们门庭若市,大赚特赚,勉强可补齐损伤啦。”

    形骸喝道:“你敢?”

    利修衣噘嘴道:“怎地不敢?难道青云伯还想杀我灭口不成?就算杀得了我老娘们儿,这许多青春年少、无辜无罪的小美人儿,爵爷也都舍得杀么?爵爷性情豪爽,不管不顾,吃干抹净之后,自可以一走了之,但咱们这些指着这青楼做买卖的,难道就此喝西北风吗?”

    形骸道:“我怎地吃干抹净了?”

    利修衣面泛红晕,取手绢轻擦眼角,道:“爵爷,你刚刚将我从那....那个坏男人手中夺走时,难道不曾用力捏我胸口,还有我....我那个地方么?你一时痛快,过足了瘾头,可...可要本姑娘今后如何出去见人?”此言一出,众女子全都哀声道:“是啊,是啊,咱们修衣老板最是害羞,她将来是要立贞节牌坊的,这一下可如何是好?”

    形骸听她言辞刻薄无礼,东拉西扯,直将自己说的如同争风吃醋、放荡不羁的色鬼一般,他乃活尸之躯,本不易动怒,此刻却也有些恼了,恨恨道:“我何曾.....那你到底要怎样?”

    利修衣笑道:“冤有头,债有主,此事终究是因地仙派而起,要赔屋子,赔身子,也该地仙派的正主儿来管。爵爷如能将咱们护送回地仙派,其后之事,自然算在地仙派头上,爵爷也就无债一声轻了,对不对?”

    形骸重重哼声,脸色难看,低头沉思。

    姓利的少年见母亲胡搅蛮缠,大感丢脸,道:“娘,你别为难恩公了。”

七 耳闻不如见

    利修衣道:“傻孩子,这位恩公大仁大义,本就打算帮咱们呢,对不对?”少年俊脸苦恼,愣愣不语。

    形骸看这对母子,不禁想起自己母亲来。他母亲也是一位青楼女子,与自己从小分别,始终无缘相见,此时更不知她是生是死。如今这少年与他母亲其乐融融,感情极佳,形骸为之打动,已有相助之意。

    他又想道:“我与梦儿总要翻过那山谷,过了山谷,离雪仙山不远,倒也算得上顺路。地仙派门中争权,我对政事看得不甚明白,可梦儿如何能不知利害?待我与她碰面后告知此事,她自能拿的定主意。”

    他思索完毕,道:“好,我就送你们一程,只是我另有事务在身,你们可有隐秘的藏身处可以暂避?”

    利修衣喜道:“恩公真是大好人。离此不远,有个大唐派,大唐派的掌门人是我的师父,恩公只需将咱们送到大唐派里暂住即可,走水路也就半天路程。”

    形骸曾听袁蕴说起江湖各门各派,对这大唐派略有耳闻,点头道:“是‘木海无涯’木辉掌门?听闻此人曾是风圣凤颜堂的一代宗师,后来自立门户。”

    利修衣道:“是啊,正是他。恩公当真渊博。”

    白雪儿道:“木辉前辈或许知道这儿龙脉乱象的缘由呢?”

    形骸道:“那咱们即刻出发。”

    利修衣、拜桃琴大喜,又道谢一番,利修衣对青楼众女说道:“姐妹们,出了这等大事,我不愿连累诸位,咱们暂且别过,等拜墨向前辈击败叛徒之后,我再回来重新开张。”

    众女子平素受这利修衣恩义,对她感激至深,恋恋不舍,利修衣每人分发盘缠,尽数遣散后,与形骸、白雪儿出镇。

    形骸以指路为马之术来到河边,又召来一只乌篷船,拜桃琴与少年皆看得啧啧称奇,双目放光,白雪儿叹道:“你俩真没见过世面,这对我师父来说是小菜一碟。”

    那船也无需人力掌控,自行朝前行驶。形骸见河面宽广平静,波光粼粼,于是走入舱内,只听拜桃琴问道:“利哥哥,你我分离之后,你是怎么把他们骗到你娘那儿去的?”

    利哥哥笑道:“这还不简单么?我假装胆小怕死,对他们说:‘桃琴儿妹妹人机灵,你们那些朋友定然捉她不住,我却知道她会去哪儿。只要你们不杀我,我就带你们去。’他们全不将我放在眼里,便傻乎乎的上了当。”

    利修衣手指在利哥哥额头上一点,啐道:“算你小子机灵,知道来找你娘。”

    利哥哥歉然道:“娘,我这法子是不是太没轻重了?险些害了娘你受苦。”

    利修衣微笑道:“世上男人一见了老娘我,各个儿心慈手软,绝不会动我一根手指头。莫说是那些个黑袍蠢货,便是青云爵爷,不也对我脸红心跳,言听计从?”

    形骸怒道:“本人已有心上人,岂会再对别的女子动心?我拔刀相助,乃是侠义心肠,怎地到你嘴里,成了个别有心机的无耻之徒?”

    利修衣道:“是我失言,爵爷莫要见怪。”又对她儿子说道:“歌儿,你过来,向恩公磕头。”

    形骸心想:“原来这孩子叫利歌,他是不是龙火贵族?若是,明年他与这拜桃琴就可龙裔出山了。”回忆起年少之时,往事历历在目。

    利歌儿向形骸磕了三个响头,形骸也不避让,在利歌儿肩上一按,只觉他虽练有龙火功,可仅在第一层,并未觉醒。

    利修衣道:“爵爷,我这孩子聪明极啦,你有什么厉害功夫,能不能传他一些?好让他觉醒过来。”

    形骸摇头道:“此事全看天命,天命若有,他今年必能醒悟,若到了十五岁,那一辈子只能当个凡人。此节夫人想必也清楚。”

    利修衣神色失望,在利歌儿脸颊上一亲,道:“算啦,我就这么一个孩儿,无论他怎样,总是我的宝贝。”利歌儿眼眶一红,道:“娘,孩儿定会全力以赴,绝不辜负了您。”

    形骸心中感触良多:“咱们龙国宗族孩童,从小琴棋书画,四书五经,习武练功,一个个儿都绷紧了弦,卯足了劲,没一天不劳累过度,似乎如此就能觉醒过来,若不觉醒,这辈子就黯淡无光似的。这位利夫人自身是龙火贵族,却让这利歌享尽自由童趣,这才是母子应有的模样。她...为何甘愿到青楼为妓?”

    他问道:“这孩子的爹爹呢?”

    利修衣脸色一变,道:“死着,活着,谁知道呢?他快活完了就抛下咱们母子,我也懒得想他。”

    形骸道:“若父母皆是龙火贵族,则后代十有八九可能觉醒。”

    利修衣眼神惊喜,却又抿嘴不言,似乎不想利歌担子太重。

    拜桃琴拍手道:“我爷爷很看好利哥哥,利哥哥的药理医术全是爷爷所传。他老人家眼光好,绝不会弄错的。若非咱们地仙派的人要改姓拜,利哥哥也是大姓,更改不得,他早就收利哥哥做徒儿了。”

    形骸暗忖:“利夫人纵然是十大宗族的龙火贵族,可毕竟是个....是个卖身女子,而这利歌儿也非沉折师兄那般的天赋奇才,为何地仙派的大人物会器重他?龙火贵族大多高傲,疏远凡人,尤其是这等德高望重者如何会与三教九流之人结交?至于放任他孙女来找利歌儿,更是匪夷所思,除非....”

    他想到利修衣提及利歌儿生父时的神情,心下啼笑皆非,不愿深思,思绪转动,又想道:“地仙派中那意图篡位之人胆子不小,可计策漏洞极多。拜墨向是拜无殇亲自指定的继任者,即使那人一时得逞,若拜墨向将此事告知拜无殇,此人岂不立时有杀生之祸?除非此人有更大的靠山,不惧拜无殇干预。”

    正思索间,河面哗哗声响,乌篷船微微晃动,利修衣惊呼道:“有敌人!当心他们凿船!”

    形骸道:“这乌篷船乃是我真气所召,如有破损,我立时能够修复。”

    一极瘦的汉子出现在船舱门口,朝里头一看,喊道:“果然在这儿!”一剑斩出,一股绿雾飘向众人。

    拜桃琴花容失色,喊道:“拜鞘师叔?耗尸毒?”

    形骸右臂长出,拿起剑鞘,稍稍圈转,左手剑刺了过去,绿雾折转向拜鞘,那拜鞘大骇,一个倒翻,落入水中。

    利歌儿赶忙从衣兜中取出解药,分给众人,道:“以防万一,大伙儿都吃一颗,不然一时半会,气力就会耗尽,小命也难保了。”

    形骸走出船舱,见拜鞘在水面上奔行,紧追乌篷船不放,这是龙火功水行的功夫。形骸命乌篷船停下,自己也于水面站定,所用的是麒麟法蝶的祝福。

    拜鞘疾奔而至,长剑横过,倏然刺出二十剑,剑上毒气弥漫,形骸用剑鞘一挡,长剑一振,剑光毒气再度反弹,拜鞘怎料这苦练一辈子的患病牡丹剑法无效,仿佛见了鬼般魂飞魄散,往水下一潜,躲开毒气。

    拜桃琴奇道:“这春色满园是我地仙派中威力极大的一招,为何青云爵爷也会用?”

    白雪儿哼哼笑道:“这是平剑的功夫,是当世剑神所传的绝学,地仙派功夫再厉害,又如何及得上这等仙剑一击?”

    拜桃琴道:“是吗?这里头是何道理?”

    白雪儿从未听形骸说过,生怕穿帮,丢了颜面,忙道:“这是本门机密,不足向外人道来。”

    利歌儿看得心醉神迷,双手忍不住颤抖,拜桃琴奇道::“利哥哥,你怎么啦?”

    利歌儿道:“我也不知对不对,好像那位行海恩公用剑鞘感应敌人剑上真气,随之震动,才能将敌人剑招一一化解,如数奉还。”

    白雪儿“嗯”地一惊,忙道:“你....只不过是信口胡猜罢了。”

    利歌儿摇头道:“我能听见爵爷剑鞘在颤动,与敌人剑刃颤动情形一模一样。”

    白雪儿、拜桃琴说道:“真的?咱们怎么听不见?”

    利修衣也钻出舱来,笑道:“我这孩子平素耳朵就好,再细微的声响也听得见。”

    形骸将众人交谈听在耳中,心头震惊,望向利歌儿,暗忖:“若他当真能听得到,此人才能之强,绝不在我与沉折师兄之下。”

    扑通一声,水面裂开,那拜鞘再度跳上,人如飞鱼,剑上闪闪发光。形骸缓缓举起剑鞘,敌人招式半途而废,身子失衡,摔到水里。形骸挥出一道剑气,那剑气也是宛如鱼跃,落在远处。

    利歌儿神情激动,忍不住左右手分在两旁,模仿形骸剑招。形骸见他真气低微,可手掌震荡,似乎与拜鞘那一招别无二致。

    形骸点了点头,手往水中一打,只见雷光一亮,那拜鞘惨叫着跳起。形骸也不追击,慢慢走向拜鞘。

    拜鞘心里生出希望:“这小子不精通水行真气,在水上行走缓慢。”双手握剑,斜着劈向形骸肩膀,正是一招“劳燕分飞”。形骸将剑鞘横着,将拜鞘剑招弹开,随后又是一剑,手法虽不如何相似,可剑意与那拜鞘一模一样。拜鞘额头上湿漉漉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河水,脸色惶恐,在水上急退,可再不敢钻入水底。

    两人交锋,拜鞘冲前退后,攻得不亦乐乎,形骸则动作缓慢,只是被动反击,数十招不分胜败。白雪儿大感纳闷儿:“爵爷连马炽烈、侯亿耳都不怕,为何胜不了这拜鞘?莫非这拜鞘竟是个惊世骇俗的大高手?”

    利歌儿则喜不自胜,看了许久,蓦然醒悟:“青云爵爷比这拜鞘高明太多,他是....是故意让我学这门剑法的?”

    他所猜半点不错,正是形骸念及他们母子情深,而这少年才智难得,有心让他领悟绝甲剑神的这一门神功。这平剑虽是举世无双的武学,但无需过人的真气,一样能够运用自如,所看重者全在于修习者悟性,即使利歌儿不觉醒,只要剑术精湛,一样能使用这平剑克敌制胜。

    利歌儿闭目片刻,蓝宝石般的眼睛朝形骸眨了眨,形骸旋即出手,那拜鞘大叫一声,血如泉涌,身子消失在水下,不久鲜血浮起,染红水面。

八 老来爱花柳

    利歌满心感激之情,待形骸回船,想要道谢,但形骸神态麻木,利歌不由得忐忑,不知该从何说起。

    利修衣道:“就怕后头更有追兵,可得赶快了。”

    拜桃琴道:“利阿姨,利哥哥,都是我连累你们啦。”

    利修衣在她头发上亲了亲,道:“这怨不得你,也是咱们命中注定的。”

    形骸寻思:“命中注定?她为何这般说?”他无暇多想,手掌一拨,船复又出发,行了一个时辰,抵达对岸,再走了不久,见一座高山,山上有座城寨,大旗飘扬,写着大唐二字。

    利歌小时候曾随利修衣来过这大唐派,记得木辉掌门是个矮矮的、慈祥的老者,但后来他娘要开青楼,与木辉大吵了一架,被木辉逐出师门,如今过了十多年,这城寨一如往昔,不知那木辉还记不记恨?

    来到城寨门前,大门敞开,众人入内,见其中约有百户人家,一矮山上盘着一园林,园林中有座高楼,颇为威风气派。利歌听形骸对白雪儿道:“大唐派锻造兵刃,财源广进,匠人天下闻名,每年都给朝廷不少好处,不少巧匠被宫中聘用,实力算得雄厚。”

    利歌不曾从母亲那儿听说过她过往的事,她也从来不讲朝廷、门派、江湖间的纷争,似乎他母亲一直不愿利歌牵涉在这漩涡里头。但利歌听拜桃琴说起地仙派练武用功、读书写字、下山游历,行走武林,走亲访友,打发急于成名的年轻武人等种种事迹,只觉新奇好玩,不自禁的为江湖,为河山所吸引。

    那位拜墨向爷爷曾随拜桃琴一起来看望过母亲,语气甚是恭敬,好像母亲是了不得的大人物。那位老爷爷也待自己很好,曾接连一年在深夜与利歌相约见面,传他武艺与医药学问,利歌学的勤勉,记得很快,纵然并未觉醒,可身手也算得上小有所成。

    他曾问墨向爷爷为何对自己这般器重,拜墨向只说道:“将来你就知道了。”

    但将来是何时?利歌至今仍不明白。他只知道自己欠墨向与桃琴儿大恩,这份恩情是非要报的,哪怕舍弃性命。

    进入楼中,有三人在大厅迎接,两男一女,神色甚是友善。当先一个男子肤色黝黑,身子发福,穿一身精细劲装,绣褐色花纹,喜道:“师妹,总算又见到你这大美人了。”

    利歌听母亲笑道:“木见师兄,许久不见,你愈发沉稳老成啦。”

    木见叹道:“老了,胖了,唉,哪像师妹你这般越活越漂亮?”

    利歌微觉不快,只觉这木见甚是无礼,似乎对母亲别有用心,虎视眈眈。他母亲是青楼的老板娘,平素免不了与男人笑言欢语,勾肩搭背,但寻常男子绝不是母亲的对手,利歌并不担心。可这木见不一样,他是母亲的师兄,武功只怕在母亲之上,而他眼中明晃晃的满是贪婪,利歌也听出此人的心跳得很快。

    他头一次觉得母亲是个柔弱的、绝丽的女人,她也需要男人保护她,爱护她。利歌盼着自己能快些长大,早些觉醒,有能耐成为母亲坚强的后盾,眼下却无能为力。

    他又望向那位孟行海伯爵,看着这位冷漠、乏味、英俊、坚毅的男子,心生敬仰依靠之情,他从未见过任何男人能不为母亲所触动,所诱惑,哪怕拜墨向爷爷也对母亲亲切的很。可这位伯爵双眼冷冰冰的注视着一切,仿佛随时会拔剑斩杀,却绝不会有半点柔情蜜意。

    利歌忽然有些希望这位伯爵能娶他母亲,至少给母亲一个名分,一个港湾。他知道行海伯爵身份崇高,名头响亮,母亲或许配不上他,但如果是他,利歌并不反感。

    利修衣道:“师父他老人家呢?”

    木见哭丧着脸道:“师妹不知道么?他病的很重,我还以为你是回来探病的呢。”

    利修衣大吃一惊,道:“那可不好,快让我去瞧瞧他!”

    木见道:“那是极厉害的疹子,见不得光,见不得风,见不得外人。”

    形骸冷冷说道:“龙火贵族怎会生疹子?这里头大有古怪。”

    木见脸色不善,说道:“你是谁?”

    利修衣忙着引荐道:“他是孟家的伯爵,叫孟行海,几年前四派群英会夺魁的大高手。”

    木见惊呼一声,道:“原来....原来是青云爵爷,失敬失敬!”也是四派群英会盛大重要,当世龙火贵族大多听说过形骸威名,虽说他胜得有些蹊跷,也足以震慑群雄。

    利修衣道:“多亏了这位侠义心肠的爵爷,一路护送咱们至今。”

    木见脸色关切,道:“莫非师妹遇上了什么危难?”

    利修衣于是将地仙派高手追杀之事说了出来,却不提他们是想捉拿拜桃琴一节。木见满脸怒气,说道:“地仙派也太强横霸道,心狠手辣了!师妹放心,到了咱们大唐派,凭借咱们库中的神兵利刃,便算地仙派来一百个高手,也叫他们有来无回!”

    形骸又冷声道:“木辉掌门得病之事不尽不实,快让我去瞧他。”

    木见哼了一声,嚷道:“武状元可并非武林盟主,我大唐派之事,还轮不到你来多管。”

    利修衣道:“师兄,并非咱们信不过你,我这孩儿粗通医术,比寻常郎中还强些,或许能替师父看看病。”

    木见将信将疑的看利歌一眼,道:“那好,不过只能你、武状元与这孩子三人进去,否则加重掌门人病情,有个三长两短,本派可就要糟。”

    利修衣答应下来,木见命人将白雪儿、拜桃琴两人安置妥当,领着三人走到大宅里头,推开一间房门,房中一片漆黑,床上躺着一人,盖着厚厚的棉被。利歌闻屋中药味,确是医治麻疹之类。

    木见低声道:“掌门师尊,修衣师妹前来瞧你了。你好些了么?”

    那人低声道:“孩儿,你....你回来了?”声音苍老嘶哑。

    利修衣道:“师父,孩儿得知你得病,急忙前来探望。利歌,你得地仙派医术精要,去替师公看看。”

    利歌点亮烛火,走到床前,照亮那病人模样,他依稀是当年那个矮胖的老爷爷,可身上起了密密麻麻的皮疹,人也迷迷糊糊,精力衰弱。

    利歌知道龙火贵族体质过人,但并非永无病患,偶尔也会受风寒,只不过那是万中无一的病例。而这位木辉掌门功力精湛,又如何会病成这样?

    他替木辉掌门人诊脉,解开他衣衫,此人练气健体,虽看似年老,可皮肤仍甚是光滑,他看见木辉胸口有一道血痕,似是被某种动物咬的。

    他道:“师公,你被野兽伤过么?”

    木辉含含糊糊的说道:“我....我记不得了。”

    利歌道:“这并非寻常疹子,倒像是....像是.....有人做法害他。”

    木见道:“做法?师侄,你是说有道术士施展邪法?”

    利歌道:“是啊,不过也并非不可医治,你们这儿有没有红白果、青梅草?”

    形骸的海法神道教也教药理学问,他当年练符华法时统统背过,皱眉道:“那不是医治花柳病的么?”

    利歌道:“是啊,这就是极厉害的花柳病啊。”他青春年少,心思懵懂,也不知花柳病极不体面,随口就说了出来。

    木见脸色剧变,喊道:“无知小儿,信口雌黄,当真无礼!”利修衣也登时面泛红晕,啐道:“傻孩子,别瞎说!”形骸冷笑一声,眼神甚是轻蔑。

    木辉侧过身子,哼哼哈哈了起来,木见叹了口气,道:“都出去吧,别把掌门人气坏了。”

    众人来到屋外,木见气急败坏的喊道:“臭小子,先前那些话,不许对任何人说,听到了么?”

    利歌道:“我知道啦,这病不好,我对谁都不提。”

    形骸看的极不顺眼,斥道:“木辉掌门身为一代宗匠,却不修身养性,反而肆意妄为,流连于声色犬马之间,败坏自己德行名望、身躯心魂。这是他自讨苦吃,事到临头,尔等不想着如何自省,反而只替他遮掩,真是上行下效,为龙国之耻!”

    木见骂道:“要你多嘴什么?咱们大唐派可不吃官粮,你也管不着咱们!”

    忽听砰地一声,有人大喊道:“不好了,敌袭!有敌人!”

    形骸听那声音从白雪儿、拜桃琴屋子方向传来,身形一动,不久赶到,只见墙上破开一个大洞,白雪儿直挺挺躺在地上,拜桃琴则不见踪影。

    形骸解开白雪儿穴道,问:“雪儿,怎么了?”

    白雪儿急道:“有个....有个黑袍人打穿了墙壁,一招点倒了我,将拜妹妹捉走啦!”

    形骸道:“你怎地如此不济?连一招都挡不住?我传的功夫都忘了么?”

    白雪儿急的眼泪汪汪,道:“我是被偷袭的!你快些去救...救拜妹妹。”

    形骸无奈,恰巧这时木见等人跑来,形骸在白雪儿耳畔说道:“此地疑云重重,你替我守着利家母子。勇敢一些,明白么?”

    白雪儿吓得脸都白了,小声道:“这大唐派与地仙派是一伙的?”

    形骸道:“我无法确定,但他们将你俩安排在靠窗之处,而那黑袍人知道你们所在方位,才能一击得手,此地必有内应。”

    白雪儿道:“我....我一个人可应付不来。”

    形骸道:“你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让敌人对你放松警惕,伺机行动。他们要捉得是拜桃琴,未必会对利家母子动手。”

    白雪儿点了点头,形骸跃出破洞,倏然身形已远。

九 虚名不为实

    那劫走拜桃琴的高手轻功极高,形骸追踪许久,始终不见此人影子,但说来也怪,地上却留下显著的足迹,且都在一目了然的空地间。形骸暗呼侥幸,提速加快步伐。

    追上山路,约莫小半个时辰,来到一处,四周矮山环绕,夕阳缓缓落下,投射出血色红云。

    山中蝉鸣,吱吱响着。河边蛙叫,呱呱传来。晚来风愈发急促,吹得树叶哗哗做声,无尽落木萧萧而下。形骸抬头望着茂密的树叶,似乎被罩在一张大网中,因此隔绝了天地。很快,余晖消失,天色暗了下来。

    只听拜桃琴喊道:“青云爵爷!”

    形骸见十三人从树后现身,立于树枝、山坡之上,手持那翡翠法杖,对准形骸,来者皆穿黑袍,蒙着脸,拜桃琴神色惊怒,受缚被绑,跪在一人身边。

    形骸登时醒悟,道:“你们是冲我来的?”

    众人哈哈大笑,一老者说道:“不错,武状元,你好生碍事,又杀了咱们的几位同门,因此非杀你不可,合利师兄说了,非但要捉这丫头,还需务必将你除去。”

    形骸漠然道:“大唐派里,哪个是你们的内应?”

    老者一愣,旋即笑道:“你倒也不傻,竟猜到了此节?那木见已被咱们收买,你徒儿与那对母子也必成了咱们俘虏,不过你也不必着急,咱们很快便送你上路。”

    他话一出口,众人将那翡翠杖子往前一送,数道白光落下,地面乒乒乓乓,烈焰纷飞,震得树木摇晃。这兵刃以燧冰为弹,极是猛烈,爆炸之后,下方浓烟滚滚。拜桃琴看的大哭起来,喊道:“不要!”

    老者潜运真气,听下方声息,什么都听不到,料定形骸必然活不成了,哈哈一笑,说道:“咱们这火杖厉害无穷,管他什么武状元,大宗师,轰击之后,叫他尸骨无存....”

    突然间,一道雷电打中老者,老者经脉酸麻,摔落在地,顿时头破血流。形骸落在拜桃琴身边,拜桃琴喜出望外,喊道:“爵爷!你没伤着?”

    形骸点点头,望着周围敌人。众黑袍人大惊,急着填塞燧冰弹,形骸左手往两边连连拍打,十二道雷电打在敌人身上,敌人身上登时散发焦味,接连坠树。咔嚓咔嚓,有多人脖子折断而死。

    忽有一人喝道:“好道法!”他躲开雷电,举起火杖,燧冰如连珠般发射,形骸还以一招飞火流星,轰隆一声,半空中火焰扩散,好似一轮红日。

    那人不想自己这连珠火弹杖法竟奈何不得形骸,立刻深吸一口气,杖头飞出一枚更大的燧冰弹,此人功力深厚,竟能用自身真气增强火杖之威。但形骸左掌推出,一声巨响,那燧冰仍在半空中炸开。

    敌人大叫一声,跳了过来,形骸提起拜桃琴,往远处一棵树上一扔,拜桃琴长声惊叫,稳稳落在一根大树枝上。敌人将那翡翠法杖当做近身兵刃,劈向形骸脑袋,蓦然间,杖头火焰如扇般罩下,端的是攻守兼备的招式。形骸使遁梦功夫,避开这严密广泛的一招,随后一拳打在那人胸口。那人身子飘开,双足踩上另一棵树,呼呼喘气。

    形骸见此人身上龙火熊熊,当是第六层境界,眼眸纯是银色,招式更是奇特,颇有一代宗师的风范,摇头道:“你这招式不是患病牡丹剑,你更不是地仙派的人。”

    拜桃琴道:“不错,你....你到底是谁?这翡翠杖子到底是哪儿来的?”

    那人冷笑道:“此杖是由我所创,委托大唐派新近铸造的厉害兵器。”

    拜桃琴怒道:“原来...原来一直是大唐派在从中捣鬼?你是大唐派的高手?”

    那人摇头道:“区区大唐派,怎容得下我这尊神?”倏然挥手发弹,此招说来就来,全无征兆,拜桃琴连眼都未眨,那燧冰弹已离形骸不远。

    形骸使遁梦功,左臂一切,那燧冰弹方向偏斜,在形骸下方炸响,那大树足有五人合围之粗,但也哗哗作响,从中折断。形骸身形飘起,躲到一棵树后。

    那人见自己这杀人无数的“闪电火光”功夫竟然无效,心下惊怒,他双手握紧火杖,火杖尖端升起六片火云,就宛如长出六片火翼一般,此招叫做“金翼凤凰枪”,他以毕生功力注入这火杖,以至于威力剧增六倍,势不可挡。他大喝一声,火杖中刺出一根数十丈的金枪,直朝形骸藏身的那棵树袭去。金枪刺穿树木,那树木上下火光一闪,顿时化作焦炭。金枪继续朝前,又刺穿了十余棵树,树木尽皆焚毁。

    就在此时,形骸到他身后,一掌打在此人背心,此人口吐鲜血,大骇之余,奋力一跃,竟主动往下跳。但他尚未落地,形骸已站在他面前,此人大惊,全力挥掌打向形骸,形骸与他对了一掌,此人“哇”地一声惨叫,横着摔入树丛之中。

    拜桃琴笑道:“胜过他啦!胜过他啦!”

    形骸暗忖:“此人武功兵刃无不精强,绝非等闲之辈。且看看他到底是谁。”他已对此人使出逐梦功夫,于是追赶上去。

    奔至一半,刹那间,地面变得滚烫无比,白烟喷涌而出。形骸一凛,赶紧上树,将拜桃琴提住,只见大地裂开,树木连连倒塌,形骸不停挪动,再无暇追赶那黑衣人。

    拜桃琴惊呼道:“这怎么了?”

    形骸道:“是龙脉剧变,找到了,就是这里!”

    拜桃琴道:“什么‘就是这里’?”

    形骸答道:“我要找扰乱龙脉的地方,想不到就在此处,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拜桃琴见下方水汽茫茫,惨然道:“下去定然会被蒸熟了。”

    形骸摇头道:“有我在,决计不会。你留在这儿也是死路一条。”说罢使北风巨人,口吐寒霜,吹散热风,见地上裂开个大洞,无数道裂缝向外扩散。热气从裂缝中涌至。

    拜桃琴吓得泪水直流,道:“你若害死了我,我做鬼也与你没完!”形骸不答,使放浪形骸功,用蓝翡翠裹住拜桃琴,又不断吐出霜雪,跳入洞中,抓住岩壁,径直下坠。

    约莫三十丈后,两人脚踏实地,到了地下深处,这儿的热风已消减了不少,反而甚是阴冷。拜桃琴见一条地下河水奔流而过,河水中隐隐闪着紫色光芒,湍急无比,仿佛连山都能击垮,她道:“这是什么?”

    形骸点头道:“这就是龙脉了,这居然是一条水行脉。这脉象乱成这幅模样,将热气统统逼往地面。”

    经他这么一说,拜桃琴只觉寒冷异常,连龙火炼体功都无法承受。形骸撤去她身上那蓝翡翠,换上红翡翠,她便好受许多,身子暖和起来。拜桃琴不由得钦佩,道:“你倒也并非浪得虚名。”

    形骸道:“虚名实名皆无关紧要,那祸端就在前头,你跟紧我。”

    拜桃琴道:“喂,我不去可不可以?以免打斗起来,殃及池鱼。”

    形骸厉声道:“一来我是你长辈,你当叫我爵爷!岂可如此无礼?二来你不能离我太远,不然这翡翠甲胄失效,唯有更加受罪。”

    拜桃琴嗔道:“你刚刚不是说虚名实名都无所谓吗?”

    形骸被她一呛,答不上来,提起她迈步救走,拜桃琴吓了一跳,道:“野蛮人,莽汉子,你对本姑娘温柔一些!”

    形骸瞪目道:“我是你救命恩人,你们地仙派的弟子便如此不懂礼数么?”

    拜桃琴道:“我自然很感激敬重你啊,但我天生不爱客套,在外人面前,我定会好好谢你,但咱们已是熟人,就不兴这一套玄虚啦,就好比夫妻一般,相处久了,谁会总说情啊爱啊的,害不害臊?”

    形骸心想:“这丫头胡闹起来,不在白雪儿之下。”但白雪儿喜欢想象缠绵纠葛之事,这拜桃琴大大咧咧,性子随随便便,倒也算得直爽。

    他问道:“你这些话是跟谁学的?”

    拜桃琴道:“是利阿姨。”

    形骸摇头道:“她教的不对,将你引上歧途,咱们龙火贵族,出生不凡,更应当知书达理。”

    拜桃琴嗔道:“我才不喜欢咱们龙火贵族那一套,喜欢利阿姨所说的话。利阿姨说咱们十大宗族往死里教小孩,母子之间仿佛君臣,言语虚伪,一板一眼,全无亲情,很是不对。”

    形骸从小到大受宗族严厉掌控,一言一行皆不得自由,听得此言,不由点头道:“她能有这番见识,也算很不简单了。”

    拜桃琴道:“利阿姨说她受够了龙火贵族那些条条框框,此生再不愿受半点拘束,所以她虽是贵族身份,却执意跑到这远离皇城之处开一座青楼。她遇上喜欢的人,就陪那人睡觉,给那人生娃娃,也不管那人是好是坏,武功是高是低。”

    形骸眉头紧锁,道:“这可大错特错了,你这女娃娃天性不坏,不可学她这般放纵。”

    拜桃琴道:“可是咱们圣上也是这样啊,国内龙火贵族的男人里头,三妻四妾的也大有人在,我爷爷就有八房姨太啦,咱们这些女子,为何不能如此?”

    形骸道:“你要学好的,不可学坏样。敝如我虽贵为伯爵,却仅有一位挚爱之人,与其余女子全无瓜葛。”

    拜桃琴顿时兴奋起来,笑道:“是吗?那女子是谁?”

    形骸想起孟轻呓是自己家族祖宗,说起来全无光彩,哼了一声,不复多言,脚下又加快了些。

十 少女多皮厚

    地道内闪着微弱紫光,粗大蔓藤垂挂石壁,广泛分布于各处,石笋石柱密密麻麻的林立四方,地势时而狭窄,时而广阔,也有山谷与河谷,密林与草地。

    走了许久,只见有人恶斗。一方似是个巨大元灵,脑袋如牛,长着人身鱼尾,高约两丈,手持鱼叉。另一方则是一男一女,这两人穿着紫金长袍,手上白玉长剑,男的英俊,女的美貌,但那男子双目如鹰,鼻子宛如弯钩,身上电光闪闪,而女子眼角处点缀着零星银斑,发丝半黑半蓝。

    形骸暗忖:“这男的似是雷鸠变成,而女子则是神裔。”

    那大元灵大吼一声,一道水浪卷向那两人,雄雷鸠长剑圈转,女子掌力如盾,将水浪挡开,乒乒乓乓,石柱断裂。三人各自跳上矮坡,暂且僵持住了。

    水牛元灵怒道:“你们万仙派的欺人太甚,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苦苦相逼,毁我宫殿,杀我妻子?”

    形骸心下雪亮:“原来是天庭与地庭之争,这元灵是地下水神土地,那对男女是冲着他来的,双方激斗,激发龙脉,才引发山路灾害。“

    那女子喝道:“你在这山间私立邪派,搜刮供奉,鱼肉百姓,我等焉能容你?”

    雄雷鸠哈哈笑道:“是啊,而且我芹华师妹刚刚出山,正要杀一地庭妖孽建功立威!碰巧撞见你作恶,万万饶你不得。”

    水牛元灵一振鱼叉,喊道:“我相助此地凡人,令得他们风调雨顺,收成丰富,他们给我贡品,乃是顺理成章之事。我又没有要活祭,也不逼迫他们,双方互惠,何罪之有?”

    芹华指着他道:“还要狡辩?你私立名目,巧取豪夺,将天庭置于何地?你中饱私囊,使得世间百姓不尊天庭,不知天神,还不是罪大恶极?”

    水牛元灵摇头喊道:“天庭不管凡间疾苦,还有何颜面要凡间百姓遵奉?”

    雄雷鸠道:“废话少说,妖孽受死!”身上雷电嚓嚓,倏然间极快的冲向水牛元灵,斩出两剑,一道是剑风,一道是雷光。水牛元灵一跳,所站的矮山被削去一截,他虽躲开此招,但腿上却流出血来。

    芹华抢上刺出一剑,水牛元灵一叉子将她剑招格开,一低头,牛角顶向芹华,芹华惊呼一声,朝后翻滚避开。那雄雷鸠从后夹击,水牛元灵重重踏地,轰隆一声,周围地面水柱升起,环绕成圈,那雄雷鸠一剑将水柱劈出个窟窿,长剑划落,水牛元灵举兵刃阻挡,两人身子都是一震。

    形骸心想:“这雷鸠胜过水牛元灵一筹,那个芹华不是水牛元灵对手,但有她侵扰,那水牛元灵不得不防,必败无疑。”

    就在这时,一西瓜大小的小水牛从石笋后探出脑袋,见大水牛流血,惊呼道:“爹爹!”

    大水牛眼神惊恐,喊道:“你出来做什么?快走!”

    那芹华身影前冲,一剑刺向那小水牛,道:“孽畜,拿命来吧!”大水牛惊怒交加,一叉子将雄雷鸠逼退,死命朝小水牛奔去,但他隔得太远,相救已然不及。

    形骸现身,一道雷震九原打出,芹华长剑寸断,浑身酸麻,软绵绵的躺倒。那雄雷鸠立时将她扶起,见芹华口鼻流血,内伤不轻,怒骂道:“你是何人?胆敢伤我师妹?”

    形骸恨这女子残害幼小,本拟这一掌将这女子击毙,谁知她功力比想象的更高,竟活了下来。他将小水牛扔给大水牛,道:“你别管了,这二人交给我。”

    大水牛喜道:“多谢,多谢小兄弟。”但他不知形骸功力究竟如何,握紧兵刃,以防一旦形骸遇险,立刻冲上相救。

    雄雷鸠厉声道:“臭小子,你可知咱们是谁?我乃万仙派雷君子,也是上天的仙神!芹华是我师妹,你将她伤成这样,我非宰了你不可!”

    形骸知道世间的风行灵大多算是天庭一方,水行灵则是地庭一派。难怪风行灵与水行灵长年交战,水行灵死伤惨重。他道:“这位水牛土地并非罪大恶极,你二人苦苦相逼,还要欺凌幼弱,我便容你们不得。”

    雷君子目中惊怒,道:“好!好!一张嘴真硬,杀起来才算痛快!”这雷鸠本就是火爆霹雳的脾气,更不忍耐,陡然一动,剑刃如电,疾刺而至。

    形骸口吐寒霜,雷君子喊道:“道术士?”身子化作飞鸟之形,轻轻飘开,在上空盘旋一番,打下数道惊雷,形骸也打出雷掌,两者一碰,噼啪声中,火花四溅。形骸暗想:“他功力接近龙火功第六层,且天生有招雷之能。”

    雷君子见形骸的雷电道法造诣深厚,自也惊诧,但他生性好斗,而心中怒火中烧,更是杀意涌动,他身影闪烁,绕着形骸极快的飞行,形骸周围同时出现八道雷剑,只听一声雷响,雷剑一齐指向形骸。

    形骸使遁梦功夫,右臂复原,持剑鞘长剑,身子圈转,将八道雷剑同时收了,随后长剑一指,又有八道雷剑飞向那雷君子。雷君子大惊失色,身子下坠,险险避开这招,但脸上留下一道深深切口,鲜血淋漓。他颤声道:“你怎会绝甲剑神的平剑?你是这位大神的弟子?”

    形骸不答,向雷君子冲了过去,雷君子身法迅捷无伦,立刻躲闪,但形骸使平剑的“无手速剑”,双手一动,快而隐秘,那雷鸠根本不知形骸何时出招,胸口已然中剑,他“哇”地一声,身子飞出,形骸再使逐梦功夫,闪至雷鸠背后,一剑刺入他腹部,将他钉在地上。

    芹华见师兄惨败,花容失色,手脚并用的朝外逃。形骸拍出一掌,芹华遍体麻痹,俯身扑地,昏迷不醒。

    拜桃琴见形骸得胜,心下欢喜,又觉看的眼花缭乱,精彩纷呈,鼓掌喝彩。那大水牛元灵钦佩无比,笑道:“多谢小兄弟相助。”说罢大步走近,就要杀那芹华,替爱妻报仇。

    形骸道:“且慢,你若杀了这女子,天庭万仙派的高手仍会源源不绝的前来找你。而这雷鸠并非寻常元灵,而是天神,即使杀了他,他不久又会重生,此人知道实情,咱们遮掩不过去。”

    水牛元灵心知不错,道:“那...那该如何是好?”

    形骸手按雷鸠额头,潜运夺梦之法,将雷鸠记忆搅乱,随后再植入假梦,令他以为经过苦战,已将这水牛元灵杀死。紧接着,他依样对那芹华施法。

    水牛元灵道:“恩公兄弟,你这是做什么?”

    形骸道:“我令这二人记性紊乱,以为你已经死了。从今往后,你还是深居简出,少抛头露面为妙。”

    水牛元灵大喜过望,道:“是,是,恩公之言,我片刻不敢或忘。不知恩公尊姓大名?”

    形骸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不便告知姓氏,你也不必放在心上。”说到此处,注视这土地爷,暗忖:“我不知此元灵到底善恶如何,万一他也作恶,又该如何是好?”

    碰巧拜桃琴说道:“牛角河神,你好啊,我们地仙派的常常拜祭你,给你贡品呢,你认得我么?”

    水牛元灵面色惭愧,道:“唉,这儿拜祭我的人太多,小丫头,恕我愚笨,记不得你了。”

    拜桃琴笑道:“记不得我也没关系,你保住河流不发大水,渔民衣食无忧,咱们都很感激你呢。”

    形骸点了点头,疑虑顿消,又道:“只因这万仙派二人捣乱,使得灵气暴骇,惊扰山间通路,然则单单这一方,还不足以酿成那般大祸,北面是否另有一山神,也遭万仙派袭击?”

    水牛元灵急道:“那位北山神是个火元灵,叫做虎六尾,他平素与我河水不犯井水,我也不知他情形如何,但料来必是万仙之人加害。”

    形骸指着一旁的地下河,道:“还请土地爷速速收拢灵气,稳定龙脉,好令行人畅通无阻。”

    水牛元灵喊道:“且慢,恩公,你救我性命,我可不能令你空手而回。”说罢跳入水中,不久取出一物,道:“这宝剑是离落国国王当年落水时被我所救,赠给我的传国之宝,名曰’风波宝剑‘,还请恩公拿去。”

    形骸见那宝剑金柄蓝身,剑身上水纹灿烂,仿佛流动,美丽异常,确是一件奇珍异宝。但孟轻呓家中宝物无数,形骸的放浪形骸功也可随意造物,他摇头道:“不必,我是道术士,不想多带兵刃。”

    水牛元灵眉头一皱,见拜桃琴兴冲冲的看着这风波宝剑,神态渴望,他以为拜桃琴是形骸妹妹,哈哈一笑,将宝剑塞在拜桃琴手里,道:“小丫头,宝剑赠美人,你说好不好?”

    拜桃琴欣喜若狂,摸着宝剑,爱不释手,但仍道:“土地爷,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形骸道:“桃琴,将宝剑还给河神。”桃琴心里不愿,撅起小嘴,皱眉不语。

    水牛元灵摆手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本土地所赠之物,绝不收回,我还有正事要忙,两位莫要多言!”说罢抱起他儿子,往水里一跳,霎时不见。

    形骸叹道:“罢了。”招来一云孔雀,带着拜桃琴、芹华、雷君子,返回地面,将万仙派两人往树林中一扔,旋即走远,对拜桃琴道:“刚刚之事,你对任何人都不许说。”

    拜桃琴晃晃手中风波宝剑,道:“爵爷放心,我收了你的好处,自然守口如瓶啦。”

    形骸白她一眼,道:“你若是我徒儿,如此贪图财物,我非重重罚你不可。”

    拜桃琴拍胸口笑道:“幸亏我不是白雪儿,我...我是你的...对了!你的红颜知己,咱们一见如故,你救我性命,赠我礼物,待我很好,当真不错。”

    形骸心中暗叹:“如今的小丫头,脸皮一个比一个更厚。”脑袋又不禁隐隐作痛。

十一 母仇不共天

    先前,利歌见形骸追去救人,心下惶恐:“不知恩公爵爷能不能救回桃琴儿?敌人如此厉害,会不会暗算恩公爵爷?”

    他恨不得自己立时觉醒,练成绝世武功,有保护母亲、桃琴、白雪儿,报答这位恩公的本事。他的母亲待他宠爱有加,宽容至极,从不强迫催促,但利歌自己却甚是着急。他已十四岁了,不到一年的功夫,他便到了岁数,再也无法超凡脱俗。他觉得自己这十多年来庸庸碌碌、浑浑噩噩,沉迷于乐器医药之术,委实有些浪费年华了。

    但母亲却常常说:“孩子,你放心,若能平平安安的度过此生,便是你最大的幸福啦。”

    利歌原本深信此言,以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只要遵循此道,这辈子就不会遭受苦难。他看桃琴儿练功,看拜墨向演武,偶尔会大惑不解,认为他们是在自寻苦恼:“武功练得越高,越容易殃及旁人,旁人也越容易敌对,那不是自寻烦恼么?”

    但到了此刻,这看似牢不可破的念头已然动摇:他、母亲、桃琴儿何尝做过有害他人之事?为何忽然间却陷入层出不穷的危险中?为何他们全无自保之力,只能依靠侠义心肠的侠客帮忙?他愈发羡慕那位行海伯爵,渴望有他那样的功夫,若果真那样,利歌不仅仅能保护母亲与好友,更能去帮助许许多多的好人。

    若是如此,利歌不免会惹上更厉害的对头,不得不习练更高深的功夫,然后呢?更棘手的强敌接踵而来,利歌唯有再设法更上一层楼,这般反复来回,何时是个尽头?

    他魂不守舍,被母亲带回了两人的屋子。那木见师伯甚是殷勤,频频问利修衣需要何物,关怀备至。利修衣笑道:“不必啦,师兄,只要到时候有咱们几人一口饭吃,我就感激不尽了。”

    木见握住利修衣的手,柔声道:“师妹,师父病倒,咱们大唐派就由我当家,我对你怎样,你不是不知,你但有所需,决不可瞒我,我掏心掏肺都替你办到。”

    利修衣眨了眨眼,嗔道:“师兄,你好讨厌,我累了一天啦,你让我好好歇歇成么?”说罢推开木见的手。

    木见满脸笑容,咧嘴直乐,道:“好,好,师妹,我等你,我等你。”说着退出了屋子。

    利歌常见母亲与其余男人调笑,可平时她总有法子打发,这一回却令他深感担忧,问道:“娘,这师叔....好生烦人!”

    利修衣道:“是啊,他这般盯着我瞧,就像毒蛇盯上兔子一般。”

    利歌急道:“娘,那可怎么办?”

    利修衣叹道:“只盼爵爷早些回来,有爵爷在,这笨师兄就不敢色迷迷的啦。”

    利歌忽然觉得很是奇怪:这木见对行海爵爷十分忌惮,而母亲一言一行都对行海伯爵甚是依赖。这是母亲常用的手段,她假意讨好位高权重、端严庄重的男子,用这男子吓跑其余心怀不轨的男人,自己居于漩涡之中,反而最是安全。木见师伯应当误会行海爵爷与母亲有染,按理绝不敢无礼,可为何爵爷一不在,他就显得如此急色?他不怕爵爷回来后找他算账么?

    难道他以为爵爷不会回来了?

    利歌低声道:“娘,若....若这木见师伯当真对你...对你毛手毛脚,而爵爷又...又不在了,咱们该怎么办?”

    利修衣道:“那就陪他睡一觉,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利歌见她惫懒,气的险些晕去,道:“这如何使得?”

    利修衣笑道:“我是说笑啦,你娘我瞧见不喜欢的男人,死也不会陪他睡的。放心,爵爷这般武学,怎会遇险?”

    利歌道:“就怕地仙派的那个幕后主使亲自上阵,若他当真练成了牡丹花开的绝学,那爵爷未必胜得过他。”

    利修衣打个呵欠,道:“傻孩子,就爱瞎操心,船到桥头自然直,你若害怕,搂着娘来睡一觉,我保管你就不怕了。”

    利歌满脸通红,道:“娘,你还作弄我?”

    利修衣道:“怎么了?你小时候不一直和我睡的么?有什么好害羞的?来吧,你有两年多没和娘一起睡啦。”

    利歌跺脚道:“唉,你这么大人,还这般胡闹。”

    利修衣笑了一声,道:“傻娃娃。”翻身睡去,不久呼吸平稳。

    利歌睡不着,索性回忆行海爵爷暗中传授他的平剑剑诀。那剑诀用剑鞘感应敌人剑招上的气息,随之震动,顷刻间就通晓那剑招的运用之道,非但能轻易化解敌袭,而且能以同样招式反击过去,剑法练到这般地步,天下武学,几乎无所不破。

    行海爵爷似乎是在告诉自己:剑上是有灵魂寄宿的,剑是活物,并非死物,但凡是活物,就会有心思,有声响,有气息,有愿望。

    利歌知道自己的耳朵很灵,当他全神贯注,心无旁骛的时候,他甚至能从三楼听见底楼蚯蚓爬行的声音。若剑当真有灵,那灵体发出颤动,利歌怎会听不出来?通过声音,利歌能体会敌人的剑意,有了剑意,剑招唾手可得,随意可知。

    他心生希望,浑身火热,意识到自己能学会这门功夫。利歌一身武功难堪大用,见识也低微得很,但他能体会到这门剑诀的博大精深,神乎其技。

    不知不觉间,他已聚精会神的聆听周围声响。他与母亲在三楼,这宅子很大,即使在晚间,声音也甚是嘈杂,但利歌全都能听清,并且分辨出来。

    他听见底楼那木见说道:“那孟行海此去必死无疑,而老头子这病也好不了了。师妹已是我囊中之物。”

    另一人冷笑道:“这叫一举三得,三全其美,我拜合利师兄得了地仙派掌门人,而你木见得了大唐派掌门人,而大人也可消除心腹大患,一举夺得王位。”

    利歌吓了一跳:“他们当真暗算了爵爷?木见这混账与他们....沆瀣一气?王位,王位,什么王位?”

    木见叹道:“恕之老兄,若本派中有不服之人,到时你可得如约相助,全数替我扫除干净。”

    那恕之笑道:“好,反过来也是一样。到时候地仙派起了内斗,可需倚仗你们的翡翠火杖与燧冰弹。”

    木见笑了起来,声音不大,但利歌却听得再清楚不过。此人笑了片刻,咕嘟咕嘟,似在喝酒,他长舒一口气,醉醺醺的说道:“我...我他奶奶的忍不了啦,我那骚师妹....真让我意乱情迷,我喜欢她十多年了,片刻也不想耽搁,今晚我就....我就....哼,我看谁敢阻我!”

    恕之道:“好,老兄,这儿由你说了算。咱们索性今晚就来一场肃清,看哪个不识相的敢反你。”

    木见嘿地一声,迈步就走,那恕之跟在后头。木见怒道:“你跟来做什么?师妹是我的,我谁也不让!”

    那恕之阴险笑道:“我不过是替你看门,岂会强人所难?但在外头听听又有何妨?你喝汤吃肉,便不许我闻闻香气么?”语气也猥琐至极。

    两人同时发笑,只听帘布哗哗作响,随后有事物转动,似是开启暗门,脚步声穿过走廊,开始往上走。

    利歌大惊,急忙将母亲推醒,低声道:“娘,木见是个大恶人,他与地仙派是一伙的!”

    利修衣奇道:“真的?”

    利歌恨恨嚷道:“他们要来了,这恶人要...要闯进来对你无礼,我非与他拼了不可。”

    利修衣沉吟片刻,道:“我假意与他好,然后用白纱手功夫杀他。你躲在窗外,切莫声张。”

    利歌急道:“还有一个地仙派的高手呢!”

    利修衣脸上变色,咬牙道:“这....这无耻败类!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话音刚落,门被人一推,利歌曾闩上了门,并未被推开。于是木见敲了敲门,咳嗽几下,轻声道:“师妹,师妹,是我,你开开门,我来看看你。”

    利修衣看看儿子,心想:“我决不能让利歌儿受半点危害。”朝利歌儿比了个噤声手势,答道:“师兄?这般晚了,你来做什么?”

    木见笑道:“师妹,实话实说,我自打再一见到你,整个人便不由自主,魂都跟着你飞了。你开开门,成全我的心思,你我从今往后就在一起,我....我待你儿子有如自己儿子一样。”

    利修衣啐了一声,道:“胡说,你知不知道羞字怎般写呀?这楼里满是人呢。”

    木见道:“这一层楼的人我都撤走了,师父病重,如今大唐派大半人都听我的,我要怎样,他们不敢不听。”语气已隐有威胁之意。

    利修衣叹道:“你走吧,今夜我没兴致,明天咱们喝些酒,我再好好伺候你,成么?”

    咔嚓轻响,门闩断裂,木见跌跌冲冲的闯了进来,见利歌站在利修衣身边,他笑道:“成,侄儿,你在旁看着吧。”

    利歌怒道:“休想!”毛手毛脚的一拳朝木见打去,木见怒道:“滚开!”反手一掌,利歌突然想起平剑剑诀,以左手为剑鞘,往上一托,卸去大半掌力,右掌跟着推出,借木见之力反击,但他毕竟武功差劲,造诣也低,受小半力道,肩上一痛,一头栽倒。

    木见自恃武功高强,全未将这凡人师侄放在眼里,防备全无,登时被利歌右掌打得翻了个跟头。他恼羞成怒,刚想起身,脑袋上又挨了重重一击,满脸鲜血,他功力深湛,却也受伤不轻,惨叫一声,见一个秀丽的少女站在他背后,神色鄙夷,而那恕之也已被她偷偷打翻。

    他怒喊:“来人!来人!有叛徒!”

    白雪儿赶紧拉起利修衣与利歌,喊道:“快走!”一脚踢开窗户,朝外一跳,三人落在屋檐上。

十二 上下一脉承

    木见顾不得止血,一招“蜀道之难”,合身一扑,钻出那窟窿。利歌手里攥一把草药灰,往木见脸上一扔,霎时他伤口处、嘴巴里、鼻孔中沾了不少。木见只感火辣辣的,又甚是麻痒,他不明所以,反而更是心神不宁,方寸大乱,白雪儿飞起一脚,火光明亮,正中胸口,将木见踢回了屋内。

    利修衣朝两人招手,来到屋檐边上,只听锣鼓急鸣,楼下人影晃动。她指了指下方,做了个迂回的手势,一只手拉着屋檐,身子一转一荡,来到二楼屋檐,随后又落在一楼墙角处,白雪儿知道利歌轻功差劲,将他背起,施展九转阳功,来到利修衣身边。

    左右有两个汉子抵达,喊道:“在这里!”

    利修衣站直身子,走上几步,道:“你们看清楚了,是我!是你们师叔!”

    那两人是木见的徒弟,全不知发生何事,一脸茫然,道:“师叔,上头怎么了?”

    话音刚落,两人咽喉上各挨了一剑,鲜血如箭般射出,倒了下去。利修衣这白纱手功夫擅长暗杀,能够于谈笑间出手毙敌,但遇上全神贯注的高手则全无用处。这两人并非龙火觉醒者,如何防备得了?

    利修衣不明那木见有多少同党,见院里院外人影跑动,甚是喧闹。她道:“得想法子躲起来。”

    利歌指指窗口,道:“娘,白雪妹妹,咱们到屋里躲,反而更安全些。”

    白雪儿急道:“我是姐姐。”

    利歌摇摇头,退开窗户,落在屋内,他凝神倾听声响,断定周围无人,领着白雪儿、利修衣跑过一段路,前方再无路可走。只见墙上挂着一幅画,下方有一几案,几案上有一盆小花。

    白雪儿道:“这儿没屋子,躲到哪儿去?”

    利歌想了想,在那小花盆上转了转,又将那幅画往下一拽,哗啦啦一声,墙上露出一道暗门,平平延伸,里头倒也光亮。利歌喜道:“就是这里!”

    白雪儿瞪着他道:“这是哪儿?你怎地知道这去处?”

    利歌苦笑道:“我碰巧听到那两人在此交谈,也听到他们开启机关之法。”

    事态紧急,三人匆忙走入暗道,利歌关上了暗门,见此地倒也整洁宽敞,座椅床铺齐全,桌上摆着茶点,倒像是大户人家的客厅一般,除此之外,后头仍有房间。

    白雪儿松了口气,找地方一座,喝茶吃糕,道:“就怕那两个恶人回来,不过我师父一到,那就万事大吉。”

    利歌叹道:“这两个恶人似有极大把握,算准了爵爷....爵爷无法赶回。”

    白雪儿哈了一声,道:“连妖界的魔头都奈何不得我师父,凡俗间这些小小门派,我师父岂会放在眼里?再说了,他们心怀不轨,连本姑娘都瞧得出来,我师父岂会着道?”其实若无形骸提醒,她只怕无法看穿木见等人诡计,但在她心中,自将此事归功于她自己蕙质兰心,聪明伶俐。

    利修衣幽幽叹道:“爵爷英雄了得,当真让人好生倾慕,此恩此德,我唯有以身相报。”

    白雪儿忙道:“阿姨,你可别爱上爵爷了,爵爷对他老婆一心一意,对别的女人都冷淡的很。”

    利修衣哈哈笑道:“哪个男人背着老婆不爱偷腥?我若真要抢他,他早就赖在我床上,将我当他老婆啦。”

    白雪儿哼了一声,道:“我可不信,你不妨试试,定然徒劳无益。”

    利歌听得大感丢脸,道:“娘,你别教坏了白雪妹妹,先想想今后该怎么办。”

    利修衣道:“若爵爷回来,凭他的本事,自保应当不难。但咱们大唐派铸造的兵刃暗器非同寻常,爵爷可别一时不小心,被暗算打伤。”

    白雪儿微感担忧,道:“咱们自个儿想法子逃出去,抢先知会师父。”

    利歌镇定下来,扫视屋内,看了看茶水,说道:“有了!”从衣袋中取出些药粉,洒入茶壶里头,轻轻晃动。白雪儿皱眉道:“这有什么用?他们难道喝不出来这茶水味道不对?”

    利歌道:“这叫中止丹粉,有些极淡的血腥味,那木见和恕之两人一回到此处,多半要喝茶。他们被妹妹你揍了,嘴里本就有血....”

    白雪儿听他说起自己光荣事迹,微微一笑,道:“第一,我是姐姐,你可别再叫错了。第二,本姑娘乃是小家碧玉,温文尔雅,揍人纯属无奈。”

    利歌点头道:“....因此他们多半尝不出来,一旦他们中了这中止粉,功力低微,为了保命,只能听咱们的话,咱们就能安然逃脱。”

    利修衣满心欢喜,道:“真不愧是我的孩儿,这等暗算害人的阴招,颇有我风圣凤颜堂风范。”

    利歌闻言郁闷,道:“娘,你真不会夸人。”

    利歌准备完毕,见后方仍有一屋,可以躲藏,推门走入,见此地布置的香气扑鼻、色彩花巧、温煦精致,满是柔和旖旎的情调。在屋中右侧有一屏风,屏风上画着一群赤身的美女,正陪一老者嬉戏。

    白雪儿微一皱眉,想起当年自己被形骸卖入尼姑庵时,也迫不得已在相似之处接客,虽后来被形骸所救,可却恨透了这窑子般的装饰。她怒道:“这是什么....什么可恶的地方?”

    利修衣笑着摸了摸那屏风,道:“金屋藏娇之所,男欢女爱之地,有何可恶了?”

    忽然间,那屏风一动,一女子从后跑出,她样貌约莫十八岁年纪,妖异艳丽,动人心魄,头上长三根鹿角,褐色长发,柔和发亮,一双眼呈粉色,光彩照人,身躯婀娜多姿,长着小鹿般的茸毛,似乎有些害羞,穿一件绯色长袍。

    白雪儿立时使出九转阴阳功,体内阳气流转,摆开凤翼架势,道:“你是何人?”

    那少女甚是虚弱,她道:“我....我....给我....灵气,给我灵气,我快要死了,我...求求你们。”

    白雪儿皱眉道:“什么灵气?怎么给你灵气?”

    少女道:“我是土行元灵,需得有人将灵气渡给我。先前他们一直找一老头传功,那老头灵气浑厚,我才得以维系至今....”

    利歌恍然大悟,道:“木辉师公得了...得了病,就是你传给他的?”

    少女流泪道:“是,是啊,我听他们说,那老头练功出岔,要吸处女鲜血,他们找上了我,好以此讨好他,不料老头反而不行了,他们得以大权在握,也算误打误撞....”

    白雪儿骂道:“这什么狗屁的一代宗师,当真人面兽心,荒唐无聊!”

    利修衣苦笑道:“我师父什么都好,待人慈祥,龙火功也练到第六层,修为不凡,就是爱练旁门左道的功夫,我当初与他吵翻下山,便是看出他盯着我的眼神不对劲。”

    利歌道:“娘,贵派上行下效,一脉相承,那木见师伯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东西。”

    利修衣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笑道:“是啊,你娘我也有些不对头,瞧见英俊的男人便走不动路。”

    白雪儿嚷道:“你别惦记我行海师父。”

    利修衣点头道:“好,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我暂且便放过他,不过看着他偷偷流些口水,倒也无妨。”

    利歌险些气的吐血,捂住胸口,想了想,从药囊中取出几颗丹药,放在那少女面前,道:“姑娘,这是柏酒糖丹,颇有补足真气之效,乃是依照地仙派古方酿制,不知是否管用。”

    少女一把抢过,塞入嘴里,喀嚓喀嚓一通咀嚼,吞入腹中,片刻间,她绯色眼眸闪动感激光芒,抱住利歌,深深一吻,利歌惨叫一声,道:“轻些,轻些,姑娘力气好大。”

    少女兴冲冲说道:“小哥哥,你救了我的命,我让你吸血,报答你恩情好么?不过你得常常造这糖丹给我吃。”

    利修衣笑得花枝乱颤,道:“好啊,好啊!不对,我孩儿年纪小,你可别害他染上病!”

    少女瞪大眼睛,道:“病?什么病?我讨厌那老头,故意在血中使了些花样,对待这位小哥哥,可...可决计不会如此。而我感激小哥哥,保护他还来不及。”

    白雪儿道:“你怎地叫他小哥哥?你年纪比他大啊。”

    少女道:“我才几岁年纪,只不过变成凡人样貌,看起来已长大成人了。小哥哥,我叫宝鹿,你叫什么名字?”

    利歌忍不住说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就在此时,利歌听出异样,朝众人“嘘”了一声,随后暗门作响,那木见、恕之骂骂咧咧的走了进来。木见骂道:“那臭小子,那臭丫头,那臭婆娘,老子逮住他们,定要一个个儿炮制过来。”

    恕之狠狠说道:“这三个贼人跑的倒也快,一会儿工夫便没了影。我已传出消息,调派人手,守在必经之路,反正横路山被那蒸汽挡住,他们也翻不过去。”

    宝鹿似有异能,三人心中都听到她说:“小哥哥,这两人利用我,我恨透了他们,我替你将他们杀了好不好?”

    利歌心中暗想:“这姑娘法力很强么?”摇了摇头,以极低的声音回答:“你灵气不足,还是少用为妙,稍稍等候片刻。”

    宝鹿点了点头,果然那木见倒了杯茶,咕嘟咕嘟一通牛饮,他长舒一口气,骂道:“那丫头打得我嘴里满是血,臭婊子!”

    白雪儿心底怒骂:“谁是臭婊子?待会儿...本姑娘要你断子绝孙!”稍稍一想,却又觉得此举未免不雅。

十三 地下多宝矿

    忽听恕之说道:“不对!这里有人来过!”

    木见大吃一惊,道:“为何这么说?”

    恕之道:“咱们离开是糕点有八块,眼下只有六块了!”

    利歌心中一凛:“此人好精细!”

    木见道:“多半是那宝鹿吃的,这妖精也馋得很,美得很,若非她似乎能令人染病,我倒想与她找些乐子。”此人本性奸恶,但平素一直道貌岸然,直至此刻为利修衣所拒,又吃了大亏,气急败坏之下,才将习性完全暴露出来。

    恕之道:“不可能,那宝鹿是元灵,怎会吃糕点?她只索求灵气而已。”

    木见叹道:“老弟,你太多虑了,这密室唯有你、我还有师父知道....”话说一半,四肢无力,脑袋一晕,惊呼道:“我....这茶里有毒!”

    利歌道:“咱们出去!”

    白雪儿一马当先,破门而出,那恕之拔剑在手,朝白雪儿刺来,白雪儿一招“灵阳轻衣”,身形飘渺轻盈,躲开此招。恕之变刺为劈,上下振动,连刺数招,白雪儿再使“灵阳轻舞”,动作快而灵活,跳跃翻滚,动如脱兔一般,拜恕之剑招悉数落空。

    拜恕之是地仙派中成名已久的高手,龙火功已有第四层火候,剑法更是高超,谁知十招之内竟奈何不了一个小丫头。他认出白雪儿正是先前偷袭他,将他打晕的少女,心中恼怒,大声呼喝,剑招狠辣,刃尖沾染剧毒,丝毫不怜香惜玉,白雪儿全无还手之力,可凭借神妙精巧的九转阴阳功,这拜恕之也碰她不到。

    利歌儿从旁夹击,拜恕之更不回身,突然飞起一脚,仿佛背后长眼睛一般。利歌儿临敌经验太差,而且功力低微,待反应过来时,这招已万难抵挡。

    此时,宝鹿将利歌儿一推,同时一脚踢出,与拜恕之对了一招,砰砰一声,拜恕之腿骨折断,惨叫着滚倒在地。白雪儿大喜,一招九转阳掌打在拜恕之要害,拜恕之口喷鲜血,委顿不起。

    利歌脸色惨白,兀自后怕:“我若挨了那一腿,定然活不成了。”对宝鹿道:“多谢你救我。”

    宝鹿嫣然一笑,道:“今后我就跟着你啦,你也不必谢我。”

    利歌愕然道:“你说要跟着我?”

    宝鹿尚未答话,利修衣手中短剑已指着木见喉咙,她目闪寒光,笑容满是威胁之意,道:“木见师兄,小妹眼下有空,来这儿陪你了。”

    木见心惊肉跳,满脸堆起笑意,道:“好师妹,我....我待你一直很好,你是不是有何误会?”

    利修衣在他胸前划了一道伤痕,木见哀嚎,身子剧烈颤动,他急运功力,可利歌的麻药效用极强,他一身浑厚真气荡然无存,全无反抗之能,唯有苦苦求饶道:“师妹,我是急了些,可那是因为我爱你极深,才迫不及待的想与你...与你相好。”

    利修衣声音甜美,但却令人背脊发寒,她道:“我也很喜欢师兄你,不过我这人心思有些怪,尤其喜欢男人为我流血。”纤臂一振,刀刃刺入肌肤,木见咬紧牙关,痛的满身冷汗,骂道:“臭婆娘,你杀了我好了!”

    话音刚落,利修衣剑刃一送,刺入木见眼眶,木见痛苦万分,又哭又嚎,利修衣笑道:“我在风圣凤颜堂学会审问犯人的手段,这不过是小试牛刀,怎会让你轻易死去?”

    白雪儿看的毛骨悚然,想要求情,但眼下敌我分明,不可心软,于是扭过头去不看。利歌儿也从不知他母亲有这般残忍的一面,看的目瞪口呆。

    利修衣短剑上有迷魂的药物,融入血中,立刻见效,木见不由胆怯,豪气顿消,又哀求道:“师妹,你要我怎样,我...我绝不抗命。”

    利修衣知道大唐派中高手众多,突围几无可能,道:“你这般大吵大叫,这外头想必全数是人,我要你出去后自认与地仙派拜合利、拜恕之勾结,陷害掌门人之事。”

    木见但求保命,点头道:“好,好!”

    利修衣又威胁拜恕之,拜恕之恐惧万分,也答应下来。

    利歌儿开启密门,利修衣剑指木见,白雪儿绑住拜恕之,众人来到屋外,果然见廊上满是大唐派的武者。一灰白头发的老者怒道:“修衣,你为何突然倒行逆施,将木见伤成这样?拜恕之是地仙派的客人,你还不快将他放了?”

    利修衣道:“木粗师兄,此事错不在我,我是有功无过。”于是大声说了木见与拜恕之施展妖法,令掌门人病危,以便自己夺取大权之事。木见、拜恕之生怕性命难保,招供自身罪状,但木辉吸食少女鲜血之事太过可耻,两人含混其辞。众人都听说过掌门人嗜好,见有一鹿角少女躲在利歌儿身后,心照不宣,谁也不敢多说。

    本来木见在大唐派中算得上极为出色的人才,麾下党羽众多,大权在握,但他却落入利修衣手上,且已当众认罪。所谓棋差一招,满盘皆输,他的党羽胆战心惊,不敢出头,而其余对木见不满的正义人士则士气大振,见到希望,有人说道:“师妹,你替本门揭发叛徒,立下大功,咱们都很感激你。你将这叛徒交给咱们,咱们设法治好掌门人的病,由掌门人替你主持公道。”

    利修衣叹道:“请恕小妹我多疑,我多年不在门内,谁也信不过,还请放咱们离开本门,等我等到了安全之处,定会放了这两人。”

    木粗苦笑道:“多年不见,你还是这般任性胡来。罢了,咱们也不为难你,你要走便走,这叛徒你替咱们杀了也好。”一挥手,众人让开通路。利修衣等人以木见、拜恕之为人质,径直朝外走。

    来到园林中,利修衣对众门人道:“别再跟来,否则便是木见同党,想要伺机相救!”

    话音刚落,那阁楼中哗啦一声,木栏粉碎,木墙破开,一人重重落在地上。众人一瞧,皆惊讶无比,喊道:“掌门师尊?”

    来者正是大唐派掌门人木辉,他身上起了大片大片的疹子,掩盖肌肤,瞧来极为恶心,而他双目满是怒意,死死盯着利修衣一伙,精神竟已好转了许多。

    利歌儿只觉他眼睛注视的是宝鹿,而宝鹿神色惊惶,死死抱住利歌儿。

    木粗道:“师父,师妹查清是木见师弟想要害你,木见是个叛徒...”

    木辉打出一掌,木粗闷哼一声,撞断一棵大树,口喷鲜血,昏迷不醒。众人大骇喊道:“掌门人,你为何要罚木粗?”

    木辉怒吼一声,那疹子变成一块块泥斑,而泥斑又变成泥层,矮小的身躯倏然涨大了数十倍,竟成了个三丈高的泥石巨怪。众人魂飞魄散,纷纷全速逃开。

    宝鹿惊恐万状,颤声喊道:“是你?”

    木辉声音变得冷漠阴险,仿佛同时有数十人同时说话,他道:“你以为你能逃得掉么?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我宝石王所养的奴隶,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非要捉回来不可。”

    利歌、利修衣、白雪儿齐声喊道:“这是怎么回事?”

    宝鹿咬牙道:“那疹子....是他...他被宝石王心神附体征兆,别管啦,快跑,快跑,我绝不随他回去!”

    木辉迈开一步,弹指间已离四人不远。利修衣将木见一推,木见立刻被木辉踩死。白雪儿心有不忍,把那拜恕之放了,拜恕之吓得屁滚尿流,如王八般手足齐动,钻入一旁草丛。利修衣等四人则竭力逃走。

    但那木辉来的太快,第三步已赶上,稍稍一震,利歌儿跌倒在地,木辉一伸手,将利歌儿抓起,喊道:“宝鹿!你若逃走,这小子便活不成了!”

    宝鹿停下脚步,神色犹豫至极。利歌儿喊道:“别管我,你们逃啊!”

    利修衣抬起头,望着落入险境的亲生儿子,非但并不慌张,反而露出骄傲赞许的笑容。白雪儿既着急,又奇怪:“为何阿姨如此镇定?”

    骤然间,一声龙吼,一头身长四丈的巨大蛟龙扑了下来,将木辉摁倒在地,又有一人从蛟龙背上跳起,捉住利歌,而在此人背后,有一少女尖声大叫,仿佛长笛般一刻不停。

    白雪儿喜道:“是潜林蛟?师父!师父!”这潜林蛟是形骸从青阳教手中救下陈若水时收服,乃是巨龙王后裔,力大无穷,习性凶猛,形骸极少召唤此物。

    形骸落地,将利歌儿放在一边,旋即捂住拜桃琴嘴巴,喝道:“混账丫头,吵死人了!”

    拜桃琴呜呜几声,形骸松开手,她嗔道:“都怪你不好!突然招来这么大一条龙,还从高处往下跳,人家怎能不怕?”

    白雪儿扑入形骸怀里,撒娇道:“师父,你怎地去了那么久?可把人家担心死啦。”

    形骸淡然道:“遇上些阻碍,对了,那木见与地仙派沆瀣一气,布局害我,你们务必小心。”

    利修衣指着地上一滩肉泥,笑道:“爵爷,你这消息来得当真及时。”

    形骸哼了一声,见那泥石巨人一拳拳打向潜林蛟,而潜林蛟口喷剧毒,狠咬死抓,双方打得地动山摇,摧枯拉朽。形骸又问道:“这泥石怪物是怎么回事?”

    利歌儿指着宝鹿说道:“爵爷,我误诊了。木辉身上的病似不是花柳,而是似乎被一宝石王附体的迹象,而那宝石王是为捉拿这位姑娘而来。”

    形骸望向宝鹿,奇道:“这是...这是混沌鹿?想不到世间竟真有这等元灵?”

十四 芳心无所依

    说话间,潜林蛟已将那泥石巨人击倒,狠抓狠打之下,泥石巨人身躯损毁,断手断脚,只见一老者从泥石巨人嘴里逃出,此人衣衫褴褛,精神倒还健旺,几步跑回大唐派人群之中,那泥石巨人旋即土崩瓦解。

    众人见这老者正是先前变作这巨人的木辉,不由惴惴,问道:“掌门师尊,你到底怎么了?”

    木辉身上疹子全消,恢复如常,他指着形骸等人,大声喝道:“他们当中的妖魔用邪法害我患病,我迫不得已,动用神功大法,变作巨人,消解邪术,这些人阴谋陷害本座,还杀了我心爱的弟子木见,一个都不许跑了!”

    白雪儿怒道:“你怎地反咬一口,倒打一耙?”

    宝鹿急道:“他是行尸走肉,完全受宝石王操控着。他....仍想要捉我。”

    大唐派众弟子对掌门人尊敬至极,当真令出法随,此刻掌门人说出“实情”,无人不信,但即使众人有心替掌门人出气,见那庞大凶猛的蛟龙伏在前方,谁敢上前送死?

    形骸见大唐派无理取闹,本想一举将其挑了,可这大唐派与朝廷兵部关联紧密,受皇命铸造兵刃,兵部中人脉牢靠,仔细一想,倒不便下手太狠。他一挥手,施展地狱无门,面前人影涌动,数百个怨灵隔在中间,对利修衣道:“先走!”

    众人跳上潜林蛟背部,潜林蛟迈步狂奔,不一会儿功夫,已远远离了大唐派。大唐派人在后大呼小叫,却也无计可施。

    潜林蛟一口气跑出十里地,形骸放它离去,改用步行。他取出宝物,感应孟轻呓方位,得知她安然无恙,顿感放心。此刻夕阳沉山,夜幕降临,众人找一处洞穴暂且住下。

    白雪儿问道:“师父,宝鹿...她是混沌鹿?什么是混沌鹿?”

    形骸道:“我也是只闻其名,不曾亲眼所见。咱们海法神道教有书记载:‘世间混沌离水中,时而会凭空生出元灵来,这元灵不断消耗灵气,故而须得以灵气为食,不然三天内必死。此物极为罕有,数百年才得一只。’”

    利歌说道:“难怪宝鹿姑娘爱吃柏酒糖丹。”

    宝鹿神情阴郁,害怕不已,道:“宝石王已经追上来啦,他怎地找到我的?”

    利歌道:“那泥石巨人不是被爵爷毁了么?”

    宝鹿道:“那...并非真正的宝石王,宝石王比那巨人更庞大数十倍,木辉吸过我血之后,便容易受宝石王法术操控,将一部分的宝石王召唤到世上。唉,我偏偏未想到此节。”

    形骸板着脸道:“元灵,你说什么?你让那木辉吸血了?难道你还与他有过肌肤之亲,床笫之欢?”

    宝鹿道:“什么叫肌肤之亲?床笫之欢?他只咬我脖子,吸我鲜血而已,我则要他传真气给我,大伙儿各取所需嘛。”

    形骸正色道:“元灵姑娘,这可是你的不对了。古语有云:‘节气之大,宁死不屈。’委曲求全者,纵然得一时之利,却未免堕落于邪道,着实不可取。”

    宝鹿道:“你文绉绉的说什么呢?我怎地听不懂?”

    利修衣扬眉道:“爵爷是说你不要脸,也顺带将我骂了。”

    形骸道:“我说人缺陷,不过是劝人向善,一片好心。”

    利修衣打了个呵欠,道:“可我听着却不怎地顺耳,怎么,你们男人可以拈花惹草,咱们女人便只能从一而终?”

    形骸昂首道:“无论男女,都当忠贞不二,才是人间正道。”

    利修衣笑道:“水至清则无鱼,若人人如你这般,那这世道才真要完蛋啦。”

    形骸道:“利夫人不听劝告,无可救药了。”不再劝她,从自己包囊中取出一本书来,书上写着“礼法”二字,交给宝鹿,又道:“元灵,你荒蛮野性,不知礼节,正该洗心革面才是,这礼法一书是我龙火贵族必读典籍,你得好好学学。”

    利修衣嗔道:“你随身带着这本书?你这人怎地这般无聊?我见过的和尚也没你这般刻板。”

    形骸道:“俗话说:‘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我要劝人走正道,自己也得每日三省其身....”

    利修衣看着白雪儿,做了个鬼脸,白雪儿摇头苦笑,道:“他古怪的地方多了去了,你不理他,他也不会强迫你。谁让他自己也有亏心事呢?”

    形骸想起自己与孟轻呓的恋情,心下一惊,神色微愧。

    宝鹿捧起那礼法,翻了几页,忽然间妙目含泪,低声哭泣,将这本书打湿。利歌、白雪儿、拜桃琴齐声道:“宝鹿,你哭什么?”

    宝鹿惨然道:“礼法,礼法,我记得我刚一出生,就被宝石王带走,从他那儿学习礼法。”

    形骸对混沌鹿这等元灵几乎一无所知,问道:“那不是好事么?”

    宝鹿站起身,宝光一闪,变作一只鹿,此鹿头顶三根水晶般的鹿角,短足长脖,毛发流光溢彩,美丽至极。它前足跪下,后足挺直,做了个极别扭的动作,像是朝人行礼一般。

    白雪儿等叹为观止,道:“这是你的原形?”

    宝鹿又变作少女模样,道:“我们这些混沌鹿一出生,便被宝石王找到后带走。他训练咱们做这等痛楚动作,维持一天一夜不能动弹,乃是见了他的礼仪。随后他问咱们上千个问题,若回答稍有不恭,他立即就将咱们处死。礼法,礼法,人间的礼法,我一窍不通,但宝石王的礼法,我却早就学过了。”

    白雪儿恨恨说道:“这宝石王好生强横霸道,你们学了他的礼法,然后又会怎样?”

    宝鹿叹道:“咱们混沌鹿天生便有智慧,且灵气深厚得很,宝石王赐给咱们一块宝石,镶嵌在咱们身子里,这宝石能探听咱们心意,操纵咱们意志,使得咱们成为他永世的奴隶,为他效命。”

    拜桃琴骇然道:“那宝石就仿佛锁囚徒的链子一般,现在那宝石还在你身上么?”

    宝鹿咬牙道:“我逃出来时,将那宝石丢了。”

    拜桃琴松了口气,道:“那就好。”

    宝鹿道:“咱们混沌鹿无时无刻不飞快消耗灵气,若灵气耗尽,我们就会死去。那宝石上附有充沛灵气,永不衰竭,可以使咱们活命下来。但我....我宁愿死,也不愿再受他奴役一天。”

    利歌问道:“这宝石王....待你们竟如此狠毒么?”

    宝鹿身子颤抖,眼神憎恨,她道:“先前...先前这位爵爷说我不要脸,情愿出卖鲜血也要活命。可....身躯受凡人伤害,比将心灵任由宝石王糟蹋好上太多了。当我携带那宝石的时候,宝石王每天会侦测我心,那感觉....屈辱、痛苦、让人绝望,我情愿身体被人虐待,被人折磨,被人蹂躏,被人践踏,也不愿再遭受那般酷刑。

    而若宝石王察觉我有一丝不服的念头,立刻会有更大的惩罚,那惩罚.....就仿佛千万匕首刺入我全身一般,我觉得自己不属于我自己,而是宝石王饲养的一具不断腐朽的尸体。”

    利歌怒道:“若无那宝石,你几乎无法活命,但若凭借那宝石,你又生不如死。”

    宝鹿哀声道:“是啊,我本来心如死灰,只能乖乖听宝石王号令行事,但有一天,我无意中来到地面,见到了阳光,那一刻,我突然清醒过来,将宝石王那宝石抛弃,变作人形,一路逃到这里。我....也不知自己运气是好是坏,遇上了地仙派的拜恕之与大唐派的木见,我求他们带我找一处混沌离水,或是....渡给我灵气。他们说大唐派的掌门人内力浑厚,喜欢....喜欢吸少女血液,我....我就快死了,实在走投无路,只能....“

    利修衣斜视形骸,道:“爵爷,宝鹿丫头遭遇这般惨,你还要指责她么?”

    形骸硬着头皮道:“头可断,血可流,气节不能丢。若无气节,人与世界各方禽兽何异?”

    利修衣道:“宝鹿姑娘本就是元灵,算不得凡人。求生念头,万物天性,岂能强压束缚?”

    形骸暗忖:“这元灵与人截然不同,与野兽更为相近,无礼法可循,生来老成,谈不上什么纯洁无辜,何必处处学人模样?”他想到此处,自知理亏,有心相助,咳嗽一声,道:“那宝石王又是何方神圣?”

    宝鹿道:“他也是元灵,听说是当今地庭中首屈一指的一方霸主。他手下有极多的土地、小神、元灵替他卖命,皆受他那宝石操控。他已知道我在哪儿,今后...今后追兵会源源不断。”

    形骸本有心救这宝鹿,但一听此言,又不免犹豫:“那牛角河神与万仙派高手争斗,尚且引起蒸汽封山。若牵涉到地庭主神,必会引来轩然大波,有地震天火等异象,本来我龙火天国与世间神灵相处还算和睦,如当真与这宝石王为敌,岂不会殃及无数百姓?”

    宝鹿瞧出形骸身上功力更胜那木辉一筹,走近形骸,恳切说道:“爵爷,我求求你,帮帮我好么?我绝不愿再落入宝石王手里啦。”

    形骸勉强答道:“我可护送你一段路,再赠你一颗补充灵气的翡翠,维持你性命。待远离此地,到宝石王难以企及之处,便算仁至义尽了。”

    宝鹿急道:“他在地庭中手眼通天,我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

    形骸道:“那也唯有如此,慢慢再想法子了。咱们一桩桩事分开合计,须知天无绝人之路。”

十五 功德无量佛

    好在一路上并无追兵,回到那一线天山谷时,地面热气全消,形骸不禁微笑道:“看来她也办成了。”

    利修衣立即问道:“你可是想到自己情人儿了?”

    形骸稍一惊,问道:“夫人如何得知?”

    利修衣笑道:“男儿笑,心里臊。你一贯冷面冷眼,若非是想到恋人,如何会笑?”

    白雪儿嘻嘻笑道:“夫人说的一点不差,真是料事如神。他平素像个....像个木头人,但碰上师娘,整个人要多活泼有多活泼。”

    形骸忽听心中有人说道:“夫君,你到山上来找我。”正是梦儿传音过来。形骸知道她不想与外人见面,答应一声,对白雪儿道:“你们在此等着。”

    宝鹿急道:“你...你可不能抛下我不管,万一宝石王追兵来了....”

    形骸道:“放心,如有异常,我立刻回来。”说罢飞身而上。

    这山石仍未完全冷却,碰上后颇为烫手,但对形骸而言却算不得难事,他快速攀爬,如履平地,不一会儿已到了山巅。到了此处,千里景致在面前展开,延伸至更远处的高山,白云如海,绿树成毯,山风吹动,带走剩余的热气。

    孟轻呓坐在一平整地上,身下有一坐垫,她见到形骸,露出欣慰笑容,嗔道:“你可好,到哪儿找这么一群老小美女?”

    形骸摇头叹气,神色愁苦,简略说了途中遭遇,道:“梦儿,老天爷知我为人刚正不阿,不为美色所动,因而多让我做这等英雄救美之事,我也是徒呼奈何。”

    孟轻呓笑道:“你索性照单全收,我不会介意,只要你高兴就好。”

    形骸脸上变色,急道:“这如何使得?梦儿,你我之间相处,怎能容得下旁人?”

    孟轻呓听他不愿,神色恳切,心下窃喜,却眨眼说道:“我看那些人中有一妩媚风骚的妙人,对不对?”

    形骸道:“确实是妩媚风骚,然则未免举止不端,言行无忌,自甘堕落,令人扼腕痛惜....”

    孟轻呓手指点上他嘴唇,红着脸蛋,笑道:“我瞧她柔美得很,要不我和她说说,晚上变变花样,咱俩一起....嘻嘻....伺候你?”

    形骸脸色惨白,怒道:“梦儿,休得胡言,若你真想如此,请恕我宁死不从。”

    孟轻呓道:“你怕什么?我是真心实意为你好,不是变着法儿考验你。”

    形骸道:“胡闹,胡闹!”一把将孟轻呓横抱起来,抓她痒穴,孟轻呓格格娇笑,说道:“我知道啦,你不是不想,而是吃不消,你怎地功力越练越差,可是我晚上要得太狠了?”

    两人拥抱纠缠,如孩童般打闹,过了片刻,孟轻呓笑得够了,与形骸相吻,才正色道:“说说正事吧。”

    形骸点点头,走到山崖边,望着山下,说道:“此事涉及到地仙派掌门之争,又牵扯了地庭的宝石王,而万仙派与地庭的争斗也着实激烈。”

    孟轻呓叹道:“你这人就是不得安宁,咱们游山玩水整整数月,是该有麻烦惹上来啦。”

    形骸道:“地仙门派内斗,咱们也不该多管,但那拜合利为夺大权,连拜桃琴这稚龄少女都不放过。而宝石王对混沌鹿如此残酷,我也不能坐视不理。”

    孟轻呓心中一动,道:“门派之争,咱们为何不该多管?地仙派中少说有三十来个龙火功高手,千余个习武门人,门下弟子武功了得,若能将他们拉拢过来,对孟家益处良多。”

    山间风大,吹起孟轻呓秀发,形骸凝视她眼眸,说道:“不错,我做事总忘了为咱们宗族思量,还是你深思熟虑。”

    孟轻呓笑了笑,又说道:“至于那宝石王么,我也不曾听说过此人,但地庭天庭,还是咱们龙火国的朝廷,总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宝石王在地庭内必有对手,盼着他栽个跟头,即使咱们当真要与他作对,也必会有人相助,指点迷津。”

    形骸心中一宽,如拨云见日一般,道:“真是如此。”

    孟轻呓道:“你我不久前揍了万仙派的人,但万仙的大敌还是地庭,或许从这宝石王身上着手,可以与万仙之人弥补裂痕,让他们欠咱们些人情....”

    突然间,只听有一人说道:“轻呓殿下真有此心,万仙派必感激不尽。”

    孟轻呓、形骸不禁一凛,见不远处站着一老僧。此人样貌平平,衣衫平平,似乎世上所有平淡无奇的特征凑在一起,令此人难引注目。若非他出现在这难以企及的高峰之上,就算途中相遇,两人也不会多看这老僧一眼。

    孟轻呓心想:“此人到来,我和行海竟全未察觉?纵然我有些...有些分心,可此僧轻功绝顶,断无可疑。”

    她与形骸同时向老僧微微躬身,孟轻呓道:“大师是万仙派的人么?”

    老僧道:“贫僧法号星知,见过轻呓殿下,行海爵爷。”

    孟轻呓、形骸闻言心魂巨震:他二人皆知星知释者是迷雾师的首脑人物,海法神道教与纯火寺的大宗师,或许也是当今觉醒者中真正的第一高手,即便是在天庭众仙之中,这位老僧也是屹立不倒,权倾朝野,声威名望直追三清上神。若眼前的老僧当真是星知释者,来此必有重大图谋。

    孟轻呓神色警戒,答道:“原来是星知大师,久仰大名,不知有何吩咐?”

    星知道:“不敢,贫僧此生忙碌,虽一直想见孟行海少侠,却难得空闲之时,如今到来,确有要事相问。”

    形骸答道:“大师要问什么?”

    星知看他一眼,道:“贫僧疑惑众多,还请少侠随我去纯火寺辉煌庙观礼。”

    孟轻呓秀眉紧蹙,道:“大师,行海与我另有要事在身,此邀唯有婉拒。”

    星知叹道:“殿下放心,袁蕴是此人师父,又是贫僧徒儿,行海少侠可算作是我徒孙,若他行得正,坐得直,我岂会有加害之心?”

    孟轻呓冷笑道:“那可巧了,他是我子孙后代,论起辈分,我岂不比大师还高了许多?既然如此,我命行海与我在一块儿,大师也指使他不动。”

    星知道:“那贫僧唯有无礼了,请两位一同随行。”话音未落,他伸出手,朝两人抓去。

    形骸蓦然间心生绝望:星知的手掌巨大得宛如苍天,而自己渺小的如同草芥。苍天本就笼罩着万物,万物莫不在其中,因此这一抓无可躲避,对谁都是手到擒来。

    孟轻呓瞪大美目,娇叱一声,招来五行元龙,五龙长吟,吐出五行真火,霎时山顶又被大火覆盖,火魔疯狂肆虐,张扬剧烈。星知释者变抓为拳,打出五招,五条长龙中招后痛苦吼叫,身子扭动,四散逃开。

    孟轻呓手掌轻划,释放出一个血红人影,人影飘渺,令人难以捉摸,倏然在星知释者身上散开。这一招乃是“老弱病残”的仙法,一旦命中,令人真气衰弱,任何疼痛伤势皆成倍增长。她再拍出一个大火球,轰地一声,顿时地面开裂,山上层云被染得血红。

    星知走出火海,身上闪烁着四层色彩。此招乃是他所创的绝学“四神体”,令其身躯变得犹如远古神器,即使梦海亦难侵蚀,任何毒素咒法也难加害其身。孟轻呓知道此招厉害,不由朝后退开。星知遥遥出掌,孟轻呓还以掌力,只感手臂微微酸麻。

    形骸见势不妙,使放浪形骸功,登时山墓甲附体,地面升起一红翡翠巨龙。此龙身躯雄伟,盘踞大半山峰,口中烈焰熊熊,咬向星知。星知使出五玉掌法,抵挡那红龙吐出火焰,随后一掌反击过去,他此招掌力刚猛无俦,力撼山体,轰地巨响,将那红龙打得粉碎。

    形骸施展梦魇玄功,双臂齐全,使平剑剑诀,扑向星知僧,孟轻呓深怕有失,驱使五龙猛攻,忽然间,星知老僧手臂一转,掌影浩浩荡荡,只见千手如壁,将五龙远远弹开,他再凌空一抓,佛掌如山般压下,令形骸动弹不得。

    随后,星知又一掌打在形骸胸口,形骸与孟轻呓同时大骇,形骸并不感疼痛,只觉得身躯内一会儿温暖,一会儿冰冷,而孟轻呓见到形骸身上金光黑火交织着升上天空,那金光很快将黑火驱散,形骸陷入一道金色光柱之中。

    星知老僧见状发愣,不再追击,反而朝形骸鞠了一躬,松开了他。形骸精疲力竭,软弱得宛如虚脱,孟轻呓赶忙将形骸扶住,满目敌意,凝视星知,不敢有片刻放松。

    原来星知老僧这一掌叫“审判阴阳”,除非上神巨巫,世间无一物不可裁决,若形骸罪孽深重,这一掌已要了他性命。若形骸身有功德,此掌疏通经脉,反而增长他功力。他中招之后,金光充斥天际,乃是功劳极大的迹象,星知老僧大感意外,登时敌意全无。

    他道:“行海少侠功德无量,贫僧失敬,好生惭愧。”

    孟轻呓斥道:“你这老混账,对我...对我孩儿做了什么?”

    星知释者摇头道:“少侠并无大碍,反而由此掌受益。只是贫僧不知少侠立下何等功劳,仿佛阿罗汉、大菩萨一般?”也是形骸击败夸父、神荼,此乃救世之功,自然惊世骇俗。

    形骸精力缓缓复原,苦笑道:“此事...无可奉告。”

    星知释者面露尊敬,道:“老衲不敢强求,只是仍有一事相问,无论少侠答与不答,老衲绝不敢为难。”

十六 世事太突然

    孟轻呓心知不敌,却不明他为何突然罢手,答道:“你说过的话可不能不算!”

    星知老僧点头道:“数月之前,行海少侠与轻呓殿下曾与圣莲女皇会面,期间到底说了何事?”

    孟轻呓脸一红,道:“那是我与行海的私事。”她知道与形骸之情瞒不过这老僧,索性也不遮掩。

    星知老僧道:“可不仅仅如此。行海少侠曾受拜天华之托,去找一‘断翼鹤诀’,不知后果如何?”

    形骸暗想:“他是冲断翼鹤诀而来?然则此事我已告知圣上,自己却早已忘了。”答道:“大师....若要夺此法诀,可以去找圣上,我已完完整整交给了她。”

    星知老僧脸色震惊,道:“断翼鹤诀在.....在圣莲手中?”

    形骸道:“不错。”

    星知老僧道:“那圣莲如今何处?”即便先前与形骸、孟轻呓交手时,这老僧也显得镇定自若,胸有成竹,然而此时却大显慌张急躁。

    孟轻呓皱眉道:“我与行海被她驱逐出城,如何得知母后下落?”

    星知老僧道:“她....她极可能已然死了。”

    此言一出,轮到形骸与孟轻呓目瞪口呆、惊心动魄。孟轻呓怒道:“你胡说些什么?母后怎会全无征兆的死去?”

    星知叹道:“圣莲是我迷雾师扶持登基,建立帝国,然则其中有一奥秘,连她亦不自知。她掌控鸿钧阵法,命运与天庭占卜金轮紧密相连,我等迷雾师可随时知道她行踪方位,亦可预测她多年后命运。”

    形骸与孟轻呓都想:“若真这般,圣上时刻受人监视,实则半点也不自由,就如同那宝鹿残存于宝石王统治之下。”

    星知继续说道:“然则一个月前,圣莲女皇忽然失踪,无论我用什么手段,都不知她在何处,而她命运之线霎时截断,再无法预知。”

    孟轻呓对圣莲了解远胜旁人,她道:“母后以往也常常独自外出,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儿。但在紫霞城下方有鸿钧阵中枢,她多半在那儿冥想。”

    星知道:“殿下,若她在鸿钧阵中,我等岂会找不到?而在两年之前,我等见她五年后命线断裂,似有暴毙征兆,可不料.....竟来的这般快。此时在占卜金轮中,再找不到她的痕迹。”

    孟轻呓身子颤抖,道:“你是说....母后...当真死了?可为何皇城中全无消息?”圣莲一死,论武功论威望论身份,孟轻呓便是顺理成章的女皇,无论如何当抢先赶回去继位。她虽然陶醉于热恋之中,可绝不容旁人剥夺她生来的权利。她坚信爱情,可又深信唯有无穷的力量才能保住她这份爱。

    星知察言观色,知两人远比自己惊讶,料来毫不知情。他喃喃道:“莫非是她强练断翼鹤诀,以至于阳寿缩短,亡于无人之处?”沉吟许久,道:“此事尚无定论,两位切莫泄露。”

    孟轻呓道:“大师,我比你更需保密呢。母后虽...虽消失,可我帝国仍在,我武功修为不在母后之下,还望大师助我继任皇位。”

    星知忽然喝道:“你懂什么?我之所以臣服于圣莲,是因她掌握了鸿钧阵后,法力堪比三清,足以守护凡间。若无鸿钧阵,何人当权,皆看对我迷雾师有用无用!”

    孟轻呓、形骸见他突然不快,心头一惊,形骸心想:“他言下之意,若无人能掌控鸿钧大阵,他迷雾师便要夺取帝国大权,推举对他们有用之人上位?”

    孟轻呓道:“迷雾师宗旨是‘隐于迷雾间,心怀凡俗世’,大师如此明目张胆的争权夺利,未免有些忘本了。莫非除我之外,大师心中另有合适人选么?”

    星知点了点头,孟轻呓不禁一震。

    形骸一心为孟轻呓着想,欲助她得偿所愿,忙问道:“圣上儿女,仅剩下轻呓殿下与拜天华大师,难道迷雾师要让拜大师还俗?”

    星知摇头道:“拜天华居于化外,潜心修佛,皇权帝位,非其所欲。孟行海,只因你有功于乾坤,由你来问,老衲不得不答。在藏家之中,有圣莲女皇与仙神所生的一位私生孩儿,这孩子如今已长大成人,但身份唯有藏家寥寥数人得知。藏家若得知圣莲不在,必将全力推举此人。”

    孟轻呓想起藏家几乎当世无敌的兵威,数目百万的军团,脸色苍白,急道:“此人是谁?他们....你们凭什么将一无名小卒排在我之上?”

    星知眨眨眼,似在笑孟轻呓心灵蒙尘,自寻苦恼,他道:“我言尽于此,就此告辞。”说罢稍一躬身,倏然不见。

    孟轻呓怒道:“等等!等等!你给我说清楚了!”跑了几步,却不知这老僧去了何处,她咬紧嘴唇,立于寒风之中,形骸见她孤零零的,赶忙将她抱住。

    多年以来,孟轻呓一直对皇位志在必得,这心愿哪怕与形骸相爱后也不曾动摇。但她也从未料到此事来的如此突然,令她仿佛全无防备,措手不及。

    她虽已布局许久,可当得知圣莲女皇逝去的一刹那,她并不感到悲伤,更毫无放松喜悦之情,只觉一切沉重的让她透不过气来,打乱了她一切部署,一切谋划。她曾想与形骸快快乐乐的隐居一段时日,待时机成熟,才重新出山,但现在呢?她需抛却一切软弱慵懒的念头,立刻着手行动。

    形骸道:“梦儿,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孟轻呓流下泪来,握紧形骸手臂,道:“哪怕....哪怕是伤天害理之事?哪怕是杀人放火的手段?”

    形骸心中一惊,他熟读古书,知道古今皇者绝非善人,只因所图越大,人的性命便越无关紧要。他们所下的是天地山海之棋,寻常善恶绝约束不了他们。

    形骸轻叹道:“哪怕伤天害理,哪怕杀人放火,我都会替你...替你承担。”他盼着孟轻呓不会走到那一步,但他比谁都清楚孟轻呓的为人。她本质善良,但当她下定决心之后,便会像饥饿的野兽一般,为自己与家人的生存而杀戮。面对藏家那足以威慑圣莲女皇的势力,面对迷雾师捉摸不透的心思,形骸也必须与孟轻呓一样坚定冷酷。

    孟轻呓凄然一笑,两人拥吻在一块儿,分开之后,孟轻呓抬头望天,良久不语。

    她道:“三百多年前,母后也曾失踪过。”

    形骸道:“真的?她失踪了多久?”

    孟轻呓道:“足足有一年多时光。当时,有几大宗族认定母后终于病亡,咱们神龙骑的年岁在四百岁左右,她差不多也该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于是,那几大宗族联手把控了朝政,推荐一位最富才干之人登基继位。那时,孟家、藏家势力远不及那几个宗族,也并未助他们行事。他们瞧咱们不顺眼,打算待局面稳定后,便将咱们全数铲除,扶植他们宗族人物。”

    形骸皱眉道:“如此倒行逆施,龙国岂能不乱?”

    孟轻呓哈哈笑道:“你瞧不见那天的情景,当真可惜之至。那天他们在皇城的遥仙居举办宴席,先在族内庆贺继位,预备再过几天,昭告天下。我受他们胁迫,不得不出席。就在他们兴高采烈,豪情万丈之时,母后突然回来了。”

    形骸见她笑得畅快,觉得她如此无忧无虑,如此幼稚可爱,加倍展现出令他沉醉心迷之美。哪怕再过数百年,她依旧是十六岁容貌的少女,形骸也盼着她能始终如此欢笑。

    哪怕经历过再多的苦,曾流过再多的泪,但当苦尽甘来,阳光洒落的刹那,形骸依然想见到这样的她。

    孟轻呓拍形骸肩膀,另一只手比划道:“当时,那些笨蛋都吓傻啦,他们由狂喜到惊惧,由眉开眼笑到愁眉苦脸,脸上写满了不甘与愤怒,刻下了害怕与屈辱。之前,他们为顺利当权,将不少忠于母后的人全投入了大牢,打算过两天杀了,这一下子,他们知道自己一个都跑不了啦。”

    形骸道:“一切都是圣上的计策?”

    孟轻呓点头道:“是啊,都是她预先策划好的,她要瞧瞧身边的子孙哪些是没野心的,哪些是急着盼她死的,换句话说,哪些是瞧她不顺眼的,哪些是仍愿跟着她的。”

    形骸道:“后来呢?”

    孟轻呓道:“那几个宗族一下子死了好几百人,不管是不是龙火贵族,统统被母后关入大牢,随后再也没人见过他们。那几个家族一下子衰落了,咱们孟家、藏家得到重用,反而得掌大权。从那以后,每隔十多年,她便会故伎重演,无影无踪,看哪些人原形毕露,哈哈,喀嚓喀嚓,她好杀个痛快。”

    形骸问道:“梦儿,你是说,这一回....圣上仍是装死么?”

    孟轻呓摇头道:“若迷雾师也不知道她在哪儿,只怕她....不像以往。”形骸感到她瘦小的身子在发抖,于是将她紧紧搂住,如同张开羽翼的雄鹰保护自己的孩子。

    孟轻呓道:“我一直...一直怕着母后,盼着她早些离去,将一切交给我,到了那时,我才真正的自由,真正可以无所畏惧,随心所欲,永永远远和你在一块儿。但当她真不见了,我却感到这世界太大,皇朝太重,事情太多,人心太杂,我有些害怕今后的日子,我....我想再等等,我有些希望母亲又像以往那般躲藏起来,到最后关头跑出来,看看那个孩子不乖,狠狠打他们的手心。”

    她将政争权斗说的如同小孩过家家一般,但形骸能体会到她语气中的残酷,以及心中的恐惧。

十七 好事不出门

    形骸心道:“若孟家、藏家当真因此事为敌,我又该如何面对沉折师兄与玫瑰师妹?双方必难免一场兵祸,举国上下,只怕要血流成河。”

    想到此处,他说道:“若起内斗,岂不会有外敌趁虚而入?”

    孟轻呓摇头笑道:“咱们龙火天国势力庞大,远超诸国,而且盟友众多,远胜敌人。即使以露夏王朝之能,也难望我龙国项背。纵然咱们国内有纷争,任何外敌也决计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假如真有内战,需得速战速决才是。”

    两人商量许久,都认为一时无需着急。圣莲女皇下落尚未有定论,不知是否与以往手段相同,以此察觉不忠之徒。迷雾师不会吐露实情,而藏家想必不会抢先跳出来夺权,双方僵持久了,或许对孟轻呓有利。

    孟轻呓叹道:“这些年来,我专注于政务,处理外交,才知道自己这几百年来犯了多大的错。”

    形骸摇头道:“你何等聪明,怎会犯错?定然是你胡思乱想,杞人忧天。”

    孟轻呓掐他一把,嗔道:“你别胡乱安慰人,若是我被你害的麻痹大意,非找你是问。”顿了顿,又道:“早年间,我行事独来独往,我行我素,肆意妄为,喜怒无常,做的好事不为人知,做的坏事却臭名昭著。你知道平民百姓叫我什么么?他们说我是放火殿下,妖魔公主,这群混蛋白痴,统统蠢死算了!”

    形骸愤愤说道:“他们当真眼瞎耳聋,到了这般地步?”

    孟轻呓苦笑道:“我确实有些蛮横,当年为了找三界道法书,曾闯入魏阙古墓,惹得大火烧山,虽然事后我救了火,也害得不少人无家可归,这件事后,我的恶名就远远传开啦。”

    形骸道:“就算你曾经...稍有过失,但你做的善事,定然百倍于此。”

    孟轻呓道:“你总是向着我说话,我最多不过稍稍弥补,使得功过相抵罢了。”

    形骸问道:“那为何世俗之人仍对你误解这般深?”

    孟轻呓恼道:“现在想起,应当是母后与其余各家对我太过忌惮,不愿我名声好起来,于是派人散布谣言,败坏我名头,将许多不相干的事推到我头上,而咱们道术士神神秘秘,召唤妖魔,世人本就偏见极大。我有口难辩,后来索性凭喜怒行事,不管不顾了。”

    形骸道:“那咱们该如何挽回局面?”

    孟轻呓摇头道:“挽回是挽回不了的。藏家多年驻扎边疆,讨伐敌国,平息叛乱,战功显赫,在百姓中名声比我孟家高明十倍。但皇位花落谁家,可不是谁得民心,谁就说了算的。”

    形骸答道:“两雄相争,强者得胜。”

    孟轻呓一拍手,道:“不错,强者为胜。”说罢她站直身子,目光变得坚定、深邃。她在形骸怀中显得何等娇柔脆弱,但这时却似显露出莫大的威严,盖世的气魄。

    形骸见她望着天空的云,俗话说龙成云,虎成风,忽然间,两人心有灵犀,形骸道:“鸿钧大阵?”

    孟轻呓笑道:“是啊,重中之重,始终在于这鸿钧大阵。谁能破解这鸿钧大阵之谜,掌控这阵法奥妙,谁便是龙火天国不容置疑的主人,连迷雾师都不得不向那人俯首称臣。”

    形骸喜道:“梦儿,你....你也知道如何使用这鸿钧大阵么?”

    孟轻呓道:“母后虽将这秘密藏得仔细,可我钻研多年,已有些头绪。从今往后,我需专注于此,尽早将这鸿钧大阵夺在手中。”她语气自信,神色傲然,只因她知道自己世上再无一人能比自己更接近这鸿钧大阵。而若她能够驾驭此阵,皇位将兵不血刃的落在她手里。

    形骸道:“只盼你心想事成,若我能帮得上你,哪怕奉上我这条性命,我也在所不惜。”

    孟轻呓急道:“若你不在了,我要这皇位、阵法又有何用?”

    两人握紧手掌,心中甜蜜,都感有对方陪伴在身边,自己是何等幸运,将来无论有再多苦难也绝压不垮二人。孟轻呓想了想,道:“你带白雪儿他们去雪仙山,处置地仙派之事,我不便与他们照面。地仙派乃是东地大派,定要让他们归顺我孟家。”

    形骸只觉身上充满干劲,答道:“你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

    孟轻呓与他抱了抱,走向另一侧,形骸待她远去,这才下山。

    ....

    拜桃琴早等得忧心忡忡,见形骸返回,道:“爵爷,山上出了何事?怎么地震了?”

    白雪儿道:“是啊,我还听见龙吟虎啸,瞧见金光漫天呢。”

    形骸道:“此地龙脉尚不稳,但再不会造成大患。”

    拜桃琴道:“我看这儿不太平,咱们早些回地仙派吧。”她着实担心爷爷拜墨向处境,巴不得插翅赶回去。

    形骸想了想,说道:“如此也好。”

    离了这一线天后,找到孟轻呓留下的马车,载上众人,再往北行了数十里地,这东方乃是草木最繁盛,水土最肥沃的地方,比地母岛更胜一筹,一方风水养一方人,只见前方绿野茫茫,山峰高耸入云,密林层层,覆盖群山。另有猿啼鹤鸣,凤啸龙吼之声。山坡洞内多有仙府神居,山下谷内又分布村落农田。到处生机盎然,繁花锦簇,连一草一木,一人一兽似乎都沾染着些许仙气。

    形骸不认得去地仙派的路,于是由拜桃琴指引,但拜桃琴竟似遇上了鬼打墙,绕着一条山路走了一天,这才发现走错了道。待拜桃琴惊觉后自责不已,泪水直流,利歌忙道:“桃琴儿,你比谁都着急,大伙儿绝不会怪你。”

    桃琴儿哭道:“我..也不知怎么了?平素这条道我走了一千来回,为何...为何却不认得了?”

    宝鹿道:“啊,这是宝石王的迷踪大法!他暗算桃琴儿,让她迷失方向。”

    形骸道:“宝石王到底在哪儿?为何能施法至此?”

    宝鹿叹道:“他在数百里之外,是顺着龙脉做法的,他最擅长操纵人心的法术啦,凡是土行元灵,都是他的耳目。”

    形骸凝视宝鹿,目光警觉,宝鹿大惊,忙道:“爵爷,我身上已无宝石王的宝物,他无法以我害人。”

    形骸心知这一路上所有山石间,只怕都有宝石王手下的元灵,扮作虫类鼠辈,难以杜绝,点头道:“是。”于是施展梦魇玄功,将迷惑桃琴儿心神的咒法除去,桃琴儿这才找到通路。

    急匆匆的一通快赶,前方有一座高山,其上灵气缭绕,仙光普照,又见山上有一座占地数里的灵宫宝殿,定是地仙派所在。

    顺山道而上,忽然间,喀喀声中,有数个大圆石滚落下来。拜桃琴吓了一跳,正要逃跑,但后方也是落石如雨,她大声惊呼,抱住脑袋,利歌连忙将她挡在身下,用瘦弱的身躯保护她。

    形骸施展梦魇玄功,身子一分为二,一者用遁梦手法轻轻一推,前方的滚石被推落山崖,顺着斜坡隆隆滚动,将下方树木压倒一片,激起高高的烟尘。另一个梦影到人群后方,抬手向上,化作雷盾,将石块全数挡开。

    危机消除后,桃琴儿脸色苍白,握紧利歌手掌,愣了半晌,叹道:“利哥哥,你为何总愿舍命救我?”

    宝鹿想起他被宝石王擒住时也是宁死不屈,抢着说道:“是啊,利哥哥为人最好,把咱们看的比自己性命还重。”

    利歌脸一红,道:“不是我救你们,全靠青云爵爷。”

    形骸冷冷说道:“有胆途中暗算,却不敢现身来见么?”说罢往上挥出一拳,数道雷光宛如巨树分枝,飞向半空,只听“哇哇”几声,数个人影掉落下来,摔入深谷里头。

    利修衣看众人衣着,喊道:“他们是大唐派的!他们居然抢先上山了?”

    话音未落,地面中深处泥土手掌,捉住众人脚踝,白雪儿惊呼道:“师父,他们....他们在下方!”

    形骸双足运劲,放浪形骸功将石头化作淤泥,众人由此逃脱困境,形骸足下再探出骨刺,砰砰声中,一根根骨头如同长枪般刺出地表,每一根骨头上皆穿刺一人。形骸看来者并非凡人,而是由泥土转变而成的傀儡,体型壮硕,身躯像人,脑袋如同蜥蜴。眨眼间,这山路上如同树林般长满骨矛,而骨矛上又是这古怪的元灵,元灵大声惨叫,同时粉碎。

    形骸心想:“这山道虽然不算狭窄,但若有体型巨大的元灵,稍有闪失,极易伤亡。”于是喊道:“都快些上去!”

    众人当即快跑,突然间,一条二十丈长的风龙飞了过来,朝众人吼叫,众人见到这等神物,皆瞠目结舌,惊惧不已。

    形骸知是孟轻呓暗中相助,又说道:“都跳上龙背!”抓起拜桃琴与利歌儿,扔向风龙。那风龙周围微风一托,两人稳稳落上龙身。其余人大喜,跳过去后抱紧龙须,风龙再一声龙吟,垂直上升,转眼间已到那大殿。

    桃琴儿喊道:“多谢...多谢神龙!”说罢跳落在殿前,守门的地仙派门人被这风龙吓得魂不守舍,瑟瑟发抖,待见到拜桃琴,喊道:“小师妹,你总算回来了!”“掌门师尊到处找你,这....这神龙是怎们回事?”

    拜桃琴见两人友善,心中稍安,嚷道:“爷爷他没事么?”

    守门人道:“不久前大唐派的木辉率领门人前来,说要兴师问罪,掌门人正在天马堂会见他们,其余情形,我...我也不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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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浪形骸歌介绍:
孟行海是帝国中一道门少年,自幼受噩梦困扰,在门中出头无望。然而忽有一夜,他受性命之危,忽然间练成奇功,来到危机四伏的大海上。这荒诞、危险、奇妙、险恶之世在他面前铺开。他是从此平步青云,大权在握,看透凡尘,修仙悟道?还是见奇异之景,历怪诞之事,得超俗之心,建绝世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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