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3章登坛拜将
苏州城外校场,旌旗飘扬,数万吴越军将士,列成方阵。
五军将士,打五色旗,左军为青旗,有五千人,列阵于高台之东,右军打白旗,有五千人,列阵于高台之西,前军打赤旗,有五千人,列阵于高台之南,后军打黑旗,有五千人,列阵于高台之北,中军打黄旗,有一万人,护卫高台。
此外,还有数部郡兵,列阵于外围,有士卒抬着巨角,有力士持锤立于大鼓前,兵威壮盛。
这时,高台下,近百号手,仰头吹响号角,鼓手急擂战鼓。
激昂的号角,动人心魄的战鼓,昂扬而震撼,令所有将士,都内心振奋。
赵铭登上高台,俯视校场上的兵将,心中生出一股豪情。
有枪就是草头王,这句话一点也不假,要不是赵铭有兵,有势力,朝廷也不会给他吴越王的封爵。
现在赵铭控制江浙,成为一方诸侯,而为了维持自身的实力,一支强大的军队,必不可少。
此前,赵铭兵马不到十万,如今再接受浙江浙军,还有江北溃兵之后,赵铭从中进行挑选,总兵力已经超过二十万。
吴越国立藩,兵马翻了一倍。
这对赵铭来说,是势力倍增,而对议政府而言,则将面对巨大的后勤压力,但既然进行收编,那就得统一衣甲和旗帜,不能再穿以前的行头。
虽说都是明军,可是因为从属不同的势力,衣甲其实有很大的区别,特别是浙系诸军,几乎每镇兵马的衣甲服色,都不一样。
现在随着地盘的扩大,赵铭属下人马的成份,开始有些复杂,赵铭之所以要建立军事指挥体系,就是要统一内部人马,而要军队指挥的统一,首先就是军服和旗帜要统一。
赵铭遂即下令,让议政府给收编的人马,置办衣甲。
不过,在古代,盔甲制造的十分缓慢,一副好甲,有经验的工匠也要制造许久。
赵铭要十万人换装,议政府无论如何,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实现。
有鉴于,火器大量装备,以及燧发枪和线列步军,在各方势力之中都有出现。
赵铭遂即建议,让兵曹和工曹设计出新式布甲和军帽,令华兴公司进行生产。
整个江浙的纺织工坊,还有兵工作坊,日夜不停的三班猛赶,缝制了三万多套军服和大衣,还有军帽,用于装备参与成军仪式的五军将士,至于郡兵则穿原来的衣甲,参与仪式。
五军将士穿着新式军服,外面披着一件过膝的军大衣,脚上踩着马靴,头上带着大檐帽,帽里面的垫圈,用铁丝圈撑起,帽沿用皮革制成,整个人精神无比。
高台下方,五军将士军装整齐,崭新的燧发步枪和闪亮的刺刀,散发着阵阵震慑力。
“这么看,还真是威武之师!”陈子龙赞道。
唐通道:“这新的衣甲,看上去确实震撼,不过防御力,明显不及鸳鸯战袄!”
王翊点了点头,“这批军服,确实没什么防御力,不过胜在制作快,成本低。”
阮美道:“自从燧发枪大规模装备后,军队的训练和战法都在发生巨大变化。以前练一名步弓手,需要一两年的时间,训练一名刀盾手、长枪手,也需要一年多,而现在一个燧发枪手,只要三个月时间,半年内就可练出一支强军。说得残忍点,现在的打法已经变了,衣甲的制造速度,也要赶上军队成军,被拉上战场的速度。”
阮美长期在后方,与前线将领的想法不太一样,不过他这么一说,众将心里或多或少的,都感觉到一点,觉得有些道理。
“安静,要开始了!”就在众人议论时,礼曹判书戴之俊沉声道。
在不久前的议事中,议政府决议扩军,将神策五军,每军兵额提升至三万,并且设立督元帅府、参军府等衙门,来管理和指挥军队。
纵观历史,凡事发展过快,根基不稳的,还有挑头的,基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不过为他人做嫁衣。
从陈胜吴广、更始、赤眉,黄巾、袁绍,到杨玄感、瓦岗,再到李自成、张献忠,莫不是如此。
赵铭不想重蹈覆辙,因此在占据浙江、镇江等待地后,没有盲目的扩张。
这次,赵铭举行登坛拜将、授予番号的仪式,目光就巩固军队的凝聚力,增加将领和将士对吴越藩的认同感和自豪感,达到巩固对军队掌控力的目的。
这时,各军将士各列成阵,拜将坛上,扎着彩棚,两边红旗招展,当中一面红底黑龙旗,旗制左边,写着“大明国属”四个大字,乃是吴越国的国旗。
在大旗下,肃立十多名护旗手,腰间插着手铳,肩扛燧发火枪,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赵铭穿着大礼服,头戴大礼帽,金腰带上悬着指挥刀,马靴锃亮,白手套一尘不染,派头十足,仿佛穿越的民国军阀。
别说,这套礼服,虽然不及铠甲防御好,但是却十分英武,令不少将领,心中羡慕,都想着什么时候自己也搞一套。
主持拜将仪式的是兵曹参判顾炎武,他今天也穿了一套新式军装,也是军装笔挺,佩刀铿锵,他清清嗓子站出来道:“今日是我吴越国五军成军之日,而我吴越军的职责是驱除鞑虏,保境安民……”
顾炎武在台上长篇大论滔滔不绝,半响才话锋一转:“请藩主为给诸位将军安排职务,授予番旗!”
台下站立的将士,立刻双腿并拢,所有人都用热切的目光盯着赵铭。
众人跟随赵铭多年,除了为了抗清,也是图个升官发财。
虽然此前赵铭也任命了一些职务,但那都不是正式任命,许多都没有朝廷的认可,如今吴越国建立,今天才是真格的。
赵铭走到台前,白色手套帅气的一挥手,然后朗声道:“王翊,跟随孤多年,素有战功,孤委任你为中军都督,麾下人马,为中营军!”
王翊大喜,喜滋滋的上台接受了委任状,这是一卷黄绸,上面写着军职,落款则是赵铭,盖有吴越王的大印,同时王翊还从赵铭手里接过一面黄龙军旗。
下面人议论纷纷,王翊并非跟随赵铭最早的人,他被任命为中营都督,让人有些意外,不少老营将领,都是脸色一沉。
赵铭继续道:“阮美,你跟随孤比王翊还早,孤委任你为后军都督,掌管后营军。”
李忠明、王德顺折在江北后,老营人以阮美为代表,不过阮美后勤出身,能力有限,只能混个后营都督。
阮美立时上前行礼,接过委任状和军旗,然后站到一旁。
赵铭继续道:“谢迁,独立撑起辽东局面,孤王委任他为前营都督。如今谢迁尚在旅顺,前营副将陈友龙上前接旗!右营副将李本深,也上来接旗!”
谢迁在辽东,人没回来,右营让副将接旗,便时暂时没有都督人选。
接下来,赵铭又任命了几员副将,台下唐通不禁有些焦急,身边诸多属下,也如热锅上的蚂蚁。
这时,赵铭目光看向唐通,“左营军都督,孤委任唐通……”
这话一出,唐通周围一种将领,顿时一阵欢呼,他们大多是反正过来的将领,看见唐通被任命为都督,都连忙恭喜,而远处落选的将来,则纷纷恼怒侧目。
唐通也是高兴,在一阵叫好声中,唐通一边四下拱手,一边爽朗笑着走上台子,冲赵铭行礼,“臣谢殿下栽培!”
赵铭微笑道:“唐都督,以后左军就由你统领了!”
(明天中午更新)
第664章西南奸雄
吴越国立藩后,赵铭决议将藩兵扩充至三十万。
其中,前后左右中五营军,每军三万人,设元帅一人,设左右都督两人,水营军三万人,设元帅一人,左右都督两人。
这六军,共计十八万人,将成为吴越国的中央军,剩下十二万人,则成为驻扎地方的郡兵。
原则上,郡兵只负责驻守地方,不跨境作战,不过特殊情况,也会进行征调作战。
中央军则作为机动,支援各方,并发起远征。
除了,中央军和地方郡兵外,卫所军依旧保持,不过主要设立于海外总督区,卫所军不拿饷,还需每年给藩府上缴赋税,等同与以前的屯军。
在确立了,议政府七大议政,建立起完善的行政制度后,随着拜将授旗,吴越国的军事体系,也随之建立。
不过,赵铭计划扩军至三十万,但此时兵马才二十万,且一半都是最近整编,军队的架子虽然搭了起来,但是人马缺额还很大,右军都督,还有各军的副都督、总兵、参将,都没有任命齐全。
在赵铭整顿自己的势力,对江浙地区,建立有效统治之际,原本南北对立的局面,正发生着巨大的变化。
湖广,荆州府。
在吴三桂撤出四川,退守汉中之后,孙可望夺取了成都,控制了云贵和大半个四川。
孙可望与张献忠、李自成不同,他是读过些书的,在治理地方上,要远强于李自成、张献忠,甚至还要超过明朝的许多官员,有自己的治理方式和治国理念。
在赶走吴三桂之后,孙可望割据自守,潜心治理四川和西南。
蜀地沃野千里,地方富庶,有王霸之基,期间隆武朝廷欲恢复对四川的统治,何腾蛟曾派遣其子何文瑞,领着一万多人,进入东川,前往蜀地,想代表大明正朔,来接管蜀地,结果被孙可望派兵击败。
孙可望随对西军众将言,“方今四海波荡,群雄并起,孤割据千里,版图胜于刘邦方起之时,强于蜀之刘备,若奋威德以投合天时,霸王之业成矣。是以,孤宜改名号,以镇百姓。”
此后,孙可望向北,派出李定国,驻守保宁府,把守剑阁、巴中,防御吴三桂,又令刘文秀抢占巴县和涪陵,控制重庆府大部,斩断蜀地与湖广的联系,割据蜀地。
当时,因为北有强敌,而西军又刚据有成都,民心不附,孙可望担心两面受敌,便在李定国等人的坚持下,接受了隆武朝廷的册封,成为了大明的西川王。
孙可望于成都称王后,便潜心治理蜀地和西南,推行打压地主士绅的策略,逐渐获得了蜀地民心。
蜀地沃野千里,兵精粮足,加上孙可望赶走吴三桂之后,蜀地安定,没有战事,湖广、关中等地的百姓,听说蜀地安宁,为了躲避战事,不少人都迁入了蜀中。
西南各土司,也畏惧孙可望的实力,纷纷向孙可望遣使纳贡,承认孙可望西南之主的地位。
这样一来,孙可望在西南,可以说是红红火火,西川国也是蒸蒸日上。
孙可望在蜀地,唯我独尊,整个西南,就他一家独大,不像满清在北方,要面临南面的明军,还有内部不断的反叛势力,也不像明朝,内部分裂,周遭还有诸多敌对势力,孙可望在西南,可以说是得天独厚。
在几年的潜心经营之后,蜀地已经人心归附,孙可望的野心也日益膨胀。
这时,孙可望与部下商议,又言,“而今中原混乱,南北相争,人庶相食!百姓屡遭兵灾,人为所屠,城邑丘墟。蜀地沃野千里,土壤膏腴,粮积满仓,蜀锦之业,覆衣天下,巨木石材,不可胜用。又有鱼盐铜银之利,浮水转漕之便。今孤北守剑阁、巴中,扼守褒、斜的险要,东拒巴郡,拥地数千里,战士不下百万。若时机成熟,则出兵略地,若时机不至,则坚守屯垦,积蓄粮械,待机而出。孤大军百万,北可夺汉中,以窥秦陇,东可袭夷陵,建瓴而下,震动荆、扬。届时,孤之名,天下尽知,当即大位,使民有依。”
与赵铭遮掩不同,孙可望很早就对其属下,表示了要争夺天下的野心。
不过,孙可望虽然有心夺取天下,但是西南之地,别人打进来南,他杀出去,同样不易。
近几年来,随着蜀地逐渐恢复,孙可望士马精壮,有钱有粮又有人,自然就想干点事情,可是北面吴三桂据守汉中,西军难以突破,加上明清议和,西川作为明朝的藩属,也不好同吴三桂开战,北进便行不通,而东面,隆武朝廷也拒守夷陵,封堵西军东出道路,使得孙可望只能在蜀地自己玩。
这让孙可望十分郁闷,常常感叹苦等的时机,为何还不到来。
数月之前,隆武朝廷的使者,来到成都,向孙可望借兵,平定浙军叛乱,孙可望顿时大喜过望,认为自己的机会来临。
明朝内部的动乱,使得隆武朝廷病急乱投医,找到了孙可望,便是正中孙可望的下怀。
当下,孙可望便答应使者请求,令刘文秀率领五万大军,并借机以援救南京为名,裹挟川东忠于明朝的何文瑞、秦翼明等人出川,而他则率领十万大军随后,控制夔州、重庆东部,统一四川,而后出川与刘文秀汇合。
西军出川后,隆武朝廷湖广总督傅上瑞,派遣人员来窥视虚实,发现西川兵多达十余万,立时心中惊恐。
看架势,西川兵不像是援救隆武朝廷,反而像是要趁火打劫,加之官绅阶层,对流寇的天然警惕性,傅上瑞便下令断了西川兵的补给,意图使得西川兵,因为兵粮不足,撤一部分人回川,留下个几万人为前驱,充当炮灰。
可是不想,西川兵并不是那么好揉捏,傅上瑞一断粮,孙可望就找到了借口,趁机袭取了荆州,霸占了楚地重镇,为西川军出川,找到一个出口。
第665章隐瞒不报
南京城中,首辅大学士,鄂国公何腾蛟的府邸,就像是南京城中,最著名的旅游景点一般,街上随便抓一个人,基本都知道何阁部的府邸。
何腾蛟主持大明内阁后,在南京买下不少地皮,将原本就很大的原徐国公府邸,继续扩建,除了皇宫之外,就他的鄂国公府邸,最为显眼。
何腾蛟并非十分贪财,相比钱财,他更爱权力。
大明朝仅存半壁,内部混乱,不说危如累卵,但至少也是多事之秋。
何腾蛟大兴土木,显然有些不合事宜,他自己也知道,而他之所以还要如此,其实就是做给隆武皇帝看,乃是自污之意,给皇帝留个把柄,让皇帝放心用他。
只是何腾蛟没有想到,这个把柄这么快就用上了。
何腾蛟内阁,主持大明军政事务,对内削藩失败,对外南北议和破裂,推行的政策,全都失败。
现在又多一事,西川藩兵袭了荆州,霸占荆楚重镇,让隆武皇帝对于何腾蛟极为失望。
虽说隆武知道,何腾蛟对他还算忠心,可是这人能力实在堪忧,交代他办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办成,这样的人,就算再忠心,隆武也不敢继续重用了。
可是,隆武很快发现,何阁老并非真的没有能力,起码搞自己人,他还是很有一套的。
虽说赵铭没有要求罢免何腾蛟,但是隆武已经下定决心,为了他的江山,为了他的子孙,何腾蛟不能用了,只是当隆武准备拿掉何腾蛟首辅大学士的位子时,才发现,好家伙,整个隆武朝廷,从内到外,几乎都成了何腾蛟一党的人。
原来朝中的主战派,不知不觉,已经被何腾蛟排挤得干干净净,罢免的罢免,流放的流放,好几人已经莫名其妙的死在了琼州,而隆武朝的老巢湖广,也已经被何腾蛟的人控制。
若是大明内外环境安定,隆武倒是有信心,拿下何腾蛟,但此时乃多事之秋,倒是让隆武不敢贸然出手,投鼠忌器了。
现在不能拿下何腾蛟,可是隆武心头一口恶气,却无法下咽,最后便找了个由头,训斥何腾蛟骄奢淫逸,府邸奢华,办事不利,令其闭门思过。
近段时间以来,何腾蛟精神绷紧,不过随着清军止步江北,赵铭返回江东,南京的外部威胁暂时消除,而隆武皇帝又没有重罚于他,便让何腾蛟松了口气。
这时,在鄂国公府邸,书房内,点着火盆,何腾蛟躺在铺着毛毯的太师椅上,手里捧着暖炉,正闭目思考着。
何腾蛟很善于揣摩隆武的心思,他能感觉到,隆武对他的不满,心中阵寻思着,如何才能挽回圣心。
这时,门人忽然在外禀报,“阁老,马指挥求见!”
何腾蛟的思绪被拉了回来,锦衣卫指挥使马吉祥,严格来说,并非是何腾蛟的人。
锦衣卫指挥使这个位置,不需要对何腾蛟负责,只需要听命于皇帝,能不能坐稳那个位置,也取决于皇帝的信任。
因此马吉祥不需要讨好任何人,只需要对皇帝忠心,何腾蛟给不了他前途,不过却能给他钱途。
明朝锦衣卫指挥使这个位置,是遭人恨的,通常都没有好的结局,也不能长久担任这一职位,一旦退下来,必然没有什么好下场,肯定会被仇家找上门。
因此,何腾蛟用金银拉拢,在加上马吉祥希望为以后找个靠山,便与何腾蛟结了盟。
锦衣卫是皇帝的耳目,消息极为灵通,马吉祥来访,何腾蛟立时坐正了身子,“请马指挥进来!”
不多时,书房内被打开,马吉祥大步进来,略施一礼:“阁老,湖广急报!”
何腾蛟入阁前,是湖广总督,湖广之地,可以说是何腾蛟一党的大本营。
西川兵强占了荆州,对于隆武朝来说,是巨大的威胁,对于何腾蛟而言,同样如此。
一听这话,何腾蛟眉头一皱,“怎么说?”
马吉祥从袖子里,取出一张条子,呈上前,何腾蛟看他的神情,心头一紧,接过来打开细看,眉头顿时紧皱起来。
锦衣卫安插在西川内部的探子,传回来消息,孙可望率领十余万西川兵出穿,似乎早就有所图谋。
何腾蛟合上,眼睛眯起,缓缓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
“阁老,这孙可望不会打一开始,就没安好心吧~”马吉祥说出了心里的担忧。
何腾蛟摆了摆手,沉吟一阵,忽然问道:“这个消息你报上去没有?”
马吉祥道:“西川兵强占荆州,据说是傅总督克扣钱粮引起,我得知孙可望增兵,料起必定以此为由,所以先通知阁老,好叫阁老早做准备!”
何腾蛟微微颔首,又问道:“朝廷那边什么反应?”
“陛下,对于西川兵占据荆州,心急如焚,已经令张、杨两位大学士,处理此事!”马吉祥道:“据说,两位大学士,已经准备派遣使者,并从江西借调钱粮,去安抚西川兵!”
听到这里,何腾蛟脸上露出冷笑,对马吉祥道:“马指挥,你没有先将这个消息,告诉朝廷和皇帝,很对!”
孙可望居然率领十余万大军出川,所图必然甚大,而张同敞和杨文聪不知道孙可望大军出川,必然错误估计荆州西川兵的实力,给出的条件必然无法满足孙可望,安抚只能失败。
隆武想要重用张同敞、杨文聪,来取代何腾蛟,是因为觉得何腾蛟,办事不利,只要张同敞、杨文聪也将隆武交代的事情搞砸,那么何腾蛟就有机会,重新获得宠信。
何腾蛟当即道:“这个消息,马指挥压一压,等些天在报上去。”
马吉祥心里没底,“阁老,孙可望十余万人出川,这可是大事。若不立即告知朝廷,做好准备,万一……”
何腾蛟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语,“这个你不用担心,本阁会去信给傅上瑞,让其调集兵马,提前防备。一旦,张同敞和杨文聪安抚失败,就该本阁收拾残局。只要本阁把这件事情办好,当能挽回陛下的圣心!”
马吉祥听何腾蛟这么一说,心里有了点底,不禁频频点头道:“阁老所言极是!”
马吉祥明白了何腾蛟的计划,不禁有些佩服,看何阁老,真是稳如泰山,处变不惊,他忙行礼道:“阁老,既然如此,那我就按照阁老之意去办……”
说完,马吉祥便告辞离去,何腾蛟没有留他,只点了点头,而等他前脚一走,何腾蛟神色,立时渐渐变得阴鸷起来。
何腾蛟当即拿起笔,写下一封密信,然后叫人快马送往湖广。
第666章隐居大佬
南京城皇宫内,朱聿键召见大臣商议,解决西川兵哗变,霸占荆州之事。
如今,隆武朝廷刚损失了近二十万兵马,元气大伤,而江北有清军兵临长江,有浙系军阀,盘踞扬州与朝廷对抗,有吴越藩对南京虎视眈眈,隆武朝在江南的局势非常紧张。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西面湖广在出问题,那朱聿键真是焦头烂额,不知道该怎么对付了。
这时,在书房内,得到重用的张同敞,陈词道:“陛下,臣以为要解决眼下困境,唯有一策!”
朱聿键一手按着额头,沉声道:“卿家试言之!”
张同敞道:“启用主战派,向满清宣战,筹备北伐!”
朱聿键皱起眉头,“朝廷如今实力,自保尚且艰难,谈何北伐?”
张同敞道:“陛下,朝廷并非立刻北伐,而是借北伐之名,转移浙军、吴越藩、西川藩对朝廷造成的压力。只要大明与满清开战,西川就会受到汉中吴三桂的牵制,而浙军和吴越藩的注意力,也将转向北面,朝廷就有了喘息之机。”
朱聿键眼睛一亮,沉吟片刻,“卿家此言可行!”
朱聿键不禁从御座上站起来,在书房内,来回踱步,而后停下,点头道:“大肆宣扬北伐,制造南北对立,借着满清对大明构成的外部压力,来转移矛盾。不过,要想将浙军、吴越藩、西川藩的注意力,转向北面,朝廷首先要缓和与他们的冲突。现在,朕与赵博安、朱以海已经和解,就剩下西川藩了。”
说到这里,朱聿键看向张同敞、杨文聪,问道:“派往湖广,安抚西川兵的人选定了吗?”
杨文聪行礼道:“回禀陛下,定了!不过~”
“不过什么?”朱聿键皱眉。
杨文聪道:“臣举荐之人,乃是原兵部侍郎严起恒,其曾受堵阁部所派,出使过西川,与孙可望和西川诸将都有些交集!”
朱聿键沉吟一阵,想起来,当初堵胤锡为了拉孙可望抗击四川清军,派遣严起恒入云贵,并私自许以封王的条件,令朱聿键为之大怒。
当时,严起恒与堵胤锡一起被贬,后来堵胤锡夺了何腾蛟的兵权,隆武只能重用堵胤锡,严起恒又被复起,做到了兵部侍郎,只是随着主战派被罢免,严起恒又倒了大霉,再次被朝廷贬官。
朱聿键只知道严起恒被贬出朝廷,却不知道,他被贬到哪里,于是道:“他人在哪里,立刻复起,令其前往湖广,安抚哗变的西川兵。把荆州要回来。”
杨文聪却行礼,扣头道:“陛下,臣有罪!”
朱聿键一时不解,问道:“卿家何出此言?”
杨文聪低声道:“两年前,严起恒从兵部侍郎贬到江西吉安做同知,人还在路上,又改到广西太平去做知县,后又被贬去琼州文昌做县丞。半年前,严起恒以染疾为由,辞官归乡,去了浙江山阴隐居不出。臣给其写信,让他复出,他却推病不出!”
朱聿键脸色逐渐阴沉,两年从副部级大员,撸到县丞,而且连续遭贬,把人从南京,贬到江西,又从江西贬到广西,然后又贬到琼州,时间几乎都在路上渡过了。
古代出趟远门,可不容易,这分明是在整人,想把人耗死在路上。
朱聿键不禁大怒:“这谁干的!”
张同敞、杨文聪不言,因为始作俑者,正是朱聿键和何腾蛟。
虽说,朱聿键没有直接下令,但是何腾蛟是得到他的支持和信任,才敢这么干的。
朱聿键见众人不说话,心里明白过来,不禁一阵沉默,半响走回御座坐下,叹气道:“看来,严爱卿对朝廷有怨气啊!也罢,就由朕亲自下旨,招他入朝吧。”
湖广,岳州府,巴陵。
巴陵县,乃是岳州府城所在。
虽说,岳州是三湘门户,湖广境内的交通要冲,人员往来频繁,但是近两个月来,来往岳州的人,却一下多了许多,且都是大员。
从1655年,正月开始,便不时有人来到岳州,人员形形色色,且以官员居多。
这些人,来到岳州,并非是为了登岳阳楼,也不是为了欣赏洞庭美景,他们不远千里,有的甚至从南京赶来,不为别的,而是为了探访一人,便是隐居于君山岛的主战派大佬,前文渊阁大学士堵胤锡。
这可就忙坏了巴陵知县,来的人不是有名望的士绅,就是比他大的官员,每个都不能得罪,哪里来的上官都得陪着,县里的事务几乎荒废,三天两头的陪同各位大人往君山岛跑。
二月初一,巴陵知县徐可义,正在县衙里歇着,衙役忽然来报,说是有朝廷大员到了驿站。
徐可义问报,心里不禁抱怨,这是怎么呢?堵阁老在君山岛住了两年,以前除了襄阳总兵刘体纯,不时送点东西来,也没见谁来。
现在也不是逢年过节,怎么突然一窝蜂的过来,就跟赶集似的。
徐可义心里十分不情愿,可抱怨归抱怨,他还是赶紧前往驿站,接待朝廷来的大员。
徐可义只是个知县,无法接触到朝廷大事,不过从风向来看,徐可义也看出来一点,是不是朝廷又要启用堵阁老了。
来到巴陵的大员,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被朝廷复起的兵部侍郎严起恒。他受命前往湖广,处理西川兵哗变之事。
严起恒从南京赶来湖广,并未第一时间,去荆州处理西川兵哗变,而是匆匆来到岳州,拜会老上级堵胤锡。
这时,在前往君山的湖船上,严起恒立于船头,看着烟波浩渺的洞庭湖,许可义站在身后,不禁壮着胆子试探道:“大人一至湖广,就来看望堵阁老,真是令人敬佩啊!”
严起恒站在船头,不禁笑道:“堵阁部乃朝廷栋梁,又是本官的老上官,本官多亏了阁老栽培,路过岳州,自是要前来拜见。”
说着,严起恒看了徐可义一眼,道:“最近看望阁老的人,多了很多吧!”
徐可义有些抱怨道:“确实多了很多,巴陵为了接待各位上官,都被吃穷了!”
严起恒闻语道。“就这一阵,咬牙挺挺,对你没有坏处。”
听了这话,许可义就算再笨,也明白了。自从堵胤锡到君山岛隐居后,上面就有人暗示他,监视堵胤锡的一举一动,而他也是这么做的。
现在看来,朝廷的风向,可能又要变了。
这让徐可义心头一惊,堵阁老这是要被复起无疑了,看来得赶紧让人,给堵阁部送些土特产,一来巴结,二来好让这些前来君山看望堵胤锡的大人知晓,巴陵县令对堵阁老向来照顾,否则让这些大员知道,巴陵县怠慢了堵阁老,随便一人,就能把他整死。
第667章草堂相谈
君山岛,草屋。
堵胤锡之子,堵钟麟见到严起恒到来,心头一惊,忙上前见了礼,将严起恒和徐可义,请入草堂,送上茶水,便去请堵胤锡。
这时,严起恒却道:“徐知县若是有事,就先去忙吧!”
徐可义先前听了严起恒的话,正想巴结堵胤锡,忙摇头道:“卑职今日无事,陪大人坐一坐。”
严起恒放下茶杯,“不!徐知县你有事!”
徐可义屁股刚落坐,闻语急忙站起来,连忙躬身,额头冒汗,“卑职确实有事,确实有事~”
徐可义反应过来,严起恒这是有要事与堵胤锡谈,不想让他听去,于是只得连忙告退。
等徐可义一走,堵仲麟便领着一名头戴斗笠,穿着布衣的老者,来到草屋前。
老者渔夫打扮,手里还提着两条鲫鱼,正是堵胤锡。
“拿去煲汤!”堵胤锡将鱼递给老妻,便来到草堂。
严起恒顿时起身,疾步上前,单膝行礼,“恩相!”
堵胤锡一把托住他,没让他跪下,“震生,汝朝廷命官,老夫一节草民,不必多礼!”
严起恒动情道:“恩相不论何时,都是我的老上官。”
堵胤锡道:“坐下说吧!”
两人落座,严起恒便迫不及待道:“恩相,朝中风向变了。”
“嗯!”堵胤锡喝了口粗茶,随意回应一声。
严起恒知道,朝中风向一变,原本对堵胤锡避之不及的一些人,便向苍蝇一般嗡嗡的围了上来,堵胤锡自然已经知道朝中之事,但他还是说道:“自何腾蛟出任首辅后,推行南北议和,对内削藩之策。如今削藩失败,南北议和也已经被清兵撕毁,何腾蛟主持两大国策,都已经破产,陛下对何腾蛟极为失望。如今,清军虽止步江北,吴越藩也与朝廷和解,但西川兵又在荆州哗变,强占了荆州。朝廷可以说正是多事之秋。现在陛下不想用何腾蛟,而朝中其它阁臣,又能力有限。这西川兵哗变,虽说是何腾蛟、傅上瑞克扣军资引起,但提出向西川借兵的却是张阁部。此时,陛下急需要能臣,来主持朝廷大局,恩相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出山!”
堵胤锡喝着茶,“看来震生是支持老夫出山。”
严起恒却道:“恩相,我以为现在出山,吃力不逃好,不如再等一等。”
堵胤锡放下茶杯,目视严起恒,严起恒道:“如今朝廷内部混乱,而西川兵霸占荆州,显然早有预谋。荆州这团火,要是处理不好,用不了多久,几十万西川兵大军压境,也并非不可能啊。”
在经历过几次罢免,甚至差点病死在被贬到琼州的道路之事后,严起恒内心已经有了变化。
看着堵胤锡,一次次力王狂澜,却又看到,每当堵胤锡和追随者,打出一片大好时局,又亲手被上面毁掉,严起恒内心已经有了怨念。
皇帝在朝廷危难的时刻,用他们这些主战派,局势一旦好转,就将他们踢走,重用何腾蛟等奸臣。
这种“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的行为,令严起恒已经寒心。
这也是,朝廷复起他,他起初推辞不出的原因。
严起恒最后之所以,还是复出,一是因为朱聿键亲自下旨,二是,他需要一个施展抱负的舞台,三是,他复出后,多少能够照顾一下,一些被何腾蛟整治的同袍,庇护一些同僚和门人。
不过,严起恒虽然复出,但是对于隆武朝廷,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忠诚。
此前,他会无条件的忠于皇帝,而现在,他则还在观察,皇帝到底值不值得他去复出,同时也再观察天下间,其它潜在的明主。
如果朱聿键还是老样子,或者严起恒发现有比朱聿键更英明的主君,他将不会死忠朱聿键,而是择主侍之。
严起恒知道堵胤锡对朝廷忠心,正是这种忠心,皇帝才可以一句话,就免了堵胤锡的官职,拿走主战派的成果,而不需要任何付出。
现在天下局势不明,湖广随时可能发生大战,严起恒不希望,堵胤锡过早出山,至少要等到皇帝开出令人满意的条件才行。
堵胤锡道:“震生,你不想老夫去趟这潭浑水。”堵胤锡叹息一声,“孙可望称藩,乃是老夫一力促成,如今闹成这样,并非老夫愿意看见。老夫听说,你这次是奉命去处理西川兵哗变,其实荆州之事,你无需过于忧虑,闹不出大事!”
严起恒思虑一阵,有点明白了堵胤锡的意思,点了点头,“如今天下,各方平衡,孙可望要是清醒,应该会比较克制。”
堵胤锡沉声道:“前不久,朝廷削藩,引起浙军叛乱,满清立时趁机南下,夺去江北数府,缴获军资堆积如山。若是孙可望,反叛朝廷,攻击湖广,满清定然会再插一杠子。届时,不管是清军攻蜀,还是攻击朝廷,对孙可望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因此,老夫可以断言,孙可望会在荆州大做文章,却不可能真正与朝廷开战,也不会彻底撕破脸皮,而是会留有余地,以待天下大变。”
如今天下,名义上南北对立,其实乃是天下多分,其中满清独占北方,实力最强,隆武朝廷、鲁王朱以海、吴越藩、西川藩、郑成功等诸多势力,则各据有南方的一块地盘。
众弱联合在一起,实力虽已经远超过清军,但是由于离心离德,分裂割据,相互牵制,无法发挥出真正的实力,所以联合只能勉强抗住清军。
而,众弱之中,一旦发生内讧,就会给清军壮大的机会,若是清军连续吞并一些势力,最后便会发展到,众弱联合也难以相抗的地步,最后一一被满清灭掉。
这就像是秦与六国一样。
因此,孙可望如果清醒,是不会给满清机会,多半不会把事情闹大,除非他有办法迅速击败隆武朝廷,接受隆武朝的势力,不给满清插一杠子的机会。
严起恒听了堵胤锡的话,不禁道:“恩相以为孙可望此人如何?”
堵胤锡不明白严起恒为何出此言,想了想,还是道:“算得上奸雄!”
第668章择主而事
严起恒闻语又道:“那鲁王殿下呢?”
堵胤锡皱起眉头,不过还是道:“殿下英武,知兵善战,乃当世贤王,确为储君最佳人选,只可惜~”
严起恒继续道:“吴越王,赵博安如何?”
堵胤锡喝了口茶,半响回道:“赵博安本来当世英雄,可观其近来行径,他日必为汉贼!”
严起恒闻语,不再说话,堵胤锡目光扫视他一眼,也不再言。
主战派在何腾蛟上位后,遭受巨大打击,堵胤锡被迫隐居君山,而另一位大佬江西总督万元吉,则死于流放广西途中,令不少人都寒了心。
堵胤锡见严起恒接连发问,已经察觉到严起恒的心思,不过他并没有劝说严起恒,人各有志,主战派摊上他这么个大佬,立下赫赫战功,却遭受不公平的待遇,他没有脸面要求,他们还像以前一样,保持一颗赤子之心。
堵胤锡已经明白,严起恒过来,其实是想劝他,重新选择可以辅佐的明主,但是他不可能这么做,
堵胤锡站起身来,叹了口气,“吃口饭再走吧!”
当下,堵胤锡与严起恒,在草堂用饭,接下来两人不了政事,只话了些家常,谈起一些熟人,而每提起一些亡故的同袍,两人都是一阵叹息。
“恩相!如今天下变幻莫测,谁主沉浮,尚未可知。为自身计,恩相应早做打算!”严起恒站在岸边,躬身道别。
堵胤锡却道:“荆州之事,老夫虽料定,孙可望必不会扩大事态,但处理不好,还是会让北边渔利。江浙事变,朝廷已经伤了元气,令满清占去数府之地。荆州之事,你务必处理妥当,不能再让满清渔利。若是又让满清借机占据数城,此消彼长之下,对天下乃大不利!”
严起恒闻堵胤锡之语,知道老上司,虽说被罢官,遭受不公,但心中依旧向着朝廷,不会给自己留后路,于是摇了摇头,登上船头,然后一拱手,转身入仓。
小船儿上,堵钟麟荡起船橹,离开君山,往岳州而去。
严起恒在君山拜见了堵胤锡后,遂即与随从,前往荆州,去处理西川兵哗变一事。
在前往荆州的官道上,严起恒领着数旗,纵马奔行。
这时,副使张家玉,追上严起恒,两马齐头并进,不禁问道:“就要到荆州了!先前在君山,大人为何不将想法告知阁老?”
严起恒目光注视前方,一边夹紧马腹,一边随口回道:“阁老为人,我十分清楚,他不会同意我们的想法,况且~”
张家玉抽了一鞭子在马臀上,冷笑接过话头道:“况且,就算让阁老选,阁老也不会选择孙可望!”
严起恒奔驰中。回头看了张家玉一眼,见他神情颇为不屑,沉声道:“看来你也不想选孙可望。”
张家玉没有回答,严起恒见此,呼出一口长气,“那就先看看孙可望的虚实吧!”
语毕,严起恒忽然一扯马缰绳,冲上了一座山丘,驻马远眺荆州城,身后骑兵,立时跟着冲上来,勒停了马缰。
这时,严起恒向西眺望,发现荆州城外,大营蔓延,不禁心头一惊,皱眉道:“朝廷的情报有误!”
张家玉脸色也沉了下来,“看架势,至少有十几万人啊!”说完,他不禁愠怒道:“荆州来了这么多西川兵,怎么没一个人通知我们,难道傅上瑞的人都是瞎子、聋子吗?”
严起恒扯动马缰,控制着被西军连营气势所骇,有些不听话的战马,舔了舔嘴唇道:“他是何腾蛟的人,不可能帮本官!”
张家玉道:“难道他们想将荆州的事情闹大,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严起恒摇了摇头,讽刺道:“何阁老的想法清奇,常常会有损人不利己之举,本官现在也不知晓,他们有什么想法。”
说完,众人沉默着注视,成片的军营,张家玉打破沉默道:“看着架势,莫非孙可望到了荆州?”
“他来了更好,免得本官入川!”严起恒语毕,便一拔马缰,便冲下了山坡,满是豪情的朗声大喝,“随本官去会会这个西南枭雄!”
张家玉等人连忙拔马,紧随于后,众人绝尘奔向荆州。
荆州城,已经集结了十五万西川兵,不过孙可望确实没有轻举妄动。
如今这局势,天下任何一方势力,想要破局,都很艰难,而对于南明内部的各方势力来说,更是难上加难。
隆武朝想削藩,可削得不好,引发叛乱,清军立时插手,孙可望想出川,一旦与隆武朝交战,清军肯定也会横插一杠子。
总之,各方相互牵制,又有满清虎视眈眈,只要明朝内部一乱,清军必然乘机渔利,着实让明朝内部,有心壮大实力的各方势力,十分被动,不敢轻举妄动。
在这些势力之中,各方想要壮大自身势力,就得损害同一阵营内,其他的势力的利益,而满清又会趁机渔利,让任何一个想要夺取明朝统治权的势力,都举步维艰,难以打破局面。
隆武朝廷想通过消藩,来统一内部,结果便是惨重的失败,现在孙可望要出川,占据荆州,便是损害了同一阵营中,隆武朝廷的利益,一旦两方发生大战,清军必然渔利。
孙可望作为一方霸主,多少有些大局观,他能在明朝最危机的时刻,率兵出云贵,入川抗击清军,为明朝分担压力,便是因为他知道,唇亡齿寒,不能让满清一家独大的道理。
因此,孙可望到了荆州后,虽对湖广垂涎欲滴,却也不敢妄动。
毕竟有隆武朝廷的例子在前,孙可望只能在行宫内,苦思破局的对策。
在大明内部几大势力之中,赵铭已经有了他的破局之策,就是在南洋扩张,找到了新的增量力量,清军对此无机可乘。而隆武朝进行削藩的破局之策,已经破产。朱以海、孙可望则还没有打破局面,发展自身势力的策略。
这时,孙可望正站在书房内,面对着地图出神,部将冯双礼,走进来抱拳行礼,“大王,朝廷使者到驿馆了!”
孙可望思绪被拉回来,眉头一挑,“终于来了!”
第669章其非明主
驿馆内,严起恒推开窗户,打量把守驿馆的西川兵甲士。
张家玉坐在房间里,不禁道:“孙可望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还不见我们。”
严起恒走回来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笑道:“若是孙可望不想开战,又想强占荆州不还,芷园以为他会怎么做?”
张家玉看了严起恒一眼,捋了捋鄂下短须,沉吟道,“既然不能真打,那便只有恐吓,来达到他的目的。他肯定先晾着我们,再展现一番西川国的实力。”
严起恒端起茶杯,喝起茶来,不再说话。
这时,驿站外,忽然一阵喧哗,一名身穿土黄色官府的西川国官员,在甲士的簇拥下,进入驿馆。
不多时,屋外驿丞便道:“两位大人,大王派人来接你们了。”
屋门打开,严起恒笑着站起身来,对张家玉道:“芷园,随本官去见一见孙大王。”
两人抖了抖袍子,便走出房间,前来的西川国官员,却伸手拦住,扬起脸道:“两位使者,就准备这样拜见大王?”
张家玉一愣,疑惑道,“不然呢?”
西川国官员道:“在下已经为两位准备了入见的礼服,还请两位换上,以免失礼。”
张家玉皱起眉头,孙可望这是在摆谱,“本官大明~”
严起恒一伸手,将张家玉挡在身后,打断他的话语,微笑道:“换,还请将礼服拿来。”
当下,两人换上了孙可望准备的礼服,乘坐车架,在甲士的护卫下,前往孙可望的行宫。
明朝在荆州封过三个亲藩,湘王朱柏、辽王朱植、惠王朱常润,不过由于时间久远,加上战乱,荆州城中的宫殿,大多都已经毁坏。
在隆武朝廷收复荆州后,惠藩和辽藩返回荆州,利用藩王身份,重新拿回田产和府邸,并加以修缮。
西川兵占据荆州后,惠藩和辽藩逃出荆州,孙可望便霸占惠王府邸,作为自己的行宫。
马车在行宫前停下,严起恒、张家玉下来,便见宫门前,甲士林立,彩旗飘飘,一行人在侍卫的引领下,来到宫殿外,便被力士阻拦,大殿前的广场上,西川国的文武个个盛装出席,一个个的服饰比大明这个老牌帝国还要夸张。
这时,孙可望前后簇拥着鸾旗,左右皆是旄骑护卫,乘坐六匹健马拉着四轮大车,来到殿前,而后再一众西川国大臣的簇拥下,进入大殿。
天子架六,孙可望作为藩王,明显已经逾越,排场搞的比大明皇帝都还大。
张家玉脸色沉了下来,严起恒见此,对孙可望的兴趣,失去了大半。
“宣使者进殿!”在孙可望和西川国文武,进入大殿后不久,呼声从内往外,被侍卫传了出来。
严起恒和张家玉,遂即登上台阶,进入大殿,在两侧端坐得笔直的文武注视下,走到殿中,行礼道:“拜见殿下!”
孙可望身穿冕服,头戴冕旒冠,派头十足的抬手道:“请起,赐座!”
太监,搬来座位,严起恒和张家玉入座后,孙可望看向严起恒,大笑道:“严侍郎与孤相熟,若投孤麾下,孤愿授以左相之职!”
当年严起恒奉堵胤锡之命,出使云贵,劝说孙可望出兵四川,算是熟人。
孙可望乃是流寇出身,得不到士绅大户的支持,西川国立国后,孙可望为了获得绝大多数百姓的支持,一直推行打击地主士绅的政策。
这使得,读书人普遍反感西川国,造成了西川国急缺行政人才和谋士、
孙可望确实很欣赏严起恒,希望他能效忠自己。
严起恒却微笑拱手,“殿下好意,在下只能心领。这次在下奉命入楚,乃是使命再身,不敢忘记职责。”
孙可望不想,严起恒居然都不考虑,就拒绝了他的好意,脸不禁沉了下来。
流寇出身的孙可望,摆这么大的排场,一是通过西川国的礼制,来向明朝示威,宣示西川国已经是一个健全的王国,二是,越匮乏什么,就越想得到什么。
孙可望一直被人视为流寇,如今他已经成为一国之主,不想天下人,继续将他试为流寇,所以搞出比明朝还大的排场,以及复杂的礼仪和规制,妄图得到天下的认可,并吸引人才。
孙可望听严起恒的话语,见拉拢不成,沉着脸道:“哦,不知道严侍郎,有什么使命?”
严起恒行礼道:“奉朝廷之命,处理西川兵哗变,安抚西川兵,请殿下归还荆州。”
孙可望闻语冷笑一声,“这次孤王麾下将士,因何占据荆州,想必严侍郎也清楚,不需要孤给你们解释。朝廷想要孤撤出荆州可以,但是必须将欠饷补齐。”
张家玉闻语,不禁问道:“多少?”
孙可望沉声道:“孤自起兵入川,为大明抗清以来,耗费巨万,死伤将士无数。这次收到朝廷之邀,发兵来援,朝廷不发补给,全是孤王自筹。因此,朝廷不给孤一千万两,孤不会撤出荆州。”
“一千万两?”张家玉大惊,“这根本不可能?”
孙可望却冷笑道:“怎么,嫌多?仔细算下来,孤还算少了!”
严起恒拦住张家玉道:“殿下,一千万两,朝廷确实拿不出来,还请殿下退让一步,在下也想想别的解决方案。”
孙可望道:“朝廷从不发饷,若是朝廷不给,孤便自取。”
言下之意,便是荆州只是开始。
严起恒知道,这只是孙可望的威胁之语,遂即道:“还请殿下给些时间,在下需要回禀朝廷。”
孙可望微笑道:“可以,严侍郎若是改变主意,也可随时告知于孤!”
大殿接见结束,严起恒于张佳玉返回驿站,两人在房间内坐下,张家玉不禁埋怨道:“一千万两,朝廷根本拿不出来,这个想都不用想,朝廷肯定不会同意,严大人有什么好禀报的,莫非对孙可望的招揽动了心。”
严起恒也不生气,坐下来喝了口茶,才道:“我今日观那孙可望,其非明主也!方今天下,雌雄未定,孙可望不学周公吐哺走迎国士,亦不学曹孟德光脚迎许攸,反而端起架子,盛加修饰,妄自尊大,怎能留住人才,又何以争天下?”
第670章阻止何腾蛟
张家玉听了严起恒对孙可望的评价,不禁点头,他心中其实更加中意于鲁王朱以海,退一步,吴越王赵博安,也比孙可望强,所以一直对孙可望抱有成见,不希望严起恒带着他们,投靠孙可望。
“大人所言透彻!”张家玉赞了一声,遂即却又道:“可是,孙可望所提要求,难道真报上去!”
严起恒放下茶杯,正色道:“报,自是要报上去。”
张家玉也是聪明人,捋着短须,一阵思索,逐渐明白过来,“孙可望不会真与朝廷开战,其所言一千万两,目的不过漫天要价,不想归还荆州。朝廷想收回荆州,却也不能发兵。这样一来,根本就谈不拢,大人将孙可望的条件,报上去,是想让朝廷做出退让,接受大人的条件!”
严起恒颔首道:“不错!眼下看来,让孙可望直接交出荆州,已经不可能。朝廷那边不让步的话,我们在这里根本没法谈。”
张家玉皱眉道:“可荆州是湖广重镇,难道让给孙可望。”
严起恒站起身来,叹气道:“如今多事之秋,荆州已经被孙可望占据,朝廷又无力收回,本官只能尽力。”
~~~~~~
南京,鄂国公府邸。
何腾蛟看完了严起恒送到内阁的奏疏,捋着长须,沉声问道:“陛下和内阁是什么意思?”
在发现隆武对自己失望后,何腾蛟并没有时刻出现在隆武面前,而是在闭门思过后,上书朱聿键,称病不出,一直在府邸内,不再接触内阁事务,将国事全部交给张同敞、杨文聪来处理。
这到不是何腾蛟要交权,而是故意为之,皇帝不是嫌弃他能力不足么,那他就将政务,都交给皇帝的新宠张同敞来出理。
不过,这只是表象,他没去内阁,却依靠着朝中党羽,来操控朝中事务,令属下官员对张同敞的政令,阳奉阴违,搞出诸多事端,让皇帝迁怒张同敞,明白张同敞的能力,还不及他老何。
“阁老,陛下得知孙可望开口要一千万两,立时便大发雷霆!”金堡微笑道:“他们谈出这样的条件,居然还有脸上报朝廷!”
何腾蛟皱眉沉思一阵,将奏折还给了金堡,沉声道:“哼!严起恒这只狐狸,把这种条件送上来,目的乃是降低陛下的预期。有这一千万两的条件在前,后面他谈成什么样子,都比这个条件要强。”
金堡闻语一愣,不禁佩服何阁老,心思缜密,洞察人心。
“阁老的意思是说,严起恒是故意为之?”金堡道。
何腾蛟问道:“陛下之后如何反应,有换人的打算吗?”
金堡摇了摇头,“没有,而是想让严起恒继续谈!”
何腾蛟冷笑一声,“这就对了。”
金堡道:“那严起恒岂不是有机会,能与孙可望谈拢!”
何腾蛟在书房内走了两步,忽然沉声道:“让人监视严起恒,另外需要尽快摸清楚孙可望的想法,让傅上瑞做好准备。”
金堡道:“这恐怕不太好办!”
何腾蛟道:“怎么不好办?让丁魁楚上书,叫陛下再派个陛下信任的自己人过去!严起恒送上来一千万两的条件,陛下没有把他撤了,但心中多少会有些疑虑,派个人监视和督促,完全可行!”
何腾蛟闭门不出,不过内阁里并非没人,丁魁楚就是他这一派的内阁大学士。
金堡闻语,点了点头,“卑职这就去拜见丁阁部!”
~~~~~~
三月,荆州。
在谈判的间隙,孙可望一边修缮行宫,一边分配荆州藩田,将辽藩和惠藩的田产,分给荆州百姓和佃户,以获得百姓对他的支持。
孙可望虽摆尽派头,制定一个王朝该有的礼仪和制度,想获得士绅的认可,但是效果甚微。
其实孙可望也知道,问题根源所在,乃是他推行的策略,伤害了士绅的利益,要想获得士绅支持,大西政权必须做出转变。
但是,孙可望又清楚,他能发展壮大,是获得了底层百姓的支持,孙可望无法舍弃这一点,便只有继续推行,打击士绅地主和宗藩的政策,而在这种政策下,也让治下百姓趋之若鹜。
在孙可望已经将荆州视作自己的地盘,摆出一副不走的架势之时,严起恒和张家玉则在驿馆内等候朝廷的消息。
这日,朝廷派来礼部侍郎丁时魁,见到了两人。
驿馆内,丁时魁冷声道:“一千万两的条件,朝廷绝对不会接受。陛下和内阁的意思,最多十万两,多的一分没有。”
张家玉闻语,有些恼怒,“十万两,西川兵回川的路费都不够!”
丁时魁道:“孙可望得寸进尺,朝廷就是这么个意思!”
张家玉道:“之前还准备调集江西的钱粮,现在也不给呢?”
丁时魁点头,冷声道,“不给了!”
这话把张家玉气得手往桌上拍,“那谁能谈让谁谈,我们没法子谈!这样的条件,孙可望根本不会接受。”
丁时魁冷笑道:“怎么谈,那不是本官的职责,本官只是传递陛下和内阁的意思。”
张家玉被他的话激怒,严起恒挥手制指他,沉着脸对刘湘客道:“朝廷的意思,本官知道了。”
丁时魁已经传达了朝廷的意思,便离开房间,张家玉有些愤怒道:“大人,朝廷这是什么意思?”
严起恒沉声道:“丁时魁的话,或许并非朝廷的意思。丁时魁是崇祯十三年进士,甲申后,一路南逃,不过他是湖北江夏人,何腾蛟在湖广的势力盘根错节,看来有人不想看见我们谈判成功。”
张家玉闻语,不禁怒道:“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难道非要将锅砸了,他们才满意!”
严起恒摇了摇头,沉吟半响后,“何腾蛟应该是想等你我失败后,接机攻击张阁部、杨阁部,而后自己接手荆州之事!”
张家玉色变:“何腾蛟接受荆州之事?”遂即不禁焦灼道:“那湖广恐怕都要完蛋!大人,我们必须阻止何腾蛟啊!”
(婚期将近,更新不稳定,还望大家谅解。明晚更新!)
第671章祸水东引
当年湖广大战,堵胤锡击败了清军,挽救了隆武朝廷的危局,为朱聿键立足长沙,打下了基础。
何腾蛟心怀嫉妒,攻击堵胤锡欺君,擅自许以孙可望封王,造成堵胤锡被罢免,何腾蛟趁机拿到湖广兵权。
不久之后,恰逢浙军邀请隆武朝发兵增援,何腾蛟率领几十万大军北上,却按兵不动,想要坐山观虎斗,等清军与浙军两败俱伤后再出手。
结果,何腾蛟按兵不动,清军的援军却进入湖广,突然出现在何腾蛟面前。
何腾蛟全无准备,前锋瞬间溃败,他本人也准备,仓惶南逃。
眼看着,几十万大军,要一败涂地,整个湖广都有可能失陷,堵胤锡发动兵变,夺取了军队的控制权,拼死抵抗之下,将清军挡了下来。
此后,随着天下局势转变,堵胤锡和主战派的文武们,战武昌,建瓴而下,最终于浙军会师,收复南京,鼎定了半壁江山,开创了隆武朝的大好局面。
这时,堵胤锡却再次遭到罢免,而何腾蛟因为能揣摩皇帝心意,又一次窃取大权。
而何腾蛟掌握大权后,却又一次毁掉了隆武朝廷的大好局面。
这么一看,何腾蛟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偏偏又不自知,还非要掌权。
这对于隆武朝廷来说,简直是一场灾难。
现在,张家玉听严起恒的话,何腾蛟抱着搅黄他们的谈判,然后自己接手的主意,立时就急了。
这事要是交给了何腾蛟,恐怕朝廷要完。
虽说,严起恒等人再选择明主,但是他们的目的,不是毁灭明朝,而是引一为名主入朝,来接手朝局,实现大明的复兴。
严起恒看见张家玉焦急的模样,沉默片刻,神情凝重,“要想阻止何腾蛟插手,便只有我们与孙可望达成和解。”
“可这样的条件~~~”张家玉一脸的懊恼。
严起恒沉吟片刻,“本官到是有个想法,或许能成!”
~~~~~~
荆州,西川王行宫。
大殿内,孙可望照旧穿着龙袍,头戴冕旒冠,盛装出席。
严起恒和张家玉在两侧西川文武的注目下,进入大殿,行礼道:“拜见殿下!”
孙可望微微抬手,他已经得知了隆武朝最近的情况,知道隆武朝不可能出兵夺回荆州,所以有恃无恐。
“免礼吧!”孙可望微微抬手,遂即笑道:“两位今日前来,想必是能够回复孤王了。”
严起恒拱手道:“殿下以为方今天下大势如何?”
孙可望眉头微皱,没想到严起恒,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提出这样一个问题。
说实话,孙可望称王,建立西川国后,曾不只一次幻想,能有智谋之士,与他纵论时局,谈论天下。
只可惜,孙大王麾下大多是泥土腿子出身,水平有限,孙可望期许很久,也没人给他来个隆中对,甚至没有什么人,能够了解他的野心和志向。
这种感觉对于孙大王来说,一腔抱负无人诉说,鳖得那是相当难受。
孙可望不禁坐正了身子,精神一振,“严侍郎何意?”
严起恒沉声道:“在以为如今天下,大明朝廷虽具有半壁,但却是一盘散沙,而清虽败,却独霸北地,天下大势,仍然在清不在明!”
孙可望骤起眉头,“鞑子确实强大,但这又如何?”
严起恒继续道:“天下之势,当论其轻重、大小。战国之际,秦国势大,苏季子合六国以拒之,各国得安十五载。后秦攻韩、魏,而齐不救,韩、魏亡,齐、楚亦亡。如今清据北方,气势若秦,而朝廷、西川、吴越、鲁王,犹如六国也。如今清军兵临长江,朝廷危机,殿下不救,反而霸占荆州,比之齐不就韩魏,有过之而无不及也!”
孙可望脸上露出不快的神情,严起恒之言有理,也正是因为如此,孙可望才没有在占据荆州后,继续攻击湖广,怕隆武朝像弘光朝一样崩盘。不过,孙可望同时也清楚,如今的清,根本比不上秦,而这也就是他占据荆州的原因。
“严侍郎言重了!”孙可望冷笑一声,“清军虽兵临长江,但想过江,孤王看来并不容易。鞑子没有严侍郎说得那么强,朝廷也不像韩魏那般弱!”
严起恒继续道:“殿下,占据荆州,其义为何?不过是意图东向耳,而殿下东向,朝廷定然危机,予清可趁之机,届时清定成强秦之势,殿下亦危。若殿下不欲东向,夺荆州又有何意?同舟共济、唇亡齿寒之言,殿下不可不思。若是相互攻伐,则朝廷必折于清,而西川之亡,可立待矣。昔晋灭虢而虞亡,秦灭韩、魏而齐、楚亡,晋灭蜀汉而吴亡,八王自残而刘石强,元灭金而宋亡益速,古今大势,殿下明鉴!”
孙可望眉头皱成川字,不得不承认,严起恒说的话,还是有些道理。
西川兵占据荆州后,孙可望确实进退两难,以荆州为出口,继续进攻明朝,明朝在他与清军的夹击下,必然灭亡。届时,西川国的势力虽然壮大,但满清灭亡明朝后,势力也随之增长,到时候,西川国根本无力相抗。
若是占据荆州这个出口,不继续进攻,西川国需要大量兵力驻守于此,而明朝也会用大量兵力,来监视荆州,甚至夺取荆州。
这样一来,西川国和隆武朝廷都将被牵制住大批兵力,无力去干别的事情,最后还是会让,满清渔利。
孙可望沉默半响,忽然哈哈大笑道:“严侍郎,真是好口才,孤王之前所言,现在依然作数,只要先生投效孤王,孤必以宰相待之。”
严起恒不为所动,而是问道:“殿下既然觉得在下之言,有些道理,不知道殿下能否归还荆州?”
孙可望脸一沉,“严侍郎说的有道理,方才陈说了孤据荆州之害,但为言归还荆州之好,对孤与西川又有何利呢?”
严起恒道:“殿下若大度优容,连兵共拒满清,可保西川安宁。”
孙可望不为所动,颇有霸气道,“天下之势,此消彼长,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若只是暂保安宁,那是万万不够的!”
严起恒满脸自信道:“如今天下,合众力,抗满清,则众力生,若自相残杀,则清必胜。在下知殿下心怀大志,欲壮大西川国。殿下取朝廷之地,壮西川之势,乃是助清灭朝廷,不如取清之地,壮西川之势,待清灭,再分雌雄。”
孙可望挑眉道:“取清之地?”遂即摇头道:“谈何容易!”
严起恒道:“汉中之地,乃蜀中门户。想必殿下垂涎日久,只因蜀道艰难,才没有发兵取之。殿下若能归还荆州,在下可上书朝廷,准许西川兵借道勋阳,袭取汉中。”
第672章袭取汉中
驿馆内,丁时魁在房间内看着书信。
半响,他抬头问道:“严、张二人回来没?”
随从行礼道:“回禀大人,还未归来!”
丁时魁闻语,看向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不禁道:“什么时辰呢?”
“酉时一刻。”随从低声回道。
丁时魁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怎么还不回来,莫非谈不拢,被孙可望扣下呢?”
遂即丁时魁,又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要是孙可望翻脸,肯定连驿馆也一锅端了,现在驿馆没事,就说明严起恒和张家玉没事。
“莫非被孙可望留下吃饭?”丁时魁不禁合上书信,站起身来,忽然吩咐道:“派人去打听打听,一有消息,立刻告知本官。”
随从当即行礼,“卑职知晓。”语毕,便转身走出房间。
这时,随从刚从院子里出来,走到大门口,严起恒和张家玉却脸色潮红的走了进来。
随从见此,急忙又折返回去,告知了丁时魁。
当下,丁时魁便急匆匆的走出房间,来到院门口,整理了下官袍,两只手藏在袖子里,挡在门前。
“严大人,怎么才回来?”丁时魁打量这两人,皱眉道。
严起恒微微一笑,“谈到现在,还请丁大人让一让,本官还需要写折子,上奏朝廷。”
丁时魁神色一变,“谈得怎么样?”
张家玉冷笑一声,“怕是让丁大人失望了!”
丁时魁满脸不可置信,“难道你们谈好呢?这怎么可能?”
严起恒不置可否,走进房间,张家玉紧随其后,没有理会丁时魁,便跟着进了房间。
这时,严起恒走回桌案后坐下,提起毛笔准备书写,而张家玉则将门关上,在一旁坐下,然后沉声问道:“大人,这个条件,陛下和朝廷能够接受吗?”
严起恒呼出一口浊气,“不同意又能怎样?朝廷既然不想与孙可望开战,那唯有此法,允许孙可望暂借荆州,支持西川兵从勋阳攻入汉中,而一旦孙可望与清军开战,西川军对朝廷的威胁,立时就会消减大半。”
张家玉低头沉思,发现朝廷若不接受,也要不回荆州,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不多时,严起恒刷刷写完一份奏疏,对外换道:“来人!”
一名小旗官进来行礼,严起恒将奏疏递给他,严肃道:“快马加急,报去南京!”
“喏!”小旗接过奏疏,立时抱拳。
~~~~~~
湖广,武昌府向东的官道上,三名背插小旗的骑兵,快步奔驰,马蹄践踏地面,卷起一阵阵的黄尘。
这时,骑兵纵马狂奔,通过一片树林,忽然,官道上绷直了一条绊马索,为首的骑兵躲闪不及,马蹄被绊,顿时马失前蹄,骑兵和战马一起栽倒于地,向前翻滚,惊起一片尘土。
马上骑士被率了个七荤八素,刚要坐起,树林中便拥出一队人马,数杆长枪同时刺来,骑士满脸惊愕,不敢动弹。
后面两名骑兵见此,大惊失色,急忙勒马,拔马回奔,林中“嗖嗖”数十支弩箭袭来,两名骑兵纷纷坠马而亡。
“军弩!”被俘的骑兵大惊失色,颤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众多黑衣人却不作答,为首一人走上前来,在骑兵胸前摸了摸,取出一封奏疏,打开看了看,声音冰冷道:“处理干净!”
一名黑衣人顿时从后抱住骑兵的头,锋利的刀子,在喉咙上一拉,鲜血飚射。
很快,士卒的尸体,就被人拖入树林中掩埋,地上的血迹被清理干净,黑衣人头领一挥手,众人便牵着马匹离开。
……
四月间,荆州城。
城外军营,十余万西川兵驻扎在长江北侧的旷野里,整齐的大帐一座接着一座,一望无际,从巴蜀顺流而下的近百艘大船停泊在长江边,桅杆如林,十分壮观。
此时已经是四月底,西川兵在荆州已经集结了大批军粮和军资,就等孙可望一声令下,大军将拔营出发。
严起恒所言的方案,孙可望思虑再三后,最终同意了袭取汉中的建议。
汉中对于巴蜀的重要性,远胜于荆州,拿下汉中,巴蜀才能算彻底安全。
此时,天下局势,确实如同严起恒之言,满清一家独大,明朝内部一盘散沙。
现在明朝内部各方联合,才迫使满清不敢冒然南下,一旦明朝内部动乱,满清必然会乘虚而入。
前有,李自成、张献忠搅乱明朝,造成满清入关,后有左良玉东叛,造成弘光朝迅速土崩瓦解。
这两个例子,距离太近,许多人,包括孙可望都亲身经历了,他不得不引以为戒,提起警惕。
因此,孙可望同意了严起恒的建议,自郧阳袭击汉中,获得巴蜀门户,同时也打开通往关中的入口。
这并非是明朝内部动乱,而是削弱满清的实力,有利益天下时局。
当然,孙可望同意此策,其实还另有打算,便是汉中他要,荆州他也不打算还。
这时,孙可望已经做好了准备,不过他还再耐心的等待巴蜀传来的消息。
毕竟汉中易守难攻,他需要与李定国配合,才有袭取汉中的把握。
清晨,长江边上,孙可望站在一座山丘上注视着滚滚东流的长江水,思绪飘了很远。
这时,一队骑兵奔驰过来,冯双礼匆匆跑上来,行礼道:“大王,剑阁送来的书信!”
孙可望闻语眉头一挑,急忙接过书信,展开扫视,顿时大喜,“哈哈……定国同意孤王决定,他会按约出兵!”
孙可望脸色潮红的将书信收起,西川兵若据有汉中、荆州,他便有实力称帝了。
当下孙可望合上书信,问道:“明朝那边什么反应?”
冯双礼道:“湖广总督傅上瑞已经下令荆州外围的明军后撤,郧阳和襄阳的明军,也给我们送来了行军图!”
孙可望闻语精神一振,大喜道:“传令下去,召集众将议事,孤王将准备发兵,两路攻击汉中,而后北伐关陇!”
冯双礼立刻抱拳,“臣遵命!”
第673章伏击孙可望
郧阳府,据说是鄂、豫、陕三省流民建立,于明成化十二年,也就是1476年,才设立为府。
这一带土地贫瘠,山林起伏,民风彪悍,李自成当年都没打进来。
这时,在郧阳府境内,房县之西,一支庞大的大军,自东南迤逦而来,由于道路崎岖,行进得极其缓慢,前后绵延十余里长。
大批穿着土黄色衣甲的士卒,肩膀上扛着鸟铳、长矛,低头注意着脚下,在崎岖的山道上,艰难的向前跋涉。
骑在马背上的军官,则不时警惕的四下打量。
孙可望拔动马缰,勒住战马,在道路旁边停下,而后目光扫视前方,只见山峦起伏,不禁问道:“到哪儿呢?”
大纛旗下,冯双礼喘息道,“刚过房县,前面应是竹山县,也就是古之上庸!”
孙可望露出喜色,上庸古道,连接汉中,虽道路崎岖,但比翻越大巴山,进入汉中,还是要容易许多。
“吴三桂怎么也想不到,孤王会自上庸杀入汉中。”孙可望虽疲惫,但却满脸得意之色。
西军与吴三桂多次交手,在四川厮杀了数年,最终凭借着人数优势,将吴三桂赶出了四川。
在与吴三桂交战之中,总体而言,西军败多胜少,好几次,孙可望都被吴三桂杀得几乎全军覆灭,但是吴三桂麾下关宁军战力虽然强大,可人数却很有限,而且难以得到支援。
孙可望虽然多次战败,但是他在川南和云贵推行的土地政策,获得了底层百姓支持,使得他有取之不尽的兵源,还有充足的粮食。
孙可望数次攻击成都失利,可下一次进攻,又能拉出几十万人马,吴三桂耗不过,最终只能撤出四川,退守汉中。
吴三桂曾数次击败孙可望,孙可望一直想找机会击败吴三桂,但汉中之地,易守难攻,即便是孙可望麾下最能打的李定国,也无法攻入汉中,令孙可望一直耿耿于怀。
冯双礼颇为振奋道:“吴三桂之兵,主要防备我们出川,都摆在大巴山北麓,控扼石牛道、米仓道,对于东面,却少有驻军。这次大王借道,自上庸杀入汉中,大军如神兵天将,出现于吴三桂之后,可直驱南郑,届时吴三桂必溃!”
孙可望微微颔首,他率领十万大军,自上庸突入汉中,然后趁着关宁军反应不及,迅速扑向南郑。
如此一来,防守石牛道、米仓道的关宁军,便陷入进退两难之境,撤退回援南郑,李定国便会趁机出川,杀入汉中,与孙可望夹击关宁军,若是不退,等孙可望攻下南郑,斩断他们的退路,关宁军将全军覆没于汉中。
“此战,孤必定震动天下!”孙可望有些激动,正欲拔马前进,前进的队伍,却忽然停了下来。
冯双礼见此,不禁问道:“怎么回事?”
大纛旗下,骑兵立时飞驰而出,前往探查。
不多时,前方传回消息,前锋到了堵水东岸。
冯双礼得知缘由,当即道:“大王,前锋被堵水拦住,因而停下!”
“就到堵水呢?”这次孙可望进兵的路线,就是沿着堵水河谷西进,而后逆着堵水支流竹溪河,向西北进军,突破白土关,杀入汉中。
现在大军已经抵达堵水,就说明快接近汉中了。
孙可望见冯双礼点了点头,立时下令,“传孤旨意,前军立刻搭建浮桥,渡过堵水,抢占白土关。”
传令骑兵,行礼领命,便疾驰而去。
看见骑兵飞驰的背影,孙可望沉声道:“大军抵达上庸,让各部加快速度进军,以免走漏消息。”
竹山县城外,堵水河上,西军搭建了三座浮桥,一队队的士卒,从浮桥上经过。
这时,在浮桥不远处,堵水东面的方域山上,藏了万余官兵。
湖广总督傅上瑞,身穿绯色官袍,站在山头,拿着千里镜,观察着宛如长蛇的西军队伍。
“过去多少人呢?”傅上瑞放下千里镜,沉声问道。
旁边部将曹志键舔着干裂的嘴唇,“回禀督宪,应该已经过去了三万!”
傅上瑞眉头紧皱,“孙可望怎么还没来?”
曹志键道:“督宪,道路狭窄,西贼人马蔓延十余里,孙可望随中军行动,应该还在后面!”
另一员部将,张先壁不禁道:“要不卑职,派人去探查探查!”
傅上瑞摇了摇头,“算了!不要打草惊蛇,等孙可望到来!”
说完,傅上瑞环视众人,严肃道:“这一仗,关系湖广安危,也关系到何阁老和本督能否翻身,诸位务必尽力!”
“喏!我等定效死力!”张先壁等人抱拳,大声回应。
傅上瑞见此,微微颔首,“只要生擒孙可望,再夺回荆州,陛下就能重新重用何阁老,这湖广,便依旧是我们的天下!”
正说着话,旁边负责观察的将领,忽然急声道:“来了!孙可望的大纛!”
傅上瑞闻语,心头一震,忙顺着将领手指的方向,拿起千里镜望去,果然看见远处一面“孙”字王旗大纛,沿着山路,缓慢向前挺进。
不多时,孙可望已经来到河边,这里有大片河滩,等待渡河的西川兵和辎重聚集在河滩上,人头攒动,人声马嘶。
孙可望看河滩上,挤了这么多人,不禁皱眉道:“再搭一座浮桥,专用于辎重过河!”
他命令刚下,远处忽然响起一声高亢嘹亮的号角声,紧接着,早就瞄准了河滩的火炮,突然开火。
突如其来的号角声和炮声,传入耳中,是那么的刺耳和突兀。
孙可望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枚炮弹就落在身边,溅起河滩上的碎石,周围士卒瞬间倒了一片。
远处官军炮阵,炮声隆隆,在极短的瞬间,便有数十枚炮弹,砸向江滩,西川兵突遭袭击,死伤惨重,顿时一阵骚动。
“有伏兵!”冯双礼情急之下,急声怒吼。
孙可望满脸惊骇,看见身后方域山上,突然杀声四起,无数官军从山上冲杀下来,直扑江滩,于此同时,在堵水西岸,竹山县城城门大开,数千官军呼啸而出,直奔浮桥而来。
“是明军!”孙可望肝胆俱裂,万没想到,会遭受明军的伏击。
一时间,孙可望被气得哇哇大叫,孤王顾全大局,未了避免被满清渔利,没有在隆武朝危难时,趁机夺取湖广,隆武朝廷为何在孤王,去取汉中,与清军作战之际,埋伏孤王?
这对隆武朝廷有什么好处?孙可望几乎抓狂,而就在这时,冯双礼奔驰过来,急声怒吼:“大王,快突过江去!”
第674章孙可望兵败
十万西川兵,拉得太长,蔓延十余里,如同一根面条。
前锋过江后,已经通过黄矛关,没过江的后军,尾巴还在十余里外的太平寨。
在堵水岸边的人马,也就三四千人,被大炮一轰,顿时骚乱。
这时,万余官军从方域山杀出,后方西川兵行军路线两侧,也是杀声震天,影藏在各个山头的官军,趁机杀出,西川兵立刻就被截成数断。
犹豫距离远,加上道路崎岖蜿蜒,根本不晓得有多少官军埋伏。
这时,官军漫山遍野冲来,曹志键领着五六百骑兵,直接扑向江滩。
江滩上,三千多西川兵,顿时惶恐的涌向浮桥,可是浮桥一时间,根本过不了多少人,不时有士卒被挤得落入江水中。
眼看,官军骑兵冲来,江滩上的西川兵,要被赶入江中淹死,冯双礼猛抽孙可望的马臀,让孙可望过江,他则大声怒吼,“护军营,给我冲,拦住敌骑!”
语毕,冯双礼大喝一声,召集近百骑兵,迎着官军骑兵冲去。
“砰砰砰”的三眼铳声响起,双方骑兵,纷纷坠马,紧接着便撞击在一起。
人嚎马嘶,战刀翻飞,长矛突刺,两军骑兵贯穿对方阵型,对冲过后,入目俱是一地的尸体,无主的战马。
孙可望被护卫簇拥着,挤上浮桥,桥上拥挤了大量辎重和无数士卒,通过速度十分缓慢。
在堵水西岸江滩上,渡过江的人马,立时便向汉中方向进军,江滩上根本没有多少人马。
西川军遭受埋伏,加上前锋将领,已经前出到七八里之外,江滩上的西川兵,稍作抵抗,就被官军杀散。
“堵住浮桥,用火箭给我射!”官军大将赵印选,大声怒吼。
拿着盾牌的官军,立时堵住浮桥,后面弓箭手,纷纷取出火箭点燃,而后齐齐弯弓放箭,无数火箭,射向浮桥,桥上士卒避无可避,不是被射死,就是跳入水中。
孙可望见此,不禁一阵绝望,悲愤大呼,“天要亡我!”
就在这时,西岸官军后方,忽然一阵蹄声传来,一员西军大将,领着三四百士卒杀了回来。
道路狭窄,调头不便,大军根本施展不开,白文选纵马杀入官军之中,马槊连刺,瞬间杀死数人。
“大王休慌!臣来也!”白文选大声怒吼,纵马冲杀,将堵在浮桥前的官军杀散。
孙可望本来见前后被堵,陷入绝望,见此急纵马,奔驰过河。
这时,孙可望惊魂未定,勒马驻立于西岸,旁边部将指着东岸,惊骇道:“大王快看!”
众人眺望东岸,只见东岸长达十余里的进步路线上,火光冲天,硝烟弥漫。
孙可望脸色铁青,后方的西川兵,遭受官军伏击,恐怕全都要完蛋。
“严起恒、张家玉,你们竟敢耍孤!”孙可望以为一开始就遭受了明朝的算计。
这时,浑身是血的冯双礼冲过桥,来到孙可望身边,“大王,中军和后军全完了。”
从方域山冲杀下来的官军,已经杀到江滩,而远处其它山头埋伏的官军,也杀了过来。
白文选见此,不禁痛苦道:“大王,完了,没过来的估计全完了。”
此时,刚被白文选杀散的官军,在赵印选的率领下,再次杀来。
于此同时,在浮桥之南,又是一声号炮,数千官军,满野杀出。
冯双礼当即狂声怒吼,“大王,没奈何,烧桥撤离吧!”
白文选阻止道:“不能烧,还有将士再抢渡,一旦烧桥,便彻底绝了弟兄们的生路。”
“不烧桥,官军杀过来怎么办?不要忘了,我们前方还有清军阻拦!”冯双礼怒嚎道。
孙可望见此,面沉如水,咬牙切齿,“现在不能妇人之仁,烧桥,马上撤离!”
语毕,孙可望拔马西走,白文选随行,冯双礼断后烧桥。
西岸江滩上的西川兵,纷纷向西逛奔,孙可望奔出数里,回望后方,只听见杀声漫天,眼中满是仇恨,他回头凝视半响,而后一扯缰绳,继续向西前进。
浮桥被点燃,东岸江滩上的西川兵,不是投降,就是被赶入江中淹死。
这时,傅上瑞在督标士卒的护卫下来到江边,曹志键纵马过来,急声道:“督宪,让孙可望跑了。卑职这就组织人手渡河,追杀孙可望!”
傅上瑞摆了摆手,得意道:“算了!先令各部剿灭东岸的西贼,而后集结兵力,迅速夺取荆州。”
在严起恒与孙可望达成协议之后,何腾蛟与傅上瑞得知了孙可望并没有攻击湖广之意,借着孙可望放松警惕的机会,设下圈套和埋伏。
傅上瑞事先调集了六万余精兵,郧阳王光泰等部,进行埋伏,杀了孙可望一个错手不及。
曹志键不禁皱眉道:“督宪,斩草务必除根。难道就这么放了孙可望?”
傅上瑞却冷笑道:“让王光泰,封锁道路,孙可望只能继续前往汉中。届时,他多半要死于吴三桂之手,但吴三桂要灭孙可望,想必也不好受。此乃本督一石二鸟之计也!”
西川兵中军和后军尽没,等官军夺下荆州,孙可望想回四川,往回走,已经走不通,便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汉中进军。
此前,若是十万西军,突然杀入汉中,吴三桂肯定必败,而现在孙可望只剩下残兵败将,情况便不好说了,汉中必定一场恶战。
这场恶战,无论谁胜,都是惨胜,胜得一方,将无力窥视湖广,傅上瑞乐于见到。
~~~~~~
几日后,荆州城中,忽然大乱,城中的西川兵,四处跑动,到处劫掠。
驿馆内,张家玉匆匆跑进来,见了严起恒,喘息道:“大人,事情不妙,傅上瑞伏击了孙可望,城中西川兵已经大乱。”
严起恒闻语,大惊失色,“怎会如此?”
张家玉拿来两身百姓服饰,急声道:“大人,西川兵肯定怀疑我等,咱们赶快躲一躲。”
当下两人换了百姓衣服,在士卒的帮助下,翻出驿馆。
这时两人刚走,驿馆大门就被西川兵撞开,一队凶神恶煞的士卒闯了进来。
丁时魁听见动静,惊惶从房间里窜出来,却不想迎面撞上西川兵,西川兵将领,见其一声明朝官袍,顿时大怒。
“不要!”丁时魁惊恐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看见举起的战刀,骇得面无人色,但西川将领却不为所动,愤怒的战刀一挥,一刀便削掉脑袋。
丁时魁的脑袋,在空中转了几个圈,掉在地上,双目圆瞪,透露着惊恐,死不瞑目。
大将马元利,提着滴血的战刀,愤怒大吼:“一个不留,给我统统杀光!”
第675章投奔江东
丁时魁的无头尸体栽倒在院子里,驿馆内没来得及撤走的使团人员,全部都被西川兵砍杀。
荆州城中的大乱,持续半日,不久,城中的西川兵,便自西城涌出,仓惶向西逃离。
一间民宅内,一名汉子悄悄推门而入,他关好门,来到院子内,对严起恒行礼道:“大人,西川兵已经撤出荆州了!”
严起恒神色阴沉,没有理会汉子,而是愠声道:“傅上瑞袭击孙可望,是朝廷的意思,还是他自作主张?”
张家玉摇头道:“现在还不从得知?不过我等的奏疏,早就送上去了,朝廷因该知道才是!”
严起恒心中憋了一口气,“这事如果是朝廷之意,那么从一开始,你我就被朝廷利用,是朝廷的弃子。若是傅上瑞自作主张,那他就真是该杀。而不论是,哪一种,此时袭击孙可望,就算将其击杀,对朝廷又有什么好处?”
无论是朝廷的决议,还是傅上瑞的主张,现在隆武朝在刚与浙军和吴越藩,翻脸没多久,清军兵临长江的情况下,在西面又多了一个敌人。
孙可望死了,西川国大乱,明军没有实力入川,说不定清军会乘虚而入,占据四川。
若是,孙可望没死,他必定与隆武朝为敌,好报一箭之仇。
张家玉道:“现在西川兵撤走,想必朝廷兵马,应该很快就至。届时一问便知!”
在西川兵撤离荆州不久,傅上瑞率领得胜的五六万大军,与从武昌、长沙赶来的十余万大军会师,然后浩浩荡荡的逼近荆州。
西川兵,得知孙可望遭受伏击,生死不知,担心被困在荆州,弃城西归,傅上瑞兵不刃血,便夺回了荆州。
荆州府,孙可望刚修缮没多久的行宫,摇身一变,成了傅上瑞的行辕。
这时,在行辕外的街道上,大队的明军士卒,来回巡逻,恢复城中秩序。
严起恒、张家玉得知官军已经入城,遂即从民居出来,准备前往傅上瑞的行辕,他们刚出民居,便被一队巡逻的士卒拦住,询问身份。
正在这时,一名将领骑马经过,远远看见两人,不禁一愣,而后夹马过来。
“怎么回事?”王昌沉声道。
巡逻的百户官见是个参将,忙行礼道:“回禀将军,卑职怀疑他们是西贼余孽,正要盘问!”
张家玉正要说话,王昌却抢先道:“这是本将熟人,不是西贼余孽,你等且去巡视吧!”
百户闻语,犹豫了一下,还是抱拳,领着属下离开。
王昌等巡逻士卒一走远,立时翻身下马,将严起恒拉道一边,焦急道:“大人,怎在此地,不知道傅总督再捉拿大人吗?”
严起恒一脸疑惑,“将军认识我?”
王昌解释道:“某王昌,当年大人随堵阁老,围攻荆州,招抚湖北,我与兄长王光恩、王光泰,前来军前拜见,曾见过大人一面。”
严起恒想起来,“你是郧阳的王将军。”
王昌闻语,喜道:“大人记起卑职了。”遂即又神色一变,急声道:“大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随我来。”
荆州府,总督行辕内。
“督宪,丁时魁,丁大人被西贼杀了!”曹志键沉声说道。
傅上瑞闻语,脸上露出悲伤之色,内心其实毫无波澜,甚至还有些欢喜。
毕竟,丁时魁也算是知情人,死了也好,免得他动手。
“严起恒和张家玉呢?”傅上瑞急声道。
曹志键道:“回禀督宪,驿馆没有发现两人的尸体,城中也不见两人踪迹!”
傅上瑞眉头皱起,这两个人不死,对于他和何腾蛟来说,将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严起恒写的奏疏,被傅上瑞半路劫了,使得严起恒与孙可望达成的协定,未能传到朝廷。
傅上瑞将奏疏一事瞒下,而后一面派人告知孙可望,朝廷同意协议,并令襄阳、郧阳的驻军,给西川兵让开通道,准许西川兵,借道伐清,一面又秘密调集军队埋伏,借口孙可望不宣而战,伏击孙可望。
为了避免事情败露,傅上瑞早已恶人先告状,上书说,严起恒、张家玉勾结孙可望,言孙可望要封严起恒为西川国宰相,而严起恒则配合孙可望,利用谈判来迷惑朝廷,趁机偷袭湖广。
虽说,傅上瑞已经上书,但是他还是担心,严起恒和张家玉回朝廷后告状,所以他一定要抓住两人。
傅上瑞来回踱步,“继续搜查,必须抓住他们。他们勾结西贼,罪该万死,如遇反抗,不必留情!”
曹志键明白傅上瑞的意思,希望严起恒和张家玉,死于乱兵之中,不想留下活口,但他在城中,早已秘密搜索一遍,确实没发现两人。
“督宪,按理说,他们知道朝廷收复荆州,应该自己出来才是。现在却没有消息,而卑职也确实没有发现他们,莫非被西贼裹挟入川呢?”曹志键道。
“要真是被裹挟入川,那他们就是黄泥巴掉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傅上瑞说了一句,但还是不放心道:“你再搜一遍,不要局限于城内,范围要大一些。”
“卑职领命!”曹志键见傅上瑞坚持,便只能躬身领命。
~~~~~~
荆州城外,长江上,一艘货船,正顺流而下。
船舱内,严起恒与张家玉对坐,两人桌前摆着茶点,都没有心思动。
张家玉道:“大人,我们返回南京,告发傅上瑞、何腾蛟!”
严起恒摇了摇头,“算了,傅上瑞击败孙可望,夺回荆州城,皇帝就算相信我们,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张家玉道:“这是为何?这可是欺君啊!”
严起恒沉声道:“因为傅上瑞与堵阁老不一样,堵阁老忠心于陛下,若是陛下坚持,堵阁老不会与陛下对抗,但是傅上瑞和何腾蛟不一样,把他们逼急了,他们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张家玉闻语一惊,“大人的意思是说,他们敢~~~”
严起恒挥手打断他,两人一阵沉默,半响张家玉不禁问道:“既然如此,我们要去哪里?”
严起恒沉声道:“江东,去江东看看!”
第676章就这家了
每个王朝发展到一定时期,都会爆发出各种问题。
天灾、饥荒、流寇、土地兼并、外敌、吏治腐败、军阀割据,像赶集似的一一登场。
这些问题,犹如人身上的恶习和腐肉,若不去之,人就会一天天病重,最后被拖死。
这个时候,王朝想要生存下去,就得进行改革,狠下心来,动刀子割掉身上的腐肉,改掉不良的习惯治理顽疾,但是腐肉与身体神经相联,割掉会疼,恶习成瘾,已经成了依赖。
若是没有大毅力,大决心,改掉恶习,革掉腐肉,那王朝必将走向末路。
明中期时,出了一位猛人,对明朝进行过改革,可是明朝病未痊愈,腐肉还未割尽,便又停止了治理。
这使得各种问题,又一个不少的陆续找了回来,什么腐败、土地兼并、天灾、饥荒、流寇、外敌一一出现,最终天下大乱。
从几十年前,辽事起,而后关内,起义不断,天下初乱,到如今已经过去了四十余年。
天下百姓困苦久矣,人心思定,俱希望天下能够早除恶疾,恢复安定。
几十年间,崇祯皇帝失败了,李自成失败了,弘光朝廷也失败了,现在看来,隆武朝也很难成功。
如今这天下,到底该怎么走,由谁来结束混乱,完成大一统,天下有志之事,都在进行观察和选择。
西南孙可望,雄据巴蜀天府之国;东南郑成功,具有福建,享海贸之利;江北鲁王,威望素著,拥兵十余万;江东吴越王,割据江浙,纵横大洋;南京隆武朝廷,大明正朔。
这些势力周围,都聚集了一批人才和志士,意图结束乱世,统一天下。
甚至,还有一部分人,选择了北方的满清。
现在天下雌雄未定,倒底谁能完成大一统和恢复天下秩序的使命,尚未可知。
有志之士,为民请命,当为百姓选择一位明主,来结束天下的纷争。
货船顺江东下,过武昌、九江、安庆、南京,最后抵达上海。
五月时间,大海上东南季风盛行,台湾、吕宋等地的船只,停满了黄埔江两岸。
此前,江东丝织业发达,出口大量的丝绸和布匹,赚取无数白银,停靠于上海港的船只,主要是将江东的货物,往海外运。
现在,随着台湾和吕宋岛的开发,港口出现大量来自台湾和吕宋的货船,将台湾和吕宋生产的粮食、烟草、木材,甚至水果,运到江东。
如今江东不仅是世界上,最大的商品输出地,也是最大的消费市场,经济极度繁荣。
严起恒与张家玉登上码头,于一路来的景象不同,上海港极为热闹,黄埔江两岸仓库林立,人员穿梭,繁忙无比。
两人站在码头上,看见江面上桅杆如林,看着热闹繁忙,冲满活力的场景,不禁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出惊讶。
严起恒和张家玉随便数了数,江边停泊了至少近千条货船,有内河平底船,有运河上的漕船,还有海上福船,甚至倭国和西夷的商船。
两人穿过码头,看见苦力搬运着船上物资,不禁大开眼界。
黄浦江沿岸的码头,距离上海县城,还有一段距离,两人走出来,便见道路旁居然还有车马行,于是租了辆马车,前往上海县城。
同明朝统治的其它州县不同,江东因为商业化程度较高,人口像城池聚集,但是原来的城池,又容不下那么多人,所以城池形成了大片的居民区,还有街道和集市。
张家玉挑开车帘,往外看了看,不禁道:“此等场景,原只有苏州能见,今观上海,恐不下于苏州。”
这时,马车已经道了城门外的车马行,车夫遂即停了马车,对里面道:“两位先生,已经到县城了。”
两人下车,付给车夫一两银子,车夫从腰间钱袋之中,取出十多枚铜元找零,张家玉接过铜元,发现有两种,一种大而重,一种小而轻,两种正面都是一个侧面人头像,背面则是龙纹和数字。
张家玉拿着铜元看了看,不禁道:“吴越藩果然野心勃勃!”
严起恒却约带深意的道:“就怕他没有野心。”
这时,两人站在城门前,嘈杂之声迎面扑来,城中店铺的喧哗,沿街叫卖的小贩,讨价还价的声音,另两人仿佛置身盛世。
严起恒道:“进去看看!”
一般而言,各地城池,进入城中,都需要上缴入城税,遇上早上人多,往往需要排起长队。
上海县虽有士卒盘查,但是入城却不用上缴税钱,人员进进出出,放行速度极快。
严起恒和张家玉都有些震惊,对于一项财政紧张的明朝来说,入城税可以说是各地方衙门,一笔不可缺的收入,吴越国是有多富,居然有钱不收。
两人进入城中,只见街道两边,旗幡飞舞,商铺林立,有福建的茶叶、江西的瓷器、南洋的香料、象牙、稻米、烟草、水果,当然最多的还是,一家连着一家的布庄。
这里的商品,大多是进行大宗交易,也进行零售,各国来的商人,在城中店铺看货,满意后下单,城外仓库立时发货,直接装船运往内地和海外。
两人从繁华的街道走过,来到一条酒馆林立的街道。
酒楼里坐满了各地来的商人,而街边的小店,则坐着一群群的普通人。
张家玉更是惊讶,“看这些人的装扮,不过是寻常百姓家,或者是些卖力气的劳力,怎也在店中吃喝?”
一般而言,寻常百姓,一年到头,能不饿着肚子,就已经阿弥陀佛了,根本攒不到几个铜子,只有逢年过节,或者是秋收后,才有机会上街,最多也就买点生活必须品,吃上一碗光头面。
可是,眼前的江东百姓,坐在小店内,吃着面条,上面盖着肉沫码子,桌上还摆着肉包、饼子、蚕豆,有甚者还要了一壶酒,一盘肉,吃得极为丰盛。
严起恒见此也甚为惊讶,江东百姓富足,超过了他的想象。
两人看着百姓吃喝,不觉自己也饿了,于是进了一家酒肆,店小二立时笑脸相迎。
严起恒与张家玉,在窗户边坐下,听了小二的介绍,菜品丰富,价格又不贵,还提供南洋来的水果,于是随便点了些。
这时严起恒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目光扫视酒肆内外,低声道:“见一叶而知深秋,窥一斑而见全豹!芷园以为如何?”
张家玉颇为激动道:“吴越王治民如此,吾不走了!”
严起恒微笑道:“不去江北再看一看?”
张家玉道:“刚踏上码头,吾意便决矣!”
第677章择主而事
杭州,吴越国王京。
赵铭称藩建制后,将杭城定为吴越国都城,王府和议政府都自苏州迁至杭州。
对此,议政府内,不少官员提出反对,认为江浙新附,不似江东归附日久,都城应该设在老巢,而不应该设在新占据的杭州。
赵铭却认为,正是因为浙江新附,都城才必须设在杭州。
江东之地,赵铭经营多年,民心归附,固若金汤,都城设在苏州,确实安全,但是对于江东,却没有多少帮助。
浙江新附,许多州县人心不稳,吴越国都于杭州,一是能够显示,议政府对浙江的重视和信任,二是,能够直接指挥和影响浙江,以防地方阳奉阴违,方便议政府快速消化浙江。
有此两点,在赵铭的坚持之下,吴越国议政府离开相对舒适和安逸的苏州,迁来陌生的杭州。
杭州城中,有鲁王朱以海的宫殿,赵铭并没有入住,而是令人保护起来,不许任何人霸占和骚扰,而他自己则花钱买了一所大宅,作为吴越王府。
此时,吴越国定都杭州,已经有了小半年的时间,议政府已经走上正轨。
清晨,吴越王赵铭,在王府用过早饭,便来到议政府,处理政务。
吴越国行政上,确立了议政府和六曹两院制度后,藩国内许多事物,赵铭都交给了议政府,而他则主要关注,外部大事。
这时,在议政院,赵铭身穿常服,坐在王位上,陈明遇、陈子龙、顾炎武等人,坐在两侧,正商谈时局。
“几位先生,今日议题为何?”赵铭喝了口浓茶醒脑,而后随口问道。
议政院议事很随便,有茶水和糕点,并不严肃,各人可以根据时局,畅所欲言。
领议政陈明遇道:“殿下,昨日谈了户曹和工曹之事,今日主要谈兵曹之事。”
赵铭闻语,看像陈子龙道:“既如此,大樽先生说说吧。”
陈子龙沉声道:“殿下,今日主要有两件事,一为朝廷伏击孙可望,二为辽东战事。”
傅上瑞把孙可望给伏击了,这件事已经传到了江东,赵铭初闻之,可以说极度震惊。
赵铭来了兴趣,“伏击孙可望之事,兵曹有了什么新消息。”
陈子龙道:“回禀殿下,据兵曹得到消息,湖广总督傅上瑞声称,孙可望强占荆州后,假意与朝廷谈判,实则欲图湖广,趁朝廷不备,欲取郧阳,被其察觉,埋下伏兵,将孙可望击败。”
赵铭皱起眉头,“这可信么?”
陈子龙摇头道:“臣以为不可信,孙可望欲图湖广,当取长沙、岳州,取勋阳全无道理。”
赵铭也是这么认为,不过具体什么情况,只有傅上瑞和孙可望自己清楚,吴越国距离湖广太远,暂时无法得知事情内幕。
“孙可望有消息吗?”赵铭皱眉道。
陈子龙沉声道:“暂时没有消息,据说向汉中流窜了。”说完,陈子龙不禁担忧道:“朝廷这个时候,与孙可望开战,将孙可望逼入汉中,恐怕~”
赵铭捋了捋鄂下短须,沉吟道:“大樽先生,是担心孙可望战死,还是担心孙可望投清?”
历史上永历朝内讧,孙可望被李定国击败后,一气之下,便投靠了满清。
满清得到孙可望的投效后,获取了云贵的详细情报,还有明军的部署,最终成功攻入云贵,灭亡了永历朝廷。
因此,赵铭心中也有这个担心。
陈子龙道:“殿下,无论孙可望是死是活,还是降清,恐怕都会让满清渔利。”
赵铭沉声道:“怎么说?”
陈子龙道:“孙可望若是活下来,必然恼怒傅上瑞伏击,极有可能,发兵报仇,届时大明内讧,朝廷必危,满清定然乘机出兵。若是孙可望死了,西川大乱,满清肯定会趁机攻入四川。若是孙可望投清,那情况就更加糟糕了。”
赵铭闻语沉默,半响恼道:“傅上瑞,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当初孤就该杀了他。”
堂内,几人也都是一阵沉默,赵铭半响后转移话题,问道:“辽东战事如何?”
陈子龙收回思绪,忙道:“回禀殿下,辽东战事进展顺利,已经击退了清军的进攻。”
赵铭闻语一喜,“这是好事,年年大战,清军暂退,将士们终于可以休整一段时间,恢复实力。”
陈子龙却道:“不过,江北来信,张、李两位都督,希望殿下能够归还他们派往辽东的兵马,让李元胤等人返回江北!”
虽说明清处于交战之态,但江北暂时太平,并没有战事,朱以海的压力并不大。
这个时候,李成栋和张名振要求,归还借调他们的兵马,难道江北近期有什么动作?
赵铭不禁问道:“江北最近可有消息?”
陈子龙摇了摇头,“未发现异常!”
赵铭却摆了摆手,“不对,派遣细作探查,严加监视。”
朱以海被隆武废掉太子之位,他定然不会甘心,而李成栋和张名振想要收回辽东兵马,江北多半是有什么动作。
“臣遵命!”陈子龙行了一礼,遂即问道:“那人还是不还?”
赵铭摇头道:“自是不还!”
议事堂的议事,进行一个上午,中午时分,赵铭便回到王府,而几位议政则要去处理各曹事务。
这时,赵铭刚回到王府,便有侍卫禀报,“殿下,有两位先生求见。”
自赵铭立国建藩以来,江浙地区,便有不少士人,前来投靠,赵铭每隔几天,就要接见几人。
“哦,通报姓名没有?”赵铭随口问道。
“来人自称严起恒和张家玉!”侍卫道。
赵铭闻语眉头一挑,严起恒辞官后,曾隐居于浙江老家,赵铭得到消息,正准备派人去请,不过却被严起恒拒绝,此后赵铭再派人去时,严起恒已经接受朝廷任命,出使西川。
“他们不是出使西川,怎么会来杭州?”赵铭一阵疑惑,遂即道:“让他们在偏厅等候!”
偏厅内,严起恒与张家玉端坐,严起恒喝着茶,张家玉则稍微有些不安。
这时,殿外侍卫一声大呼,“殿下到!”
张家玉立时起身,严起恒喝了口茶,不紧不慢的站起来,躬身相迎。
“哈哈~严大人不是去了南京,奉命出使西川,怎跑来孤王这里!”赵铭大笑着,孤身一人进入偏厅。
严起恒听出赵铭言语之中,对于此前他没有接受赵铭好意,如今又跑来杭州的讥讽之意。
他微微笑着,不卑不亢的行礼道:“殿下,当今之世,不只君主在选择臣子,臣亦择君也!先前,余以为朝廷信任,所以听从南京之令,而今方知,朝中主昏臣庸,难救万民,遂远来投靠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