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难得糊涂
还在琢磨着怎么给她说陆家发生的事的沈如芸顿时僵住了,哭笑不得:“这,哪跟哪儿呀!”
她搂住她妈的胳膊,摇了摇:“才没有呢,怀安对我可好了,我这个……说来话长。”
尽量挑了重点来说,也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事说清。
听着她说这些天发生的事,沈妈简直都听懵了。
这,咋还有这种事呢?
感觉跟唱戏一般,女婿竟然不是陆家的儿子?那他打哪来的?
“而且你不用担心我。”沈如芸摸了摸头发,低头抿着嘴笑:“他呀,钱分好几处放着,我们还有钱呢。”
沈妈哦了一声,这倒还好,不用担心他们下去没钱花。
只是……
她皱了皱眉,有些迟疑地看着沈如芸:“囡囡,你不是说你们有存折……为什么这次回来,带这么多钱?”
沈如芸笑容僵住了。
对啊。
上次回来,陆怀安都是先把钱全存了才回来的。
这次钱这么多,他怎么反而全揣上了?
连她都知道赵雪兰雁过拔毛,他难道会不知道?
“这……我改天问问?”
见她也不知道,沈妈叹了口气,把她搂进怀里:“算了,他不说,你也别去问。”
怕闺女太懵懂,不知道如何处理夫妻关系,她细细嘱咐:“他是个强势的,你要也强势,就过不到一块去,脾气放软和一点。”
“也别去追问细节,揭人伤疤,就装作没这回事就好……”
最后,她感慨地叹了口气:“人活一辈子啊,难得糊涂!”
沈如芸眼圈一红,强抑着情绪乖乖点头:“嗯!”
摸了摸她的头,沈妈低头笑了:“钱没了可以再赚,只要他对你好,日子和和美美的,没关系的,啊。”
“嗯嗯!”
母女俩在里头说心里话,陆怀安和沈茂实搁外头看了老一会,一致认定要下大雪了。
“不行,我们这要是结冰,山上根本没法走。”
沈父匆匆从外头出来,他去问了海叔,一旦结冰,湖边是不能走人的。
没有车,靠着自己两条腿,出行真的全靠天气。
万一大雪封山,堵在半路上,那可真是喊天不应喊地不灵。
综合各方面的考量,陆怀安当机立断,现在就走。
要给他们的东西都是早准备好的,拿起就能走。
陆怀安他们的包裹都还没拆,倒也省事。
只是沈妈刚听完还没消化呢,就听到他们要回县里,很担心:“这,没事不?”
“没事,我送他们出坝,没车就到坝上住一晚,明儿搭车就行了。”
他们这地儿海拔高,结了冰可不是开玩笑的,打滑能让人半天爬不起来。
而且又靠湖,要是下着雪走湖边小路,摔跤都是小事,这么冷的天,要滑湖里了,基本是没活路的。
没必要为了热闹这两天,折腾几个小的去赌命。
虽然舍不得,但沈爸还是率先带路:“赶紧的吧,如芸,走了。”
沈茂实扛了一个超大的麻袋出来,咧着嘴笑:“嘿,可惜这次不能带你抓山鸡了,我给你留了好吃的,既然不在家住,那咱们带下去吃。”
确定他们现在就要走,沈妈眼睛红红的跟了出来。
一连送了好远,都不舍得回去。
最后还是小弟走不动了要抱,她才不得不停住脚步。
走出去老远,沈如芸回头。
她妈还在朝他们招手。
“回去吧!冷!”
她的声音飘飘荡荡,消散在寒风中。
有沈爸带路,又帮着扛了东西,几个人速度很快。
赶到坝外,才两点不到。
沈爸让他们在路边等,自己去找人问。
三人在原地拎着东西等,因为东西不能搁地上,怕弄脏了等会不好上车。
不过一会,沈爸兴冲冲地跑了出来,用力地朝他们招手:“快,还有一趟车!”
结果走过去一瞧。
拖拉机。
陆怀安简直要怀疑人生了,扭过脸看沈茂实:“你上回说坝外有车……”
“对啊!”沈茂实瞅着拖拉机,特别兴奋:“看!车!”
要不是他大爷就在跟前,陆怀安真的想骂一句你大爷的。
玩他呢吧?
只是顶着众多人和善的目光,他也说不出不坐的话来。
司机粗着嗓子招呼:“赶紧的吧,今儿个要是下了雪,明天我可不出门的。”
亏得是昨天的雪不大,路上没结冰没积雪,不然他也是不出车的。
下雪路上就打滑,他这拖拉机可是队上的,宝贝得很,可舍不得糟蹋。
勉强上了车,还得去镇上转车回县里。
陆怀安把衣服袋子打开,那两件破棉袄都拿出来,把沈如芸先包紧。
“你也捂一件……”
“别闹!”陆怀安神情很严肃,给她把扣子也扣上,小脸捂的严严实实:“你以为是开玩笑,这一路寒风吹下去,我们大男人火气旺不碍事,你要冻感冒了可是个大问题!”
知道自己身体没他们好,沈如芸也没敢反驳,默默坐下了。
有人揶揄地笑,说他真心疼媳妇儿。
陆怀安旁若无人地笑笑,不以为意。
这不废话嘛,自家媳妇不疼,疼谁家的?
看他对自家闺女这般细心关爱,沈爸舒展了眉眼,小跑着追着车叮嘱:“要好好吃饭,听怀安的话,知道不?”
前一句是对沈如芸说的,后一句是给沈茂实说的。
俩兄妹使劲地点着头。
拖拉机轰隆隆,摇来晃去的,又要小心顾着沈如芸,下了车陆怀安都想吐了。
这里头的人出行本来就都是拖拉机,早习惯了,连沈如芸都没什么反应。
换了车他俩倒头就睡,陆怀安胸口闷得慌,难受得很,压根睡不着。
等一路换车乘车到县里,他一下车就感觉脚都在打飘。
天阴沉得厉害,刚到店里没多久,就下起雪沙子来了。
沈如芸和沈茂实在车上睡了一觉,精神还挺好:“哥,你把卫生搞一下,我去做饭。”
“行。”沈茂实捋起袖子,准备开工。
他找了毛巾,准备叫陆怀安一起。
结果回头就看到沈如芸摸摸陆怀安的额头,确认他没发烧后,心疼地给他捂了捂手:“你睡一会吧?等会饭好了我叫你。”
“……”
笑不出来。
沈茂实等她送完陆怀安下来,伸手。
“干啥?”沈如芸警惕地看着他。
“呐,手冷,捂捂。”
沈如芸一巴掌拍掉他的手,翻了个白眼儿:“干活!”
他们的习俗是大年初一不能动扫把,所以地上就没扫了,沈茂实一把子力气没地使,把门都给擦的干干净净的。
门边贴的是陆怀安年前买的对联,红红火火的,喜庆!
他正在擦门框呢,忽然听得有人咦了一声。
一回头,聂盛跟在他爸后头,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沈茂实笑呵呵地道了声新年好,请房东进来喝杯茶。
雪沙子打在伞上沙沙作响,房东迟疑了一下,还是进来了。
屋子里收拾得很干净,原先破损的地方也都补上了,虽说东西都老旧,但很齐整,看上去舒舒服服的。
“真是会过日子的。”房东接过热茶,笑着问陆怀安在哪。
沈如芸指了指头上,声音柔和:“在楼上休息呢,坐车回来累着了。”
打过招呼,她继续回去做饭。
听着沈茂实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房东尬聊,水都续了一杯还不走,她就知道,房东找陆怀安,应该是有要事。
聂盛找借口上厕所,路过厨房的时候,犹犹豫豫地蹭过去:“姐姐,你认识陈崎不?”
第62章 一步三回头
沈如芸可厌烦他,哪里会有好脸色。
只是大过年的,不好直接怼,索性哼了声:“谁是你姐啊。”
如果聂盛懂得看脸色,也不会成万人嫌。
他笑嘻嘻地走近,讨巧地改口:“嫂子?”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是过年,但是要她说关于陈崎的事,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沈如芸深吸一口气,放下手里的铲子,拿起菜刀。
菜刀在手里上下翻飞,一顿操作猛如虎,剁得砧板上的肉变成了肉末,又成了肉泥。
刀光凛冽,仿佛剁的是谁的脑袋一样。
“嘶!”聂盛倒吸一口冷气,默默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话。
然后他就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后面响起:“你找陈崎做什么?”
陆怀安!
要说现在聂盛最怵谁,那真的就数陆怀安了。
实在是这人太不知底细,干的又都是跟他路子完全不一样的事,他看不透。
要不是沈如芸说他还在睡觉,他也不敢进来。
聂盛回头,浑身僵硬:“我,我就是想……”
“劝你最好想都别想。”陆怀安睡了一觉,精神好多了,瞥了他一眼:“人只想读书,你别去扰人前程。”
这可真是大实话,只是太不好听了。
他喜欢陈崎,怎么就是扰人前程?
聂盛脸都青了,气冲冲地出去:“爸,走了!”
正和沈茂实尬聊的房东疑惑地回头,看到陆怀安连忙站起来:“陆老板。”
这可太客气了。
陆怀安连忙上前道新年好,见他们聊的欢,聂盛伞都不要就冲到雪里去了。
“盛伢子!”房东喊了一声,见他头都没回,眨眼就没影了,重重叹了口气:“这驴脾气!”
这脾气确实挺大的。
房东摇摇头,又重新落座:“见笑了啊。”
教子无方,实在是他心里最大的痛。
大过年的,陆怀安也不想触他霉头,只笑着摇摇头说他还小,大点应该就好了。
这话,说出去都怕笑掉人大牙。
至少旁边的沈茂实就差点没憋住,忍笑起了身。
还小!
他们山里这年纪都能当爹了!孩子都满地跑!
见终于剩了他们两个,房东犹豫片刻,还是转入正题:“陆老板,那个……我想问一下,最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嗯?”陆怀安不明所以,笑道:“您瞧瞧,我这刚从乡下回来,真不知道您具体说的是哪方面。”
“这真是,我急糊涂了。”
房东指了指外边,压低声音:“最近车站那边,听说抓了好些个,那小平头也被逮起来了,不知道犯了什么事,严不严重……连前边的包子铺,也不做了。”
这么严重?
陆怀安皱了皱眉,仔细想了想,好像没听说过啊。
他回去几天,应该没出什么重大变故吧。
“这个,我真不知道,小平头……是不是偷东西被逮了?”陆怀安一提起车站,就想起那条巷子和周乐诚被抢走的包:“毕竟车站那边扒手挺多,兴许没长眼偷了不该偷的东西?”
他沉吟片刻:“至于包子铺,上回他们办了证,应该不会这么快歇业,可能是回家过年去了吧!”
“这……”房东神情有些彷徨,急切地看着他:“陆老板,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知道,这抓起来,不会像以前一样批斗枪毙吧?”
开始还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害怕,转念一想,陆怀安明白了。
说来说去,还是自家那不成器的儿子。
毕竟和小平头走得那么近,小平头被抓,真的吓到了房东。
陆怀安好生安抚一通,再三解释自己确实是不知情的。
最后房东走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欲言又止。
在里屋听了个话尾子,沈如芸出来的时候,神色有些凝重:“这大过年的,突然这么严,不会真出事了吧……”
“不好说。”
陆怀安打了个呵欠,摆摆手:“不管他,有事也明天再说,今天初一,我不想再出门了。”
“那行。”沈如芸把大门虚掩上,开了灯:“吃饭吧,菜都好了,刚才聂伯在这,我没好说。”
大年初一,又不是亲戚,她不好留房东吃饭。
就算是平日,房东也没在他们家吃过饭,肯定是会拒绝的。
要是被拒绝了,这个开头可不好。
陆怀安嗯了一声,也理解她的担忧,没太在意:“聂伯不会在这吃饭的,他还要顾着聂盛呢。”
晚饭沈如芸费了点功夫,做出来自然色香味俱全。
尤其是一道鸡肉,陆怀安吃的特别香。
沈茂实神秘兮兮地探过头,指了指鸡肉:“好吃不?”
“好吃!”陆怀安眯起眼睛:“嗯?”
“嘿嘿嘿嘿!”沈茂实格外得意,拿出根漂亮的羽毛晃了晃:“呐,我的战利品!”
原来这就是山鸡,俗称的野鸡。
陆怀安点头:“确实好吃!”
肉滑嫩而且不柴,很弹,完全不塞牙齿。
又指了另外几道菜,不少都是山上的。
“这是冬笋,山上挖的,不过是爸挖的,他晒干了。”
他家穷,拿不出什么好东西,也就这些还能博个新奇野趣,就都给陆怀安留着了。
每道菜都挺好吃,三人吃的特别香。
这也是陆怀安过年以来,吃的最轻松舒服的一顿饭。
吃饱喝足,他瘫在椅子上动都不想动了:“啊,满足。”
这才是过年啊!
沈如芸看着他这懒样,忍不住有些想笑:“吃多了不消化,你还是起来走走吧,别等会撑的睡不着。”
“那不会。”陆怀安摆摆手:“我现在虽然是睁着眼睛的,但其实我的灵魂已经睡着了。”
他还在皮,外头忽然有人敲门。
不,是捶门。
“聂盛?这兔崽子。”陆怀安腾的起身,决定去收拾他一顿。
怕是不想活了,大年初一上门挑衅。
结果一出去,孙华那傻大个正认真地站在门外敲门呢。
就是力气大了些,门上碎屑都哗哗掉。
看到他,还干巴巴地说了句新年好。
倒不像是问候,像是要杀人。
陆怀安抚额,叫他进来:“屋里开了灯,你直接进来就行了,敲什么门。”
“舅说的。”孙华拎着些东西,黑乎乎包的严实,他随手就这么往桌上一搁。
哐当一声巨响。
沈如芸哎呀一声,暗道不好,连忙上前查看。
多亏了这东西包得结实,居然没碎。
陆怀安哭笑不得,指着桌子:“这是干啥?”
“舅说了,新年上门得带礼物。”孙华站得笔直,木愣地看着他,嘴角抽了好几下,才咧出一个笑:“你快乐吗?”
“……”
新年快乐?
算了,不提也罢。
陆怀安深吸一口气:“说人话。”
“哦。”孙华收了笑,肩膀一垮,又恢复了那副懒散样,人也终于舒服了:“舅让我过来给你说,县里最近风头紧,做生意最好收敛一点。”
第63章 一鸣惊人
陆怀安心一跳,刚好沈如芸泡了茶过来,请他坐下:“怎么说?”
疑惑地抬头看他一眼,孙华没明白:“就这样说的。”
“你去告诉他,最近衣服别卖,包子铺也最好别开门,避开这几日,县里最近风头紧,做生意最好收敛一点,对大家都有好处。”
语气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学得挺像。
只是孙局在外人面前,绝对不会说的这么直白。
陆怀安想了想,问的也直接了些:“你知道为什么吗?为什么风头紧了。”
“不能说。”
那就是知道了。
陆怀安换了个问题:“小平头被抓了你知道不?”
“……哪个?”
好吧,可能他认识的小平头太多了,陆怀安提醒他:“就是和聂盛关系很好的那个。”
“哦。”孙华这下开心了,咧开嘴笑:“他现在是光头了。”
看来是真抓了。
陆怀安手在桌面慢慢地点了点,才问道:“他干什么了?”
正接过沈如芸给的瓜子磕得开心的孙华一顿,不吃了:“不能说。”
算了。
为难他做什么。
陆怀安摆摆手,笑道:“好了,我不问了,你吃。”
等他吃的开心了,又给包了些让他带回去。
看着他远去,沈如芸有些担忧地看着陆怀安:“那我们这店……”
“反正是过年,本来也没打算开门。”
陆怀安关上了门,揽着她往楼上走:“睡觉睡觉,过年呢,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躺到床上,沈如芸实在睡不着。
身体是很累,但是特别精神。
学校是初八开学,她到时真的要去市里培训吗……
陆怀安脱了衣服一回头,看到她眼睛瞪的比铜铃还大,不禁有些头疼:“怎么?睡不着?”
她以前没这毛病啊。
“嗯!”沈如芸等他躺下,半趴到他胳膊上:“真的带我哥也去市里啊?”
陆怀安有点困,点了点头:“那可不。”
“那……”沈如芸有点担心:“我们这店子怎么办呢?”
现在不让开店,肯定没有人愿意接手。
而且他们租金都给了,整整一年的呢!
这才刚开个头,就不租了,契子上都写了,押金可是不退的!
“店子啊……”陆怀安勾起唇角,闭着眼睛轻笑了一声:“会有人接手的。”
不仅是会接,而且是抢着接,求着接,逼着他让他接。
这。
谁会接手啊,明眼儿的一个坑,谁会眼睁睁往里跳?
这得是活菩萨吧!
只是想再问,却发现陆怀安已经睡着了,沈如芸知道他累,没舍得叫他。
算了,到时总会知道的。
第二天刚睁眼,就感觉一道刺目的白光从窗隙射进来。
陆怀安还半梦半醒,沈如芸已经一骨碌翻了起来:“呀,雪!”
楼下已经有小孩子在打雪仗,堆雪人。
沈如芸穿好衣服噔噔噔下楼去了。
不一会就听到她嚷嚷着说他让她去铲雪的声音,沈茂实还拿了家伙跟上。
陆怀安笑了一声。
借口。
她肯定是趁机去玩雪。
多少年了,这坏毛病还是在。
明明是自己想玩,偏偏要按到别人头上。
还理直气壮。
别说,还挺可爱。
陆怀安弯弯唇角,翻个身又睡了。
睡到一半,听得一道呼吸声越凑越近。
他人已经醒了,却没动。
沈如芸如愿使了坏,往他脖子里滑了一下,咯咯地笑:“起床啦,太阳都出来了!”
“你还敢冰我。”陆怀安浑身一激灵,回手一掏,就把她翻床里头来了。
“哎呀,别。”
沈如芸花容失色,手忙手乱的哈哈笑:“别,别咯吱我,好痒啊!”
俩人正玩得起劲,楼下沈茂实吆喝了一嗓子,说是房东来了。
又来了。
陆怀安皱了皱眉,沈如芸也站起来,拉了拉衣服。
“看来,他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
“嗯。”陆怀安起身穿衣服,唇角的笑容还没收:“毕竟关系到聂盛的小命,他自然是最紧张的。”
想起昨天聂盛还跟她打听陈崎的事,沈如芸就气不打一处来:“他自己倒是不急,还有空问小姑娘呢。”
陆怀安好笑地看她一眼,没说什么。
她这脾气,搁古代妥妥的一侠女,天生爱打抱不平。
只是走了几步,他还是叮嘱:“注意分寸,聂盛这种人,尽量少招惹。”
“嗯呐,我懂的。”沈如芸理着头发,叹气:“所以我只是剁肉吓唬他一下。”
下了楼,房东仍然是昨天的两个老问题。
陆怀安也确实不知道内情,苦笑道:“我只知道小平头真的被抓了,具体内情不清楚,聂伯,我这人生地不熟的,消息还没您灵通呢。”
“唉,好吧。”
房东倒也不难为他,步伐蹒跚地转身离开了。
昨晚下了一夜雪,地上积了厚厚一层。
看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陆怀安叹了口气。
可惜这拳拳爱子之心,通通喂了狗。
聂盛这小子,压根不懂珍惜。
也不知道这小平头,到底犯的是什么事。
陆怀安在这县里没亲戚要走,昨天孙华提来的东西他看过了,是两个罐头和一袋白砂糖。
都是精贵东西,这礼不轻。
但他也没贸然上门,给孙华打了个招呼,确认他们下午有时间后,陆怀安才带着沈如芸一起过去。
意料之中的是,孙家其他人都不在。
孙局抽着烟,眯起眼睛笑:“我就知道你今日会来。”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不用掰开了揉碎了往里头塞。
讲个开头,人家就能续上结尾,中间过程你知我知。
送他们走的时候,孙局还开玩笑:“还是给你说话舒服,给阿华说多了,我都感觉我人都木掉了。”
你不说直点,他压根听不懂!
陆怀安自然不会跟着说孙华的不是,只是笑。
回去的路上,沈如芸其实也感觉没听太明白:“小平头到底是为什么事被抓起来的啊?怎么我听着他那意思,好像是他害的我们不能开店?”
“他自己作死。”陆怀安冷笑一声,丝毫不同情:“他是见着孙华跟着我们跑一趟,倒卖赚了钱,以为自己也能行,偷偷跟着倒卖。”
卖啥不好?
哪怕你卖鞋垫卖袜子卖裤衩呢?
非要想着一鸣惊人,去搞把大的,倒卖猪肉!
这倒是惊人了,只是怕是得真鸣一下。
沈如芸一声惊呼,捂住嘴:“你是说……”
第64章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走在寒风中,陆怀安紧了紧衣服,神色沉重:“不好说,但听孙局的话音,应该是差不离的。”
沈如芸呆了一瞬,脚步顿在半空,差点绊到自己:“这,这么严重吗……”
“七毛钱一斤的猪肉,都是要拿票买的,像我们去晚了就没了。”陆怀安伸手揽住她,怕她摔着:“他不知打哪收了票,跟人搞了关系,把猪肉包圆了,抬高价往外卖。”
搁后边来说,就是垄断。
倒卖当然赚钱,但问题是这钱能赚吗?
拿在手里都嫌烫手。
又是过年时节,谁家还少得了猪肉呢?
结果他这一折腾,好些人连根猪毛都瞧不着,可不就得出事。
还是那句话,自己作死,怨不得谁。
这事现在是还没定下来,但是照这情节严重性,小平头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路上滑,雪下得也有点大,反正晚上没什么事情,俩人没急着赶路。
低头絮语,靠着彼此的温度取暖,寒风竟也不觉刺骨。
结果走到街头,远远看到店门前站了个人。
沈如芸揪着陆怀安的衣服,有些害怕:“你看那个人。”
天有些黑了,光线昏暗。
仔细看了好一会,陆怀安才看出来:“是聂伯。”
房东?
这么晚了,他站他们店门前干啥。
不过,转念一想,陆怀安就明白了。
果然,房东给陆怀安一说,还是来打听关于小平头的事的。
看来是知道他们去了孙家,特地来等着的。
“我其实没有别的想法。”房东眼眶红红的,连鼻尖都冻的通红:“我就是想,知道他到底干了什么……”
怜他一片慈父之心,陆怀安叹了口气。
孙局是给他说了些内情,但他不能跟个漏斗一样啥都往外掏,嘴不严,以后不好混啊。
所以虽然也挺同情,但他还是只能摇头:“既然只抓了他一个人的话,应该跟别人没关系吧?”
“说不好啊,我这心里真是七上八下,夜夜睡不好。”
陆怀安想了想:“要不……你回去问一下聂盛呢?”
做没做,还是得问当事人,不是么?
送走了房东,沈如芸叹了口气。
“他在这等了好久。”沈茂实拿抹布擦着桌子,有些无措:“我叫了他,他不肯进来。”
苦肉计罢了。
陆怀安望着天上飘落的飞雪,轻声道:“我知道他知道我知道,但我什么都不能说。”
说的跟绕口令一样,沈茂实听晕菜了。
“你不说是对的。”沈如芸看着他,很冷静:“同情心可以有,但不能太泛滥。”
沈茂实还在纠结着:“可他真的很……”
“哥。”沈如芸转过头盯着他,不让他再说下去:“你说这些有意义吗?你想让怀安做什么?”
沈茂实愣住,他没想这么多:“我……”
“觉得聂伯可怜?想让怀安帮他?怎么帮?告诉他内情然后呢?给了希望聂伯又想要怀安找孙局说情怎么办,他去不去都是得罪人,你让怀安怎么做人?
而且帮谁?帮聂盛吗,他如果真有悔改之心,为什么不告诉聂伯,如果不信任的话,就算聂伯想去帮他他也不会接受,怀安只是个外人,他能帮他什么?”
沈如芸一口气问下来,说的沈茂实哑口无言。
最后,沈如芸坚定地看着陆怀安:“你不必觉得内疚,就算我们告诉了他,也改变不了结局。”
顿了顿,她补上一句:“做错了事,就要接受惩罚。”
“我,我只是感觉,聂伯这样子……我良心上过不去。”
沈如芸横了他一眼,笑了:“哥,打个赌?”
“什么?”
眼珠子一转,沈如芸笑了:“就赌……在良心和聂盛之间,聂伯会怎么选!”
不是觉得良心过不去么,先看看别人有没有良心再说吧。
等沈茂实上了楼,沈如芸才凑过去,轻轻撞了一下陆怀安:“我哥这人口无遮拦,你别往心里去,我会用事实教他做人的。”
陆怀安摸了摸她的头,无奈地笑了笑:“你啊。”
他中途隐约提点了一下,看聂伯回去后能不能想通吧。
接下来的两天,还算风平浪静。
只是他们明明下来几天了,却一直没开门,有人还特地问了一下。
“暂时不开呢,这不刚过年,学校都没上课。”
借口都现成的。
聂盛这两天一直在外头晃悠,确认陆怀安不在,他等没人了才凑过来:“茂哥!”
被妹妹削了一顿,沈茂实看他也不想搭理,勉强笑了笑。
受惯了冷脸,聂盛也不以为意,搓着手笑道:“你们这店,去年赚了不少钱吧?”
“没有。”
没有才怪。
聂盛嘻嘻地笑,压低声音:“哥咱这又不是外人,你给我撂句实话呗,一天三十块有没?”
三十块!
这还真是不带脑子的小少爷。
妹妹说的对,同情他之前,先同情同情他自个儿吧!
他们租的还是人家的房呢!
沈茂实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儿,嗤道:“有!怎么没有,多的是钱,钱都是地上捡的!”
结果半晌没听到动静,回头一看,人早没影了。
“……”
不会吧,这还当真?他是不是疯球了?
等陆怀安回来的时候,沈茂实就把这事当笑话一样说了。
结果陆怀安一点都不生气,还挺惊喜:“干的漂亮啊!”
“……啥?”
陆怀安哈哈大笑,摆摆手:“没事,我就是感慨一下。”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没想到沈茂实啥都不知道,反而效果最佳。
看了他两眼,沈如芸双手捧着脸:“看来,我们很快就能去市里了。”
完全没听明白他俩在打什么机锋的沈茂实摇摇头,得,又疯两个。
因为不开店,所以沈茂实也不用起太早。
但他总闲不住,每天还是照常开门,没事干就擦桌子扫地。
这天刚把地扫了,就听得有人在外头说。
“哥,你看,要不是赚钱,他怎么会这么勤快,这就是做着开业的准备呢。”
一回头,聂盛带了人过来了。
那人满脸横肉,身后缀了好些个一看就不好惹的角色。
这也是聂盛特地找的人,孔三,县里出了名的混混,凶狠,力气特别大。
孔三进来四下看了看,还挺满意:“行,这店可以啊,你眼光不错,开吧,我给你出本金。”
沈茂实一听这话急了:“这店是我家的,聂盛,你这什么意思?”
第65章 鸿门宴
“什么你家的我家的。”聂盛眼睛滴溜溜地转,嬉皮笑脸:“这房子就是我家的,茂哥你继续在这做嘛,我给你双倍工资啊。”
他可都想清楚了,沈茂实干活可以,不用换人,他工资一年才几个钱,他们一天就能赚回来!
更何况陆怀安他们不是本地人,只要放话出去,没人敢租房子给他们的话,他们肯定只能回老家。
说着,他都感觉这店子已经是自个儿的了:“嘿嘿,这些蒸笼还都是现成的呢……”
沈茂实性格直得很,哪经得起这般撩拨,当下就想揍他。
手刚抬起来,孔三一只手就将他格住,打量他两眼,嫌弃道:“这就是做包子的?”
“对,三哥这个别打,我还想留他给我做事的。”聂盛谄媚地笑着,推了沈茂实一把:“茂哥!快,道个歉!赔句不是孔哥就不跟你计较了!”
一个人哪打得过这一群,但要他低头却是不可能的。
沈茂实用力挣扎,可惜最后也不过踹了聂盛一脚,连孔三边都摸不着。
实在是孔三力气太大了,沈茂实折腾几下,弄得自己喘气如牛。
结果孔三还不跟他打,只是把他反手一扣,摁在桌子上:“聂盛说你还有点用,今儿就不收拾你,告诉陆怀安,识相点自己滚蛋,别让我拿刀来赶,明白?”
“呸!”
沈茂实还想挣扎起来打,孔三却把他往前一推就走,力气大的沈茂实砸在桌上半天脑袋都晕乎。
等陆怀安听到动静赶下楼,那些人早没影了。
沈茂实气狠了,一拳头捶在桌上:“简直欺人太甚!”
他冲出去,朝着早就没影的远处大声喝骂了一番。
等他回来后,沈如芸打着呵欠指点着:“哥,戏过了。”
“……”谁演了,他是真的很生气好吧,沈茂实一脸懵逼:“你们怎么一点都不生气啊?”
“生气不是重点,重点是得解决问题。”
沈如芸给他一个眼神,自己披头散发的到门口去嘤了一场。
虽然刚才没打起来,但大家都往这边看呢,只知道聂盛领着孔三那混混头子进了店里,不知道在闹什么。
经过她的委屈哭诉,周围的人已经全知道了。
看着这么个小媳妇哭成泪人,众人心生不忍纷纷安慰她。
等沈如芸回来,人们都还没散,议论纷纷。
“聂盛这小子真不是个玩意儿!”
“大过年的,来人家店里头闹事,真是晦气!”
“就是,上回还说他改了改了,啧,还是个腌瓒货!”
“……”
你一言我一语,尤其是那家被迫关门的老马家更是一个个梗着脖子骂得尤其起劲。
他们家因为小平头这事搞的现在门都不敢开,新仇旧恨加在一块,恨不能把聂盛那群人给咬下一块肉来。
沈茂实有些忐忑,时不时往外头瞅一眼:“这,有用吗?”
就这骂几句,对孔三又造不成什么伤害。
沈如芸还说如果聂伯有良心,他肯定会过来道歉,如果没来……
想起昨天俩人打的赌,沈茂实心里七上八下的。
聂伯可千万要来啊……
“有没有用的,等会看呗。”沈如芸掰开包子一瞧,是她喜欢的粉条包子,笑眯了眼:“你不是觉得良心过不去么,等会聂伯来了你好好安慰他一下。”
将她的坏心眼子都看在眼里,陆怀安摇头笑笑,没说破。
他这大舅哥,别的什么都好,就是心眼太实,哪玩得过沈如芸这个小狐狸。
这一天,沈茂实一直等到天色全黑,聂伯也没有来。
他实在不能理解,儿子做错了,老子不应该管教吗?
明明聂伯看上去多么通情达理的一个人,怎么在他儿子这事上一次次犯糊涂?
“哥,吃饭了!”
沈茂实心事重重地走进来,吃饭都提不起劲。
看他这样,沈如芸也有些难受。
但她也说不出安慰的话来,世事如此,多余的同情心只会伤害到自己,早点看明白对谁都好。
对于赌约,沈如芸没有再提,但沈茂实心里却始终梗着一块。
做人,怎么能这样呢?
看着他实在想不开,一个人闷闷不乐的样子。
等她上了楼,陆怀安拉了沈茂实到一边。
“来,哥。”
下午打的半斤小米酒,味道很醇。
沈茂实回过神,有些奇怪:“这是……酒?今天不过节啊,为什么买酒?”
他想了想,哦了一声:“是小芸生日?不对啊,她不是还要过几天才生日吗……”
陆怀安一把拉住他,无奈笑了:“都不是,就是这两天闲着没事,找你喝两杯聊聊天。”
三杯酒下肚,沈茂实脸上的苦色就掩不住了。
“怎么能这样呢?他们简直太过分了,聂伯肯定在家里教训聂盛……”
打心底的,他还是不愿意相信聂伯是个坏人。
虽说来来回回全是这些话,但好歹还是发泄了出来。
一直憋在心里头,把人给憋坏了就不好了。
等他睡了,陆怀安才回了房间。
沈如芸还在做题,看到他来,撇撇嘴:“我哥是不是念叨我了?”
“没。”陆怀安过去看了一眼,打了个呵欠:“早点睡吧,还要过几天才开学呢。”
“嗯呐,我就是怕自己手生了,随便练练。”沈如芸想了想,托腮看他:“你说,我这样是不是过分了?我哥性格就这样,但我实在看不得他为难你才想给他个小教训,可看他这样……我也挺难受的。”
陆怀安想了想,摸了摸她的头:“其实太圆滑也未必就是好事,茂哥性格如此,还是不必太强求了,这次让他看清楚,也挺好的,以后我留意着点,不让他吃亏就行。”
他这般站着,长睫微垂,在灯光下有近乎宠溺的温柔。
沈如芸把垂下来的发丝撩到耳后,面颊微红:“我觉得你这样挺好的,知世故而不世故。”
莫名其妙的,怎么又夸上他了。
心里有点痒痒的,陆怀安撒开手,故作镇定地转开脸:“不早了,睡吧。”
心下却琢磨着,初九是沈如芸生日,生日那天……
他侧身看着沈如芸柔美的侧脸,喉结微微上下滚动。
恍惚想起,他们还没圆房。
空气也变得躁动,他闭上眼睛,开始琢磨着她生日要怎么办。
十八岁呢,可不能随便糊弄。
第二天,他还在琢磨这事,心神不宁的。
被人瞧见了,以为他是因为昨天孔三他们过来闹事而神思恍惚,都忍不住帮着骂聂盛两句:“真不是个东西!陆老板你放心,我们都支持你的!”
啥?陆怀安一脸茫然。
结果他这副神情,就被认作是伤心过度、悲痛欲绝的麻木。
一来二去,越传越不像样了。
最后传到聂盛耳朵里,他立马来劲了。
“嘿嘿,哥,果然还得是你出马,我就说这姓陆的肯定不敢跟你斗!”
上回吃了个闷亏,他就发现自己方向错了。
小平头这群小混混,平时嚷嚷得厉害,到了正事没一个顶用的。
这回他跟的可是县里有名的老大,孔三可不是小平头那种不顶事的!
孔三听了这话斜他一眼,叼了根烟笑道:“是么?那走着,今儿个哥非给你把这店拿下不可!”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这聂盛说只要他帮着把陆怀安赶走,包子铺他自己经营,让孔三拿一半收成,这可比平时收点保护费多多了。
三十块一天呐!
抽成就是十五块,纯利润!
不怪孔三都动心,实在是钱这东西,太撩人。
结果一过去,没见着陆怀安,倒被孙华拦在了店门口。
“孔三,又是你。”孙华脱掉外套,摆出架势:“来吧,上次打的不够爽,这次不倒不准走。”
孙华还混的时候,经常跟人干架。
小平头,聂盛,孔三,基本全打过。
这小子脑袋不好使,但是力气真的蛮大,俩人打起来一般是五五开。
闲着没事跟他打打也算舒散筋骨,但这会办正事呢,孔三真不愿意跟孙华搁这浪费时间。
“……”孔三皱着眉头,一脸蛋疼:“哎不是,孙华你个傻大个闹啥呢,哥这忙正事呢,滚滚滚边儿去,今天没空陪你玩。”
孙华不搭理他,也不让开。
最后还是陆怀安出来拉住他,朝孔三笑了笑:“孔老板,久仰久仰。”
久仰个屁。
孔三刚想骂,就看到孙华被陆怀安一拉,竟然真的委委屈屈穿好了衣服。
也不犯倔了,也不梗着脖子非要打一场才罢休了,老老实实站在陆怀安后面,一声不吭。
他瞪大眼,不敢置信:这,什么情况?
孙华这犊子,居然也有听得进劝的这一天?
这么想着,孔三看向陆怀安的眼神便带了丝审视。
陆怀安视而不见,微笑着请他进去喝杯茶。
这……咋感觉是鸿门宴呢?
第66章 空手套白狼
可不进去……
旁边不少围观的人,掉头就走感觉堕了自己威风,倒像是怕了他陆怀安一样,他脸往哪搁。
孔三皱了皱眉,不悦地盯着聂盛压低声音:“孙华跟陆怀安认识?”
“……认识。”聂盛刻意绕过这一茬,又不自己打前锋,就是怵他舅,当下硬着头皮嬉笑:“他就跟着去进过趟货,估摸着也是想把陆怀安的生意抢过来。”
陆怀安做过衣服生意,还小赚一笔,这事孔三是知道的。
他原先还想过去收点保护费,后来耽搁了没来得及。
没事,先把店搞到再说。
他今儿可带足了人手过来的,陆怀安这边添上个女人也才四个,他慌什么,慌的该是陆怀安才对。
这么想着,孔三整了整衣服,威风凛凛地走在最前头:“陆老板,请!”
大冷的天,陆怀安也不请他们进去坐,就几张光秃秃的椅子摆在屋里。
更过分的是,他连门都不关!
外头的人也不怕冷,寒风萧瑟都要围观。
在桌前坐下,陆怀安自然地坐了主位。
只是这样一来,孔三气势一滞,竟然隐约被动起来。
好在陆怀安很会说话,不仅态度很诚恳,言语间还对他颇为赞赏。
孔三被夸得飘飘然,嘴角疯狂上扬。
只是一想到店子,他立马强迫自己恢复冷静。
全程话语权牢牢掌控在陆怀安手里,孔三越聊越心惊:这陆老板,好像没聂盛说的那么没用……
心下直道不妙,但他也不怂,仗着人多势众,粗着嗓门打断了他:“说这些都没意义!别跟老子套近乎!陆老板,我撂句实话,你这店,开不下去了!”
“哦?”陆怀安不动声色地笑笑:“怎么说?”
这人装傻吧,孔三咧着嘴笑:“你这店挺好,我要了!”
沈茂实眼睛一瞪,就想站起来。
孔三身后的人立马上前,一个个架势十足。
缀在后头看戏的聂盛摩拳擦掌,眼里写满了兴奋:打起来!打起来!
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陆怀安神色平静:“你要啊,可以啊。”
???
不仅聂盛呆住,就连孔三都傻了眼。
尤其孙华更是瞪大了眼,一脸怀疑人生。
外头围观的人面面相觑:他们是不是幻听了?
为什么?
别怂啊!
“你说的,是真的?”孔三心跳如擂鼓,但还是很谨慎地看着他。
陆怀安微笑着点头:“是,只是不瞒孔老板,这店要让出去,我还真舍不得。”
开店到现在,他付出了诸多心血。
从最初卖包子起步,到现在逐渐赢利,每一步都很艰难。
听他说着这些艰辛,在场诸人都有些动容。
孔三面无表情,扫了眼众人的神情,冷硬地打断了他:“那你就是不肯咯!”
“不是,这店是我们一手开办起来的,要割爱真是心如刀割,只是三哥都开了口,我舍不得也得舍得。”
一番话情深意切,临了还捧了孔三,孔三很是受用,都不计较他喊自己三哥了,勉强耐着性子等他说完。
陆怀安悲切又诚恳地补充:“只是,得加钱。”
谁他妈跟你谈钱!?
孔三正准备张口,就看到孙华开始摁手指关节。
对了,这犊子还在。
看来他是要为陆怀安撑腰了,他这是自己的想法,还是孙局的意思?
孔三迟疑了一下,又坐了回去。
沉吟片刻,眯起眼睛:“……依你这意思,是要多少?”
“店不值钱。”
“嘎?”聂盛下巴都要合不上了。
——那他整这么麻烦,是为了什么?
悠然瞥了他一眼,陆怀安淡定地补上:“但是我这证值钱。”
外头的马老板哼了一声。
为了这破证,他家店还被关过,这事孔三也是知道的。
他乐了,挑挑眉:“具体的,说个数字。”
要是过分,他就还是按原计划,把店给砸了再说。
要是不过分……孔三在心里哼了一声,这不是有冤大头付钱嘛。
陆怀安觑着他神情,慢慢伸出三个手指头。
三十块?
赚大发了!一本万利的事儿!
然后,陆怀安手还没伸直,又加了一个。
四十块?
唔,有点多,但也还好……
结果陆怀安不慌不忙又加了一根手指。
孔三盯着他的手,在心里磨刀。
再加一根手指,就剁了他丫的。
偏偏陆怀安不加了,神色淡然地笑笑:“孔老板态度诚恳,我也是愿意交您这位朋友的,不过在商言商……”
好一通忽悠下来,不少人都找不着北了。
孔三也被他绕得晕菜,一挥手:“别跟我这扯这些有的没的,你就是要五十块是吧!”
看这态度,他说得少了?
陆怀安也不懊恼,点头笑了:“是,就五十。”
五十块!
外头不少抽气声。
他居然还就!?就?
猪肉七毛一斤,五十块能买半头猪了!
孔三琢磨了一下,倒也不觉得哪里不对。
依聂盛说的,三十块一天,去掉成本三十块也就几天的事儿。
划算!
瞅了眼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孙华,孔三咧开嘴笑了:“好说!”
反正花的不是他的钱,他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呢?
既不得罪这不知深浅的陆怀安,也顺便讨好了孙局长。
话都现成的:您瞧瞧,您外甥往这一搁,我可是实打实的给了面儿的!
敲定了五十块,孔三踹了一旁傻站着的聂盛一脚:“发啥呆啊,给钱啊!”
“啥?”聂盛一脸茫然,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我?”
孔三眯起眼睛,笑了:“咋地,这门面你不要了哇?”
一口气堵在心口,聂盛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这孔三就是个混的,一旦他今天敢开口说不要了,他明儿真敢上门接手这栋楼。
他哪敢啊!?他爸不得气死!
聂盛咽下这口气,露出抹讨好的笑:“三哥,孔哥,我哪有钱啊,咱不是说好的吗,咱就把店拿回来……”
是啊,一开始就是说好的,把陆怀安他们赶走就行。
给钱?他连剩下的租金都不想还!
话赶话的,是怎么被绕去花钱买的来着?
孔三还在反思,外头不少人就实在看不下去了。
“呸!要不要脸了还!”
“空手套白狼啊,聂盛你这个混球,真不是个玩意儿!”
“……”
你一言我一语的,聂盛开始还瞪,后边眼睛快抽筋了都瞪不过来。
没办法,人太多了。
这时孔三才明白,为什么陆怀安请他进来,却不到后边儿去喝茶,偏要这大冷天的敞着门在这吹西北风。
敢情是在这等着呐。
他慢慢琢磨过来,陆怀安不是个好惹的,瞅着他一脸淡笑,不急不躁的样子,孔三心里打了个突。
不是他说,陆怀安这要笑不笑的样儿还真跟那笑面虎有点像。
想到孙局,孔三没了耐心,一脚踹在聂盛腿上,疼得他脸发白。
“别那么多屁话,给爷句实在的,这钱你给不给。”
聂盛闷哼一声,脸色煞白。
他毫无防备,孔三这脚可十成十的。
“给,给给给,我要店嘛,当然是要给的。”
心里恼恨,聂盛脑子飞快运转。
五十块,他爸上回去存陆怀安交的房租的时候他瞧见过。
那折子上,不多不少,刚刚好五十五。
第67章 请神容易送神难
这边陆怀安请孔三喝着热茶,谈笑风声。
那头孔三带的人领了聂盛去取钱。
等合同一签,手印一摁,这门面加证,就全不属于陆怀安了。
孔三带了丝急切,盯着陆怀安签字摁手印。
一旁的聂盛苦着脸,心里直打鼓。
他爸还不知道这个事,后头该怎么给他说呢?
陆怀安签完字,刚搁下笔,孔三就准备上前。
冷不丁陆怀安扫了旁边一眼,声音冷清:“聂盛。”
“啊?”
聂盛陡然被点名,有些反应不过来。
“过来签字。”
钱是他给的,难道他店也不要了?
孔三一掌拍在桌上,摁住合同,皮笑肉不笑地盯着陆怀安:“陆老弟,你这几个意思?”
“嗯?”陆怀安装宝,疑惑地回道:“难道三哥要自己签字?这可麻烦,我连证都是叫人帮我跑的,这种跑腿的事,还是让别人来吧,三哥只需要做生意就好。”
也是。
孔三将信将疑,看了眼中人。
“啊,这个,是的,这事我知道,是那个老钱替他跑的。”
面色不善地看着陆怀安,心里保持着怀疑,但孔三还是慢慢松开手。
一旁的聂盛战战兢兢地上前,在合同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再摁下手印。
“新年新气象,祝三哥生意红红火火!”
见陆怀安是给他贺喜,而不是给聂盛,孔三终于舒服了点。
尤其陆怀安答应不带走蒸笼,他更是满意极了。
孔三把证给取下来,看了又看,笑容满面:“哎呀陆老弟,那就借你吉言了!”
一旁的聂盛简直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不过一趟往返的事,他们怎么就称兄道弟了?
心里总感觉好像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哪里有问题。
陆怀安倒是干净利落,东西一收,拉上俩人就朝学校去。
他早跟门卫大爷打过了招呼,先住宿舍空房间里,明后天就走。
门卫大爷是本地人,上回他们和校长有联系的事也门儿清,所以很爽快地答应了。
看着他们真的拖了东西走,聂盛才感觉后怕。
这,真的走了啊?
都不留恋的?
这么一想,他又有些后悔。
早知道这么简单,他又何必找来孔三这煞神。
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孔三斜睨着他,冷笑着:“怎么的,后悔了?”
“没,没有的事!”
拿着那竹框子框好的证,孔三在他脸上拍了拍:“没有最好,你给我紧着点皮,敢跟我玩心眼,我neng死你!”
浑身冷汗涔涔,聂盛有苦说不出,看着他们一行大摇大摆地离去,缓缓滑坐在地。
他好像,把事办砸了。
到晚饭时节,陆怀安几个还在吃饭,就听得店里传来了哭喊声。
“他说了他出本金的!”
“爸,爸,爸,爸我错了!”
后面又突然沉寂,一点动静都没了。
沈茂实时不时往那边瞅一眼,心神不宁。
那个赌约他们都没提,不过他心里也明白。
他输了。
彻彻底底的输了。
“别看了。”沈如芸给他夹了根菜,语重心长:“不过是父子俩演戏罢了,哥啊,你可长点心吧!”
心里藏着事儿,嘴里尝不出咸淡。
沈茂实恍然回过神,有些反应迟钝:“啊?点心?什么点心?”
“算了,没什么!”沈如芸哭笑不得,懒得搭理他,扭头看向陆怀安:“怀安,那我们不等学校开学了吗?”
明儿就是初五,但学校宿舍他们不能长住的。
陆怀安吃了口菜,想了想:“不急,等钱叔下来再说。”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钱叔能跟他们一起走。
县里这事暂时没定论,一旦小平头真的被毙,立马风声鹤唳。
就算他们敢卖,也没人敢买。
倒卖这生意,怕是彻底没戏了,要等后边恢复生机,还不知要多少时日。
而到了市里就不一样了,那边信息灵通,做生意的人也多些,不会像现在一样摸着石头过河。
沈如芸哦了一声,也没放心上。
她今天晚上没有做题,而是专心地把扭下来的包菜做成酸包菜。
是的,她临走前,把菜园里所有的菜都打包带走了!连根都拔了!
坏蛋休想吃她一片菜叶!哼!
见沈茂实还在纠结,她一挥手:“哥,别想了!凭你这脑袋瓜就想不明白的,过来帮我做菜吧!”
“哦,行吧。”
酸包菜听着复杂,其实做起来挺简单的。
沈如芸先把包菜一片片掰下来,洗净沥干水。
因为陆怀安不喜欢吃刀切的,所以她直接用手撕成了条条。
再加一勺盐,拌匀,就可以放到一边了。
“不用揉一揉吗?”沈茂实觉得这也太简单了。
“暂时不用。”沈如芸弯腰撕着饭菜,指挥他弄其他的:“至少得放两小时,把水先逼出来再说,哥,你那个别动,明天我们直接炒着吃。”
幸亏他们从山里背了一袋子野鸡什么的下来,也不用出去买别的菜了。
这大冷的天,她只想窝在屋子里,哪都不想去。
陆怀安扫她一眼,摇头笑了笑,继续低头写写画画。
等做完酸包菜,沈茂实睡了,沈如芸才凑过来:“你这干啥呢。”
“算点东西。”
把东西打开,大大方方地任她看。
沈如芸看了看,皱着眉头:“你这是去进货的计划表?”
“嗯。”陆怀安伸手摸了摸她的手,冰凉的,直接把她揽到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顶,慢慢给她把手指头搓热。
要去定州进货,中间的车马劳顿都得计算在内。
进什么货,进多少件,都是有讲究的。
他做事喜欢先大概地打个底子,临场就不会乱。
“嘻嘻,这点我和你一样儿。”沈如芸在他怀里仰起脸,高兴地看他。
陆怀安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被火烤得粉红的脸颊,忍不住俯下头:“我看你嘴唇凉不凉。”
“唔……”
第二天陆怀安再写写画画,她死也不肯凑边上去了。
偏偏沈茂实还哪壶不开提哪壶,疑惑地盯着她:“你嘴巴怎么了,上火了?肿成这样。”
沈如芸捂住嘴,羞愤地扭脸:“……唔,被蚊子咬了!”
蚊子?
往外头看了一眼,沈茂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大雪天,哪来的蚊子?”
某蚊子:“……”
要不我给你嗡一下?
好在沈茂实没太在意,专心弄早饭去了。
刚在桌边坐下,热热闹闹的准备吃早饭,那边有人嚷嚷包子铺开门了。
“新开张,买一送一!”
第68章 扎心
陆怀安挑挑眉,哟,有出息了,这准备时间短的。
结果压根没人进去买。
这不废话嘛,孔三那几个跟门神似的,蹲在里头别人看都不敢看,还买?
嫌命长啊!?
蒸笼现成的,孔三几个也是难得的起了个大早,过来盯着的。
结果半天没见一个买的。
守了一上午,就沈茂实过来买了四个肉包。
可总算是开了个张。
孔三满面阴沉,盯着聂盛不说话。
拿抹布擦着蒸笼装作很忙的样子,聂盛不敢抬头。
“哼!”
踹了他一脚,孔三领着人撤了。
聂盛痛得脸色煞白,心里直叫苦。
他正在心里疯狂问候孔三祖宗十八代,忽然听得一声朗笑由远及近。
“怀安呐,快来瞧瞧,我带了什么好东西……咦?你特么谁啊,聂盛?”
往里边扫了一眼,钱叔脸立马拉了下来,死死盯着他:“你干啥的,他们人呢?”
聂盛指了指学校里:“那呢,他们住宿舍去了。”
住宿舍?
好端端的怎么……
钱叔眯起眼睛,狐疑地道:“那你怎么在这?”
“我,我在这卖包子……”聂盛想起什么,都不顾着腿痛了,站起来拉开蒸笼:“大叔买个包子?”
蒸笼一掀开,热气蒸腾。
里头圆的扁的奇形怪状,五颜六色的各种都有。
就瞅了一眼,钱叔一脸嫌弃地后退:“噫,这做的什么玩意,丑哭了,不要!”
掉头就走。
聂盛大受打击,盯着包子:“丑,吗?”
后边跟着的周乐诚看了看,非常诚恳地点点头:“很丑!”
他看着聂盛现在的惨状,越看越乐呵。
该!
甚至扎心地补一句:“特别丑!”
聂盛恼羞成怒,一掀蒸笼,不卖了!
在门卫大叔的指点下,钱叔俩人很快就找到了陆怀安。
结果一进去,他们正吃午饭呢。
“哟,这可巧了,赶上午饭了嘿!”钱叔自然地凑上前去,满脸高兴:“吃啥菜呢?”
还真是色香味俱全,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喷喷香。
“哎呀,还差我这道水里游的!”钱叔把袋子一搁,拍了拍:“来,咸鱼三条哈哈,特地熏了拿过来的,可香!”
沈如芸已经取了两套餐筷出来,让他们赶紧坐下吃饭。
重新落座后,钱叔才发现哪里不对,疑惑地看着沈茂实:“哎,你咋不吃饭,干啃馒头呐?”
沈茂实一脸痛苦,悲伤地看着他,说不出话。
旁边的陆怀安乐不可支,笑道:“那可不是馒头,是肉包子!”
“哟,肉包呐?我来一个。”
没等人拦住,钱叔已经拿了个肉包。
一口下去,他脸都皱成了一团。
“啊,呸!”钱叔扒拉着嘴里的碎渣渣,满脸痛苦:“这啥呀!?”
“肉包。”沈茂实梗着脖子,噎得慌:“前边,聂盛卖的,肉包。”
当事人就后悔,非常后悔!
沈如芸探身取过钱叔手里剩的包子,笑道:“我哥非不信邪,什么人家第一天开张,去买个尝尝,我就让他尝个够咯!”
依她说,这就是浪费钱!
钱叔连忙吃口鸡肉,去掉嘴里的怪味:“难怪,我就说你们做的包子不可能难吃成这样。”
他看向陆怀安,一脸疑惑:“你们这咋回事呢,咋一下来,店都换人了?”
陆怀安跟他们边吃边聊,把这事如此这般说了一遍。
越听,钱叔神色越畅快。
“干的漂亮!”他拍着大腿直乐:“孔三那犊子我知道,平时挺横的,我估计是孙华在那,他不敢犯病。”
搁平时,他也是尽量不跟这种浑人来往,怕的就是惹上一身骚。
这聂盛倒好,还主动凑上去,怕是嫌命长了。
只不过话说回来,钱叔乐完了又开始愁:“你这动作也太利索了,万一没事呢?”
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把店给盘出去了,胆子是真的肥。
陆怀安笑笑,不以为意:“没事更好,如果小平头运气好,没被枪毙,这边风头不紧,我换个地儿租个房子倒卖衣服就成,包子铺我是不打算在这边开了。”
这个说法钱叔倒是挺支持的,他点了点头:“哎,这倒也是,聂老哥拎不清啊,摊上这么个儿子,唉!”
顺带着,他也把村里后来的事给交代了一下。
“你外祖家都在跟赵雪兰生气,说她干的不是人事,过年连门都没让进。”
对于外祖家,陆怀安其实印象已经很淡了,因为赵雪兰原本也同她母族不亲近,后来不知为了什么事,老死不相往来了。
没想到……
“另外你户口的事,老周已经在办了,估摸着节前能出来,到时有消息了我通知你。”钱叔说着,让周乐诚拿纸笔:“等会你把你市里的地址给一下,上户口要的。”
“行。”
等他说完,陆怀安才说起去市里的事情:“钱叔,你呢?咱一起去吧,市里头机会多些。”
钱叔原本就想过,当下利索地答应了:“不过我话说在前头,第一次进货,我可能出不了什么钱。”
他也挺无奈的,这次他妈非要建房,费了不少钱。
“嗯,这个没事儿。”
一旁的周乐诚暗挫挫地笑,嘿嘿嘿嘿的。
钱叔无奈地瞥了他一眼,一巴掌拍过去:“偷乐呵什么,不就是一起去市里?这傻样。”
“嘿嘿,我就高兴嘛!”周乐诚无比庆幸自己答应了培训的事。
瞅瞅,陆哥夫妻俩一走,原还想着好歹有个茂哥,结果也走了!
如果他当时没答应去培训,没准就留了他一个人在县城里孤苦伶仃的,多惨!
“我真是太聪明了!”
懒得搭理他,钱叔跟陆怀安开始商量起来:“我打算下午去找下孙局,只是……咱们去市里的话,孙华会跟么?”
这个事,陆怀安真不确定。
“我还没给孙局说过。”陆怀安想了想,有些迟疑:“他这么宝贝孙华,应该不会答应让他跟我们走吧。”
跑两趟活儿可跟这种不一样,后面他们重心转移到市里,这边肯定就来得少了。
“也是。”
虽说是个好劳动力,但不用带孙华也挺好的,省事省心。
俩人打定主意,下午就一道去了。
果然不出所料的是,孙局一口否定了:“阿华就不去了……”
话音未落,向来只做背景板的孙华站了起来:“不,我要去!”
第69章 有商有量
这大概是孙华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如此直接地说出自己的需求。
不仅陆怀安和钱叔有些惊讶,孙局更是半晌没说话。
怔忡片刻,孙局惊喜交加地看着他:“阿华,你……”
“我要去吃!好吃的!”孙华两眼放光,盯着陆怀安。
陆怀安抚额,哭笑不得:“我媳妇做饭还行,他好像……还挺爱吃的。”
孙华对别的都不感兴趣,唯独对吃的特别上心。
这一点孙局也很清楚,短暂的失落过后,他倒也不意外。
“其实阿华喜欢的话,跟着我们倒也没啥。”钱叔觑着他的神色,谨慎地道:“就是关于进货什么的,他好像不大感兴趣。”
这话是说得委婉了,准确来说,是完全不感兴趣。
有把子力气,但不带脑子。
孙局沉思良久,最后叹了口气:“算了,我这从邻县降过来,还不知道以后会怎样,我一忙起来,他吃饭都没个准点的,他跟着我也是遭罪……”
他深深地看了眼孙华,神情有些复杂:“既然他想去,那就麻烦你们帮我照看他一下了。”
陆钱两人自然是各种客套。
最后敲定下来,他们走的时候,孙华跟着一起。
“其实……赚多少钱不是重点。”孙局弹了弹烟灰,看着重新低头啃饼干的孙华感慨万千:“只要他不再跟人打架,不去混,我就已经安心了。”
为以示诚意,孙局还给透了个消息。
“小平头这事暂时没个定论,你们暂时别在县里做买卖,我从关石县调过来,那边还算有几个熟人,到时给你们一封介绍信。”
他看了眼孙华,笑了笑:“你们可以到那边去卖衣服,也一样的。”
钱叔大喜,连忙道歉:“哎呀,这可敢情好,多谢孙局……”
关石县。
比他们这可好不少,人多,地方大,离市里更近,后来更是直接纳入了市里,成了南坪市的一个区。
回来的路上,陆怀安神色凝重。
天色渐暗,没什么行人。
他眉头微皱,越琢磨就越感觉奇怪:“叔,你觉不觉得,孙局和孙华的相处模式,有点奇怪?”
而且今天孙华插那一句的时机,委实太微妙了。
“你和我想一块去了。”钱叔脚步也慢了下来,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孙华虽然不爱动脑子,但跟着我进货的时候,不像是个傻的。”
但人总不能时傻时不傻吧?
果然,陆怀安沉吟:“你的意思是……”
“你记得吧,刚才孙局说他是降下来的,但据我所知,他是主动求调。”
主动降下来?但凡带脑子的都不会干这种傻事。
“当然,外边传的都是孙局有情有义,为了回来照看孙华才调回来的。”
从一介局长,调到如今的所长,大家还是孙局孙局的叫,是褒是贬也听不分明。
但是疼爱外甥的好名声还是传出去了,就连陆怀安也是因为这个,才接纳的孙华。
陆怀安嗯了一声,摇摇头:“这个事……总感觉水挺深,我刚才就想说,孙华这事吧,挺复杂的……”
他只想赚钱,不想插入这些琐事之中。
要不是还需要孙局这条人脉,他真不想再接手孙华这个烫手山芋。
“答都答应了,想多也是没用。”钱叔拍了拍他的肩,笑了笑:“当作不知道这回事吧,有什么事你找我商量,孙华这边,瞒着点。”
“这是自然。”
既然钱叔心里有底,陆怀安也就放下心来。
有商有量,才好办事。
钱叔拿了地址后,当即决定先回去一趟,把陆怀安的户口落实,等他下来,刚好学校开学,一次办妥,也就省得到时还要跑一趟。
“门卫那我打了招呼,你们先住这就行,等开学了你再跟老师商量一下,看是什么时候去市里。”
陆怀安嗯了一声,利索地点头:“成,那我这两天先打听一下关石县那边的消息。”
送上门的捷径,不走才是傻。
学校开学这天,孙华拎了个袋子就过来了。
一见面,他把信封递给陆怀安。
陆怀安疑惑地接过来,打开一看。
嗬,介绍信!
孙华把东西放下,理直气壮:“我睡哪?”
这就一宿舍,能睡哪?
陆怀安有些头疼,一把拉过周乐诚:“跟他住去,这睡不下。”
“哦。”
孙华倒也不挑,跟着周乐诚去了。
“这关石县……”沈如芸看了看介绍信,有些迟疑:“没有衣服店吗?”
“我找人问过了,那边倒真没有服装店。”陆怀安把介绍信收起来,拿出笔记本:“不过摆摊的是有的。”
竞争肯定比这边大,但风险与机会并存,就是原先的计划得改一下,进货单也得再精简。
俩人正聊着,周乐诚去而复返,竟是半路遇到了杜老师。
“新年好新年好。”
沈如芸搁下笔,欢喜地把他们迎进来。
地方不宽敞,只能坐小板凳上了,这还是陆怀安自己做的。
看了眼铺在桌上的书本,杜老师很满意:“不错不错。”
没有荒废假期,果然很自觉。
寒喧过后,杜老师把培训时间和地点告诉了他们:“出了节就要开始培训,这次的培训强度高,难度也高,时间较长,如果住在市里的话可以不用住宿,但你们这个情况,我建议还是住学校比较好,你们商量一下,需要的话我提前去给你申请。”
陆怀安哦了一声,淡定地道:“我们还是不住宿了,她在市里有地方住。”
“哦,那也行。”
同行的还有两位同学,一个是周乐诚,一个是徐凌。
“徐凌同学今天还没有来,估计是路上耽搁了,说起来,他离沈同学家乡还挺近的,听说就隔了一座山。”杜老师笑了笑:“到时他来了,我叫他过来跟你们认识一下,以后你们就是队友了。”
沈如芸完全不认识,所以只是淡然地点点头。
“啊?徐凌?班长?”周乐诚瞪大眼睛,很是惊喜:“哈哈,原来他也去啊!”
难怪他上次一直问一直问,敢情是他也会去。
“嗯,校长觉得这个机会难得,让他也去培训一下。”
这倒是挺好的,周乐诚傻呵呵地笑:“他一直是第一名,上次嫂子考满分,他一直念叨着呢。”
杜老师听了,摇头笑道:“他啊,就是胜负心太强。”
既然都是熟人,倒也省事。
尤其杜老师说到时他会带队,送他们到培训办,沈如芸提着的心算是彻底放了下来。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周乐诚时不时去校门口转一圈,念叨着:“钱叔说了今天下来的啊,怎么还没到?”
第70章 前程似锦
这两天雪融了,路上应该好走了呀。
天色渐暗,陆怀安觉得钱叔今天大概是不会下来了,便开始准备吃晚饭。
刚摆好碗筷,钱叔风尘仆仆的赶到了。
一进门,他先喝了一杯水,吨吨吨都不带停的:“呼……饿死我了,我早上到现在就吃了个饼。”
沈如芸赶紧给他先添饭,满满的一碗。
钱叔也没客气,一边吃一边从兜里掏出一张介绍信,递给陆怀安:“这个你收好,事儿办妥了,到时去市里的派出所领户口本就行。”
户口与陆家分开了,单独立的户,只是这边转出去费了些力气。
幸亏沈如芸还没迁进来,不然更麻烦。
看着这张纸,上面只写了他一个人的名字,陆怀安弯了弯嘴角,没扯出个笑。
就这么一个名字立在这,倒有些孤家寡人的意味。
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儿。
只是人多,他也没将这些情绪表现出来:“辛苦了辛苦了,快吃饭吧,都坐。”
陆怀安很感激,钱叔真的帮了他太多,这些事情如果全靠他自己去跑,还不知要走多少弯路。
“咱几个客气啥!学校这边的事都办妥了吧?”
陆怀安嗯了一声,笑道:“都处理好了,就等你呢!我给杜老师说好了,明天下午走。”
“那敢情好。”
小小的宿舍,挤的满满当当,倒比过年还热闹。
气氛正好,忽然有人敲门。
“我去开我去开!”周乐诚蹦起来,很是欢快:“难道是班长?”
结果门一开,竟然是聂伯。
几日不见,他像是老了十岁。
鬓角竟然染了丝白霜,再没从前的精神气。
他扶墙而立,目光朝里边搜寻着,看着陆怀安的瞬间定格,嗫嚅着嘴唇:“陆老板,实在对不住……”
来者是客,陆怀安对他其实没太多恶感,当初租房什么的,聂伯实在给了他不少便利。
要换个人,还真不一定会答应他那种押一付三的说法。
客客气气地把人请进来,聂伯未语泪先流。
“原本早该来的,谁曾想身体不争气,才拖到今天……”他掏出块手帕,认真地道了歉,然后是道谢:“家门不幸啊……”
聂伯形容憔悴,声音沙哑:“我知道,陆老板先后两次手下留情了,这一次更是……更是……”
上一次,说的是巷子里,陆怀安没有下死手,留了聂盛一条命。
这一次又是啥?周乐诚一脸疑惑。
陆怀安神色淡然,递上热茶:“聂伯言重了。”
他不过是向来行事禀持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作风罢了。
本也不是什么死仇,没必要弄得兵戎相见。
再说,聂盛这几斤几两,他还真没放在眼里。
“不,我知道的……你在紧要关头,让聂盛签了字……”聂伯泪眼婆娑,苦笑连连:“若不是这样,这房子怕是已经不姓聂了。”
孔三那群东西,能是什么好货,吃人不吐骨头的,听说他手上还有人命官司。
当他知道聂盛居然找了孔三,心都凉了半截,后面发现钱被偷了,更是气得中了风。
好容易缓过来,他连忙赶过来,就是希望还来得及。
“幸亏啊……”
幸亏陆怀安提点,签了聂盛的名字,否则……
正说着,聂盛寻了过来:“爸!你跑这来干啥!?”
他一脚踏进门,看到陆怀安就想退回去。
他是真的怕了他了,每次遇到陆怀安,都讨不着好,次次被坑。
大概是他跟陆怀安命里犯冲吧!
他身后跟着门卫大爷,抽着烟斗哼了一声:“我没唬你吧,说了在这就是在这。”
大爷走了,聂盛也想偷偷跟着溜。
聂伯恨恨地瞪着他,猛地一提嗓子:“畜生!还不滚进来!”
“爸……”聂盛踌躇半晌,最后心一横还是走了进来。
“道歉!”
看着他这副颤巍巍的样子,聂盛心里怪不是滋味儿的,但瞥了眼陆怀安,他打心眼里不乐意。
只是碍着他爸这副模样,他到底没狠下心捱到底。
聂盛梗着脖子,脸扭到一边,从鼻孔里哼了句对不起。
有这态度已经不错了,聂伯也不奢求别的,只拿出那合同,恳请陆怀安不要跟他一般见识,甚至愿意免半年房租,请他们住回去。
陆怀安还没什么,聂盛先炸了:“爸!”
他气得炸毛,瞪着他爸:“你别蹬鼻子上脸啊,我这是看在你住院的份上才给你面子的,这事可是我好不容易办成的!那门面现在是我的!”
聂伯手剧烈颤抖,气得瞪大了眼睛,呼吸都有些困难。
这副样子吓到了众人,倒水的倒水安慰的安慰抚背的抚背,好不容易让他缓和下来。
瞧着他这样子,钱叔实在忍不住了。
一巴掌拍在聂盛后脑勺上,拎着他领子就把他掀到聂伯跟前。
“你可真不是个玩意儿!大过年的把你爸气到住院,你还有理了是吧!”
聂盛低着头,踢着椅子脚:“我,我这不是没钱,孔三又要我给钱……反正老头子的钱以后也是我的……”
越说,他就越觉得自己有道理:“反正以后也要给我的,我现在要用,现在给我不是一样!”
“一样个屁!”
好一顿鸡飞狗跳,陆怀安对这种事情敬谢不敏,默默站一边不吭声。
等聂盛被钱叔教训完了,也总算知道低头认错,还承诺以后不会再这样惹他爸生气,会重新做人。
且不提真不真心,至少态度是摆出来了。
陆怀安才笑笑,安抚了聂伯一番又摇了摇头:“这合同我是不需要了,我们准备去市里了,不在这边了。”
聂伯惨淡地笑了,他其实也知道这事已难回转,不过是存了最后一丝希冀。
此刻希望破灭,他重重叹了口气。
要是聂盛能有陆怀安十分之一的稳重懂事,他死都瞑目。
“那,那就祝,陆老板前程似锦……”
他也没脸再多留,起身道别。
陆怀安一行送至楼下,目送他们远去。
此番离别,再见遥遥无期。
至于未来如何,只能是看聂盛自个造化了。
回了屋里,钱叔还在感叹:“依我看呐,这是打的少了,聂老哥这是舍不得,要换了我啊……”
“换了你怎么?”周乐诚捧着碗,嬉笑着:“你舍得打果果?”
“……”
钱叔语塞。
半晌,他才哼了一声:“倘若她不听话……那自然也是要打的。”
吃完饭,陆怀安才给钱叔提起另一件事:“反正是明天下午的车,我打算上午去赶个早集,顺便看看有没有人卖衣服什么的,瞧瞧款式,钱叔你明儿早上有空没,一起去不?”
过年这当口,他们没进过货,有没有新款式也不知道,多看看心里有个底总是好的。
第71章 赶集
对哦,明天是赶集。
“可以啊。”钱叔接过沈如芸递来的茶,爽朗笑道:“哎呀你不说我还真忘了,既然有时间,那就去吧,孙华你也一起,多看看。”
周乐诚弱弱地举手:“那个,我也想去。”
“你去个屁。”钱叔瞪他一眼,毫不客气:“你和如芸都不准去,给我留在学校好好搞学习,你叔可都说了,要是再考个62,他一定带烧火钳来看你!”
来就来,带什么烧火钳嘛。
莫名感觉脖子一凉,周乐诚扒口饭塞住嘴。
他就不该多嘴!
左右没事,孙华沈茂实也跟着一道去了。
四个大男人也没啥要买的,目标明确,四下找衣服摊。
还真让他们找着了。
东边的角落里,支了个小摊子。
衣服不多,没什么新奇的款式,中规中矩的,衣服什么的还有些老气。
“这,不咋地。”
摊前甚至都没什么人,一问价,吓死了,一件衣服十块钱。
这怕是金子做的!
眼看他们要走,摊主连忙招手:“哎,八块,八块行了吧!老板看一看呐……”
陆怀安头都不带回的,这人完全是没什么经验的新手。
眼高手低,一股脑进的这批货,款式不新奇,价格还死贵,卖的掉才怪。
他们沿着摊子,一路走过去,到西南角的时候站住了。
“哇,好漂亮啊!”
“这件也好看!”
这个摊子倒是不错,摊主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面容和善,风韵犹存。
可惜过得苦,这出来摆摊子,背上背着个娃娃,手里还搂了一个。
不过她精神劲儿倒是挺好的,声音宏亮,动作也利索:“瞧一瞧看一看呐,最新的款式,最时髦的颜色!”
胆子也挺大的,不仅进了昵子衣,还搭了些式样新潮的裤子。
确实也有不少人在看,只是买的人还是少。
毕竟昵子衣难卖,光漂亮不实用,多数都是要下地的人,买这个不划算。
不过凭着摊主的三寸不烂之舌,裤子倒是卖了好几条。
“有点意思。”钱叔抽着烟,眯起眼睛:“你瞧瞧,她还在做手势。”
有谈价格的,她不当面否定也不直接点头。
不然这价格压下来了,后边就喊不起价了。
所以她用手私底下做个手势,客人眼睛一亮连忙答应,眼见着又卖了条裤子。
陆怀安大受启发,暗暗记下了这个好方法。
几个人正看得起劲,忽然远处传来一片嘈杂声。
“哎哟妈呀……”
“……”
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反正不少摊主开始疯狂收摊。
开始只是一个,很快就袭卷到整个集市。
摊主们一慌,原本闲庭信步逛摊买东西的顾客们也乱了阵脚。
不过眨眼之间,整个集市乱成了一锅粥。
人声鼎沸,说话甚至还得扯着嗓子吼。
“小心!站边上点!”
钱叔张开手拦在前边,让他们往后退。
幸好他们站的位置很偏,是个拐角来的。
原本就是偷偷看摊子的,当然不会选太醒目的地方。
人们开始只是疾步走,后面开始跑了起来。
不少东西都被甩在地上,想捡都没法捡。
陆怀安顾着沈茂实,生怕他被挤走。
这年头又没什么电话手机的,万一走散了可真是个麻烦事。
结果一回头,钱叔没了踪影。
“钱叔!”
身后的孙华冷不丁地道:“在那里。”
循着他的目光看去,陆怀安发现钱叔跑去帮那个女摊主去了。
女摊主背上背着个娃娃,手里还抱了一个,本就有些忙不过来,现场一乱,她彻底慌了。
她努力地想收衣服,但又不敢松开孩子。
独木难支,眼看着她的摊子都要被掀翻了。
有没良心的还顺手扯了条裤子走,她瞪大眼睛却没办法去追。
好不容易把衣服塞进袋子,却发现已经没法走了,现场已经彻底乱了套。
她不敢走进汹涌的人群,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勉强躲在木板后面,想着应该不会有事。
正在她彷徨无措,几次差点被人撞到的时候,钱叔一把拉起她:“过来!”
人全都是往这边跑的,她呆在这儿早晚会被冲撞到。
摊主很害怕,用力拖着袋子:“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人越来越多了,我送你过去!”钱叔指了指角落,大声喊:“我送你到那!”
他力气实在太大了,摊主抢不过他,只得心里打着鼓的侧身跟着往前走。
她紧紧抱着孩子,右手拼命地拖着袋子另一端,还得小心不被人撞到后面,举步维艰。
陆怀安三人连忙搭的,费了挺大劲,才把她和这袋子衣服给弄到这墙角。
“叔你胆子也太大了!”陆怀安喘着粗气,忍不住埋怨:“你想去帮忙你跟我们说一声啊,一个人冲过去多危险!”
钱叔抹了把汗,摆摆手:“嗐!这不是看着她被撞了几下,怕她娃娃被踩着嘛,搭把手的事儿,不费力。”
女摊主战战兢兢地看着他们,背上的娃娃大概是被挤着了,闭着眼睛开始嚎。
“哎哟妈呀,我最怕这个。”钱叔抚额,伸手去接她怀里的娃娃:“你赶紧的,哄一下。”
反正都到这了,他们四个大男人,真要对她不利,她也没辙。
女摊主心一横,解下带子开始哄孩子。
孩子还算好哄的,摇一摇,喂点水就不哭了。
无意间回了头,女摊主瞥到自己原先的小摊子,瞬间脊背一寒。
那木头支起来的小摊子,此刻连墙边都挤满了人。
她的板子和椅子已经被人群淹没,倒在地上踩进了泥里面。
如果她没出来,像她想的那样躲在木板后面……
她和孩子,恐怕在劫难逃。
“瞧见了吧?”钱叔挑了挑眉,爽朗地笑了:“大妹子你别怕,我真不是坏人。”
女摊主浑身发抖,眼眶都红了:“谢,谢谢大哥!”
“哎,好说。”
他们在聊着,时不时有人过来躲一躲。
陆怀安趁机拉住一个,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杀人啦!还在搞审判大会呢!”那人气都喘不赢,连连摆手:“唉!吓死人了,说是因为卖东西要被枪毙的,贼吓人!”
卖东西。
枪毙。
陆怀安猛然回头,与同样惊诧的钱叔对上了视线。
他们心里咯噔一声,想到了一个人。
小平头。
第72章 包圆
连节都没出啊,怎么这么突然就……
这地方这时机也不方便详聊,陆怀安皱了皱眉:“我们也走吧。”
人群已经逐渐稀散,大概是全跑去看那审判大会了。
“我,我走不了……”
女摊主吓的不轻,又带着俩孩子,腿软的走路都艰难,更不用说还得扛个袋子。
她眼眶通红地看着钱叔,满脸的恳求:“大哥,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提一下袋子,我缓一会,一会就好。”
钱叔不忍心,索性答应送她一路。
好在离的倒是不远,女摊主就住在学校后边那条街尾的平房里,偏是偏了点,但好在顺路。
陆怀安便让他们先回去,自己去打听下消息。
耽搁了这么一下,他赶到的时候,小平头已经被带走了。
围观的人群还没散去,叽叽咕咕的议论。
“真可惜,年纪还挺小,娃娃可怜喔。”
“这人我认识的,媳妇都没得!”
“那就更可怜了,死后连个烧香的都么有。”
“……”
死者为大,人们没再指责曾经小平头干过的那些坏事,而是为之惋惜。
多可惜,还这么年轻!
有人给不明状况的后来者复述:“说是情节恶劣,要从严处理,以儆效尤……”
远远的,仿佛听到河边传来一声巨响。
人群如退潮般迅速散去,陆怀安也裹紧衣服往回赶。
今天天气挺不错,不仅没下雪,还出了点太阳。
但走着走着,路上就剩了他一个人匆匆赶路,家家门户紧闭。
小平头的下场,让原本就萧条的县城,雪上加霜。
陆怀安有种预感,这不过是开始。
还是赶紧动身去市里吧。
结果他到了才发现,钱叔他们竟然还没回。
“钱叔呢?”
“你们不是一起出去的?都没回啊。”沈如芸往他身后看,一脸疑惑:“我哥呢?”
“他们比我先回来啊。”陆怀安想着那个女摊主,心里一咯噔。
三个大男人,钱叔又那么老练,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但是也说不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陆怀安立刻叫上周乐诚,一起出去找人。
刚走到平房前,就听得一声吆喝:“怀安,我们在这。”
陆怀安循声望去,看到三个人好端端的,松了口气。
人没事就好。
雪化了,地上很泥泞,一抬脚一鞋子泥,越走越重。
走到跟前,陆怀安寻了块石头,先把鞋底的泥给蹭掉:“怎么弄这久,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还真有点事。”钱叔有些拿不定主意,叼着烟凑近了些:“龚兰是想,把她的衣服都给我们,让我们包圆,你觉得,有搞头么?”
龚兰?
“哦,就是那女摊主。”
陆怀安哦了一声,回忆了一下那摊子。
衣服倒是好的,款式也多,不知道她在哪弄的货。
陆怀安想着,还真有些动心。
包圆就是全部拿下,他刚好想尽快进货去关石县,要是价格合理,那当然好,还省了其中波折。
“进去瞧瞧。”
边走边聊,陆怀安也就知道,这些衣服不是龚兰进的货,都是她哥弄回来的,可惜遇上了抢劫的,他护住了东西,却被打断了一条腿。
难怪她会一个人带着娃娃去摆摊。
屋子有些破败,但好在打扫得还算干净。
见他们去而复返,龚兰一喜,努力压抑着心底的激动,坐得笔直:“我知道让你们包圆有点难,但是我愿意让点利,包准比你们自己跑一趟更便宜。”
“所有的一起,多少钱?”
低头想了想,龚兰咬咬牙:“三百五。”
这真是成本价了。
如果一件件卖,肯定不止这点钱的,可她实在没办法了。
她想得很清楚,本来带着俩娃娃摆摊就很难了,但凡有别的法子她都不会这样做。
而且今天这场面真的是吓坏她了,要不是有钱叔他们帮把手,会出什么事她真的想都不敢想。
她哥现在还躺床上等钱治,她要是再出什么事,他们这一家子可就全完了。
钱都是身外之物,少赚点就少赚点,命要紧。
“我得先看看东西,确认一下。”
虽然她挺可怜,但陆怀安也不会因为同情就昏了头。
一件件清点过去,品类挺齐的,款式也挺新。
进货的人显然很有头脑,进的也都是均码,不挑身材,更容易卖。
因为不比夏天的裙子衣衫薄,省料子,所以都衣服自然也是比裙子贵了不少。
不过总的来说,还算是优惠的。
龚兰显然都记得很熟,一件件指着介绍:“这种三块一件,这种……”
全部看完,心里有了点底,陆怀安眯着眼睛看了她半晌,才缓缓点头:“可以。”
不等她高兴,他又补了句:“你卖衣服的时候,用手势讲价,是你自己想的吗?”
“……不是。”龚兰小心地看了他一眼,犹豫地:“我哥教我的。”
又是她哥,陆怀安这下是真的来了兴致。
这,是个人才啊。
“你哥叫什么?”
“啊?”龚兰一怔,纠结了一会才道:“龚皓,老板你跟我哥认识?”
“不认识。”陆怀完咧嘴一笑,从上衣口袋里取出笔,哈了口气,写了个地址。
把纸推过去,他笑了笑:“等你哥好了,如果他愿意交个朋友的话,让他来这找我,以后自然就认识了。”
她本也没开什么价,陆怀安也就没想着说讲价还价了。
这批货他们接手,都不用再跑一趟市里,可以直接杀去关石县。
关石县的集市比他们县里晚一天,今天过去,明天刚刚好可以赶上。
不仅节省了时间,而且也抢了先机,可以提早凑齐去定州的本金。
只是这样一来……
陆怀安皱了皱眉,他不仅没法一道去市里,甚至还不一定能赶上沈如芸的生日了……
趁着龚兰带着孙华和沈茂实去把衣服装起来,陆怀安跟钱叔坐一起凑钱。
也没什么丢人的,陆怀安从各个口袋取出钱和票。
结果掏出来大半都是票,钱反而不多。
被赵雪兰掏空以后,他又借了钱叔两百块,这窟窿还没补上呢,留的钱这几天又花了些,钱是真的不多。
钱叔瞅着也头疼:“这,我也没带这多钱在身上啊……”
这一时半会的,去哪凑钱呢?
“不行就少要点好了。”钱叔抽着烟,眉头紧皱:“我感觉不大好,这事一出,怕是后头买卖都得收紧,县里管控也会更严格,我们不能再耽搁了,今天必须得走。”
第73章 变天了
没等他们想出办法,龚兰他们都出来了。
有孙华和沈茂实搭手,衣服很快就整理妥当了。
衣服没塞一个袋子里面,特地分开了,每人提一点,捆的很结实。
龚兰一出来,看到桌上那堆票,顿时眼睛都直了。
“啊,那个。”龚兰擦着手,有些窘迫地看着他们:“你们帮了我大忙,按理说,我不该提要求的……”
她为难地看了眼自己的俩娃娃,硬着头皮开口:“可是县里买东西都要票,我拿着钱也不一定能买到东西,我就想着……能用票抵钱吗?”
看着陆怀安面前的那堆票,她是真的心痒痒。
这些票,原是陆怀安留着给沈如芸的……
陆怀安犹豫了一下,叹口气,点点头。
算了,先用吧,回头再去黑市兑些算了,谁让他现在缺钱呢?
拿了钱和票,龚兰欢喜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有救了,她不用再带着娃娃去摆摊,她哥也有钱上医院了。
她千恩万谢的,抱着娃娃把他们送到门口。
几个人一人扛一包,回去后沈如芸一开门都吓到了:“你们,这是买了啥啊,这么多?”
“衣服。”
一路走来,愣是一个人都没碰到。
眼瞅着马上中午了,陆怀安往里头一瞅:“你全都收拾好了?”
“啊。”沈如芸点点头,费劲地把袋子拖到跟前:“这袋是你的,我哥提这袋……”
她全分得清清楚楚,所有的东西全打包了,宿舍里擦洗干净拖干净了,已经不需要他们再操心。
钱叔扫了一眼,满是赞赏:“厉害了啊。”
突然被夸,沈如芸有点不好意思:“你们那么辛苦,我也就做点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儿。”
毕竟住了这几天,要是弄的脏兮兮的,感觉不大好。
“已经很好了。”钱叔笑了笑,回头道:“那行,乐诚你去叫一下杜老师,我们等会就出发吧。”
周乐诚哎了一声,放下东西就往上跑。
他们的东西倒是一早就收拾好了,钱叔出门前就有交代。
只是龚兰那边耽搁了这么久,陆怀安看了看时间,皱着眉头:“就是来不及吃饭了。”
沈如芸转过身,从身后拿出个大袋子递过来:“我看着时间不早了,就没做饭了,做了些包子当中饭吧。”
“行。”
包子还热乎着,钱叔抓出个大肉包,一口啃下去,满嘴流油,享受地眯起了眼睛。
“真香!”
果然家里还是得有个女人啊,瞧这妥帖的。
特地选了个又圆又白的,沈如芸欢喜地递给陆怀安:“怀安,吃吧。”
陆怀安心里搁着事,哪吃得下包子。
趁着杜老师他们都还没下来,他放下东西,把她拉到一边。
“媳妇,给你说个事……”
沈如芸毫无所觉,满脑子都是将要奔赴新生活的欢喜,闻言疑惑地看着他:“啊,怎么?”
指了指那几个袋子,陆怀安快速地给她说了一下今天的事:“总的来说就是这样,所以我可能不能跟你一道去市里了。”
这一次,沈如芸沉默得久了些。
陆怀安心里颇为忐忑,其实她要发脾气的话,他也挺能理解的。
毕竟是他失约在先。
只是没想到的是,她没有闹,也没有生气。
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明明她眼里还噙着泪,唇角却努力上扬:“没事的,你带着我哥一起去吧,我这跟杜老师他们一道呢,不碍事的。”
她絮絮叨叨,还在操心他:“你们走的这么急,东西要清一下吗,你衣服我倒是另外放了个袋子,但是鞋子出来得急,你好像就一双……”
看着她明明不开心,却还努力忍住,顾左右而言其他努力转移自己注意力的模样,陆怀安再也忍不住了。
一把将她揽到怀里,陆怀安在她头顶吻了一下:“对不起,总是委屈你。”
说好了一起下去,说好了陪她过生日……
计划却总是赶不上变化。
这还是俩人结婚以来,她第一个生日呢。
沈如芸颤抖了一下,慢慢抬手抱住了他:“没事的,不委屈,不怪你。”
从他为了她,独自一人冲进堂屋开始,她就觉得,从今往后,任何事情,都不算委屈。
从来,也没怪过。
留给他们的时间终究不长,杜老师他们也早就准备好了,只等着他们呢。
一起去了车站,车也没法坐同一辆。
杜老师和徐凌都不了解,周乐诚又有前科,不一定靠得住。
实在是放心不下,陆怀安最终还是没让沈茂实跟着。
“还有孙华呢,我们三个人手够了。”陆怀安皱着眉,把钥匙给了沈如芸和沈茂实一人一片:“地址拿好,过去先住下,别的事等我回市里再说。”
市里的车先来,陆怀安几个帮着把东西全弄车上:“千万小心。”
沈茂实憨厚地朝他笑笑,摆摆手:“放心吧,我会看着如芸的!”
跟着车跑了两步,陆怀安用力挥手。
他们的车一走,钱叔一扫刚才的闲适,神情紧绷:“赶紧走!”
其实一路走来,陆怀安也察觉到了肃杀的氛围。
车站从前多乱啊,扒手多的是,甚至还有直接抢包的。
可今天,什么都没有。
干干净净的,像是治安一夜之间就突然好了。
拖着袋子过去的时候,车上人都没满。
“不是去市里的啊,是去关石的。”司机一脸烦躁,叼着烟很横的样子:“上不上,就这一趟车了,今天不发车了。”
“走,当然走!”
以前都是恨不能把过道都挤满,今天却还剩了两三个空位就出发了。
司机一路骂骂咧咧的,说等会有检查,不能等了。
陆怀安和钱叔对视一眼,看到了各自眼中的庆幸。
先上车,后买票。
售票员倚着杆子,一个个地收钱,收完钱了往包包一塞,撕个票递过去。
收到陆怀安跟前的时候,他一边掏钱,一边问道:“怎么今天不发车了呀。”
“还能为什么。”售票员也烦着呢,翻了个白眼儿:“以后都收紧了,买东西都得看票,每家还要上门核对呢。”
陆怀安不动声色地哦了一声,心里叹了口气。
变天了。
第74章 大手电
小平头这个事,影响深远。
对县里刚有点苗头的经济发展,是个沉重的打击。
至少没有转机之前,买卖是肯定做不起来的。
没人敢卖,更没人敢买。
陆怀安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拿了票往后一靠。
上车前就说好了,他和钱叔先睡,孙华看着东西。
窗外风景快速往后退,他们赶在政策完全实行前,离开了县城。
道路很泥泞,车子一摇三晃,速度慢得离奇。
但好在有惊无险,总算在天擦黑时抵达了关石县。
车上睡好了,钱叔倒是精神得很,啃了个包子,下车后把东西往旅馆一放,马不停蹄地拿了介绍信去找人。
明天就是集市,他们现在还没摊位儿呢。
孙华是个不想事的,吃了就睡。
但钱叔一直没回来,陆怀安实在放心不下。
想了想,他决定下楼打听点消息。
对于关石县,他的了解实在是有限。
关石县人确实多些,就连住宿的人也多了不少。
陆怀安在一楼点了个花生米,慢慢地吃着。
“来瓶酒不?”
喝酒误事,陆怀安摇摇头:“不了。”
别人都是大口吃菜大口喝酒,陆怀安就着茶吃花生米。
隔壁的几个人风尘仆仆,一边吃一边吹水。
“哎哟昨儿那娘们,那小腰嫩的,都能掐出水来哈哈哈哈……”
“那晚点还去?”
“那不行,明儿有正事呢。”
立刻就有人一敲桌子,哈哈大笑:“男人可不兴说自己不行的啊……”
几个男人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陆怀安默默地听着,大概地了解到他们几个也是过来赶集的。
不一样的是,他们是专门赶集的,货物就那些,每人专卖一样,搭着伙到处蹿,哪有集会去哪里。
这倒也是个法子。
陆怀安还在沉思这个方法是否可行,忽然听得有人说起审批大会。
他瞥了一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哎呀,那场面!”
那人说起来,仿佛就在现场一般。
陆怀安听得他们说什么拔出萝卜带出泥,心下一沉。
“还查了车呢,去市里的车全拦了,一个个查,结果就刚好抓到个倒卖文物的……”
“哎,我也听说了,还是个管文物的倒卖的呢哈哈哈哈……”
陆怀安心一跳,幸亏他们转道来了关石。
不然要是被拦住,他们这些衣服也解释不清哪来的。
撞这枪口上可不是好玩的。
无意间一回事,陆怀安被老板摆弄的一个东西出了神。
那是个手电筒,擦的锃光瓦亮的,放两节大电池能用好些天的这种。
明天指不定什么时候出门,要是他们也有这个就好了……
这么想着,他就起身找了老板。
“哦,你说这个啊。”老板颇为自豪,摆弄一下:“瞧!能照出老远呢!我儿子从市里给我带回来的!哎哟,老好使了!”
陆怀安满脸赞叹,一副下里巴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老值钱了吧?至少得要五毛钱吧!”
“五毛?啧!”老板瞥了他一眼,很嫌弃地摇摇头:“五毛钱可买不到!”
“五毛都买不到啊!”陆怀安瞪大眼睛,很惊奇:“难道要一块?”
老板哼两声,伸出两根手指头:“至少两块!两块我也不卖,我儿子给带的呢!”
“哦……这也太贵了。”陆怀安坐回原位。
花生米快吃完的时候,钱叔总算赶了回来。
陆怀安叫来老板,加了两碗白皮面。
“好嘞,一碗八分钱,三两粮票。”
陆怀安等老板走了,才看向钱叔:“怎么样?”
“妥了。”钱叔抹了把汗,把介绍信交给他:“收好了,后头还要用的。”
把介绍信收好,陆怀安朝他身后抬抬头:“钱叔,老板有个手电筒,他说要两块,你去买回来,五块以内都可以。”
这会子手电筒可是稀罕物,必须得凭票,有票还不一定有货。
钱叔往后头一瞅,眼睛顿时就亮了。
“成,你等着。”
不一会他就回来了,口袋鼓鼓囊囊的。
刚好面也来了,俩人没说话,先吃面。
二两面,不过是抵个饿,俩人呼噜呼噜就吃完了。
到了屋里面,钱叔立马献宝似的把手电筒拿出来:“这个怎么使?”
“这样。”陆怀安用给他看:“明早有这个,可就方便多了。”
“哈,原来是这样。”钱叔打开又关上,觉得挺惊奇:“哎,我可装了回宝,给老板说这是不是什么圣物,非缠着花了四块钱买的。”
给钱的时候,估计俩人互相在心里骂对方傻缺呢。
想着都有些想笑,陆怀安把楼下听到的消息说了一遍:“近期县里头生意不好做,我们先在关石这边做点买卖。”
“行。”钱叔应得很利索,笑道:“哎呀还真别说,孙局这关系还挺好使。”
不仅摊位给得爽快,还挑了个靠前边的,没在什么边边角角。
旁边的孙华鼾声起伏,陆怀安摇头笑了笑:“傻人有傻福。”
有个这么好的舅帮衬着,他哪怕脑子不好使,路也比旁人好走。
“谁说不是呢。”钱叔抽了支烟,摆摆手:“早些睡吧,明儿可有场大仗要打。”
陆怀安嗯了一声,打了个呵欠,把手里的馒头搁到一边:“这是明早的早饭。”
虽说在县里赶过集,有了些经验,但关石县的规模可不是他们那小县城能比的。
鸡都没叫,他们仨就起了。
外头乌漆抹黑的,三人洗漱一下,早饭就是陆怀安昨晚点的馒头。
在水里泡一泡,勉强下咽。
啃着馒头,钱叔重重叹了口气,恶狠狠地咬了一口:“等这趟赚了钱,我早饭也吃肉!”
这愿望,可真朴实。
陆怀安笑了笑,喝了口水,把粘到喉咙里的馒头给咽下去。
出门的时候,路都看不清。
要搁从前,走夜路就是靠月光,没月光就等眼睛适应黑暗,隐约看得清路就行。
可今天不一样了。
钱叔掏出昨儿买的大手电,满是感慨:“哎呀,还是怀安你这脑子好使!”
谁能想竟然还有这种好东西呢?
摁一下,通亮的!跟月光一样!
“这是啥子哟?”孙华凑过去瞧,很稀奇。
钱叔哈哈笑,把老板吹嘘的拿出来显摆:“大手电!干电池呢!钨丝灯泡!厉害吧!”
其实他连咋换电池都不知道,但这不妨碍孙华听得两眼冒星星。
第75章 就地取材
说好的钱叔带路,孙华扛东西走中间,陆怀安断后,结果孙华死活不肯,他想玩手电。
不想耽误时间,陆怀安只得多扛一袋走中间,孙华拿着手电很开心。
钱叔时不时喊一声:“照前面!别到处晃!”
还别说,有了这手电,走路确实快多了。
也不用操心去分辨哪是路,不用怕走着走着掉坑里。
到了地儿,每个人凭着自己的票找地方支摊子。
人来来往往,瞅着别人都有备而来,放板子的放板子,架长椅的架长椅,三人对视一眼,傻了。
这不是他们县城,他们啥都没有。
人生地不熟的,连板车都没地方搞。
之前都是钱叔整板子的,所以陆怀安就没往这上边想过。
钱叔一拍脑袋,很是懊恼:“哎哟我去,这一天天忙活的,我真整忘了。”
“……也没事。”陆怀安四下看了看,从包裹里掏出一大捆绳子。
反正这个集会是在条巷子里头,两边都是围墙,他索性拉了三条长绳子。
从对面穿过来。
对面也是个卖衣服的,眼看着他绳子要从他脑袋上穿过去就不乐意:“这是干嘛呢!?”
“老哥对不住。”陆怀安递了根烟,笑眯眯地道:“小弟这刚来,啥都不知道,连门板都没有,这绳子不占地儿,人家也不会抬头瞅顶上的,还望老哥行个方便。”
借着火柴的光亮,男人瞅了一眼。
哟,竟然还是勇士烟呢!
一毛三一包的,他自己都舍不得买!
见陆怀安出手大方,他也就没好拉下脸,只是对这绳子有些不解。
陆怀安解释说是要挂衣服的,还给他展示了一下。
男子震惊地瞪大眼:竟然还能这样?
犹豫了一会,他拉住陆怀安:“小老弟,你多拉一根都行……你看,反正这头你也用不着,我能挂点东西不?”
陆怀安爽朗地笑了:“那怎么不行,就是咱中间可能得立根柱子,免得哪头重了就滑到一起去了。”
“这好说!”
男子就是本地人,东西齐全得很。
动作麻利地整了根柱子过来,从陆怀安这边借走几个夹子,有些不好意思,说愿意借两个长椅给他们。
“门板是不行借的,我自己要用,不过长椅倒是可以借两个给你。”
大不了他不坐了。
有了长椅,陆怀安想了想:“老哥,你扁担能借我一下不?”
扁担横着摆,再把袋子搁上头一解开。
齐腰的长椅立马成了个桌子。
钱叔忍不住竖起个大拇指:“怀安你这脑瓜子,是这个!”
“嗐,这不就是就地取材了。”
这也是没办法逼出来的办法罢了。
能挂的挂起来,重的都放到长椅上面。
稍微摆弄摆弄几下,勉强就像那么回事了。
回头一瞅,天边才微微透出一丝光亮。
有三个人忙活,再繁重的事情也会变得简单。
赶集的人慢慢多了起来,集会和供销社不一样,管控没那么严格。
有票儿的,像陆怀安他们这样支个摊子。
没票儿的,找个角落铺块布,也是个摊子。
有的拿了家里囤的鸡蛋出来卖,换点米回去好过节。
周边也有卖衣服的,不过款式都不怎么新奇,千篇一律的灰蓝绿,也挺多人问。
“衬衫啊,五块!”老板抽着烟,爱搭不理的:“这件外套啊?七十五。”
钱叔也听到了,暗暗跟陆怀安对了个眼神。
到底是关石县啊,物价比他们县里可高多了。
陆怀安他们摊子这挂了一堆,颜色又鲜艳,问的人自然多。
结果都只是问问价,因为陆怀安把价格都翻了一倍,普通人也买不起。
钱叔也不急,笑着道:“这天刚亮就来的,都是勤快人。”
勤快,但没钱。
等到太阳渐渐升起来了,陆怀安他们也终于迎来了一位不是看看问问就走了的顾客。
母女俩各自看上了一件衣裳,纠结了一会还是问道:“这两件衣服多少钱?”
陆怀安看了一眼,乐了:“您眼光可真好,这牛仔裤我们一共才进了三条,您瞧瞧,才十块钱一条!这件衬衫是五块!”
别的料子都还算便宜,牛仔裤从龚兰那拿货都是五块钱,也是实在少。
只翻了一倍,已经是很良心了。
果然,这个价格并没有吓走她们,反而面露欣喜:“能不能少点?”
察觉到自己可能报低了价格,陆怀安也不后悔,只是摇摇头说不能再少了。
母女俩叽叽咕咕片刻,咬了咬牙:“衬衫我不要了,我们要两条牛仔裤!”
牛仔裤可都是沿海才有的流行货,难得遇到,干脆买两条!
这一单成交,陆怀安和钱叔算是摸到了点儿门路。
回想第一次卖的那些裙子,陆怀安有些后悔,一块五,卖亏了。
开了张,后边的生意就好做了。
反正是集市,又不是什么固定的摊位,这边也没认识的,他们就看菜下碟。
衣着整齐,打扮精致的,价格喊高一点,把料子好的款式新的给人选。
穿着普通点的,价格就喊低一点,让人不那么难以接受。
从龚兰那学到的招式,这会子总算是派上了用场,讲价都不需要张嘴,手在下头一比划,成交的速度反而提高了。
隔壁摊子老板瞅着他们这模样,有些酸溜溜的:“卖得太便宜了吧,兄弟,咱们冒着危险进趟货多不容易,价格喊高点啊!”
还不够高?
陆怀安和钱叔对视一眼,试探地又把价格翻一倍。
结果没那么好卖了,有些卖不动。
“算了,明天就没集市了,我们又不在这边长住,今天卖不掉我们只能扛回去。”陆怀安想了想,还是按照原先的:“少赚点就少赚点,重要的是得把货清掉。”
价格一松动,又好卖起来了。
隔壁摊主有些不满,倒也没多说什么。
反正过了今天,摊子一换,谁也不认识谁,陆怀安也没往心里去。
他们的衣服卖得飞快,到中午的时候,基本卖光了。
剩了一件的确良的外套,贵了卖不掉,便宜不划算的,陆怀安索性不卖了。
“孙华你没带什么衣服出来,这件衣服你穿吧。”
瞧着还挺合身。
钱叔忍不住有些乐,叼着烟笑他:“我发现你每次到最后一件就是算了不卖了。”
“哈哈。”陆怀安把扁担和长椅都收拾好,拿去还给对面摊主。
看到他过来,摊主很热情:“小老弟,你这法子好啊!哈哈,我这卖了老多,你呢?”
陆怀安笑了笑:“托您的福,卖的还行。”
“哦,你要回去了是吧!”摊主麻利地把绳子上的东西取下来,又把杵在中间的竿子收掉:“妥啦!谢谢了嗷!”
跟他道了别,三人开始打道回旅馆。
走到一半,孙华突然说:“那个人一直跟着我们。”
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