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光脚不怕穿鞋的
沈如芸眉头紧皱,疑惑地道:“房东和他儿子关系不好吗?”
都不太清楚,因为租房子的时候陆怀安也只听房东提过一嘴,说他儿子以前也想过开店子,后面没成功。
想到这里,陆怀安感觉不大对劲:“难道说,他是听了什么风声,知道我们开了店才特地回来的?”
“应该不会吧……”沈茂实挠了挠头,催促沈如芸:“老太神秘兮兮的,我也不好多问,你带点白菜过去送她,顺便聊聊。”
沈如芸也知道这事耽搁不得,经过上次证书的事情,她已经知道红眼的人有多麻烦,连忙去后院扭了棵白菜过去了。
兵分两路,陆怀安出门四处转转。
这一去,就是一早上没回。
沈茂实时不时往外头瞅一眼,早饭都吃的没滋没味的。
等到吃中饭的时候,沈如芸总算回来了,神色有些凝重。
一看到沈茂实,她就摇摇头:“有点麻烦。”
房东挺讲道理的,但是他儿子浑。
头些年过得挺好的,房东也有一笔积蓄,全被儿子霍霍了。
他还听不得念叨,房东说了几句,他掉头就出去了,说要去赚大钱。
结果听人说,压根没赚什么钱,在市里头打流,是个二流子来的。
一身蛮劲,没文化,水平低,眼浅又不讲道理。
沈茂实听得直皱眉头,有些郁闷:“你们租房子,就没仔细打听打听?”
“打听过了。”沈如芸还听陆怀安说过,他当时还好生考察了一番,觉得房东挺和善也讲道理,才定的这个门面:“谁也不知道,他儿子这么糟心。”
“而且……”沈如芸越想越纠结,眉头紧皱:“奶奶说是有人给他传话,说我们一天赚十多块钱,他才赶回来的,已经在家里嚷嚷了两天要把我们赶走他自己开店了。”
到底不是本地人,老太都知道了的事,他们还毫不知情。
这还多亏了沈如芸种的菜,她人勤快,嘴还甜,逢人就会叫一句。
日子久了,周围的邻居也都认识了。
她种的菜长得好,邻居也会夸一下。
有时候吃不完,沈如芸就会给邻居送一点,顺便跟老太太学了怎么做腌萝卜和酸包菜。
一来一往的,关系就好起来了。
幸亏有这层关系,不然没准房东一家子都做完决定了他们还不知道。
沈茂实脸色有点难看,只得强抑情绪等陆怀安回来。
结果陆怀安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四处打听了一下,得到的消息很不利。
房东儿子叫聂盛,年轻气盛,但自认能干一番大事业,小事根本不愿意做。
眼高手低的,混了这么几年,屁钱没挣着,尽啃老了。
钱叔也跟着过来了,神色有些凝重:“这人特浑,光脚不怕穿鞋的,别跟他硬干,我怕你们吃亏。”
“他这么不靠谱的话,房东应该不会听他的吧?”
见她还抱着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陆怀安摇摇头:“钱再亲,没有儿子亲,哪怕别人眼里这是烂泥,但他老子还是会想着扶一扶的。”
沈如芸很害怕,她怕目前的安宁生活会被打乱:“那,我们该怎么办?”
“不咋办。”陆怀安洗着手,声音平静:“二流子而已,成不了大气候。”
他混不吝的时候,这小兔崽子毛都没长齐。
房东那边暂时没动静,陆怀安做了两手准备。
结果他还没做什么,周乐诚却领了一众同学过来了。
簇拥在一起,像是窝蜜蜂。
陆怀安见了还觉得有些搞笑,挑了挑眉:“这干啥呢,放学了?”
挤成一团,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一进门,周乐诚拉着他到里头去:“陆哥,嫂子在不在?我有点事找她。”
“在,刚还在做卷子,怎么,你们找她讨论作业啊?”陆怀安喊了一声,沈如芸在楼上应声:“你下来一下。”
等沈如芸下来后,看到一堆人也吓一跳,笑道:“这是干啥呢?”
“嫂子……”周乐诚神情复杂,回头和同学们对视一眼,互相点点头。
人不再团在一起后,露出了中间哭成泪人的女孩子。
“这是怎么了?”沈如芸看她衣服都皱巴巴的,还沾了泥,头发也散乱,心里一咯噔,连忙拿着搁在椅背的外套给她披上。
周乐诚显得气狠了,别开视线:“嫂子,这是我同学陈埼,麻烦你帮她换身衣服吧,能先跟你借件衣服吗?”
“可以的可以的,来,陈崎,跟我上楼。”沈如芸温柔哄劝着,给陆怀安使了个眼色,带着陈崎先上去了。
陆怀安微微皱着眉,刚才非礼勿视,他没有仔细看,但那模样……
怎么也不像是自个摔沟里了。
“这是怎么回事?”陆怀安神情凛然。
一说起这个,在场的男同学都握紧了拳头,愤恨地道:“陈崎遇上了小流氓!”
“具体说说。”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虽然时不时掺杂了愤怒的发泄和辱骂,但好歹把事情说清楚了。
陈崎家就在县里,所以是走读,中午有时候也会回去吃饭。
结果今天回家吃完饭回来,在路上遇到了聂盛。
“谁?”骤然听到熟悉的名字,陆怀安皱起眉头:“聂盛?”
“就是他!”一个男同学气得在桌子上捶了一拳头,气得炸毛:“哥你可能不认识,他就是这附近的一个二流子,远近闻名,之前一直没回来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回来了,还说什么要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说娶个媳妇他爸就会同意他做生意了!”
“结果,这王八蛋盯上了陈崎!”
陈崎是个女学生,家境虽然一般,但难得的是本地人,性情温顺,长的也还算漂亮。
另一个男同学胸膛剧烈起伏,咬着后槽牙道:“他前两天只是言语骚扰,陈崎胆子小,没给任何人说,结果他今天堵了陈崎,说要娶她,给她两头猪做彩礼,你说这是人说的话吗?陈崎不答应,他就动手动脚的,把陈崎给吓哭了,我也是走读,听到哭声才过去的,幸亏……”
幸亏有人看到了,不然今天这事会怎么收场还真不好说。
陆怀安静静地听着,把他们店里的事,和陈崎这事一牵起来,明白了。
第47章 三拳六脚
难怪这两天都没什么动静,敢情是房东插了一杠子。
房东应该是没有答应让他们退租,把店子给他儿子做,但又被缠的没法子,就想出个拖延法。
让聂盛先结婚,结了婚总归得收点心,没准生个孩子,有了压力就上进了呢?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聂盛这脑子,想出的就不是正常人的主意。
他按了按额角,感觉有点头痛。
“其实,我跟这聂盛,还真有点关系……”
他也没瞒着,把店里的事情简略地说了一下:“……所以应该就是这么回事。”
“草!这就是个混球!”
同学们都义愤填膺,嚷嚷着要揍死聂盛。
“我刚才去他家看了,他家没人,不然我……”
陆怀安抬手,摇摇头:“你们都是学生,不要动手,如果他们报警,影响了你们读书就不好了。”
周乐诚急眼了:“那难不成,就这么算了?”
“是啊,不能就这么算了,这小犊子肯定还会堵陈崎的!”
“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陆怀安想了想,招招手:“过来。”
沈如芸给陈崎换好衣服,好生安慰一番后,又亲自把人给送回了家。
给她家里人说的是陈崎摔了一跤,陈家人信了,千恩万谢的。
沈如芸回来后还心事重重,时不时叹口气:“你说这事闹的,这聂盛真不是个东西!”
“你给她家里人说了没,让这两天暂时别去上学。”
“说了。”沈如芸说着都郁闷:“陈崎成绩还挺好的,怎么就,遇到这事……唉!”
陆怀安揉了揉她的头发,笑了笑:“没事,会好的。”
接下来的两天,陆怀安没出门,跟着沈茂实一起做包子,有时候看到一两个探头探脑的,眼光一扫过去就没影了。
“怎么了?”沈茂实疑惑地回头。
陆怀安继续装好包子,笑了笑:“没事。”
等沈如芸下楼,他头也没抬:“媳妇,明天早上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不用去买菜了,我要起早,买完菜就去办事。”
“哦,行。”
这话说的敞亮,好几个熟客调侃他真会疼人。
被羞得脸都红了的沈如芸勉强维持着镇定,转身回了里屋。
陆怀安也不生气,乐呵呵地笑:“不疼媳妇,我就该疼了。”
众人大笑。
第二天陆怀安出门的时候,天都没亮。
他换回以前的粗布衣裳,正门都不走,从后院儿翻出来,沿着墙角走到房东家。
房东家门前有棵树,挺多年头了,平日里遮阳挡雨都挺不错。
一路爬到树干上,沿着树枝跳到院里的陆怀安也在心里赞了一句。
好树。
房东住左侧,右侧朝阳的好房间留给了他儿子。
此刻鼾声震天,陆怀安撬门的声音都被完美遮盖了。
陆怀安轻手轻脚过去,趁聂盛没反应过来把他眼睛嘴巴用胶带先封住,只要他反抗,就揍一拳,直到用绳子把他绑结实。
“唔!”聂盛剧烈挣扎,跟只毛毛虫一样疯狂扭动。
陆怀安一声不吭,直接打晕了塞麻袋里。
出去的时候就正大光明走的大门,陆怀安扛着麻袋出去,路旁等了老一会的俩人连忙小跑过去。
“地方不变,记得千万小心,如果他醒了就把他打晕,中途不要出声。”
陆怀安压低声音,把麻袋解下来交过去。
“好!”
俩人扛着麻袋一路穿街过巷,把他扔在了菜市场外边的巷子里。
等着他们远去,陆怀安才折返,从后院翻墙进去,收整装束,再从大门出来。
神色匆匆,一副起迟了的样子。
身后缀了两条尾巴,陆怀安却仿佛根本没察觉,步伐匆匆赶向菜市场。
进菜市场有好几条路,但是这条小巷子是最近的一条。
虽然里面很黑,巷子也窄,连光都很难透进去,但是男人嘛,没那么多讲究,大胆往前走就是了。
一进巷子,果然伸手不见五指。
陆怀安听得身后脚步声加疾不少,也不以为意,悠哉悠哉地朝前走,毫无防备地走进了黑暗中。
呼吸声瞬间加重几分,那两人立即跟了进来。
迎接他们的,是一只脚。
扇脸上。
陆怀安踹完一脚,立即后撤,果然那俩人疯了一样地追了上来。
身后仿佛又有人影,但陆怀安没多看,努力朝前跑。
“王八羔子,给老子站住!”
“站着让你们打?我又不傻。”
好在陆怀安跑不快,跑到一半的时候,似乎气力不济,大声喘息着缓了下来。
“妈的敢踹我?”一道尚处在变声期的男声大喝一声,手在同伴肩上一撑,对着陆怀安背后就是一脚。
陆怀安应声倒地,却悄无声息。
“啧,还是条汉子。”
另一个粗嘎的声音疑惑地:“怎么没声了,是不是晕了?哥你踹太重了!”
“该!妈的敢踹我,老子要弄死他!”
“打一顿就行,别弄出人命。”
“知道!”
“多打几回,他也就知道在这地界,不是他想开就能开店子的,嘿嘿嘿嘿。”
脚步声逼近,听声音都知道,不只两个。
原本晕乎乎的聂盛听到熟悉的声音,顿时疯狂扭动,又痛快又恼怒。
打死他!
不对,先帮我解开啊这群蠢猪!
黑暗中,他隐约看到有个人挪到了他面前。
聂盛抖了一下,下意识停止了扭动。
停了也没用,陆怀安愉快地笑了,一手刀劈在他脑后,给他把手脚上的绳子解开。
于是那踹过他一脚的臭小子被人跘倒了。
“哎哟我草。”
那人爬起来,一脚踹回来。
发现踹到的人竟然一动不动,还有点被吓到:“尼码,不是死尸吧。”
“我看看。”
伸手一摸,热的。
“活的,应该是包子铺那男的晕了。”
立刻有人哼了一声:“晕了?晕了也得揍一顿狠的,敢踹我,我要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所有人围上去,三拳六脚,毫不留情。
中间聂盛被揍醒过,脑袋晕乎反应了两秒才察觉:他的手脚被解开了!
结果刚一动,就被人踩住了脑袋,好一番羞辱。
聂盛哪里吃过这种亏,当即就想骂回去打回去,结果一张嘴才发现:狗东西解了他的手脚竟然没撕掉他嘴上的胶带!
他挣扎起来,想把嘴上的胶带撕开:“唔唔唔唔!”
放开老子!
结果见他还敢挣扎,踩在他头上的脚愈加用力:“还敢反抗?兄弟们,给我打!”
听着巷子里传来的动静,陆怀安从墙上跳了下去。
早在这边等候多时的周乐诚两人焦急不已,见到他出现都松了口气。
“哥,怎么样?”
第48章 饵
周乐诚上上下下打量着,生怕他受了伤。
“我没事。”陆怀安没回头,做了个手势径直朝前走:“你们赶紧回学校,我去买菜。”
都这时候了,还去买菜?
“不是,哥,你这也太淡定了吧!”周乐诚指了指巷子里,压低嗓音:“我觉得你还是赶紧回去吧,我担心他们找上门去。”
陆怀安挑挑眉,笑了:“没事,我有分寸的,而且,不买菜今天怎么卖包子?”
他们两个打下手的心直蹦,他这干大事的竟然一点都不紧张!
看着他神色自若地走向菜市场,同学伸出个大拇指朝周乐诚晃了晃:“你哥,这个!”
心里挺担心,但面上还是要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周乐诚一摆手:“走,我们回学校!”
回学校自然是翻墙,好在时间还早,同学们都没起床。
他们摸回去,倒床上又睡了。
没人察觉,他们出去一趟又回来了。
陆怀安买了不少菜,回去的时候,巷子里已经有不少人走动了。
有人围在一处,说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什么事,人群里时不时发出一声惊叹。
路过的时候,陆怀安隐约听了两耳朵。
“哎哟,打的那血糊拉的,特别惨。”
“该!依我说啊,打的好啊!这小犊子可算是碰上硬茬了。”
“要我知道谁打的,我非得上门给他放两挂鞭炮!”
陆怀安勾唇笑了笑,脚步轻盈地回了店里。
刚进门,坐在桌前等着的沈如芸腾地站了起来。
看她眼圈泛红,陆怀安脚步一顿,又如常般走进去:“起这么早。”
“不早。”沈如芸上前接过他手里的菜,担忧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看她这样,陆怀安就知道,这事瞒不过去。
她太聪明了,八成是猜到了。
“你哭什么,我又没事。”陆怀安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有些好笑:“傻样。”
沈如芸下意识想拍掉他的手,快拍到时又放轻力道,轻轻地在他手背上抚了一下,像是摸了一把一样。
但陆怀安像是触了电一样,动作很夸张地后撤:“你调戏我?”
沈如芸到底没忍住,被逗的扑哧笑了:“你讨厌!”
她担忧地看着他,疑惑地道:“你没被打到吧……”
“踹了一脚。”陆怀安掀起衣服给她看,后背一个完整的脚印。
这事瞒不住的,不全是因为她聪明,毕竟晚上俩人要睡在一处的。
伸手轻轻点了一下她额头,陆怀安大略地给讲了一下经过:“就那么一脚,我不受着的话,他们也不会信。”
说着,他又笑了:“而且我借力缓冲了的,只是装作被踹得挺重,你看看就知道了,脚印很快就会消。”
听着过程的波折起伏,沈如芸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了。
她给他慢慢涂着药,哪怕陆怀安说没事了,她还是很心疼:“你真的是,就算要弄他,也不至于拿自己做饵不。”
陆怀安不反驳,任她念叨了两句。
但他不做饵,鱼又怎么会上勾?
他没在家里停太久,换了身衣服后,又出了门。
结果回来的时候,看到店里围了一堆人。
不是因为生意红火,而是这些人,都是来凑热闹的。
店门口有个女的拍着大腿在干嚎:“阿盛都说了,就是这老板打的他,丧天良哟,那脸打的……”
“都成猪头了?”
冷不丁被人插了一句,那女人僵住:“都,都成……”
那脸,确实挺像猪头的哈……
回过神来才发现,哎哟糟糕,忘词了。
陆怀安嗤了一声,径直走进店里。
扫了一眼,今天包子居然还没卖完。
沈茂实有些郁闷,看了眼外头:“这人挡了路,想买的人挤不进来。”
为了让他主动放弃,这也是够缺德的了。
不过,聂盛原本的计划应该不是这样子。
陆怀安扫了眼那女人,摆摆手:“不用管她,包子还有几笼?”
时间已经不早,包子居然还剩了大半。
他直接敲了敲台面,扬声喊了一句:“今日买肉包两个以上送一个菜包,以此类推!”
这店包子好吃,但平时都觉得有点贵。
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搞活动?
买二送一!
原本过来看热闹的人们安静了一秒,突然就炸了。
“哎,老板我来四个肉包,嘿嘿,是送俩菜包吧?”
陆怀安利索地给包好,另外送了两个菜包:“是的,没错。”
确定他真的是在送菜包后,人群沸腾了。
“我我我来俩,不,来四个!肉包!”
“我来六个!”
“……”
坐在地上拍腿哭的女人傻眼了。
这,啥情况?
她犹豫了两秒,决定继续哭:“丧尽天良哟,浑身打成了血糊拉……”
“哎,你买不买?”有人问她。
她泪眼婆娑地抬头,哀叫着:“可怜的盛儿,头都打出血啦……”
“啧。”那人毫不怜香惜玉地移开目光,往她面前一站:“不买别占地啊,麻烦让让。”
坐在地上的女人被迫让了个位。
她被这一打岔,差点都忘了怎么哭了。
收拾收拾,她挪了个位置,开始继续哭。
结果没哭到几句,又被人打断说借过:“哎?你要哭能不能到边上一点呀,这影响我们买包子了。”
“是啊。”
女人气狠了。
一群蠢猪!
她倒是想瞧瞧,到底是什么包子,让他们尽顾着吃连热闹都不看了!
于是她一撩衣服,也跟在后面挤着。
等会到了她,她就指着陆怀安鼻子骂他。
嗯!这样肯定可以。
结果,等好不容易排到了她,刚一站到最前面,她还没开口呢,陆怀安已经微笑着收东西:“不好意思,今天全部卖完了。”
???
女人简直气懵了,拍着台面喊:“丧尽天良!”
陆怀安顿住,目光狐疑地看着她:“不是,每天包子都是有定量的,您没买到也不至于骂我吧?”
“我就骂,就骂你!”
女人早酝酿了一肚子的脏话,正欲疯狂输出,忽然被掀开。
陆怀安冷漠地把桌板都给收回去,下巴就那么一抬:“喏,那才是您的地儿,现在没人抢了,你去吧。”
多损呐?
众人轰堂大笑。
第49章 宴请贵客
女人显然也没遇到过这种人,她又气又急,开始骂三字经。
陆怀安拿着扫把,装着扫地,一路把她扫到了马路上。
众人看好戏般在后面嘻嘻哈哈,陆怀安背对着人群,敛笑冷下眼神,扫把倒拿抵住:“滚。”
扫把不长不短,将将抵在女人脖子上。
她不服气,想推搡,陆怀安微微用力,让她疼,但不至于致命的力道。
“大婶,又不是为了自己儿子,闹了一早上,也够你交差了,工钱变成买命钱还是不划算,你说呢?”
“你!”
陆怀安点到即止,拎着扫把回去,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仿佛刚才放狠话的不是他。
会咬人的狗不叫。
女人打了个激灵,犹豫了两秒,利索地走了。
沈如芸一直看着这边,见她果然走了,舒了口气,上前接过扫把,低声道:“没事吧?”
“没事。”
两人并肩走到里屋,沈如芸皱着眉头:“你是不是买错了?我刚才看了一下,好多菜,都够我们吃好些天了,但是这天气也存不住啊!”
陆怀安把肉提出来,净了手开始切:“没,我请了客人过来吃饭,早点做吧,今天收摊晚,别耽搁了正事。”
请客?
沈如芸瞪大眼睛,压低声音:“你是说,那个人?”
“嗯。”
愣了两秒,沈如芸立马行动起来,激动地道:“我去洗菜!”
这边做饭热火朝天,病房里的气氛却很凝重。
房东看着昏睡的儿子,又气又怒又后悔。
他一根接着一根烟的抽,护士进来就呛到了:“怎么在病房里抽烟!?医院不可以抽烟的!赶紧熄掉!”
聂盛听着他爸道歉,然后脚步声越来越远,松了口气,慢慢睁开眼睛。
然后他就看到,他爸站在床头冷冷的看着他。
“哇!”聂盛吓了一跳,稍微动一下就痛的龇牙咧嘴:“爸,你吓死我了。”
“吓死你倒是好了!”他爸抬起手,想抽下去都没找到一块能下手的地儿。
看着他的惨状,他爸到底是没忍心,长长的叹了口气,把手放了下来。
聂盛提在半空的心也终于落地:“爸!”
“别叫我!”他爸盯着这颗猪头,什么念叨都不想说:“说吧,又干了什么好事。”
聂盛简直欲哭无泪,一动就痛的直抽抽:“我真的没有!最近我可老实了,爸你要相信我啊!”
“我相信你。”
没等聂盛松口气,他爸冷笑一声:“所以你是被鬼打了?”
“这我知道!”聂盛说话含糊不清,但是名字却一个没错:“就是他们打的我!但是本来不是打我的!”
说完他就暗到糟糕,不敢看他爸,立马闭上了嘴。
果然。
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
他爸抬了抬下巴,神态很疲惫:“说吧,你本来想打谁。”
聂盛不吭声,心里却清楚,绑他,把他丢进巷子里的肯定是陆怀安!
那个包子铺的小老板,看着老实又蠢钝,没想到做事这么毒。
到底是父子,看他这副躲闪的样子,他爸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气的半死:“你早晚把你自己折腾死!”
“爸,真的是他太毒了,他把我打晕了,嘴也堵住了,我才会被打的,而且我都说了,只是给他个教训,让他换门面就行!”
“打成你这样,叫给个教训?”
聂盛摸了摸自己满头的绷带,欲哭无泪:“他们问我服不服……”
可想而知,一个嘴说不了话的人,怎么说出服字?
聂盛只能努力挣扎,想撕掉嘴上的胶带,结果一挣扎,那群人就揍他:“服不服!?”
“……”他倒是想说!
见他不吱声,只是挣扎,众人怒了:“兄弟们,打!”
好家伙,还挺犟。
本来只是给个教训,后面他们都觉得他骨头太硬了,脾气都被激上来了,就忘了开始的想法,非要打的他服气为止,直到天光渐亮,有人看清了他的脸……
可以说是一系列乌龙,一堆的误会,导致了聂盛最终的惨烈下场。
他爸安静的听着他骂娘,冷不丁说了句话,让聂盛浑身一凉,直到他爸都出去了,才反应过来,开始后怕得打哆嗦。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陆怀安在巷子里给你一刀,有谁会知道?”
聂盛仔细想想,闭上了嘴。
没有人。
他喊的人,打了他。
没人看到陆怀安是怎么把他弄到巷子里去的,动手的也不是陆怀安。
如果他真的死在了巷子里,陆怀安全身而退,凶手只会是他叫的兄弟们。
聂盛浑身打摆子,两齿颤颤:幸亏!幸亏他说的只是打陆怀安一顿!
聂盛被打成这样,他那群狐朋狗友发现打错人后吓得不敢说话了,把人送到医院,都不敢进去。
看着他爸出来,平日跟聂盛走的最近的小平头踌躇地过去:“叔叔……盛哥怎么样了?”
“去了半条命。”房东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又扫了眼他身后。
小混混们摸摸鼻子,都扭开了脸,不想跟他对视。
“这事到此为止。”房东经历了这一遭,已经心灰意冷:“如果你们真的知道后悔,真的把他当朋友,就离他远点。”
小平头愣住。
难道真的伤得那么重?
几个人一讨论,互相指责是别人下了狠手,反正自己是没用全力的。
“行了。”小平头抽了根烟,眼神一狠:“这事就是盛哥牵的头,打了就打了,没办法的事。”
他顿了顿:“说到底,还是那小老板找死。”
聂盛都说了,都是那陆怀安搞的鬼。
“我们这就去他店里,把他店给砸了!给盛哥赔罪!”
几个人无处发泄,索性各拿了根木棍,气势汹汹的朝包子铺去了。
包子铺里,陆怀安正在宴请贵客,饭菜很丰盛,钱叔作陪,宾主尽欢。
陆怀安与人碰杯后,慢慢地说:“您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其实阿华挺好的,人也勤快,想跟我做事我当然是很愿意的,只是……”
听这话尾就觉得有戏,那人微微一笑,打着官腔:“可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问题都是可以解决的嘛,啊,是不是?”
一番你来我往,最后陆怀安似乎被逼的没法了,才面露难色:“就是,咱们县里别的都好,就是个别混混有点……咳,我担心阿华会吃亏。”
“混混?咱县里没混混啊!”
话未落音,门面传来一声脆响。
“哐当!”
紧跟着是一声怒喝:“陆怀安你个狗日的,给爷爷滚出来!”
第50章 一箭双雕
这可真是,当面掀桌。
陆怀安连忙起身,还没出去呢,小平头一行已经冲了进来。
手里拎着棍子,目光炯炯,气势汹汹。
早被打过预防针的沈如芸安静地坐着吃饭,沈茂实下意识就想站起来,被他妹一把拉住,坐立不安地看向陆怀安。
小平头进门就喝道:“陆……哎哟我去。”
知道今天陆怀安家里来了客人,但他们真的不知道,他这个客人,竟然是派出所的笑面虎孙局。
孙局微笑:“……你们找陆老板,有事?”
心里恼恨这些玩意太不识相,莫不是专门来拆他台的?
他刚说完他们县里没混混,他们就打上门了。
笑的越和善,事就越大。
跟这些人打惯了交道的小平头哪个爱抽什么烟都一清二楚,见他这样硬生生拐了个弯:“呵,哈哈,是的,对,我我找陆老板买包子。”
“哦……”陆怀安笑了笑,抬抬酒杯:“别人拿袋子,你们拿棍子,买了包子串成串,当冰糖葫芦吃?”
后边的人手里拿着的棍子顿时成了烫手山芋,拿也不是,扔也不是。
心里最大的疑问是:他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啊!
小平头梗着脖子,硬着头皮点头:“对,这样吃着,香!”
“你们和陆老板,有过节?”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陆怀安微微一笑:“谈不上过节,不过是点小误会。”
“……嗯?”
小平头额头冷汗直淌,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对对对,小误会!”
其他人也小鸡啄米式的点头:“对对对。”
反正已经狐假虎威,陆怀安索性用了个彻底:“阿盛怎么没来?”
阿盛?
早上把人坑的进医院,现在叫这么亲密的吗?
有毒吧这人……
小平头都被陆怀安的镇定给震惊了,干巴巴地道:“他,他有事……”
“哦,听说他住院了。”陆怀安手指在桌面点了点,沉吟着:“你们打的。”
当着孙局的面,丢过来这么大一口锅。
小平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知道他和孙局到底是什么关系,更不敢说是想打他结果打错了,只能含泪背锅:“我们……不是故意的……意外,纯属意外。”
“哦,挺可怜的,你们下手挺狠。”陆怀安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这个说法,点点头:“今天没包子了,你们明天来吧?”
见他终于肯松口,小平头他们哪里敢反驳,乐呵呵地跟孙局道了别就出去了。
孙局当了个完美的背景板,听着陆怀安忽悠得这群小混混怒气冲冲地进来,笑呵呵地出去。
他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就这点智商,也敢跟陆老板叫板,真不知道谁给他们的勇气。
看过了这场戏,孙局也大概明白了陆怀安的意思。
原本找老钱牵线时是说,让陆怀安带着他外甥做事,教他怎么进货出货的。
最好后面也开个店,好歹混点饭吃。
后面瞅了眼闷不吭声,埋头苦吃的外甥孙华,他叹了口气。
“还是得陆老板你多费心,让阿华就跟着做事就行,出点力气他还是可以的。”
动脑子的事情,就算了。
等送走了孙局和他外甥,钱叔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往后一躺,他伸出大拇指:“怀安呐,你是,这个。”
陆怀安也带了丝醉意,笑容慵懒:“过奖。”
“我原先还想着,孙局这差事,怕是个烫手山芋,所以一直拖着。”钱叔想了想,摇头笑道:“毕竟,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我也不想你带出个白眼狼,回头抢食吃,但是……”
但是碍着孙局的面子,真要敷衍了事,又太容易得罪人。
他当时也是一筹莫展,给陆怀安说了后,一直睡不着,怕坑了他,又怕处理不好得罪了孙局。
没想到陆怀安竟然利用小平头,不着痕迹地展示了自己的本事和大局观,又轻而易举地摆平了这群小混混。
难得是没结仇,没结怨,双方都挺满意。
一箭双雕。
他越想,就越觉得陆怀安这事办的漂亮。
陆怀安歪着头,声音有些沙哑:“我只是不想,为他人作嫁衣。”
这种事情,做过一次,够了。
其实回头想想,以前的他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至少,夹在他妈与沈如芸中间,他早练会了借力打力,和稀泥,两边说好话的本事。
如今随便借用一下,效果还算不错。
“那个,聂盛,没什么事吧?”
陆怀安回忆了一下,笑了:“内伤应该没有,都是外伤,估计得躺他三五天吧。”
那一群家伙,嘴上唬人,动起手来没一个够看的。
身手都不咋地,也难怪这么久没成什么气候。
钱叔皱眉,有些迟疑:“这一来,你跟房东关系……”
“哦,没事。”陆怀安笑了笑,摆摆手:“我打算明天去医院探望一下。”
见他都心有成算,钱叔也没再多说。
只离开前,叹息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他实在是,前途无量。
陆怀安不想去想什么前途,他只想安生做点小生意。
听说聂盛进了医院,陈崎偷偷跑过来找了沈如芸,说很感谢他们。
但她的东西,沈如芸没收,只好生安慰了一番,让她继续回去读书。
私底下,沈如芸也是挺懂她难处的。
这种事情,如果传出去,名声坏不坏不重要,关键是她家里人肯定会想和稀泥,把她嫁过去了事。
毕竟,房东家境尚可,又有个门面,聂盛虽然浑了点,但也有颗真心。
沈如芸冷笑着,摇了摇头:“他们根本不知道,只有颗真心,日子会过得多惨。”
能有多惨呢?
陆怀安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她曾经的模样。
当年,他没出来,也没像现在这般在中间周旋。
所以前些年都是她一个人扛着,等掉了一个孩子,陆怀安终于懂得心疼,日子才慢慢好过的。
他叹了口气,点头:“是,只图真心,谁又能肯定这心不会变。”
沈如芸没想到这话都能得到他的肯定,唇角不禁弯出一抹弧度:“不过有些时候,心还是不会变的。”
听出她意有所指,陆怀安喉结滚动,颇为感慨地抚着她的脸颊道:“我……”
楼梯上忽然传来脚步声,沈如芸腾地起身,说要去后院收拾她的小菜圃:“我的包菜长得挺好的,有个包得很好看,我们今晚吃包菜吧。”
第51章 买房
这话题跳的,陆怀安哭笑不得,顺着她道:“行,我要吃手撕包菜,不要用刀切,有股铁锈味。”
沈如芸嗯了一声,在地里挑了挑。
表面得光滑,拿在手里有点份量,这样的包菜水分足,炒出来口感才会爽脆。
家里没油,她索性切了点肥肉熬猪油。
花椒粒炸了一下,又捞出来,肥肉炸到微焦。
再放些小料,炒到出香,才把包菜放进去翻炒。
起锅前放了点醋,炒完菜都还是嫩嫩的。
口感麻辣鲜香,爽脆清甜,陆怀安最喜欢她炒的包菜,如今吃来,味道依然绝美。
沈如芸也很满意:自己种的菜,味道就是香!
“这地种的太好了!”沈茂实吃得特别开心,竖起大拇指:“好吃!”
省事也省钱,口感也好,关键是方便,想吃什么后院一走就扭回来吃了。
陆怀安也没想到她竟然还真的折腾出名堂了,有空的时候也会过去帮着拔拔草。
给邻居家又扭了颗白菜后,沈如芸犯难了:“你去医院看聂盛的话,我要去不?带点什么好?”
买点东西吧,感觉不是那么回事,他干了坏事,他们还反过来安慰他?
不买吧,空手去实在不像样。
陆怀安笑了笑,摆摆手:“你不需要去,我也不用带东西。”
迎着沈如芸疑惑的目光,他指了指自己:“我带了我的嘴。”
算了吧,他这嘴开过光。
沈如芸感觉,他还不如不带。
不带的话,聂盛没准能多活几年。
果然,到了医院后,聂盛一扫先前半死不活的样子,挣扎着要爬起来弄死他。
小平头们也跟进来了,远远站着不敢靠近。
尤其是对陆怀安,刻意地保持了距离。
陆怀安没什么心情跟他们周旋,他今天来这趟,完全是看在房东的面子上。
后面房东叫他出去说话,他也就径直出去了。
房东一张口,眼圈先红了:“实在是对不住,家门不幸啊,唉……”
好一番安抚劝慰,陆怀安其实觉得这事吧,还真没法说跟房东完全没关系。
子不教,父之过。
房东一次次的兜底,让聂盛有恃无恐,迟早得捅出个大篓子来。
不过这是人家的家事,陆怀安只是陪着抽了支烟,不作评价。
结果再返回病房的时候,聂盛神情不一样了。
他试探地看着陆怀安,有些迟疑:“你,认识孙局?”
“不算认识吧。”陆怀安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就是他外甥想过来跟我做事。”
聂盛瞪大眼,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谁?你说孙华?”
“嗯。”陆怀安点点头,挑眉笑:“怎么,认识?”
岂止是认识。
“以前,我们都跟他们打过架。”
不过不同的是,人家有个好舅舅。
想着,聂盛都有些酸溜溜的,瞅了他一眼:“你答应了?”
“为什么不答应?”
“……”
长久的沉默,气氛尴尬得让聂盛和小平头脚趾抠地。
陆怀安其实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实在太容易懂的,情绪都写在脸上。
——你都愿意带他,为什么不肯带我们呢?
他们之所以想赶他走,抢他店子自己回来做,不就是一样的想法,想赚钱么?
幸亏他们要脸,没说出来。
不然陆怀安可准备了一肚子话喷回去,甚至只需要三个字就能让他们无地自容:凭什么?
等房东回来,陆怀安利索告辞。
陆怀安也说话算数,后面进货就捎上了孙华。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带他第一次出去,他一顿饭吃了三碗。
陆怀安按了按额角,没给一点优待,脏活累活一起干。
自己则抽出空来,到处转了转。
年后他准备买套房子,现在先看看,看准了回头就拿下。
没想到这一转,还真让他转到了一处合适的房子。
这房子属于自建房,房子好不好是一回事,关键是大!
房主瞅着他神情,张手这么一挥:“我这房啊,也不是没人看中过,就是他们都不想要这么大的!”
他领着陆怀安里里外外看,神情间颇为自得:“你瞧瞧,前面是正街,你一楼可以做个门面,后面是条大路,进出也方便,我这后面还带了院子的,看看,多漂亮!”
荒废的院子里,敷衍地种了棵要死不活的树。
这叫漂亮?
但院子本来也不是陆怀安看房的重点,纯属锦上添花。
他看中的,还是这房子大的好。
三层的小楼房,这在他们村里都得是独一份,一楼可以做门面,三楼自己住,二楼可以做仓库。
刚好他准备年后出去一趟,看看那旅店老板说的定州,东西是不是真的那么便宜。
陆怀安低头掏根烟分了,自己也叼了根,低头开始盘算。
出来前就给沈如芸说过了,要是有合适的房子他可能会拿下。
沈如芸也全力支持,她一点都不想回乡里去住。
想了半晌,陆怀安抬头:“哥,把尾数抹了吧,咱也不给讲太多价,你把这尾数一抹,凑个整数,一千块,你这栋房子,我要了。”
一千块。
房主开价是一千四。
他心里一跳,当下咧嘴笑了起来:“老弟你这话就为难我了,你看我这房子……”
少也不能少这么多啊……
陆怀安之前就打听过,也清楚这边的行情,摆摆手:“说实话,我旁边的房子还没看过,早上人给了我下午去看的,哥你也考虑一下,不急,行不行的我下午回来的时候你再给我回个话,成不?”
听说他下午还要去看别的房子,房主有点急了。
“我儿子在北丰结婚,给我买了套养老房,哎哟这离的远的,我实在顾不过来,你看你这再添点,咱这就找中人,你看怎么样?”
这会子,情况就掉转过来了。
陆怀安也不给句准话,只笑着吹捧:“哎呀,您儿子可真孝顺!北丰多好啊,人杰地灵的。”
“那可不……”房主都被捧得有些飘飘然,炫耀了几句,又摆摆手:“哎,这都不值一提,不如你啊,年纪轻轻的都能自己买房了,结婚了没?”
“结了,我这算什么,还是您儿子厉害些,那可是首都啊!”
你来我往,反正谁也不上套。
只是到底不是先前光景,这会子可不是陆怀安上赶着,而是房主主动降价。
主动权握在手里,陆怀安推脱几句,最后以一千一的价格成交。
知道这事其实是自己赚了,陆怀安也没闲着,装作无所谓,但是家里人赶着回去过年的样子叫人找了中人过来。
中午饭都没吃,赶趟一样儿把事情给办妥了。
走在路上,陆怀安都感觉有些发飘,心里酸胀得厉害。
从这时候起,他就也算是在市里扎下了根。
第52章 回村
摸着兜里那张轻飘飘的纸,却仿佛有万钧重。
这里,承载着的,是他新的人生。
陆怀安挺胸抬头,走得很踏实。
他清楚地知道,他不会再在那村口的小楼里浑浑噩噩过完一生。
他会思考,会进步,如今也有了自己赚钱的方向,他不会再穷苦一生。
他的命运,从这一刻起,终于全部改写。
等陆怀安回到宾馆,发现钱叔和孙华已经回来了。
吃饭的时候,孙华闷头苦吃,全程不说话,回房后倒头就睡了。
钱叔几次牵头聊天都被一句话聊死,叹口气,有些头疼:“他别的都好,就是有一点,不肯想事。”
他今天带着孙华,也是挺郁闷:“但凡要动脑子的,他都不动,就有一点还行,就是你叫他扛东西,他利索得很。”
“要不是这样,孙局也不能让他外甥出来跟着我干活。”陆怀安笑笑,不以为意:“只要做事扎实就行。”
“孙局私底下也这么给我说的。”钱叔无奈地摆摆手:“嗐,我以为他跟我客套呢。”
没想到还是真的。
不过想想也是,如果有别的路,孙局好歹还是有点人脉的,怎么也能把孙华塞个好点的单位。
这点陆怀安倒是打听过,笑道:“以前也不是没想过办法,后面反正都黄了。”
只是孙华的过去毕竟浅薄,没什么好说的,三言两语也就带过了。
钱叔抽着烟,忽然抬眸:“对了,你房看得怎么样了?要是没合适的,我们缓一天回去,我明天带你四处转转?”
“哦,不用了。”说起房子,陆怀安打起了精神:“我今天买了。”
钱叔听陆怀安这么一说,震惊得烟都忘了抽:“这么大的事,你一下午就搞完了?”
这真的,是个猛子啊!
“嗯。”陆怀安做事向来不拖泥带水,而且也不是第一次,所以办得挺顺利的。
倒是他听了房主说了很多关于北丰的事儿,心里还真挺向往的。
那可是首都啊……
要是能在那里买套房,抵得上他在市里边买条街了吧……
不过这念头也只是一掠而过,陆怀安回过神:“其实年后,我打算不再去新舟市场进货了,我仔细算了一笔,除去中途的各种花费,我们其实赚的多的只有那几趟给集体户的那些高档货。”
其他钱,都只是辛苦费。
“主要是,我们这种没什么竞争力,并不是不可复制。”
像他的包子铺就是这样,他能开,别人也能开。
人家还是本地人,连房租都能省下,卖的自然也能比他的便宜,还时不时搞个买二送一。
钱叔默默地听着,弹了弹烟灰:“你的意思是……”
“县里人数不会一下就多起来,再怎么买衣服也就那么多了,而且衣服又不是包子,一天能吃完用完。”陆怀安早就把这些话想过好些遍,此时说起来一点顿都不带打:“我觉得,这钱怕是赚不了太多了。”
只要有第三个人参与进来,随便开个店子,他们的生意就得一落千丈。
孙华虽然一副不带脑子的样子,但谁敢打包票他不是扮猪吃虎?
而且有个舅舅在,怎么也会给他寻个出路的。
“孙局可是笑面虎,哪天过河拆桥,我们能把他怎么样?”
钱叔面色沉重,沉默良久,才缓缓吐出个烟圈:“陆老弟,我也给你搁句实话,当时孙局找我牵线搭桥,我就是怕这个,才推三阻四的。”
“所以我们得未雨绸缪。”
对于一路把他带出来的钱叔,陆怀安深知他底细和性情,也没想着瞒他:“我是打算换条进货渠道的,这利润太薄了,经不起我们折腾,我准备去定州。”
中间商二次分销,哪比得上厂家拿货?
更不用说,他们这还不知道是几批中间商抽过成的。
钱叔连连点头:“这个我也想过,其实我之前不是给你说,想年后跟你商量个事,就是想说这个来着。”
他这些年,到处跑,其实就赚了个跑腿费,赚最多的,竟然还是跟着陆怀安倒卖衣服。
“不过我也担心我们会被人盯上,孙局这边回去我请他们喝两场酒……”
俩人闲聊了一会,算是大概地对来年的工作有了个简略的规划。
“本来这次都不打算出来了的,主要是说带一趟孙华,我今天挑了一下,有些衣服我不打算卖,拿回去给我老娘和老周他们穿穿。”钱叔说起来,扭脸看向陆怀安:“你呢,你什么时候回村里?”
陆怀安这次沉默了许久,才慢慢地道:“过两天吧。”
“学校也要放假了。”他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年后,我弟会不会来县里读书。”
不想把县里的店子关了,也有一部分是这方面的考虑。
到时他弟一个人在县里读书的话,人生地不熟,有个店子在,好歹他偶尔回了县里,能叫他过来吃顿饭。
回去后,他们也开始准备回村。
下了两场雨,就已经冷得穿不住毛衣了。
这边就是这样,没有什么春秋,骤寒骤热,昨儿还穿短袖,睡一觉起来就得裹棉袄。
为了赶路,陆怀安也穿了棉袄,不然太占地方了。
反正后面只会越来越冷。
沈如芸也跟他一样,不过她只穿了一件新棉袄,另两件都留下了。
沈茂实还很不解,问她为什么不带:“过新年就要穿新衣啊,天这么冷,你穿一件带一件不,到时也有的换洗。”
“没事,我家里还有一件。”沈如芸心里头直打鼓,想着要回陆家心都发慌。
在县里过的太舒服了,自由自在,没人天天在耳朵边上吼着训话,也没人天天守着挑刺,她觉得日子太幸福了。
如果不是要过年,她是真的不想回去。
在车上,沈茂实想起个事:“那陆哥,你们什么时候过来?今年这天冷的很,怕是要下大雪哦,你们要来的话早点来,不然大雪封山,那可有得等。”
他是说去沈家,陆怀安想了想:“到时看吧,我是想着初二过去,如果天气不好就提前一点。”
第53章 憋了个大招
初一的崽,初二的郎,初三初四老姑丈。
一般他家初一都是留在家里,等着各路亲戚过来吃中饭,初二才是女婿拜访的日子。
沈茂实乐呵呵地应了,说回去就打只山鸡给他们留着。
“天一冷啊,野鸡最好捉了,它怕冷噻,飞不起,一抓一个准。”
他这一说,陆怀安还真来了兴致:“好啊,到时我也试试。”
给岳丈家的衣服,都由沈茂实背了回去。
沈茂实开始还不大愿意,说他们买来要送礼的,他背回去像什么样。
后来陆怀安让沈如芸给他说了说,他才勉强答应的。
这也是没办法,真要把这些衣服拿带回去,赵雪兰肯定得挑完了才把剩下的给过去。
到时场面难看不说,万一赵雪兰全喜欢,非要全拿着,闹翻了年都过不好。
陆怀安不想本来开开心心的事办砸,索性走直路把这事绕过去。
好在沈茂实也听劝,倒也没一直坚持。
只是沈如芸向来报喜不报忧,他第一次听说陆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临走欲言又止。
最后沉重又担忧地看了沈如芸一眼,才扭头扛着行李走了。
陆怀安和沈如芸加快脚步,陆定远他们放假早,现在正在外边玩,远远就看到了他俩,东西一扔就欢呼着跑过来。
唇角不禁带了丝笑意,陆怀安也不禁快走了几步。
结果就听得这臭小子喊的是:“我要吃糖我要吃包子啊啊都是我的!”
“……”
陆怀安笑骂了一句,伸手把肩上扛着的米卸下来,搁他肩上:“来,你的!”
“嗷!”陆定远腿一软,好歹还算是扛住了。
伸手从沈如芸手里拎过一袋子,陆怀安挑眉:“没长嘴?嫂子不会叫?”
龇牙咧嘴地回头,陆定远纠结了两秒,往家里瞟了一眼,小声地叫了一句嫂子。
沈如芸爽快地应了,心情舒畅了些。
“站着干啥,走啊!”
“哥!你一回来就欺负我!我告诉妈去!”
啧。
陆怀安嗤笑一声,作势要去踹他:“你快去,啊,赶紧去,回头我把东西全给小妹,糖味都不给你沾。”
本来在前头雄纠纠,气昂昂地走着的陆定远立马萎了。
“别呀,哥!我错了还不行嘛!”
笑着闹着,倒真是越走越轻松了。
到了家门口,俩小妹也跟着欢呼着跑下来。
回了家,弟弟妹妹也都分到了新衣服,赵雪兰难得的给了个笑脸。
加上沈如芸手脚勤快,又把带来的糖给弟弟妹妹都抓了一大把,把几个小的哄的眉开眼笑的。
看着儿子女儿都开开心心的,赵雪兰臭脸也就摆不起来了,从鼻子里哼了一句:“回来了。”
陆保国只要家里平平静静的,不吵闹,就都可以都行,给穿的就穿,给吃的就吃,都不在意。
午饭算得上和睦,沈如芸吃完饭也没闲着,把柜子里的被子拿出来晒,还要把带回来的东西都归置好。
幸亏自己带了床单被套,赵雪兰连被子都没给他们晒过,摸上去一股子潮味。
柜子里留了一套的床单被套也都不见了,连她之前放家里的一双鞋子都没了踪影。
心里知道是去哪了,沈如芸也没去给陆怀安说。
反正,她现在日子过得好,只要能一直这样下去,这些小损失她可以忍受。
只是下午带了东西去了周叔家,被留着吃了饭回来后,沈如芸警惕的发现,家里气氛不对。
比如说小妹,明明中午还缠着她要糖吃,现在看到她就跑。
陆定远上午还叫了句嫂子,这会子又装作没看到了。
她没说什么,陆怀安却没打算就这么放过。
以前沈如芸待他弟他妹可算是上了心的,小学早饭他妈就没沾过手,全是她早起做的饭,作业也是她盯着的。
结果呢,陆定远这狗东西,从来不喊嫂子,张嘴闭嘴哎那个谁。
后来被他结结实实揍了两顿,总算知道好好喊人了。
眼下还没到那份上,陆怀安觉得,根子得从小扶正了。
一把将人拎回来,陆怀安低垂着眉眼,冷冰冰地道:“没长嘴?不会叫人?”
慑于他的余威,陆定远挣扎了一下未果,只得嘟着嘴喊了一句。
“哎。”沈如芸应的清楚明白,伸手拉了一下:“行了,定远刚才是没看到我,是吧?”
陆定远哼了一声,又被陆怀安抬起的手吓得一咯噔,连连点头:“是是是,是行了吧!”
一溜烟跑了,头都不带回的。
“就不能惯的!”陆怀安打了个呵欠,准备回去睡觉。
经过堂屋的时候,看到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还没走到门口,他妈就拉长了嗓音喊他:“你过来喝杯茶咯!刚回来话都没说两句的。”
陆怀安一听这话就直皱眉头。
说个屁的话。
他妈成天没个好脸,跟他能有什么好说的。
看沈如芸也一脸疲惫,他按了按额角:“你洗洗睡吧,呵……欠,我去去就回。”
结果刚推开门,陆怀安就想掉头回去。
一屋子的人。
三姑六婆,七大叔八大姨。
心里嘀咕着这摆的什么鸿门宴,脸上还勉强扯出抹笑意,一个个喊过去。
“哎,怀安回来了,来来来,坐。”
“哎呀,真是后生子哩,摇里啷当的。”
“到底是去县城做过事的,看着都精神!”
陆怀安拎了张椅子坐下,听着这话都想笑。
他现在一脸菜色,跟缸里那老黄瓜没啥区别了,也不知道她老人家哪看出来的精神。
等他们寒喧一圈完事了,总算是说到了正事。
“怀安呐,你家那位,怀上没?”
正在喝水的陆怀安措不及防,呛着了。
抬头扫了一眼,陆怀安叹了口气。
得,他算是明白,他们这一遭是干什么。
敢情是来催孩子了。
他打起精神,放下茶杯:“没有。”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完,哦豁,屋里头跟炸了油似的。
你一言我一语,争相指点。
意思无非是俩方面。
要么赶紧怀,必须男娃,女娃就打掉,打到生出男娃为止。
要么直接离掉,换个人生,比如陆素素就挺好的,屁股大一看就能生养。
其间赵雪兰稳坐钓鱼台,磕着瓜子看戏,等着他们把陆怀安说服。
行。
陆怀安也在心里冷笑,看来几天不见,他妈长本事了。
以前的招数不中用,索性憋了个大招。
“怀安,你觉得呢?”
第54章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默默听着不插嘴的陆怀安被点了名,勾起唇角,点点头:“我觉得这法子挺好的。”
赵雪兰都颇感意外,瞪大眼睛看着他。
众人大喜,连连追问:“哪个法子好?”
“都挺好的。”陆怀安循声看过去,笑着很亲热地道:“大姑,我觉得你说的尤其有道理!你看,娟姐马上要结婚了是吧,一定要生男娃!怀了女娃就打掉!”
大姑家三男一女,就这么一个小女儿,爸疼哥宠着,平日里连田都不让下,地都不让种,一家子做事攒钱让她读了个完小。
真要敢在她婚前说这话,她老公第一个饶不了她。
他大姑脸色大变,连连摆手:“哎,没事,我娟儿她婆家可好着呢,不重男轻女的……咳!”
说到一半,她讪讪地笑了笑:“我这,瞎说的啊,怀安你这真是……我说笑呢,说着玩儿的。”
“哦,我也跟您开玩笑呢,娟姐嫁的这么好,肯定不能这样的。”陆怀安笑了笑,又转脸看向他二舅:“舅,小龙哥结婚一年了,嫂子生了吧?”
没想到突然被点名,他二舅下意识看了眼赵雪兰。
结果赵雪兰头都没抬,二舅得不到支援,只能搓搓手:“啊,没呢……没。”
怕他也说出一定要生男娃的话,二舅连忙找补:“我不重男轻女的,我,我都行,啊,都行。”
“哦,我没说这个。”陆怀安磕着瓜子,眼皮子一撇:“我是说听说陆素素是个好生养的,嫂子要是生不了娃,不如离了吧,让小龙哥娶了素素,哎,你看这不顶好,亲上加亲!”
屋子里所有人都傻了眼。
三叔面如土色,又尴尬又慌乱。
原本面色含春,时不时抛个媚眼给陆怀安的陆素素愣了两秒,哇地一声哭着跑了。
这话也被聊死了,事也谈不下去了。
除了一两个看戏没看成,郁闷得半死,念叨了两句陆怀安怎么能这样跟长辈说话的以外,其他人都匆忙起身。
一屋子人很快就散得干干净净。
不过是被念叨两句罢了,陆怀安无所谓,反正这些亲戚,后边他爸死后,一年到头也就凑和着吃个饭,平日连个过场都没走过,得罪了就得罪了。
原本看戏的陆定远目瞪口呆。
他哥。
绝了。
这一波反杀,以一敌百啊这!
更离奇的是,赵雪兰竟然一点都不意外,也不生气,拍拍膝盖,喊俩小妹进来收拾桌子扫地。
知道她不可能道歉,陆怀安也扔下瓜子,拍拍屁股走人。
赵雪兰当然不会叫陆定远做事,他反正闲着,琢磨了一下,跑出去追他哥。
“哥!你等等!”
“干啥呢。”
陆怀安困得不行,眼睛都睁不开了:“有事?”
“嘿嘿。”陆定远咧着嘴笑,凑过去:“你刚才可真威风!”
没想到他是说这个,陆怀安摆摆手:“边儿去,我困得慌,睡了。”
陆定远也不生气,屋里头沈如芸还在套被子,他也没进去瞅了。
美滋滋回了屋,他辗转反侧。
他也想像他哥这么厉害。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他到哪都粘着陆怀安。
陆怀安可烦了,跟狗皮膏药似的,撕都撕不走。
结果远处有放鞭炮的,陆定远就蹿起来,跟着小伙伴一起去凑热闹。
后天就过年了,赵雪兰也没拘着他:“别跑远了,早去早回啊!”
陆怀安在屋里头帮着他爸做箩筐,沈如芸带着俩小妹叽叽咕咕念叨着1+1=2。
一切都挺平静,直到陆定远领着俩孩子回来。
“哥!钱叔在建房子嘞!说要建砖房!可厉害了!”
他们现在住的房子,都是土坯房。
谁家要是能建个砖瓦房,那可是顶神气的事。
陆怀安皱了皱眉头,哦了一声。
怎么突然要建房子?
钱叔先前不是还说想跟他一样,攒点钱在市里买房子……
“老钱?”陆保国抽了口旱烟,忽然想起来:“你不是一直跟着他做事?建房这么大的事,他没给你说?”
“嗯,没说。”
回来前就打过招呼,陆怀安在外头的事尽量别给村里人知道。
钱叔向来有底,不会出去乱说,所以陆怀安还是保持了口径:“我过去看看。”
“嗯,去吧。”陆保国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做:“嘴巴子放利索点,说两句讨巧的话。”
“知道了。”
回屋换外套,沈如芸也回来了。
她神色有些怔忡,眼底带着一丝焦虑:“怀安……”
“没事。”知道她心里在紧张什么,陆怀安拍拍她的手:“钱叔向来稳重,做一件事必然有他的道理,我先去看看情况。”
钱叔都没在家里,蹲在周叔家的树桩子上。
远远看到他,招招手,有气无力地喊他过去喝茶。
陆怀安有点懵,走过去,还没来得及问,钱叔就已经苦不堪言地摆摆手。
“哎,别提了,兄弟,走,咱喝两杯。”
周婶炒了个花生米,周叔乐不可支地跟着他们一起喝。
一边喝一边吐槽。
听了会儿,陆怀安就明白出了什么事了。
原来钱叔和他家情况不一样,他跟父母关系挺好的,虽然留了一手,但还是给家里人透了个信。
自己赚了点钱,爸妈可以稍微歇歇,以后不必再上工了。
结果,钱爸钱妈一听,立刻激动了。
赚钱了,好事啊!
之前儿子一直没结婚,没孩子,他们正发愁呢。
眼下刚好有人介绍了个姑娘,别的都挺好,就是嫌他家房子破。
瞅瞅,刚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
儿子挣钱了!
房子立马得拆了重建,能建多少不是事,重要的是得搞砖瓦房!体面!
媳妇马上也安排起来,什么时候结婚不重要,重要的是能生养!
钱叔捂着脸,简直没脸听下去:“行了行了,老周,你可给我留点脸吧,啊?”
连陆怀安都有些忍不住想笑。
“没事啊,老钱你害什么躁,结婚多正常是不,你瞅瞅你也老大不小了。”
“问题在这里吗?啊?”钱叔郁闷得要死,拍着桌子:“问题是,现在都知道我挣钱了!而且是够盖砖瓦房的大钱!你知道我为啥来你这不,我家门槛都要被人踩破了!”
来干什么?
钱叔冷笑着,拍了把桌子:“干什么?借钱!”
他瞪着周支书,气不打一处来:“你还说什么,富贵不还乡,如锦毛夜衣……”
“是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第55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
“呸,管他行不行,反正我现在不行了。”钱叔端起酒杯,一口闷了,愁苦不已:“太烦人了,一个个开口就是十块五块,谁不知道他们几斤几两,他们哪来的钱还?拿命还?”
说着,他看向陆怀安,无比感慨:“真的,我就佩服你,太有先见之明了,你早预料到这个情况了吧?幸亏我没给我妈说实话,不然我怕她会想给我娶三媳妇,来来来,我敬你一杯!”
周支书瞅着他,幽幽地道:“现在是一夫一妻制,娶三媳妇是违法的。”
这天没法聊了,钱叔不理他,只跟陆怀安碰杯。
知道他喝的有点上头,陆怀安也没拒绝,慢慢地抿着。
“千万别说出去啊……嗝……赚了多少也不能说……”
钱叔喝的急了,后面说话愈加混乱:“结什么婚?有什么好结的,一个个还没嫁进来就嚷嚷着能生三儿子,呸!”
“生不生儿子她算得着?我女儿怎么啦!女儿挺好的!我家果子特别乖!”
果子是他前妻生的,陆怀安听说过,只是对具体的情况不大了解。
平时钱叔也不爱提这些,他也没去问过。
等钱叔喝晕乎了,陆怀安跟着周支书一起把人扶到床上躺下。
周婶进来把桌面收拾一下,瞅着也是头疼:“老周,你也劝劝老钱,结婚不也挺好的,那果子妈不会回来了。”
“劝不动。”周支书叹了口气,摆摆手:“他够烦了,难得找块清净地,你就别说了,惹急眼了他跑出去喝酒我更头大。”
也是,周婶也摇摇头,出去了。
看了眼陆怀安,周支书扯了扯嘴角:“你也是,他妈要是知道你跟他关系近,肯定也会找你说的,让你帮着劝,你千万别答应。”
陆怀安连忙点头:“我肯定不会掺和的。”
“嗯,你是个机灵的。”周支书看着钱叔,叹了口气:“他这辈子,太苦了。”
这是钱叔的私事,陆怀安自然不会多问。
只是回家后,看着自己住的土坯房,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建房是不可能的,建了房他妈就绝对会要求他留在村里面不出去,到时撒泼打滚闹起来,想想都头疼。
与其后面犯难,不如现在从根源处断绝这个可能。
但住在这杂屋里面,他又觉得挺郁闷的。
想到这,他翻了个身。
“你睡不着哇?”沈如芸幽幽地问。
陆怀安一僵,扭脸看她:“把你吵醒了?”
“没,我也睡不着。”沈如芸睁开眼睛,小声地道:“我感觉妈怪怪的。”
这趟回来,和以前都不一样了。
但真要深究,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她哪天不怪。”陆怀安犹豫了一下,怕她吃亏,还是决定给她透个底儿:“有件事,我不大确定,但是有比较大的可能性。”
沈如芸没太在意,估摸着就是房子或者钱的事吧:“什么?”
“我可能,不是我妈亲生的。”
这话,每个字她都懂,怎么合在一起她就听不懂了呢?
过了半晌,沈如芸翻身坐了起来,压着声音道:“你说什么?”
陆怀安把手枕到头后,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我就是多方面的验证发现的,不过没有做鉴定不能确认,但我有一定的把握。”
家里向来是他妈做主的,他爸日常神隐,只在观点与他妈有冲突的时候才会显现一家之主的地位。
沈如芸听着他说完前因后果,也是暗暗咋舌。
这一下,她是彻底没了睡意。
她是知道陆怀安这人的,他从来不会满嘴跑火车,必然是有一定根据才会说。
更何况是这么大的事,他应该是谁都没说过。
果然,陆怀安补了一句:“不过爸妈都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了,你自己明白就好。”
“嗯嗯,懂的懂的。”
沈如芸琢磨着:也就是说,她不必再那样小心地对待赵雪兰了?
那以后赵雪兰还欺负她的时候,她是不忍呢,还是不忍呢,还是不忍呢?
曾经的郁闷,突然就一扫而空。
哇,有什么好郁闷的啊,压在头上的一座大山都被移走了。
沈如芸到天快亮的时候才睡,起来仍然精神奕奕。
太舒服了。
开心。
简直空气都无比清新!
陆怀安也没太往心里去,给她说一下无非是让她心里有个底,别傻乎乎挨了欺负。
除了陆定远很羡慕钱叔家有新房子以外,其他人好像也没太在意。
赵雪兰不再一直躺在床上,做饭偶尔搭把手,脸上还带了点笑容,让沈如芸也轻松了不少。
陆怀安以为是快过年了,她心情好,没想到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按照习俗,过年晚饭才是重点,所以早饭和中午不过是随便做了两菜就算了。
到下午的时候,陆怀安一早就换了衣服,他得跟他爸一起上山清扫。
要爬几座山去扫墓,顺带着烧点纸钱给先辈让他们也过个好年,俗称挂山。
陆定远跟着一起去,年夜饭就只能是沈如芸和赵雪兰一起操办了。
沈如芸换了以前的旧棉袄,开始进厨房做饭。
前几天下过雨,山上路不太好走,陆怀安几人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都去换下衣服,定远你去洗个澡,莫受了凉。”陆保国打了个喷嚏,回屋换衣服。
陆怀安身上被树枝划了好些下,衣服也打湿了,便依言回去换衣服再过来吃饭。
结果一进门,他就惊呆了。
披头散发的沈如芸,穿着一身破烂的旧棉袄,呆呆地坐在床沿,一脸的麻木。
满屋子乱七八糟,简直跟遭了贼似的。
陆怀安顿住了脚步,咬着牙道:“怎么回事?”
她这个造型,如果往她手里塞个娃娃,坐在门槛上,简直跟他当年的噩梦一模一样!
原本只是发呆的沈如芸听到声音,僵硬地回过头,一张嘴,话没出口,眼泪先淌了下来。
堂屋一片寂静,连脚步声都没有。
“怀,怀安……”
她转过脸来,陆怀安才看到,她不仅脸上划了印子,另一侧的头发都短了一截。
他暴怒,疾步走到床前,勉强压抑着声音,不想吓到她,捧着她的脸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第56章 团团圆圆
“钱都被抢了!”沈如芸大哭,声音都沙哑了:“他们,把我的书撕了,把我们所有的钱都抢走了!所有的!”
她大声地哭诉着委屈,上气不接下气,说话也开始含糊不清。
陆怀安一手按在床板上,深呼吸:“你别哭,我在呢,一切都有我,来,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是谁干的。”
沈如芸抽噎着,眼睛都肿成核桃了:“赵雪兰她说,她说你跟着钱叔做,做事,嗝,肯定赚了好多钱,我说这次回来,你给了她五十块……”
“她说这些不算,钱叔都有钱盖房子,她也要建……”
“要建砖瓦房,把我们这间屋子铲平盖,以后就住一起……”
“他们还翻到了我的书,直接撕掉了,说我一女的读什么书,把脑壳都读坏了呜呜呜……”
“他们还翻了我们的行李,把新棉袄都拿走了,把所有钱都拿走了!说不准我们出去了,要在家里在家里做农活……”
这是她最害怕,最恐惧的一件事情。
陆怀安突然明白了。
前天晚上那一场,不过是来掏底细的。
他妈自始至终,想做的,想要的,只有一点:逼他留在农村,给她养老。
什么生不生孩子,什么离不离婚,都不是重点。
赵雪兰一直是个目标明确的人,从不做无用之事。
她憋着,忍着,冷眼瞧着他怼了一屋的人。
等到他放松警惕了,觉得一切都在变好的时候,再一棍子打死,打到他根本无力翻身。
她向来深谙这般打压哲学,一遍一遍地告诉他,就算他翻出花来,她也有本事让他全部归零。
上辈子她是这样,这辈子她依然是。
甚至一直隐忍按捺,不发脾气不作妖,就是为了等今天,把他支出去,暗自清算他赚到的钱,再全部搜刮干净,让他毫无反抗之力,只得再次认命。
陆怀安吐出一口浊气。
不,不一样。
上辈子他以为是自己亲妈,舍不得让她伤心难过,咬咬牙也就忍了。
可就算欠她再多,上辈子他也还清了!
早就还清了!
认命?
他就不信命!
“你在这里坐着。”陆怀安扶住沈如芸的脸,一字一顿:“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出来,不管谁来敲门,也不要开。”
沈如芸怔怔地看着他,脑袋有些转不过弯,不明白他想做什么:“你……”
看到他通红的眼睛,她整个人都懵了,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明白吗?”陆怀安摸摸她的头,抚到发梢的瞬间,怒气简直成倍增长。
不想他媳妇舒坦是吧。
不想他离开村里是吧。
不想他过好日子是吧。
那就……
“都他妈别过了!”
这一年,陆家的年夜饭,从掀桌开始。
陆怀安拎着根棍子冲进去时,一屋子人正热热闹闹地在吃饭。
忙活了一下午,沈如芸精心制作的菜肴,此刻一粒米都没进她的肚子。
上次的那些人全都在,满满当当坐了个圆桌。
还真是团团圆圆。
听到声音,有人连忙笑着起身:“哎呀,怀安换好衣服了,快来吃饭。”
陆怀安一棍子敲在桌子上,溅起满桌汤水。
“干什么!?”
有人连忙跳起身来避让,有人高声喝斥。
这些人,仗着亲戚的身份,屡次挑战他的底线,他早就受够了!
陆怀安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畅快地发泄情绪。
小时候,他妈说他是哥哥,要让着弟弟妹妹,要懂事,要听话,要做家务照顾弱小。
长大了,他妈说他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要孝顺,要听话,不然会被人耻笑。
年长了,他也再没有资格任性,再没有机会发泄了。
整桌菜肴既然他和沈如芸吃不到,他们又凭什么能吃?
“哐当哐哐哐。”
“哗……”
掀了个底朝天,一个杯碗都不剩。
“啊!你疯了吗!?”
“老天爷啊,老陆你家老大这是中了邪啊!”
陆保国颜面无存,气得七窍生烟,想拍桌子,伸出手才发现,桌子都没了。
他竖眉立目,凝声喝道:“给我跪下!”
“跪?”
陆怀安一棍子甩过去,砸在了碗柜上:“我给你跪!”
一屋子人,竟没一个拉得住他。
有人见势不好,连忙去叫沈如芸过来,可惜里面好像没人在,门也打不开。
扒窗户往里头看,只能看到一片狼籍。
有人就说陆怀安这是真疯了,把自个儿东西砸完了没过瘾才来这边砸的。
一直到陆怀安打完了,舒坦了,打累了,他才喘息着慢慢停下来。
这时候,村里头但凡叫得上名字的,都已经站到他家门前了。
环顾四周,屋子里已经没一样完整的器件。
陆怀安吐出口浊气,将手中长棍拄在地上:“我打完了。”
“你这是要气死我!”陆保国抖如糠筛,在他弟的搀扶下颤抖着指着他:“你你你……”
“不是我要气死你,是你们想逼死我。”陆怀安掠过他,目光冰冷锐利地盯着赵雪兰:“下午怎么回事,说吧。”
下午什么事?
看了眼赵雪兰苍白的脸色,大家就知道,肯定又是婆媳闹别扭了。
村长下意识想出面说和,刚起个头:“一家人哪来两家话……”
话没说完,陆怀安就打断了他:“不是一家人。”
他声音低沉沙哑,带着看透世态的苍凉:“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把我当成一家人。”
听了这话,一直低垂着头的赵雪兰猛地抬头,眼底掠过一丝惊慌,听了后面那截,才轻轻吁了口气。
有什么东西,彻底失去了控制,但还好,还在她掌握之中。
“这话是怎么说的,一笔难不成能写出两个陆字?”村长还想说什么,却被周支书拦住了。
周支书看了眼陆怀安,叹了口气:“怀安都成家立业了,也不是三五岁的小孩子,闹成这样,已经不是小事了,且听听他怎么说吧。”
“行,既然大家伙都在,今天我就一次性把话说个明白。”
陆怀安拎过一张椅子,敞开腿坐下。
“各位邻居叔婶也都是从小看我长大的,我过的什么日子,想必大家也都清楚。”
不少人移开目光,神情有些尴尬。
“我小时候浑,干过不少错事,这儿给大家赔个不是。”
见他说话逻辑清晰,许多人也渐渐放松了警惕:“这没疯没中邪啊,说话挺清楚的。”
第57章 不是一家人
陆怀安扯扯嘴角,没凑出个笑:“偷鸡摸狗,泥巴糊墙,这些事我都干过,我认,但我要说的是,这和我妈的教育息息相关。”
他不会忘记,第一次捡了个鸡蛋回来,他妈是如何夸奖的。
自那之后,在她的暗示下,他开始学着偷东西,在村里上蹿下跳,干了不少缺德事,只为了获得赵雪兰的一个笑脸。
可是,太难了,那种日子,太难过了。
他一直被嫌弃到十岁,直到他弟拿了好朋友一颗弹珠回来。
他趴在窗前,听他妈告诉陆定远,不问而取,是偷,他是要做大事的人,不能像他哥一样,做个小偷。
自那以后,陆怀安再没碰过别人的东西。
“你胡说!”赵雪兰面红耳赤,跳起来就想冲过来扇他。
陆怀安握紧木棍,勾出一抹冷酷的笑:“你敢过来,我就敢打。”
他顿了顿,语气讥诮:“你当我还是前些年的陆怀安?挨打不还手的?”
不,他不是了。
数着这些年他妈对他的洗脑,什么女人就是娶回来生孩子的,不听话就要打,不打不老实,男人外边女人越多代表越有本事,什么家花不如野花香,读书没什么用得会赚钱才是真有用。
越听,众人脸色就越精彩。
赵雪兰也从一开始的恼羞成怒到了坐立难安。
她仿佛听到有人在指指点点,说她各种各样的不是。
委屈到了极点,她哭着喊陆怀安:“你从小最是听话懂事的,怎么现在越活越回去了?你闹成这样,叫我怎么做人?”
“做人?”陆怀安极轻极淡地笑了一声,抬眸淡淡地道:“你把我当过人吗?”
沈如芸班级第一,老师上门,她家那么穷,也咬着牙送了三年。
他年年第一,家里条件并不差,他爸每月做箩筐都有不少入账,他一个小孩子,本来只要上半工,都是咬着牙上的全工。
明明再上一年就能读完小学,初中老师还亲自到他家来,许诺只要他报名了他们的学校,一定会录取他。
结果呢?
赵雪兰连着病了一个月,逼着他在家侍候,洗衣做饭带孩子,床上还躺着一个。
熬了一个月,连哭带骂,直到他同意退学,她第二天病就好了。
“读书有什么用,你看你现在不是赚到钱了,要是读书,你能有这出息?”赵雪兰抹着眼泪,拍着大腿:“天地良心,你是我儿子,我难道还能害你不成?”
这倒也是,村民们又开始劝说陆怀安。
一家人关起门来过日子,吵两句闹一下也就过去了,母子之间哪有隔夜仇。
“是啊,那是母子。”陆怀安摇摇头:“可惜我没这福气,做不起你陆家的儿子。”
做过一辈子,知道那是怎样的煎熬。
这一世,他要为自己而活,他想知道,若不在这村中荒废数十载,他到底能不能活出个人样!
众人大哗,不少人都感觉奇怪。
“这,你妈怀胎十月生的你,你不是她儿子是谁儿子?”
“就是,人不能忘本啊……”
“……”
见有人撑腰,赵雪兰心里打鼓,但还是硬着头皮道:“你是我生下来的,这还能有假?”
“我不是你儿子。”陆怀安无比肯定,目光扫向陆保国:“你说呢?”
一直沉默地坐在一边,看着这场闹剧的陆保国眉宇间一片阴翳。
陆保国看陆怀安的时候,陆怀安也在看他。
他在赌。
赌他爸不知情。
然而,迎着他无惧阴狠又坚决的目光,陆保国最终败下阵来。
他仿佛瞬间老了十岁,神情憔悴:“你……是怎么知道的?”
此话一出,众人大哗。
“竟然还真不是!?”
丢了这么大的脸,陆保国已经不想继续下去,只想尽快结束这场闹剧:“你到底想做什么?”
“把我的钱还给我。”
“不可能!”赵雪兰跳起来,指着他鼻子骂他不孝:“我养你这么大,哪哪不要花钱?啊?拿你钱怎么了,你命都是我的!”
陆怀安无动于衷,继续补充着:“村头那块地划给我,我自己建房子住出去,逢年过节我会来看你们,但我赚的钱,我给你才是你的,不给,你不能抢。”
这个诉求很合理,村长和周支书对视一眼,觉得他颇为良善。
但赵雪兰坚决不答应。
到她口袋里的钱,就没有掏出来的道理。
她的要求也很简单,给钱可以,只能给五十,够他盖个土坯房,挡风遮雨也就罢了。
至于剩下的钱,那自然全得是她的,不然他们夫妻俩就别出去做事,留在村里继续上工分。
周支书听了都直皱眉:“孩子上进是好事,赵大婶,可不兴这样强横的。”
更何况都不是亲生的,这也太……
“我管他上不上进?反正他的钱就是我的,我是他妈!说破天了我也是他妈!不是我生的总归是我养的!”赵雪兰怼完,扭脸瞪着陆怀安,一脸快意:“你个白眼狼,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迟早得反咬我一口,我告诉你,这钱你想拿回去,门都没有!”
“钱不还我也可以。”不等他们高兴,陆怀安慢吞吞地补充道:“既然你们把我当儿子,我也会把你们当亲爸妈对待,给你们养老送终。”
这一下,可真是皆大欢喜,不少人更是连声赞叹。
陆怀安垂下眼皮,声音低缓,保证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那就立下字据,家产归我一半,父母百年之后,由我摔盆,田地和山都由我继承。”
这是习俗,属于长子的责任,财产分配也是长子该得的。
其他人觉得这挺合理,但是赵雪兰不干了。
家产分他一半?这怎么可能?
“你个外人也想分我家产?凭什么!?”
一句话,道尽了凉薄,也彻底湮灭了陆怀安心中最后一丝念想。
他玩味地重复了一遍,外人,凭什么。
他在心里想,上一世,他辛苦侍候他们,养老送终,贴身服侍,她心里头,究竟在想什么?
想必是得意居多:一个外人,扛了她儿子所有的责任,却一分钱都不用给。
话一出口,赵雪兰也意识到不对,可她向来说一不二,哪会给他低头,当下梗着脖子扭过脸去,气冲冲地坐下了。
陆保国也不愿意,这儿子有的话也行,多个人多双手,多个工分多点钱。
但……没有也就那样,反正他现在有定远了。
可要说分一半家产给他,那是万万不能的。
甚至田地,那也没想过要给他。
“我不用你养老送终。”陆保国扬起脸,满是骄傲:“我自己有儿子。”
第58章 老死不相往来
“老陆,你这……”
这话说出来,基本也就把这事彻底定了下来。
不少人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劝起。
就连赵雪兰也有些惊讶,总感觉哪里不大对劲,但仔细想想,又没哪里出问题。
对于他们的反应,陆怀安并不失望:“行,那就还是按原来的,把钱还我,我搬出去。”
“这也不行。”陆保国心里知道那是多大一笔钱,他这么大年纪了,也不能赚更多,这笔钱他想拿来建房子,至少定远结婚的时候,能有新房子住,不用住杂屋:“你这钱,算爸妈先借你的,等你以后需要用钱,再还你。”
陆怀安定定地看着他,半晌,缓缓摇头:“我不相信你。”
多年父子情,一朝割裂。
原来真正的感情破裂,并不需要多么愤怒的情绪表达,不过是言语越来越冷漠,越来越刻薄,在意的点,也从情感转移到金钱。
赵雪兰开始还想按以前的方法,一哭二闹三上吊,可惜陆怀安现在完全不接茬。
他不吃这一套。
只有在在意的时候,她的悲伤才会让他难过,她的委屈才会让他心疼。
已经走到这一步,谁也别说谁绝情。
最后,吵吵了大半夜,赵雪兰熬得两眼通红,愤恨地瞪着陆怀安,咬着牙说出了自己的最终诉求。
钱,她要,人,她不要。
反正这么大一笔钱,够她把建完房子再存一大笔,留着给定远读书娶媳妇。
这笔钱一定就是上次陆怀安跑船赚的,搁平时哪赚得了这么多,老钱都放出话来,以后不会跑船了,他赚的建房钱也是跑船的买命钱。
陆怀安上次还骗她说他没跑船,她就说不会闻错,那就是鱼腥味,他还不承认。
他现在就敢欺瞒,敢顶嘴,以后肯定也不会孝顺。
既然以后不跑船了,陆怀安出去打工也赚不到几个子儿,至于养老送终,看着陆怀安现在这忤逆的样儿就知道不可能,还有他说的什么逢年过节的看望……
赵雪兰看了眼自家齐齐整整的儿子女儿,扬眉吐气:她儿女双全,哪需要他这么个外人探望?那值几个钱?
“既然你口口声声说你不是我儿子,那就不是吧,当我这么些年养了条狗。”她恨恨地看了眼陆怀安,瞧着他一身破败,心里说不出的快意:“这钱就当我这些年养你的花费,你不是说还要给我养老么,至少还得给我补一百……不,两百。”
陆怀安定定地看了她很久,咬着牙道:“你拿走的四百,是我所有的钱了。”
四百!
所有人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都拿了四百了,还要两百!
老天爷啊,这么多钱!
她是要建皇宫吗?
这是要当太后娘娘了呀!
“那我不管。”赵雪兰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不然你就得给我养老。”
送终二字是犯忌讳的,她不肯说。
“行。”陆怀安撑着膝盖,慢慢站起来:“我借两百,给你这笔……”
他抬眸看着她,像是斩断了什么:“这笔买断钱。”
甚至都不需要他张口,闻讯赶来的钱叔犹带着酒气,已经豪气的把钱塞在了他手里,红着眼:“兄弟,这事了了去我家住,咱哥俩昨儿没喝够呢!”
这种家人,不要也罢!
“好。”陆怀安转过身,神色平静:“劳烦村长作个见证。”
一笔文书,双方签字。
陆保国还能签名,赵雪兰是文盲,就只按了个手印。
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张纸,曾经却压制了他整整一生。
陆怀安拿起属于自己的这一份,长长地吁了口气。
鲁迅先生所说的果然没错。
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若他直接说断绝关系,怕是每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
但他深知赵雪兰习性,由她开口,此事便顺理成章。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出门去,村民都给他让开路。
所有人都看着他,神情复杂。
他们这个村,大半的都是姓陆。
若是从前诛九族,怕是一路杀过去,能活的不过十来户。
这般关系错综复杂,血脉牵连,自然也不可能对陆怀安伸出援手。
说白了,赵雪兰话糙理不糙。
对于村里来说,陆怀安,他就一外人。
只是,看着他形单影只,有人也叹了口气。
这日子,不好过啊。
自己另立门户,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没田没地还没山,想开荒都没处去,更何况陆怀安还欠了两百块钱外债,这辈子种田种菜种到死,都不一定还得上。
也就老钱人傻钱多,敢借给陆怀安,怕是得还到猴年马月去。
其他人都围着陆保国他们在说话,周支书和老钱对视一眼,缀在陆怀安后面出去了。
“怀安。”钱叔追上去,拍了下他的肩:“你住我那去,我家房间够,等过完年再想法子,看是建房子还是怎么的,先过了年再说。”
陆怀安想了想,点了点头:“好。”
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感慨什么,敲门叫沈如芸:“是我,出来吧。”
咯吱一声,沈如芸把门打开一条门缝,眼睛往外边看。
确定是安全的,她才慢慢把门打开,很紧张:“我刚才听得……那边闹哄哄的。”
“嗯。”陆怀安看了一眼,发现她把这次带来的、还剩下的东西都打了包。
觑着他的表情,沈如芸忐忑地解释着:“我想着闹成这样了,年还是得过的,就琢磨着明天去我家,所以就打包了一下……”
她以为他们顶多是吵一架,没想到竟然闹的那么大。
隐约听了一耳朵,她没敢吱声,只是不清楚到底最后是什么结果,因为后边突然就没声儿了。
没在意她在琢磨啥,陆怀安整理了一下。
挺好的。
这也省了他再忙活,陆怀安把东西拎在手上:“我们走吧。”
凌晨三点,寒风呼啸。
出门的时候,感觉有东西飘落下来,抚在了脸上。
陆怀安抬起头,看到天空一片纷纷扬扬。
“下雪了。”
屋里的人都走了出来,保持着沉默,看着他们掩门而去。
陆怀安挺直脊背,沈如芸目不斜视。
俩人的手,在这刺骨的寒风中,温暖地握住了彼此。
第59章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直到他们身影没入这黑夜,有人才恍然惊醒般呢喃了一句。
“如果有人这样对我,我一定也会死心踏地的。”
村里面,媳妇做小伏低,男人经常不着家,婆媳关系不对付简直太正常了。
男人觉得俩人吵的烦,直接甩几耳光是挺普通的事,什么家暴?不过是正常管教。
但是没想到,出了陆怀安这么个另类。
不过是婆媳吵架,他竟然就闹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有老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粗着喉咙道:“好个屁,个眼光短浅的货,没了祖宗庇佑,他陆怀安混得出个人样?”
“就是,一毛钱没有,穷光蛋一个,还欠了两百块呐!”
“跟着他能有什么好日子,依我看呐,他这婚,早晚得离。”
你一言我一语,笑着寒喧散场。
言谈间对陆怀安的未来都不看好,贬低笑话陆怀安的目光短浅,就成了他们过年的新乐子。
不少媳妇子背着人偷偷抹了把眼泪,没敢吱声。
明明该同情沈如芸的,但心里竟然满满的都是羡慕。
如果男人支得起来,会心疼人,愿意为她们撑腰,吃糠咽米她们也愿意。
可惜,不是每个人,都叫陆怀安。
闹了这么一场,赵雪兰也倦了。
把人送走后,她再一次数了数钱。
心里终于踏实了,这么多钱,完全属于她了。
名正言顺的。
真好。
她摸了摸陆定远的头,心情有些复杂:“翻过年儿,咱们就建房,到时给你娶个媳妇子,咋样,远伢子,开心不?”
陆定远安静地躺着,眼睛涨得痛。
他妈还在絮絮叨叨的,说什么读个完小,就花钱给他找个单位,端的是铁饭碗,过舒服日子。
他握紧拳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不要媳妇,我要我哥。”
赵雪兰面色大变,腾地起身:“不准再给我提那个白眼儿狼!从今往后,他在我这就是死了!”
这是陆定远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被他妈这样凶狠地对待。
有些被吓住,他闭上了嘴,眼泪顺着耳朵淌下来,嗡嗡的听不清他妈在骂什么。
他只模糊地知道了一个事实。
他哥,是真的不会回来了。
说好的过年,团团圆圆呢?
……
一路走去,到达钱叔家里的时候,几个人都已经冷得发抖。
吹了一路的寒风,陆怀安开始还跟沈如芸牵着手,后来被吹的不行了,怕她摔着,几乎是半抱着走的。
钱叔跑的快,先跑回去开门,朝他们招手:“进来先烤点火,天太冷了,可别冻着了。”
大过年的,他这突然跑了,他妈也很担心。
火一直烧着,沏得壶里的水翻着滚儿热腾腾。
见他们终于回来,她也松了口气,虽然不明白陆怀安夫妻俩怎么也一起来了,但还是起身很热情的泡茶招呼着。
热茶入肚,浑身都暖洋洋的。
角落里码着的是劈好的木柴,此时多放几根,火一燃起来,手最先被火光舔舐,逐渐恢复了知觉。
知道他们要在这里睡后,钱妈连忙去准备床铺套被子。
“我跟您一起。”沈如芸乖巧地起身跟上,半扶半护的,怕她摔着。
等她俩进去了,周支书才迟疑地看着陆怀安:“你后边儿,是有什么打算呢?”
未来……
陆怀安其实也没想太清楚,他摇了摇头:“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不清楚。”
这事他以前想过,但真的没想过会来得这么快这么急。
说到底,他低估了赵雪兰对钱的渴望,也高估了自己在她心里的位置。
“你这情绪一上来,也是脾气暴的。”周支书抖着手点了支烟,深吸一口眯起眼睛:“你这住哪里呢,我路上琢磨了一下,要不就买老钱这后边那块荒地?我找村长给你划一下,价钱能便宜点。”
陆怀安想了想,摇头:“我不想建房子。”
故土难离,那得真是故土。
他打起精神,不想钱叔和周支书为他担心:“我在市里买了套房子,有地方住的。”
钱叔欲言又止,最后才叹了口气:“兄弟,不是哥说你,这事,嗐,也没别的辙,你妈……我是说赵雪兰啊,这情况你心里也是有数的,掉钱眼儿里了,你这……”
他想问什么,周支书知道,索性替他问出来:“你,后面跟陆家还往来吗?”
火光明明灭灭,照不进陆怀安眼里。
他眉眼微垂,沉默了片刻。
谁也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周支书神色凝重却也没打断他的思绪。
半晌,陆怀安捧着茶杯,声音有些沙哑,但语气果决:“不。”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断绝书都写了,还能有什么往来?”陆怀安自嘲般笑了笑,声音沉缓,却也坚决:“就算以后他们飞黄腾达,也跟我没关系了。”
聊了小一会,勉强算是敲定了未来几天的事情。
户口的事,就由周支书去忙活了。
最好到时转到市里去,落到他房子下边,一样是农村户口,不碍着什么。
工分也得划出来,幸好他们之前交过了钱,倒也省事。
“只是你们在县里的事,他们现在是不知道,就是这店子一开着吧,早晚还是会有消息传来的,我就怕他们后边晓得了,会闹事。”
不能低估赵雪兰的战斗力,也不能高估她的脸皮。
后悔是一定的,周支书觉得自己没看错人,陆怀安以后肯定能走出条路来。
陆家,呵,有的他们后悔的。
“我明天就带我媳妇去她娘家。”陆怀安明白他想说什么,笑了笑:“县里的生意越来越差,房东的儿子也想要把房子收回去,这趟下去,我处理一下,就带着我大舅子一起去市里。”
原本想留着店子,是想着让他弟,哦,陆定远,一个歇脚的地方。
现在不需要了。
这样是最好不过的了。
周支书就怕他想不开,非要留村里跟陆家怼起来。
那样既没意义,又耽误事儿。
正在聊天,钱妈和沈如芸回来了。
吆喝着钱叔搭把手,钱妈把饭菜都端了出来。
“天冷,都放灶台上温着呢,封好的炉子,可暖和。”钱妈和气地笑,一脸褶子很慈祥:“菜不大好,别见怪啊,赶紧吃点,别饿着了。”
要不是沈如芸肚子饿得咕咕叫,她都不知道他们居然大年夜的,这会子还没吃晚饭。
也不怨她没想到这一茬,任谁也干不出这种年夜饭都不给吃的事儿。
缺德!
第60章 七不出八不归
陆怀安和沈如芸被按到桌前,虽然天都快亮了,但这却是他们的年夜饭。
眼里含着泪花,沈如芸捧起茶杯努力微笑:“新年快乐!”
钱叔和周支书都端起酒杯,四个人轻轻一碰。
新的一年,新的未来!
只是陆怀安到底还是没怎么吃饭,哪吃得下。
不过是填了点东西进去,让自己不至于饿的睡不着。
等洗漱完躺到床上,沈如芸犹豫了一会,忽然侧过身。
以为她翻身,陆怀安没在意。
直到被人紧紧地抱住,他才疑惑地睁开眼睛。
“怀安,别难过。”沈如芸把脸埋在他脖颈里,呼吸软软香香的有些痒人:“还有我呢,我在的。”
陆怀安无声地笑了笑,伸手将她揽进怀里,用力抱紧。
是啊。
他还有媳妇呢。
沈如芸抱了他一会,突然感慨:“幸亏我们没把存折和房契带回来。”
也是前几次吃了亏,她知道赵雪兰是个雁过拔毛的性子,这次回来都只带了必用品,东西都还放在县里。
“嗯。”
“对了。”沈如芸想到个事,突然爬起来,伸手够自己放在床边的衣裳:“我缝里边的口袋里放了钱的,嘿嘿,他们没搜我身上……”
用力抱紧她,把她手臂塞被子里。
“干啥呢。”就这么一会子,她手都冰凉的了,陆怀安让她安分点。
结果沈如芸非闹着要给他看钱:“真的,你别觉得少,我特地……”
实在没辙,陆怀安叹了口气:“我有钱的。”
他手长,一伸手拿过来,从裤子里外几个口袋里都取出点钱,叠在一起,竟然还不少:“我又不是实心眼子,怎么可能把鸡蛋放一处。”
打小没安全感,他有一毛钱都恨不能分成十份到处藏,怎么可能把钱全放那里任人翻。
沈如芸看着那钱,忽然好没真实感。
这……
她瞪大眼睛,有些转不过弯来。
不是。
她都做好了吃糠咽菜的准备,结果现在告诉她,他们不仅有钱,而且还不少?
扒在他胸口,沈如芸不敢置信地压低声音:“你也太厉害了吧!”
“啧。”
那必须的。
陆怀安把她塞到被子里,裹紧:“赶紧睡觉!”
天都亮了。
虽然尽量不吵着他们,想让他们多睡会,但外头雪下了一层,屋里头亮腾腾的,外头小孩子一笑闹,他们哪里还睡得着。
跟着钱家一起吃了早饭,钱家的亲戚们就开始登门拜访。
为免尴尬,陆怀安领着沈如芸辞行。
“今儿就去啊?”
钱妈有些不舍,挺心疼他们:“你看外边还有雪呢,住几晚等雪化了再去吧?”
再三推辞后,还是钱叔出来粗着嗓子说雪停了,怕后边下更大会结冰,耽误他们去岳家拜年,钱妈才没多留。
一路送他们到山脚,钱叔抽着烟,停下脚,把肩上扛着的袋子递过来:“这是我捎回来的两件棉袄,带多了,你们拿去穿吧。”
在屋里没法拿,这太招眼,毕竟几个亲戚找他要,他都没松口。
陆怀安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旧棉袄,昨天闹了那么一场,都破了几道口子。
本来就被树枝划了,眼下更是棉絮都露了出来。
他也没客气,伸手接过道了谢:“……对了,我正月初五去县里,到时不走这边了,直接从大坝搭车。”
知道他是怕麻烦,钱叔拍了拍他的肩:“七不出八不归,我也初五,到时去你店里找你。”
“行。”
等爬了座山,中途休息的时候,陆怀安实在看着沈如芸身上这衣服扎眼。
“把衣服换了吧。”
沈如芸有些迟疑,看了眼身上的衣服:“这,爬山呢,万一刮坏了可惜了,还是先穿着吧,等去县里的时候再穿。”
“没事。”陆怀安把衣服取出来,递给她:“换上,等会你爸见着了,还以为你打鬼子去了。”
这倒也是。
不想家里人担心,沈如芸也乖乖把衣服换了。
在半路又买了些糖什么的,肉来得太迟,早没了,就又买了些盐和米。
重是重了点,反倒不容易打滑。
这也多亏昨晚的雪没下太久,山里只树梢盖了薄薄一层,地面的都融化了。
尤其背风处更是好走得很。
“我瞅着这天气,晚上怕是要下大的。”
这天阴沉沉的,云也压得低。
沈如芸赶紧加快脚步:“我们快些走路吧,实在不行我们今晚别住了,下午就回县里,我们这边要是结了冰,根本没法出行。”
这倒是真的。
陆怀安后来好几次都被大雪封山堵在岳家,耽搁了好些事。
因为给沈茂实说的是初二到,所以初一他们都在家里没出去。
屋里好些亲戚,闹哄哄的。
也不知谁喊了一嗓子,说是沈家毛脚女婿回来了。
还有小娃娃记得上次陆怀安给的糖,眼睛一亮飞快地朝外边跑。
“嗷嗷嗷!有糖糖!”
不少人都跑出来瞧热闹。
沈如芸突然无比庆幸,他们换了衣裳。
不然先前那副蓬头垢脸的模样要是让人见着了,怕是得成别人家好一阵的谈资。
沈如芸的小弟已经会走路了,小短腿跑的飞快。
后边跟着沈茂实,生怕他摔了。
陆怀安看着这小不点就觉得心里软塌塌的,伸手摸了摸毛绒绒的小脑袋,提着领子拎到怀里,塞了一把糖。
小家伙乐的咧着嘴笑,见牙不见眼的。
“新年好哇!”
一路招呼过去,倒是热闹得很。
岳父接东西,岳母泡茶,怀里还有个小奶团子吧唧吧唧。
一家人围着他们团团转,难得的轻松氛围让陆怀安紧绷的精神也逐渐放松。
冷不丁地,忽然有人问道:“小芸你这脸上怎么有伤啊,怎么整的?”
这是昨天闹起来打的,头发还短了一截呢,只是沈如芸扎得好,所以看不大出来。
陆怀安还没想好怎么说,沈如芸已经很自然地撩了下头发:“别提了,山上滑得很,摔一跤被树枝给刮了,痛死了。”
“呸呸呸。”沈妈连忙让她喝口水:“过年呢,不兴说这个的。”
什么死不死的,都不能提的。
沈如芸连忙喝水,这事就这么带过去了。
只是她瞒得过外人,自家几个怎么看不出来。
等吃完午饭,亲戚们散去了,沈妈就拉了沈如芸过去。
摸着她脸上的伤,又眼尖瞅到她断了的头发,沈妈心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是不是……你俩吵架了?他对你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