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3章 君臣角力
花木兰走过来说:“有些话梁公不好写在奏章上,毕竟他也是朝臣中的一员!”
赵俊生一想也对,下了床穿上衣裳,“嗨,我跟一个老头计较什么?他说我是暴君我就是暴君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他说了不算,百姓们心里有一杆秤!走,吃饭去!
花木兰和万语桐相视一笑。
过了两天是大朝会,赵俊生让花木兰和万语桐一同上朝,万语桐没有拒绝,看来她是想通了。
“陛下驾到——”太监一声尖利的声音传进大殿。
大臣们一起拜倒:“陛下万福金安!”
赵俊生带着花木兰和万语桐一起走进了大殿,他坐在正中御座上,花木兰坐左边,万语桐坐右边。
赵俊生抬手:“众卿平身!”
“谢陛下!”
群臣爬起来,他们发现这次朝会不但花木兰出现了,就连万语桐也出现了,而且还坐在了赵俊生的旁边,这让他们有些发懵,这是怎么个意思?
朝臣们知道赵俊生与万语桐的关系,谁都没有点破过,也都默认了,可如今赵俊生让万语桐坐在他的身边,这是要正式给出一个身份的节奏?
只听赵俊生道:“对于睢阳君,想必众卿家不陌生了,从前众卿家不是一直对朕的内宫太过冷清颇有微词吗?甚至还有人指责皇后天性善妒,皇后并没有与说这话的人计较,朕也没有理会和追究,今日朕就满足你们的要求,朕打算册封睢阳君万氏为贵妃,想必诸卿不会反对吧?”
众大臣面面相觑。
赵俊生见众大臣被他突然说出来的这番话说得不知所措,于是又说:“不管众卿是否有意见,这都是朕的家事,就算有人反对也无效!这册封贵妃的仪式就简单一些,不要跟册封皇后一样隆重了,朕打算在来年的上元节举行,借着节日的气氛,想必到时候的册封大殿会很热闹!
朕考虑了一下,到时候可以让民间百姓进入现场观礼,与民同乐嘛!至于让哪些民间百姓进入现场观礼,民间百姓可以报名,由内廷进行甄选,册封仪式过后的宴席也可以承包给长安城内的各大酒楼,由他们来提供菜肴!”
大臣卢玄站出来行礼道:“陛下能想到与民同乐,允许民间百姓们报名参加观礼仪式,臣等很高兴,只是这把大典的酒席仪式承包给民间酒楼只怕不妥,难道皇宫内的御厨们就拿不出几道菜肴吗?”
赵俊生对太监康义德打了一个颜色,康义德站出来说:“宫里的御厨自然是有高超的手艺的,实际上民间酒楼的菜肴品类大多出自皇宫御厨之手,民间酒楼只不过照葫芦画瓢!陛下要把宴席的菜品承包给民间酒楼的本意是想让民间的厨子们多多创新,让他们互相竞争,只有让他们互相竞争,他们才能做出更多品类、更美味菜肴!”
卢玄道:“陛下,皇家无家事,再小的事情也要谨慎,如果皇室拿不出钱来举行册封仪式,臣认为朝廷可以出这一笔钱!”
卢玄的话立马遭到了户部尚书刘阖的反对:“卢公,你说拿钱就拿钱?朝廷是你家开的吗?说是朝廷出钱,最后还不是要让户部拿钱?反正不要你拿钱出来,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刘阖怼了卢玄一通,转身对赵俊生行礼道:“陛下,臣认为陛下的想法是可行的,允许民间有实力的百姓进入现场观礼,让他们每人拿一笔前买一个座位,越是靠前的位置价钱越高;另外把宴席上的菜肴承包给民间酒楼,让他们互相竞争,出价高者获得承包资格,这样既可以让他们的酒楼打出名气,也可以让皇室减少很大一笔开支,这对于双方都有利,何乐而不为?”
赵俊生点头笑道:“刘卿深知朕意,朕就是这个意思,就这么定了,此事不必再议!”
本来还想出来反对和劝阻一番的几个大臣听赵俊生这么说都只好放弃。
太监康义德上前一步高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刑部尚书孔正书站出来行礼道:“陛下,臣有事启奏!”
“准!”
孔正书说:“陛下,臣听闻陛下在荥阳郡和河内郡下旨杀了大批官吏,且不管那些官吏是不是真的违反纲纪、贪墨、鱼肉百姓,就算他们最大恶极,臣认为陛下也不能轻易把他们全部处死!陛下一向提倡以法治国,这一次陛下为何自己违背自己的主张呢?”
赵俊生眼神一凝,“孔正书,你是在指责朕吗?”
“臣不敢!”孔正书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毫无半点畏惧之色。
自从大乾建国以来,赵俊生在国事方面一直与大臣们商讨进行,大臣们提出的建议和想法,赵俊生认为可行的都予以采纳,大臣们对他进行规劝和劝谏,他认为有道理的也虚心接受,时间长了,赵俊生不按大臣们的建议做,他们就不高兴,不高兴就直言他的过失,赵俊生也尽量维持君臣关系,不以大臣们的这些行为和言论治罪,这就给大臣们造成了一种错觉,很多人都以挑皇帝的刺、指出皇帝的不当言行为荣。
“不敢?你不敢?”赵俊生冷笑一声,一拍御案大怒道:“朕看你胆子大得很,都敢当面指责朕了,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这朝堂上还真是没有规矩了?是不是谁都可以在朕面前指手画脚,都可以指着朕的鼻子骂上几句?来人!”
两个殿前甲士快步走了进来,身上的盔甲随着他们走动哗啦直响。
赵俊生指着孔正书道:“摘下他的官帽、脱了他的朝服,押入天牢,等候发落!”
“遵旨!”甲士们答应,迅速控制孔正书,脱了他的官帽和朝服,把他拖走!
一个官员站出来行礼道:“陛下,孔尚书公忠体国,他刚才只是一时言语不当,还请陛下从轻发落!”
赵俊生大喝:“来人,把他也给朕关入天牢,与孔正书一同等候发落!”
又有两个甲士快步走进来把这为孔正书求情的官员拖了下去。
“陛下饶命啊、陛下······”
赵俊生板着脸,丝毫不理会那官吏的求饶叫喊声,他面带杀气,目光扫向众臣,怒喝道:“还有谁要替孔正书求情?还有谁?想去天牢呆着吗?朕成全他,这大乾帝国不是缺了你们当中哪一个就玩不转了,要不要去天牢吃几餐发馊的饭菜啊?”
众大臣一个个都吓得噤若寒蝉,谁都不敢再站出来求情。
花木兰咳嗽两声:“咳咳,陛下,有话好好说,众卿也是为了朝廷,为了这大乾天下!”
站在大臣们最前面的梁寂心里知道,赵俊生这次发这么大的脾气肯定是因为他写的那道奏章,他在奏章中把赵俊生骂得不轻,赵俊生念他是叔父辈没有与他计较,但作为皇帝怎么可能被人骂得这么惨还要忍着?恰巧这次上朝刑部尚书孔正书撞到了枪口上,把赵俊生心里的火给点燃了。
梁寂知道赵俊生这一通脾气看上去是对孔正书发的,实际上是对他发的,他心里颇不是滋味。
这时赵俊生说:“孔正书指责朕不按照朝廷规矩来,擅自处死了那些犯官,他的意思就是指责朕滥用皇权,朕到底有没有滥用皇权?那些犯官都是被皇城司查出来的,都是经过皇城司审讯的,一个个都是证据确凿,朕要杀他们还需要向他这个刑部尚书报告吗?还需要向你们这些所谓的朝廷大臣们报告吗?这个皇帝让你们来当好了!”
大臣们纷纷跪伏在地,“臣等不敢!”
“你们怎么不敢了?朕这个皇帝都成了你们的靶子了!稍微不让你们满意,你们就指责,指责还是轻的,有人胆大到直接上书骂朕是暴君,哈,什么时候皇帝这么不值钱了?这么没有地位了?是个人都可以骂皇帝?”
跪在下面的裴进意识到这个时候必须要有人站出来力挺皇帝,否则势必会造成君臣对立,如果就为了一个孔正书而造成朝堂上君臣对立,很可能会让屑小之辈趁虚而入,倒时候皇帝为了巩固皇权一旦启用奸邪小人,这朝堂上只怕就会腥风血雨。
想到这里,裴进直起身对赵俊生拱手道:“陛下,臣认为孔正书该杀!”
众大臣都吃了一惊,裴进这是什么意思?
赵俊生神色淡然道:“哦?你是怎么想的?”
裴进说:“臣认为孔正书所作所为有违人臣之道,且不说君王是否有过失,就算君王有过失,臣子进行劝谏也要讲究方式方法,孔正书刚才简直是欺君罔上、冒犯天颜,若不杀此人,陛下天威何在?更何况他冒犯陛下的理由根本不成立,他无非就是想要以刑部取代皇城司的职能!再有,荥阳郡和河内郡是重灾区,臣以为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手段,不杀那些犯官无法平息民愤!”
有人猜到了裴进这么做的意图,也附和道:“陛下,臣附议!”
赵俊生看向东方辰问道:“国师,你觉得孔正书该杀吗?”
东方辰心里发苦,他实在不愿意蹚浑水,可赵俊生就是不放过他,他只得说:“陛下,臣推算了一下,五日之后是行刑的好日子!”
赵俊生把目光移到梁寂身上,“梁寂,你说呢?”
梁寂沉默了一下,直起身,身体却有些佝偻,看上去一下子老了不少,拱手道;“陛下,老臣近日来感觉老眼昏花、气喘吁吁,腿脚也不便了,老臣这副老骨头只怕无法为陛下分忧了,老臣请求辞去一身官职,请陛下允许老臣回家养老,让儿孙承欢膝下!”
赵俊生拳头捏紧了又放松,张口道:“准!”
第944章 请柬
梁寂见赵俊生这么快准了他致仕的请求,一时间倍感心酸,颇受打击,仿佛一下子又老了十岁,腰背更加佝偻了。
“谢陛下恩典!”梁寂步履蹒跚的退回了原位。
赵俊生目光一扫,“赵平!”
赵平急忙站出来行礼:“儿臣在!”
“由你暂且兼任刑部尚书一职!”
“儿臣遵旨!”
群众当中某些人感觉很是不妙,赵平是亲王,当任着皇城司这个权利机构的主官,现在又兼任了刑部尚书,权势立马增加了一倍不止,而且因为他是亲王之尊,尚书台还能不能指挥得动刑部都难说。
赵俊生又问:“众卿还有其他事情要奏否?若是没有,那就退朝吧!”
这时刑部侍郎邹如海站出来行礼奏道:“启奏陛下,臣刑部侍郎邹如海有事启奏!”
“讲!”
“诺!禀陛下,一个月前刑部收到陛下御批京县捕快王承明为报复仇杀死犯官原京县县令殷昱一案,刑部已派人核查,凶手与死者之间的关系、仇怨以及杀人动机和过程都确认无误,现京县县令张天度判处王承明死刑,而荥阳郡太守杨保年认为判罚不当,发回去让张天度重审,该案件又被张天度直接呈送到御前,陛下交由刑部核实,刑部经过查实之后,内部的意见也不统一,有人认为王承明触犯律法杀人,且是蓄谋已久故意杀人,情节严重,影响恶劣,理当判处死刑;而另有相当一部分认为王承明乃是为父报仇,此乃大孝子举,且殷昱又是身犯大罪之人,实则该死,王承明杀之应判无罪,这其中又有一些人认为王承明杀人有罪,但罪不至死,应当从轻发落!刑部上下为此案吵得不可开交,几方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不服谁的说辞!再有民间舆论汹涌,对此案颇多关注,几乎是一面倒的支持凶手王承明,认为他为父复仇,天经地义,百姓们只认准了一条‘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鉴于刑部同僚们对此案的判罚争议颇大,此案又在民间引起广泛关注,臣等不敢擅专,还请陛下裁决!”
赵俊生思索一下,下旨道:“既然刑部无法做出裁定,那就由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各派官员参与,联合审理此案,主审官由······蜀王当任!”
赵平和三法司的主官们一起站出来行礼:“臣等遵旨!”
“退朝吧!”赵俊生说了一句起身向殿外走去,花木兰和万语桐起身跟上。
群臣跪伏高呼:“恭送陛下、娘娘!”
等出了大殿,花木兰跟上来说:“俊生哥哥,你怎么就允许梁公告老呢?抛开赵家和梁家的关系不谈,梁公这近二十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再说梁翼现在正在南方带兵······”
赵俊生停下扭头问道:“你不觉得他早就应该告老了吗?他若不在朝中任职,两家的关系还能持久继续下去,他在朝中任职,这些年来总是以长辈自居,我没有那么多精力整天哄小孩一样哄着他、忍着他,为什么他就不能摆正自己的位置和态度?一直让我这个皇帝来迁就他?换了是你,只怕你早就受不了了!”
万语桐一看这两人说着话只怕又有炸起来,于是说道:“陛下,梁公的确有些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和态度,不过你也要想想他本身的出发点是好的!”
赵俊生道:“好心办坏事的人多了去了!依我看,这朝堂是到了要整顿的时候了,再这么下去,我这皇帝就会成为最没有威严的皇帝!”
花木兰和万语桐互相看了看,都看到了眼中的无奈。
赵俊生转身摆摆手:“算了,不说这个了!还是说说语桐的册封典礼仪式如何操办吧!”
花木兰问道:“你打算如何操办这事?”
赵俊生扭头道:“要不,这事由你来操办?”
花木兰摇头:“我还是避嫌为好,倒不是怕语桐有什么想法,是担心那些大臣们又要搞事,依我看,这事还是交给内务府去办,由康义德领头!”
赵俊生扭头问万语桐:“你觉得交给内务府操办如何?”
“我觉得怎么都好,其实按照我的想法,最好是简简单单的,不举办任何典礼仪式,一家人一起吃一顿最好,谁也不惊动!”
花木兰笑着说:“那不行,若是不举办典礼仪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心里很不高兴呢,语桐啊,怎么说这也是你的一次人生大事,就算是大肆操办也就这么一次,也花不了多少钱财,再说还不定让皇室出钱呢!我初步算了一下,只要操办得当,这次册封典礼皇室不但不需要拿钱出来,还能大赚一笔!”
万语桐瞪大眼睛:“不可能吧?举行如此隆重盛大的册封仪式,肯定花费不少,皇室怎么可能不但不花钱,还可以挣钱呢?”
花木兰笑了笑:“你还不了解这个,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对了俊生哥哥,我看是不是把册封典礼仪式推迟两个月,这样我们有充足的时间来操办,如果定在上元节时间上太紧了,既然要操办就不能马虎!”
赵俊生考虑了一下,“可以,我稍后会颁布册封制书传遍天下,时间就定在三月十八,你们看如何?”
花木兰笑道:“我看行,语桐,你觉得定这个日子怎样?”
万语桐面带微笑:“我不太懂这些,脑子都是懵的,你们决定吧!”
赵俊生对康义德招手,等他过来吩咐道:“传朕的旨意,命尚书台颁布册封万氏为贵妃的制书,颁行天下,册封典礼定在三月十八!另外,典礼仪式由内廷操办,你负全责!为了达到与民同乐的目的,可以多邀请一些有实力的民间百姓参加!事情办得漂亮一些,别让外人认为皇室举办这次册封典礼是为了敛财,不能给人留下口舌,反而要让百姓们交口称赞,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康义德想了想,答应道:“老奴明白,请陛下和二位娘娘放心,老奴一定尽心操办好此事!”
广平郡。
大雪纷飞,在一个小院子里有一个中年文士立在一张书案前,他手执狼毫凝思,却始终没有灵感。
一个年轻人端着热茶出来走到中年文士身边说道:“阿爷,外面天冷,担心着凉,还是进屋吧!”
中年文书默不出声,眉头紧锁,他仿佛抓住了一丝灵感,却又感觉它飘忽不定,难以捉摸。
就在这时,马蹄声从远处传来,父子俩抬头向外面看去,只见远处有两个衙役打马跑过来。
这两个衙役骑马跑到院子门口下了马,敲响了院子门。
“孩儿去开门!”年轻人说完放下茶盏,立即快步走过去开门。
院子门打开之后,年轻人问道:“两位差大哥有何贵干?”
年长的衙役笑着抱拳问道:“这位公子,我们是县衙的衙役,敢问这里可是游雅游公的家?”
年轻人道:“正是,家父就在院中,请随我进来!”
两个衙役被年轻人引到游雅面前介绍:“阿爷,这两位是县衙的衙役,他们说找阿爷有事!”
两个衙役抱拳见礼:“见过游公!”
游雅拱手回礼道:“天寒地冻的,请二位先进屋喝杯热茶用一些饭食吧,请!”
两个衙役确实又冷又饿,没有客气,跟着游雅父子二人进了屋。
这二人进屋烤了一会儿火,吃了一些食物,喝了两倍热茶,这才感觉身上暖和了不少。
游雅问道:“二位,食物可还够?若不够,再让小儿去拿一些过来!”
年长的衙役连忙说:“够了够了,多谢游公盛情款待!今日在下兄弟二人是奉命前来给游公送请柬的!”
“哦,请柬?不知是何人所发请柬竟然要劳烦二位跑这么远的路?”游雅好奇问道。
年长衙役把背后包袱取下打开,从中拿出一个锦盒双手呈上说:“想必游公应当知道天子以发布制书册封万氏为贵妃,要在明年三月十八举行册封大殿仪式的事情,内廷受天子之命操办册封典礼仪式,秉着与民同乐的目的,向天下士农工商等百姓广发请柬,请收到请柬之人参加贵妃册封仪式典礼,游公作为我广安郡士林之领军人物,自然被皇家列入邀请之列,这是皇室发给游公的请柬,请游公于三月十五之前赶到长安皇宫门前点卯登记!”
游雅手上的茶杯掉在了地上,他神情激动,也不管茶杯了,连忙起身上前小心接过锦盒,打开从中拿出一本烫金的请柬,把请柬打开一看,上面果然写着邀请他参加贵妃册封大殿仪式。
“游公,我等还有公干,就不打搅了,告辞!”
游雅回过神来,连忙说:“怠慢了,游某送二位出去!”
等送走了两个差人,游雅再次回到了小院外的书案前,良久,他灵感喷发,眼神发亮,下笔挥毫。
不一会儿,他的就有一副栩栩如生的画作跃然于纸上,又在一旁提了一首赋,写完收笔,大笑道:“哈哈哈······参加贵妃册封典礼的礼品有了!”
第945章 报价
除了游雅之外,在大乾各地还有不少有德行、有名望的长着、饱学之士或大儒,其中就包括河北陈奇、河间邢佑、赵郡李灵等一大批人。
也同样有不少在各个行业技艺精湛的匠人们也受到了邀请。
这些有德行、名望的长着、饱学之士和大儒,以及那些身怀绝技的匠人们参加这次册封典礼都是不需要交钱的,当然还有一些种田种得好的地主农人。
另外还有不少商贾,商贾是士农工商这四个阶层之中地位最低的,他们想要参加这次的册封典礼必须要捐赠一些钱财,靠前排的席位每一个位置三千贯,中间的席位每一个两千贯,后排的位置每一个一千贯。
康义德把商人们报名参加的地点选在一家名为郭记的酒楼,这天赵俊生、花木兰和万语桐三人也乔装打扮一起来到了郭记酒楼。
郭记酒楼这天都被康义德包下了,专门用来接待这些从大乾各地赶来的大商贾们,赵俊生和花木兰、万语桐就坐在酒楼二楼的一个靠天井和临窗的小雅间里。
桌上摆着几个小菜、小吃糕点和一壶酒、三个酒盅,三人一边闲聊一边听着酒楼内的动静。
酒楼的大堂内坐着或站着上百个来自大乾各地的大富商,为了能参加这次册封大殿,商贾们有些人赶了大半月的路才抵达长安,这些人都不缺钱。
这些商贾们在大堂里说着话,因人数众多,吵得坐在小雅间里的赵俊生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花木兰对康义德说:“时辰差不多了,康公公,你去吧!”
“诺!”康义德向赵俊生等三人行了一礼,转身离开,小雅间的房门再次被关上。
没过一会儿,就听见外面有一个小太监的高呼声传来:“康总管到——”
没有人怎么看得起太监,可太监又是一个最接近最高权利的身份,因此这些来自大乾各地的大商贾们尽管打心里看不起康义德,可他们一个个表面上都对康义德显得很恭敬。
众商贾们一起拱手躬身行礼:“参见康总管!”
康义德面带威严,为了让自己显得有亲和力,他还稍稍面带微笑,举手向众商贾们挥了挥手:“好、好,诸位东主免礼、免礼!”
康义德走到楼梯的转角处,这里比较高,视野也好,能看见大堂内大部分位置,他在这里站定对众商贾说:“此次天子册封贵妃是一次盛典,皇室委托咱家欢迎诸位东主的到来,也欢迎诸位能进入现场观礼,只不过因座位有限,这次到来的商贾一共有两百余人,但座位只有三十人,为了公平起见,还是需要诸位竞价,价高者得观礼资格,出不起价钱的,咱家只能说一声抱歉了!”
商贾中有人举手问:“敢问康总管,不知如何竞价?”
康义德说道:“商贾席位一共有三十席,分前中后三排,咱们先进行后排席位的竞价,这竞价到底如何进行了,为了不让诸位拼个你死我活,也免得伤了和气,竞价的程序很简单,现在请诸位分一排排站整齐了······好,来人,给每一个东主发一本折子和一支笔!”
几个太监用托盘端着不少折子和毛笔走过来,给每一个商贾发一本折子和一支笔。
待所有人都分发到折子和笔,康义德说:“现在每个人都领到了折子和笔的吧?咱们采取一次性报价的方式,也就是说你只有一次机会争夺最后一排的其中一个席位,底价是一千贯,最少报价一千贯才有资格,低于一千贯的自动取消资格!把你能够开出的价钱数目写在折子上,报价越高,获得席位的资格也越高,因为后排只有十个席位,所以只有报价最高的十个人能够获得!记住,不要让前后左右的人看到你写的报价数目,一旦你的报价被别人知道,他只要多加一贯就可以把你淘汰,咱家说得够清楚了吧?好了,诸位不用着急,你们有一盏茶的时间考虑,现在开始!”
商贾们拿着折子和毛笔,一个个互相看了看前后左右的人,互相防备,他们开始思考着急到底要出价多少才能稳稳的拿到最后一排的其中一个席位。
经过权衡和思考之后,陆续有人在警惕的看了看周围的人之后提笔在折子上写下一个数目。
康义德提醒道:“诸位不要忘记了在折子的正面写上自己的籍贯、姓名、商行或商铺的名号!”
在小雅间里,万语桐听着康义德的声音,问花木兰道:“木兰,这个主意是你出的吗?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花木兰笑道:“不是,是康义德自己想出来的,说给我和俊生哥哥听了之后,我们都同意了!你还别说,康义德还挺有做生意的天赋的,他若不做太监,去做一个商贾应该也能发大财!”
赵俊生丟了一颗花生米在嘴里笑着说:“我看康义德就是一个被太监这个职业耽误了的商贾,让他做太监还是有些不务正业!”
万语桐捂嘴偷笑。
外面酒楼大堂内,商贾们已经有一些人写好了数目,并合上折子又在正面写上姓名、籍贯、商行或商铺的名号。
还有不少人依然在权衡,想着自己到底该写出多少钱才能稳稳的拿到后排其中一个位置。
所有商贾们都知道,对于这些席位的争夺必定是激烈的,他们都不缺钱,但是要出多少钱既可以让自己能够接受又可以拿到席位的资格呢?这可是一个很考验心理战术的活计!
康义德再次提醒:“诸位,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希望诸位能抓紧,还有半盏茶的时间!为了公平起见,请写好数目的东主们保管好自己的折子并站在原地不要动!”
时间一点点过去,商贾们也不能犹豫不决,有了决定之后就迅速写上数目。
一盏茶的时间到了,康义德出声道:“好了,时辰已到!来人,把各位东主的折子收上来!”
几个太监拿着托盘走过去,把商贾们写好的折子一一收起来。
等几个太监把所有人的折子都收起来回到一边,康义德说:“为了以示公平,咱家要当场把所有东主的报价全部公示出来,然后取报价最高的十个!来人,把各位冻住的报价一个一个的报出来,一个人报,一个人写!”
两个太监抬着一个大的竖立的公示牌走出来放在一旁,公示牌上贴着一张大白纸,一个太监拿着笔墨走到公示牌前,另外一个小太监开始念:“徐州黄氏商行东主黄仁,报价八千贯!”
在场的商贾们却是反应平平,但小雅间的赵俊生、花木兰和万语桐却听得心头一跳,后排一个位置竟然有人报价八千贯?还没有更土豪的?
答案是:有!
“华州葛记珠宝葛宏,报价一万贯!”
“梁州陈家商品陈朗,报价一万零五百贯!”
“汾州夏氏商铺温记商行,报价一万一千贯!”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这个报价只有更高,没有最高。
小太监一连念了三十多个商贾的报价,报价最高的达到了一万一千五百贯。
在小雅间里,万语桐说:“就刚才这么一会儿,报价超出一万贯的就有十几个了,等这两百多人全部报价完毕,再取报价最高的十个,我看最少有十二万贯!”
赵俊生点头说:“我看应该还不止,说不定能达到十五万贯!其实在这一轮拼命报价的是相对来说比较理智的,等这后排竞价完毕,就只剩下中排和前排了,商贾们对中排和前排的争夺可能会更激烈!”
万语桐道:“我觉得这三排都差不多,前排比中排和后排也靠前不了多少,就搁着一个两个座位,他们不会为了中排和前排凭个你死我活吧?”
花木兰摇头道:“语桐你还不了解对于这些商贾来说能够有机会参加这次册封大殿意味着什么,只要他们拿到席位资格,他们就有机会结识内廷宦官们、也有机会结识各地名士、朝中大臣高官,这对于他们以后的生意来说是绝对大有好处的!
等全部报价结束,三十个商贾的席位都有了归属之后,内务府会对外进行公示,这也等于是在给这些商贾的商行商铺提升名声,官民人等都会想这些能够入得了内务府法眼的商贾和他们商行又其实泛泛之辈?没有实力怎么会被内务府选中去参加册封仪式典礼?
还有,别看前排与中排,中排与后排只有一个席位的间距,但就是这一个席位的间距就代表着他们的名声和实力相差了一个档次,俗话说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谁愿意被人看扁了?谁又愿意甘于人后?越是靠前,越容易与名士高官们接触到,甚至还有机会接触到皇室成员,那些商贾们不是傻子,他们的赌性也大得很,付出越多,获得就越高!”
万语桐叹道:“我真是服了,操办这个册封典礼,你们还能搞出这么多花样和名堂!”
第946章 无期
两百多名商贾所有的报价都被公布出来之后,康义德命两个小太监把报价最高的十个列举出来。
报价最高的商贾竟然报出了一万五千贯,原本只有一千贯的底价,却足足多报出了十五倍。
一个小太监经过通报之后走进了小雅间向赵俊生、花木兰和万语桐禀报:“启禀老爷、夫人、二夫人,后排十个席位已经有主了,出价最高者达一万五千贯,排在第十位的也有一万三千贯,总计十三万八千贯!”
赵俊生摆摆手让再去盯着,有消息再来报。
万语桐道:“赵俊生,这个数目比你预测的少了一万两千贯!”
赵俊生笑着说:“哪能预测的那么准的,不过这些商家是真有钱的,你且看中排和前排的报价吧,真正厉害的还没出手呢!”
小雅间外面,康义德举起双手高声道:“好了,诸位东主,肃静,肃静!方才后排的十个席位已经是名花有主,现在我们再进行中排十个十个席位的报价,来人,再给诸位东主送去空白折子!”
几个太监端着装满折子的托盘走过去让商贾们每人再领一个。
康义德等众人都领了折子,说道:“中排席位每一个底价两千贯,低于两千贯视为自动放弃资格,报价排前十的人将获得席位,报价最高的人坐中间,依次向两侧排列,现在请诸位开始把自己的报价写在折子上,这一次诸位仍然有一盏茶的时间考虑,现在开始!”
一盏茶的时间很快过去了,这一次商贾们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全部写完。
康义德派太监们把商贾们的报价折子都收上来,再次公开各人的报价。
这一次果然如赵俊生所说,每个人的报价都提高了不少,第一个报价就达到了一万八千贯,接下来相当一部分都接近两万贯。
不过很快就有出现超过两万贯的报价,在每个人报价都被公布出来之后,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不同的表情。
中排席位的最高报价达到了两万八千贯,排在第十位的报价都有两万六千贯。
小太监又跑进雅间向赵俊生等人报告:“老爷、大夫人、二夫人,中排的十个席位报价总和有二十七万贯!”
花木兰说:“加上后排十个席位的报价,到现在已经有四十万贯了!”
前排的十个席位的争夺最激烈,这一次康义德给出了一刻的考虑时间,所有商贾们都在猜测其他人的心理底线报价,然后慎重的写上自己的报价。
一刻的时间过去了,康义德大声道:“时辰已到,来人,把各位东主的报价折子都收上来!”
几个太监拿着托盘开始一个一个收,很快把所有折子都收了上来,接下来再次开始公布所有人的报价。
“幽州范氏商行东主范德,报价四万五千贯!”
这个报价一出来,不说小雅间内的赵俊生等人,就连在大堂内的不少商贾们都倒抽一口凉气。
“范阳卢氏商行东主卢岳,报价五万贯!”
一开始就是两个这么高的报价,这让不少报价低于四万贯的商贾们都焉了,如同霜打的茄子一样。
接下来的报价降下来了,报价低于四万贯的出现一大批,毕竟这些商贾要权衡考虑如果报价太高的话能不能通过这次册封大典收回回报。
有些人自己在心里评估,如果报价超过四万贯,就算获得了席位也不一定能够通过这一次册封大典捞回来。
但是也有人认为就算报价五万贯只要能获得前排席位也是值得的,这些人认为只要能获得前排席位,获得的好处会通过名望和官方认可,甚至是皇室认可种种方面体现出来,虽然在短期间看不到回报,但从长远利益来看,五万贯绝对花得值得。
这一次报价,足足用一刻钟才公布完毕,不出赵俊生所料,出价排名前十位的每一个人的报价都超过了五万贯,报价最多的是五万两千贯,排在末尾的是五万零一百贯。
小太监走进雅间向赵俊生等人报告:“老爷、大夫人、二夫人,前排十个席位的报价总和是五十万零四千一百贯,加上前面的四十万贯,一共就是九十万零四千一百贯!”
万语桐听了这个数目久久说不出话来,等她回过神来问道:“木兰,操办这次册封大殿大约要用多少钱财?”
花木兰笑道:“这要看怎么操办了,真正要大办的话,不计成本的情况下,就算再多钱也能烧完!”
万语桐连忙说:“不要太铺张浪费了,今年黄河两岸多数地区有不同程度的受灾,册封典礼不宜操办得太过奢华,我觉得还是应该简单一些为好,以免遭人非议!”
花木兰说:“语桐你就放心了,这事我已经交代康义德了,一定要把册封典礼操办得不会让你感觉委屈,又能让其他人挑不出刺来!”
在外面,康义德对众商贾们说:“诸位,前中后三十个席位到现在为止都已经名花有主了,没有获得席位的东主也不要气馁,说不定日后还有机会,毕竟太子、蜀王等人年纪都不小了,而他们到现在还没有正式成亲,说不定这一两年之内就会有结果,到时候诸位应该同样有机会来参加庆典!
那么,请三十位获得希望的东主回去之后尽快把报价的钱财上交,必须要在三月十五之前交齐,换取进入典礼现场的邀请函,若在规定的时间没有交齐,视为自动放弃资格!”
有人举手问道:“大总管,倘若有人获取了席位资格而又没有在规定的时间内上交报价款放弃了席位资格,其他人可以接替吗?”
康义德点头:“当然可以,我们手里有这次所有人的报价,若前面十人当中有一人放弃了席位资格,那么排在第十一位报价的东主自动获得该席位资格,考虑到那个时候也许诸位很多都不在长安了,到那时价高者得!
不过,咱家在这里提醒一下诸位,这不是儿戏,若是有人把这当做儿戏,他和他的商行在皇家这里将失去所有的诚信!”
在皇室这里失去诚信的商行会有什么后果?在场所有商贾们只用脚趾头想一想都知道,这样的商行以后肯定在大乾帝国举步维艰,只要皇室公布这个消息,并宣布这家商行是最没有诚信的商行,肯定没有任何人和商行再跟它做生意,到时候就等着关门倒闭吧!
册封典礼的事情,赵俊生没有操太多心,主要都是花木兰在负责,作为当事人之一的万语桐偶尔也出出主意,具体办事的人还是康义德。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朝廷各衙门都在加紧把公务处理完毕,接下来就准备过年了。
这天赵俊生刚把御案上的奏章批阅完,交给太监们发回通政司,就有太监袁涣走进来禀报:“陛下,蜀王殿下求见!”
“让他进来吧!”赵俊生起身伸了伸胳膊。
赵平走进来行礼:“儿臣参见陛下!”
赵俊生问道:“你这么晚了过来有何事?”
赵平道:“儿臣估摸着父皇应该快要处理完国事了,所以是掐着时辰过来!关于三法司审理王承明杀死殷昱一案的,臣想想父皇禀报一下!”
赵俊生点点头,向外走去,对赵平招招手:“去外面走走,边走边说!”
“诺!”
出了勤政殿,赵俊生走下台阶,问道:“三法司联合审理此案的结果是什么?”
赵平回答道:“经过三司会审,儿臣在征求了刑部其他官员、大理寺卿和御使大夫的意见之后,认为此案不能呆板的按照律法来判决,但也不能不顾律法一味逢迎民间舆论和伦理道德,所以儿臣认为可以判王承明终生监禁!”
赵俊生一边走一边道:“依据呢!”
赵平斟酌了一下语言,说道:“当年王家和殷家因为是邻里关系而闹纠纷,不管当年殷昱是失手错杀还是故意杀死王承明之父,按照当时的北魏律法,殷昱都应该判斩刑,但殷昱使用卑劣的手段收买当时办案的北魏官吏让他避免了死刑,只判了一个发配三千里,这对于王承明是不公平的,而且当时他只有十三岁,父亲惨死对他的伤害很大,也影响了他的一生,儿臣认为我们在量刑时要考虑这一点!
在当年时局动荡、兵荒马乱的年代,法理正义得不到伸张,公权不能为受害者声张正义乃是常态,在那样的情况下,人们都会支持王承明复仇,但是如今不一样了,我大乾天下安定、治安状况良好,任何人犯了律法,都必须要以律法治罪,而不能任由外界舆论操纵审案官员的判决!
即便殷昱当时已经被判处死刑,但也不能由个人杀他,而应该由大乾律法来惩治他,所以王承明杀死殷昱依然属于谋杀,应该被判死刑!
不过综合他在北魏末年受到的不公平对待,再加上他杀了殷昱之后没有逃走,而是选择而来投案自首,在量刑上应该酌情考虑给予一定的减刑,所以儿臣认为可以判他终生监禁!”
赵俊生停下来考虑了一下,说道:“可以,就这么判!”
赵平当即拿出判决书交给赵俊生批复,赵俊生接过笔和判决书在上面批示同意。
第947章 搞事
作为主审官,赵平在第二天对王承明进行宣判,判处他终生监禁,并在刑部大牢服刑。
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很快联合对外发布了对于王承明为父报仇谋杀殷昱一案进行了判决的告示,告示被刑部派人送往大乾各地官府,再由各地官府张贴在城门口。
包括京城长安在内的大乾各地许多百姓们都对朝廷在这件案子上的判决很是不理解,甚至很多人表示不满,明明王承明是为父报仇,天经地义,况且殷昱还是一个已经被判了死刑并即将被斩首的死囚,杀这样的人还要被判终生监禁?这还有天理吗?
因此,各地有不少儒生对这样的判决不服,他们认为为父复仇是为尽孝,不但无罪,朝廷还应该给予嘉奖,朝廷的判决与他们收到的儒家教育完全是背道而驰,这怎么行?
在某些激进者的组织下,各地不少酸腐儒生聚集在一起,商量着要前往长安的皇宫门前讨说法。
转眼到了大乾十九年的春节,大乾王朝有些地方的百姓这个年过得并不算好,特别是受灾区,在官府的帮助下,灾民们在年前都一一住进了新房,也领到了足够的御寒衣物和粮食,但这些年来积攒的家底被大水冲走,搁谁心里都不好过,更何况官府发放的粮食也只是面前能糊口,餐桌上的年夜饭算不上多丰盛。
在朝廷和官府的帮助下,灾民们总算安安心心的过了这个年,开春之后,百姓们开始忙碌起来,各自忙着讨生活、恢复生产。
新年初八的早上又起了大雪,四皇子赵朗、五皇子赵楷在空地上打雪仗。
不久,六公主赵窈也加入进去,三个十几岁的小孩玩得不亦乐乎。
刚刚从练武场练功回来的赵俊生转过走廊拐角,一个白色的物件迎面砸过来,赵俊生伸手一拨,一团雪花在手中炸开。
侧前方领路的太监们吓得脸色发白,立即站在前面把赵俊生挡在后面,这要是把皇帝砸中了,他们都得被处死。
赵俊生一看,见是几个孩子在打雪仗,他玩心大起,扒开几个条件走过去在地上抓去一把雪就向老四赵朗砸过去,“刚才是你砸得阿爷吧,看我大雪球!”
“砰”一团雪花在赵朗身上炸开,赵朗呆了呆,随后哇呀呀的大叫一声弯腰抓起一把雪向赵俊生砸过来。
赵俊生大笑,又抓了一把雪砸过去。
赵朗一看不敌,大叫:“老五老六快来帮忙啊,我快顶不住了!”
赵楷和赵窈立即加入进来向赵俊生砸雪球,赵俊生以一敌三不落下风,父子四人玩得不亦乐乎。
这雪仗打了八个钟头,赵俊生看几个孩子玩得头上冒汗,小脸蛋都红扑扑的,喘着粗气,看来也累得不轻,于是说:“好了好了,今天就到这儿,都回去换衣裳,烤烤火!”
“是,阿爷!”三个孩子行礼后散去。
赵俊生笑着摇了摇头,回了宫室换了一身干净衣裳,洗漱一番后与花木兰和孩子们吃早点。
“陛下,候官司王司正在勤政殿求见!”
赵俊生喝完粥,擦了擦嘴,起身道:“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恭送父皇!”
花木兰在后面喊:“周记首饰铺今天要把语桐册封典礼上佩戴的首饰样品给送过来,你抽个时间一起去看看!”
“好,等送到了派人告诉我!”赵俊生说完挥挥手走了。
到了勤政殿门口,赵俊生见王坦之正在大殿门口来回走动。
“臣参见陛下!”王坦之上前来行礼道。
赵俊生问道:“你这么早来见朕有何要事?”
王坦之回答道:“陛下,据候官司派驻在各地的据点暗探报告,自从朝廷公布了对王承明杀人案判决结果之后,各地不少儒生对这个结果不满,有激进者煽动其他人聚众闹事,更有甚者正打算过了上元节就赶来长安聚集,想以此逼迫朝廷让步,对该案重新审理!”
赵俊生皱眉道:“这帮书呆子,放着好好的书不读,一个个也忒不安分了!你觉得朝廷下令在各关隘拦截这些儒生,然后遣散他们可行吗?”
王坦之抱拳回答:“陛下,恐怕不行,您忘了,今年是科考年!”
自从赵俊生在乾国举行科考,以科考选拔人才入仕为官之后,各地士子儒生们是蜂拥而至,这虽然给士族豪门设置了不小的障碍,但士族豪门底蕴深厚,真正有才学的人反而比寒门要多得多,而科考对于豪门士子儒生们来说也是天大的福音。
刚开始赵俊生规定科考是每三年举办一次,举办了三届之后,赵俊生发现如果按照这个速度下去,要不了多少年,大乾的官场就会人满为患,后来赵俊生经过深思熟虑,决定把三年考一次改为五年考一次,最多只能考三次,三次考不上就不能再考。
通过这个改变,大乾的官吏始终处在半饱和的状态,这些年一直没有出现中了进士的学子们还要等有了实缺才能上任的现象。
通过科举考试入仕途的官员在起点上比从吏提拔起来的官员要高,晋升速度快,上身的空间大,这也是科举对于学子儒生们的魅力所在。
赵俊生拍了拍额头:“差点把这事给忘了!如此看来,这拦是拦不住了!这样吧,等这些学子儒生们到来,候官司派人盯着他们,一旦他们有聚众闹事的行为,立即把带头的人控制起来,儒生们没有领头的人,自然就不会再闹事了!”
“诺!”
科举考试定在三月初五,学子儒生们为了更好的熟悉考场和环境,很多人都会提前一个月抵达长安,甚至有人更早,就比如现在,有很多学子儒生们在年前赶来了,过年都是在长安城内过的。
王坦之走后不久,作为尚书省的头号人物,裴进来到勤政殿求见。
赵俊生问道:“裴卿今日来见朕是有何政务要禀报啊?”
裴进道:“陛下,再过几天就是上元节了,按理说应该在去年年底就开始筹备热闹一番的,只是去年是灾荒之年,朝廷都忙着赈灾和处理各项杂务了,没有来得及!臣来请示陛下,今年上元节是否要与民同乐、普天同庆?”
赵俊生考虑了一下说:“朕看就必要大办了,朝廷、京兆府就不要出面了,至于万年和长安两县,由着他们去,百姓们要自己组织庆祝,官府也不要阻止和反对,但要派人维持治安、加强巡逻,要保护好百姓们的生命财产安全。”
历朝历代都有宵禁制度,而且几乎都在平时都是宵禁的,一到入夜就不允许百姓们外出走动,这么做的目的主要是为了维持治安的稳定,防止敌方间谍、盗匪等横行肆虐、做那不法之事。
但大乾立国后不久,赵俊生就下诏宣布解除了平日里和节假日的宵禁,不过官府有权在认为有必要的时候施行临时宵禁,或是在发生战争、动乱的情况下施行宵禁。
大乾朝廷取消平日的宵禁之后,给官府中管治安的典吏、捕快们、京城的金吾卫、各个地方城镇的郡兵和县兵都增加了不小的负担。
这就对捕快们要求有更高的破案缉捕效率,对捕快们的能力是一个很大考验,也对金吾卫兵将和各地郡兵、县兵要求更高,这是有好处的,可以让这些人没有了游手好闲的时间。
因此,无论是京城长安,还是地方各郡城、县城都增加了捕快的人数,增加了兵士们巡城的力度,用于治安方面的经费当然也不可避免的增加了一大截。
但解除宵禁也带来了很大的好处,很明显的让大乾全国的整体消费增加了一大截,夜间的消费不会比白天少多少,既然有些人有夜间消费,那就有人有夜间收入,这无形之中增加了货币的流通速度,也使得全国总商税增加了三成以上。
正月十四,朝会。
因为要放上元节三天假,按规矩要定在十五的朝会提前一天召开,好腾出时间让大臣们与家人一起过上元佳节。
赵俊生在朝会上问:“虽说今年朝廷不打算大肆操办上元节的欢庆活动,但咱们不能阻止百姓们自发举行的庆祝活动,官府和金吾卫衙门要做好紧急预案,一旦发生了不可控事件,官府和金吾卫衙门要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最有效的手段平息事态!对了,京兆尹,左右金吾卫大将军都来了吧,你们已经安排妥当?”
被点名的三人站出来说:“回陛下,臣等已经做好预案,只要发生状况,随时可以平息事态!”
“甚好!”
这时一个小太监匆忙跑进来拜倒:“启奏陛下,不好了,宫门外有人闹事!”
“什么?”赵俊生脸色变了,大臣武将们的脸色也变了,这马上就要过上元节了,竟然有人跑到皇宫门口闹事,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赵俊生喝道:“你不要慌,慢慢讲,到底发生了何事?”
第948章 告御状
变太监定了定神说:“刚开始有一个叫王承明的犯人的家属举着状纸跪在宫门外喊冤,宫门守卫发现后迅速把他们驱散开去,没想到过了不久,他们又过来,后面还跟着几个学子儒生,这些儒生就陪着那几个家属在宫门外远远的坐着,也不干啥,守卫们赶也赶不走,谁知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现在宫门外都被百姓们堵住了,少说也有数千人!”
赵俊生怒道:“宫门守将是干什么吃的?为何不早一些驱散?”
小太监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这时又一个小太监快步走进来禀报:“陛下,宫门外聚集大批百姓,金吾卫已出动五千人,正向宫门方向赶来!”
大臣郦嵩站出来拱手道:“陛下,事情还是因王承明的家属引起了,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这王承明的家属也太大胆了,如果每一个案犯的家属都跑来皇宫门前喊冤,那还了得?大乾律法还没有一点威慑力了?臣建议下令让金吾卫强行驱散围观的百姓,把王承明的家属遣送回乡!”
大臣卢玄站出来行礼说:“陛下,臣附议!”
裴进站出来却说:“陛下,臣以为此事不能用此等激烈的做法,王承明这件案子不同于其他杀人案,它是比较特殊的案例,王承明的家属不理解三司会审的判决也是可以理解的,臣以为还是应该以劝导为主!
另外,宫门外聚集的百姓们,臣认为普通的百姓还是好劝回的,关键是那些想法激进的儒生们,如今科考在即,来长安的儒生越来越多,此事若是处理不好,可能会影响科举开考!臣建议派官员去劝说他们,臣相信只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们是会听劝的!”
卢玄不屑的说:“陛下,臣认为裴公的法子太温和了,对待百姓们,朝廷和官府应该始终保持威严和不可侵犯,以及绝不妥协的姿态,要不然一次妥协,以后他们就会得寸进尺,臣请陛下下旨强行驱散那些聚集的百姓,以免事态扩大!”
赵俊生心里权衡着该选什么法子。
赵平站出来行礼说:“父皇,此案是儿臣主审的,就由儿臣去解决这件事情吧,儿臣请求拥有金吾卫的指挥权!”
赵俊生考虑了一下,同意了:“好,此事就交给你去处置!左金吾卫大将军花雄,从现在开始,你听从赵平的指令,配合他平息此次事态!”
花雄站出来抱拳答应:“遵旨!”
两人再次一起行礼后退出了大殿。
赵平一边快速向宫门方向走去,一边问:“舅舅,你对金吾卫将士都多少控制力?不会关键时刻掉链子吧?”
花雄没好气道:“我是左金吾卫大将军,上任有半年了,对下面那些官吏和将校还是有一定约束力的,明面上我下达的命令下面那些人有谁敢公然违抗?”
“那就好,待会听我的命令行事,没有命令一定要控制好兵马,千万不可乱来,明天就是上元节了,这个时候万万不可出大事,特别不能闹出人命来!”
花雄大声道:“这个你放心,没有我的命令,我看哪个狗崽子敢擅自行动?”
两人很快走到了宫门处,守卫宫门的禁卫们向赵平和华雄见礼:“参见殿下、花将军!”
赵平道:“本王奉父皇之命前来处理宫门外的事情,开门!”
“诺!”宫门守将答应一声,转身挥手:“打开宫门!”
随着咯吱咯吱声响起,宫门打开了,原本还闹哄哄的百姓们都停止了说话,一起向宫门方向看过来,皇宫门前四周已经有大量金吾卫甲士在维持秩序,他们端着寒光闪闪的长矛,这让聚集在这里的百姓们心有忌惮,不敢太过放肆。
随着赵平和全身披甲的华雄按剑走出宫门,宫门外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赵平在宫门外的拱桥上站定,这个位置比较高,他目光一扫,发现了两个盘腿坐在地上的人,一个老妇人、一个中年妇人和一个十几岁小男孩,中年妇人手上举着状纸。
赵平问道:“你们就是案犯王承明的家属?”
中年妇人连忙起身跪着,老妇人和小男孩也迅速跪向宫门方向,“这位贵人,王承明就是小妇人的丈夫,这是小妇人的婆婆和儿子,我们一家人是来告御状的!”
赵平道:“我是蜀王,当今天子的第三子,官居皇城司司正,兼任刑部尚书,你丈夫王承明杀是殷昱一案就是由本王主审,本王判他终生监禁是根据大乾律令结合相关案情做出的判决,你有何疑虑要冒着杀头的风险来宫门外告御状?”
中年妇人说:“启禀王爷,我夫君年幼时就被殷昱那恶棍打死了阿爷,当时他年幼,无力报仇,官府也不给伸冤,我公公就这样白死了,殷昱没有受到半点惩罚,后来殷昱又摇身一变成了大乾的官员,我们家更是奈何他不得,须知民告官先打三十大板,这三十大板打下来焉能有命在?更何况他是官,我们是民,就算有理也告不赢啊!
遇上一个当官的残害百姓,我们老百姓连伸冤的地方都没有,这还有天理吗?我们只能任人欺凌,就算复仇了也是犯罪,这世间公道何在?我们一家人反正不想活了,王爷若不给我们一个公道,今天我们祖孙三代都死在这宫门外!”
百姓之中有人大喊:“还我公道!”
“还我公道!”
“还我公道!”
百姓们纷纷大叫起来,而且喊叫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整齐。
赵平举起了双手,大喊:“肃静、肃静······”
群情激愤起来,叫喊声越来越大,赵平的声音根本就压不住。
他喊了几声见没有效果,当即对已经联系好金吾卫兵将们并返回的花雄喊道:“向让金吾卫甲士们靠近!”
花雄立即跑上城楼,拿出一片旗帜打旗语,宫门外的金吾卫甲士们看到了城楼上的旗语,在各级将校的命令下,他们排着整齐的队伍端着长矛向聚集的百姓们靠拢。
随着金吾卫甲士们的靠近,百姓们终于感觉害怕了,随后所有金吾卫甲士大吼:“吼、吼、吼!”
百姓们被甲士们的大吼声镇住,不敢再出声。
赵平高声道:“闲杂等人不得聚集在皇宫门外!街坊居民们,你们大规模聚集在这里闹事是冒犯天颜,本王再给你们一个机会速速退去,不会有人追究你们,但你们若继续在这里起哄闹事,本王不敢保证你们都能完整的回家,明天就是上元佳节了,本王希望你们回家过一个好节,不要让你们的妻儿在家里苦苦等不到你们返回!还有那些来长安赶考的学子儒生们,再过一个多月你们就要参加科考,这是你们人生中最大的一桩事情,关系到你们一生的前途,本王现在也给你们一个机会让你们离开,若不听劝,一经抓住,不但要取消科考资格,还有牢狱之灾。都回吧,都走,在刀斧加身之前,速速退走!所有金吾卫甲士注意,但凡有人躲在人群中起哄煽动闹事,一律抓起来!”
“诺!”所有甲士发出一声巨吼。
原本只是来看热闹的居民百姓们哪里会冒着性命危险参与闹事?在赵平说完之后,许多人都开始散去。
有人不甘心,躲在人群中大喊:“不要走,朝廷还没有给一个说法,他们是官官相护,根本不给我们平头百姓们活路!”
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来,立即被附近几个金吾卫甲士发现了,几个甲士迅速冲过去,冲开人群把一个儒生抓了出来。
“官兵打人了,这是暴政!”
又有几个甲士冲入人群中逮捕了一个儒生。
在连续抓住了几个躲在人群中煽动的儒生之后,百姓们再也不敢停留,很快散了一个干净。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宫门外就只剩下中年妇人一家祖孙三口人了。
赵平大大松了一口气,他走到祖孙三代面前蹲下说:“民告官不是不可以,要设置先打三十大板的规矩是为了防止诬告、防止百姓故意给官员找事,若真是有冤屈,区区三十大板又有何妨?
殷昱开始并不是县官,他退役之后只是一个小吏,那时是你们最好的状告他的机会,而且还不用挨板子,可你们没有告他。等他官越做越大,你们想告他也变得困难,但你们依然是有机会的,可以直接找他的上司状告他!
他已经被判了死刑了,马上就要被斩首了,等于是朝廷为了你们报了仇,你们为何要执着于亲手报仇呢?朝廷的律法不是摆设,任何人触犯了都有受到惩罚,即便他已经是死刑犯,你们也无权取走他的性命,只有律法才能处决他!
如果是乱世,官府不能为你们伸冤,公权不能发挥作用,你们可以去找仇人报仇,没有管你们;但现在是大乾盛世,公权能最大程度的保障百姓们的生命财产安全,如果人人都像你们一样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如果人人都用过复仇来化解仇恨,这世道岂不是乱套了?
你丈夫杀了殷昱报了杀父之仇,如果不惩罚你丈夫,那么殷昱的子嗣将来也找你丈夫复仇,然后你儿子又找他的子嗣复仇,如此循环往复,这世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第949章 劝回
太极殿里,赵俊生对王坦之招了招手,王坦之知道这下只怕不好交代了,却也只好硬着头皮走到赵俊生面前。
赵俊生低声道:“朕不是让你盯着点吗?怎么还有儒生参与此事?”
王坦之躬身行礼:“臣只顾着派人盯着那些儒生,却疏忽了王承明的家属,这是臣的错,臣请罪!”
赵俊生看了看王坦之,摆摆手:“算了,你下去吧,不可再出现这样的问题,否则朕唯你是问!”
“诺!”王坦之答应后退了下去。
赵俊生清了清嗓子,看了看下面的众臣,扭头对袁涣吩咐:“你去宫门外看看蜀王处理得如何了?”
“诺!”
康义德的背影消失在大殿外,赵俊生对众臣说:“今天是正月十四,明天就是上元节,休沐三日,三日过后各省各部各衙门就要正式处理公务,因此今日咱们要把今年各项政务的总体规划做一个大概的方略出来!首先是春耕,在春耕之前,还有水渠没有修整的,工部要督促各地方官府组织百姓们修整,保证水可以通过水渠进入农田!
还有水车、水坝、水闸这类水利设施,要定期检修,保证它们能发挥作用!各地太守、县令,整天坐在衙门是不可能知道下面真实情形的,只有去实地看过才知道真相,下面要是欺上瞒下,太守和县令就是一个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
做官不是享福的,是要为百姓们奔波,是要想尽一切办法可行之法让百姓们富裕起来,要让他们能过上好日子!”
赵俊生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从农田水利说到工商,从兵器铸造说到练兵,大臣们都静静的听着。
说得差不多的时候,太监袁涣回来了,他禀报:“陛下,蜀王已经把聚集在宫门外的百姓都劝走了,只有王承明的家属不肯离去,坚持认定王承明的做法没有错,他的妻子坚持要见陛下伸冤,蜀王也劝不住!”
赵俊生见事情都安排得差不多了,摆摆手:“你跑一趟,让蜀王把王承明的妻子带上殿来!”
“诺!”
赵俊生想了想对康义德招了招手,等他过来吩咐:“你去把皇后叫来!”
“诺!”
花木兰先来,她走进大殿,随着太监一声高呼,文武大臣们都纷纷下拜,高呼:“参见皇后娘娘!”
花木兰一边走一边抬手:“众卿免礼!”
“谢娘娘!”
花木兰走到赵俊生旁边在太监搬来的软凳上坐下,问道:“陛下,不知叫臣妾过来所为何事?”
赵俊生道:“那个王承明你知道吧?就是为报杀父之仇杀了原京县县令殷昱的案犯,他的家属一家三代人到了宫门外喊冤,说王承明不应该被判终身监禁,他们不服判决,要告御状,刚才引来数千百姓围观,差点闹出事故!蜀王已经把百姓们都劝走了,但王承明的家属依然不肯走,坚持要见朕!但你也知道,女人跟女人说话比较方便一些,所以朕把你找过来,待会儿你劝劝她!”
花木兰答应:“原来如此,好吧,待会儿臣妾来跟他说!”
没过多久,蜀王赵平就带着王承明的妻子车氏来到了太极殿。
太极殿的巍峨、庄严和肃穆让车氏很是敬畏,对于她来说,进了皇宫就如同进了天宫一样,这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这一里的每一块地砖,每一座宫殿、一草一木都让她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袁涣禀报:“陛下,蜀王殿下和王承明的妻子车氏到了!”
“宣!”赵俊生抬了抬手。
赵平带着车氏走进大殿,车氏跟在侧后方,迈着小步子,低着头不敢东张西望。
“父皇,这就是王承明的妻子车氏!”
赵平介绍完之后立即对车氏说:“快下拜,拜见陛下和皇后娘娘”
“哦,哦!”车氏慌忙答应,下拜道:“民妇车氏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
赵俊生道:“车氏,关于你丈夫谋杀原京县县令殷昱一案,朕早已命三法司会审,判决结果也已经下达了,判处他终生监禁,这个判决结果是得道朕的认可的,你为何还要带着家人来京城喊冤?”
车氏哭诉道:“民妇就是想不通啊,我夫君为复仇而杀人,这是行孝之举,正所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夫君若不杀仇人为父报仇,岂不枉为人子?这难道也有错吗?”
赵俊生向花木兰打了一个眼色,示意交给她了。
花木兰清了清嗓子,说道:“车氏,在乱世时法纪废弛,官府不能为你主持公道,不能给你伸冤,你可以复仇;但是如今我大乾盛世,以法治国,虽不敢说任何一个官员都能公正廉明,但本宫相信绝大多数官吏都能够以大乾律令为查案量刑的依据,在大乾律令的规定下,任何人都没有权力非法剥夺他人的性命,有我大乾律令为天下百姓做主,这就禁止民间私自复仇,公权可以为你主持公道,你就不能私自复仇,否则冤冤相报何时了?”
车氏当即哭诉说:“那殷昱是官,民妇等是草民,民告官怎么告得赢?娘娘说的公权也根本不能为草民们支持公道!”
花木兰反问:“你都没有状告过殷昱,怎么知道告不赢呢?”
“娘娘别欺小妇人不懂了,自古以来谁见过民告官把官司打赢的?”
花木兰道:“谁说没有民告官赢过的官司?官吏若是鱼肉百姓,朝廷自会收拾他,御史台、大理寺是干什么的?御史台就是监察百官的,若是官吏们可以为所欲为,这天下还能如此安稳吗?
之所以很少有民告官的事情发生,是因为百姓们不敢告,担心告不赢反而还会遭到报复!就是因为百姓们不敢告,才助长了有些官吏的嚣张气焰和肆意妄为之心!
就说殷昱,他本来是要被斩首的人了,朝廷已经判了他的死罪,马上就可以为你们报仇了,这就是殷昱的报应啊,可你丈夫却谋杀了他,这就不一样了,大乾律令规定杀人者死,即便被杀者是已经判了死罪的死刑犯,你丈夫也无权杀他!你丈夫既然触犯了大乾律令,就当受到应有的惩罚,律法面前,人人平等,管你平民百姓,还是王公贵族,在它面前都没有特殊优待的资格!
不过鉴于你丈夫从前的确是有冤屈不能伸,再加上他杀了殷昱之后没有逃走,而是主动投案了,所以三司会审之后判决的时候考虑了这两个方面,才没有判你丈夫死刑,而是判了终生监禁,这已经是法外开恩了!朝廷不可能为了你一家而徇私枉法,否则明天又有杀人犯的家眷来告御状,以后每天都有,一旦朝廷妥协,所有的杀人犯都可以逍遥法外,这天下岂不要大乱?”
花木兰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对车氏说:“大妹子,你的心情我们都能理解,今天陛下和诸位大臣们都在商议国事,陛下专门抽出时间过问你这个事情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就是因为你丈夫这个案子比较特殊,若是换做其他人,早就被下了大狱!你还有婆婆要奉养,儿子还没有长大成人,你不为自己考虑,你也应该为他们考虑啊?
你看这样行不行,本宫替你向陛下求个情,由刑部派人把你丈夫押回京县的监牢关押服刑,以后你就不用跑到长安来探监了,随时随地都可以探监!本宫再给你一些盘缠让你带着婆婆和儿子返乡!”
赵俊生说道:“既然皇后求情了,此事朕准了!蜀王,你兼任刑部尚书,此事由你派人去安排,可以让车氏和她的婆婆及儿子连同囚车的队伍一起走,途中也好有一个照应!”
赵平答应:“儿臣遵旨!”
赵俊生又对车氏说:“车氏,你丈夫为父复仇之举,从朕个人的角度来讲,朕是很欣赏他的勇气和孝心的,但如今我大乾是以法治国,个人不能为了报私仇而破坏法纪!百姓们的生命财产受到威胁、人身受到了侵犯,或者有冤屈都可以报官,让官府主持公道!百姓们若是不给官吏们找一些事情做,官吏们岂不是整天闲得发慌?须知官吏们都是由百姓们上交的赋税养起来的,他们为百姓们伸张正义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们若是不为百姓们主持公道才是渎职呢,你说呢?”
车氏沉思了一会儿,跪伏于地:“多谢陛下、娘娘,民妇不是不知好歹的人,陛下是好人,身为皇帝却耐心跟小妇人讲道理,小妇人心服口服了,小妇人告退!”
看着车氏退了出去,赵俊生和花木兰都松了一口气。
能把车氏这种脑子一根筋的人给劝回去,赵俊生和花木兰都感觉很有成就感的,像车氏这种人,她难道不害怕来长安告御状可能会不但无法伸冤,反而会客死异乡吗?她当然也怕,但她却是那种认死理的人,一旦认准了某件事情,就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赵俊生看向赵平:“皇城司查贪墨河道治理工程款和赈灾款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是否有进展?除了那些已经被处决的犯官,他们背后是否还有其他大鱼?”
赵俊生这话让满朝文武大臣听得心惊肉跳。
赵平回答说:“回父皇,皇城司依然在查,目前已经有了一些眉目!”
御史大夫韦正业站出来行礼道:“陛下,臣以为这件案子应该交由御史台来查,皇城司一向负责调查叛乱和谋逆之案,他们查这件案子有越权之举!”
第950章 花灯会
赵俊生看着御史中丞韦正业说:“让皇城司查这件案子是朕下的令!韦正业,你知道朕为何让皇城司查这件案?”
韦正业面露尴尬,他沉默了一下,拱手道:“陛下,臣知道出现如此大面积、大规模、长时间的贪墨案,御史台在监察方面不到位,但这并不能说明御史台已经全部烂了、没有用处了,臣当任御史中丞的时间不长,但臣相信御史台的官吏们大多数还是忠于职守、忠于陛下和朝廷的!
让皇城司查这件案子名不顺言不顺,臣请陛下让御史台参与调查此案,就算御史台内部有问题,也希望陛下给御史台一个自查的机会!”
赵俊生沉思片刻,“朕并不是不相信御史台,也不是不相信你,发生如此大的贪墨案,时间跨度长达近十年,朕竟然没有听到丝毫的风声,可见你们御史台有多失职!也许不是你们御史台的官吏失职,而是渎职、执法犯法!
为了案件的调查能顺利的进行,也不让你们自己难做,同时你们自己也要避嫌,这件案子就不劳烦御史台了,你们只管配合调查就行了!”
“臣遵旨!”韦正业神色黯然的说了一句退到了一旁。
赵俊生起身道:“今日朝会就进行到这里!”说完拉着花木兰就走。
太监高声喊:“退朝!”
大臣们齐齐下拜:“恭送陛下和娘娘!”
尽管官方没有举行上元节的花灯会,但长安城的百姓们却自发的展出各种各样的花灯,从正月初八开始,长安城市面上就有人卖花灯了。
而上元节花灯会也是商家们大搞商业活动的最好时机,在店铺门前摆个摊,挂上许多花灯和字谜,猜字谜,猜中了送花灯,以此拉来人气,增大客流量,这个时候的商家们都知道搞活动促销了,真是不简单。
在长安城内有一座天星楼,这是长安城内最高的地标建筑,也是最近两年才建造起来的,是官方为了专门举办全城性的重大活动而建造的。
天星楼平日里有专人管理,平常都向百姓们开放,允许百姓们登上天星楼参观游览,但每个人需要交五十文钱的观光游览费,这些钱用于管理人员的薪俸和天星楼的日常维护。
今天是上元节,一大早就有禁军兵士们把天星楼封闭了,不允许闲杂人等靠近,禁军又对天星楼每一层进行详细的检查,确保内部安全性。
夜里,赵俊生一家来到了天星楼走到顶层观景。
赵俊生对花木兰和万语桐笑着说:“我想看看没有官方组织,民间百姓们自己能把这上元节花灯会搞成什么样子!”
花木兰笑道:“别小瞧了百姓们的热情!”
在能够确保治安环境始终保持长期稳定的情况下,大乾王朝取消了宵禁制度,这对于许多百姓们来说都是一件好事,他们晚间有娱乐活动了,而不是一到天黑就得睡觉。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长安城内的大街小巷都开始点亮了花灯。
“你看,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了!”万语桐指着朱雀大街正前方的街面上说道。
随着夜色降临,各大街小巷的灯笼都亮了起来,街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多,每家店铺和房屋门前挂着许多花灯。
大街上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忽然,一阵锣鼓声传来,只见一只舞狮队在锣鼓声中从一条小巷里来到大街上,行人们纷纷避让,他们跟着舞狮队一路向皇城方向而来。
在西市有一大片空地,此时那空地上早就搭起来一个高耸的架子,架子的顶端放着绣球,绣球里放着大礼包,这是长安县的西市商户们集体筹资举办的一个舞狮大会,各支舞狮队要爬上大木架的顶端,最先抵达的舞狮队抢夺了绣球就将得到其中的大礼包。
很快,接二连三又有好几次舞狮队从四面八方向西市方向而去,舞狮队的壮汉们在锣鼓声中舞动着狮头,手脚并用,引起百姓们一阵阵鼓掌欢呼声。
花木兰笑道:“挺好玩的!”
赵俊生说:“待会儿抢绣球的时候更好玩呢!”
当几支舞狮都爬上大木架之后,立即有不少壮丁抬来厚实的软垫铺在架子下方,以免有舞狮掉下来摔死。
舞狮们爬上木支架之后就开始互相打斗起来,为了争夺绣球拿到大礼包,所有的舞狮都拼了。
万语桐看见舞狮们在木架上打斗得激烈,甚至有两个人从高处掉落下去,顿时惊叫:“啊!他们不会摔死吧?”
赵俊生笑道:“不会,下面有厚实的软垫,而且那些舞狮的人一个个都是身怀武艺之人,掉下去的时候他们会想办法卸掉冲击力,顶多受一些小伤罢了!再说他们都是西市商家们各自聘请的舞狮队,就算受伤了,商家也会给钱治伤!”
万语桐拍了拍胸口:“这还好,只不过在上元节受伤总归不好!”
赵俊生道:“每年上元节都有舞狮争夺绣球的活动,但真正受伤的没几个,你以为他们在上面的打斗都是来真的啊?那是做给观众百姓们看的,做一做样子而已!下面的保护措施也做得很好,就算掉下来也是故意安排的,为的就是吸引百姓的注意力,吸引更多人去观看,达到宣传他们商号的目的,其实事先都做了很好的保护措施!”
万语桐忍不住道:“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多玄机,那些商家也真是煞费苦心了!”
赵俊生点头:“你看那几支舞狮的背面是不是写着某某商号?”
万语桐仔细一看,笑了:“还真是!”
过了一会儿,有一只舞狮爬到了最顶端,用狮头咬下了绣球,绣球爆开,一条长幅垂下,上面写着:“长安布艺恭祝各位父老们上元安康······”
百姓们看见如此节目,欢声雷动,也把这个长安布艺的商号记住了,长安布艺的名号也被更多人熟知,名气传播开去。
在另一处地方,在一处花楼前搭了一座高台,高台上,一个身穿白纱衣裳的美貌女子正在乐器的伴奏声中唱着婉转欢庆的诗歌,诗歌的内容是歌颂大乾盛世的,引得密密麻麻的人群观看,现场一阵阵欢声雷动。
赵俊生和花木兰、万语桐说着话,旁边几个孩子们指着远处的欢庆活动现场都显得很兴奋,看到高兴处都忍不住跳起来鼓掌。
大街上的百姓们实在太多,这些皇子公主们若是下去与民同乐会给侍卫们的警卫任务带来很大的压力,所以赵俊生和花木兰不让他们下去玩耍,这些皇子公主们也只能呆在天星楼上。
到了深夜,百姓们的热情依旧不减,赵俊生和花木兰、万语桐等人却不能再呆下去了,带着孩子们返回宫中。
热热闹闹的上元节三天假期过后,朝廷各衙门也要开始处理公务。
一大早,赵平最先来到了皇城司点卯,他找来司丞何庸问道:“这些日子盯着邹如海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何庸摇头道:“都盯了快两个月了,没有发现丝毫有用的线索!”
赵平皱眉道:“难道我们的理解和推断错了?崔延泽临死前说人名并不是邹如海?”
何庸犹豫了一下,对赵平道:“殿下,想要验证是不是邹如海,属下觉得可以试探一番,或者来一招引蛇出洞!”
赵平问:“你想怎么做?”
何庸略作沉思,他走到赵平身边在其耳边低声说了一通,赵平听完之后考虑了一下,点头道:“好,就这么办!”
赵平把皇城司的事务安排了一下,然后前往刑部上值,他现在兼任刑部尚书,刑部事务繁多,必须要他亲自过去坐镇。
下午,一个骑士风尘仆仆的来到了皇城司门口了,骑士跳下马出示了腰牌被放行,他来到司丞何庸的班房禀报:“司丞,弟兄们再一次搜查崔延泽的府邸时查到了线索!”
何庸豁然起身,“查到了什么?”
“是一本账册,上面写着崔延泽给朝中某些大臣的一笔笔孝敬,什么时间、在什么地点、数目,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
何庸大喜,立即道:“快拿来!”
骑士从背后取下包袱打开从其中拿出一本账册递过去,何庸接过来翻开看了起来,越看越心惊,脸上越来越凝重。
“你先下去休息吧!”
“诺!”
何庸合上账册在班房里走来走去,他走了几个来回站定喊道:“来人,备车马!”
没过一会儿,随从走进来禀报:“禀司丞,车马已经在门外准备好!”
何庸把账册放在自己大袖里,迈开脚步向外走去,到了大门前上了一辆马车直奔刑部而来。
到了刑部,经过通报之后,何庸被引到了赵平的班房内。
小吏向赵平禀报:“殿下,何司丞到了!”
“属下见过殿下!”何庸走进班房内向正在处理公文的赵平见礼。
赵平颇为诧异,问道:“何庸,你有什么事找到这儿来了?刚才本王在皇城司安排公务的时候怎么不说?”
第951章 引蛇出洞
何庸立即从大袖中拿出账册说:“殿下,属下再次派人搜查了崔延泽的府邸,在他的书房内的墙壁上发现了一处暗格,在暗格内发现了这个!”
“这是什么?”赵平问道。
何庸回答说:“这是崔延泽历年来贿赂几个朝廷重臣的钱财账目明细,每一笔在何时、何地、数目多少都记得清清楚楚!”
“什么,快拿来!”
赵平迅速起身拿过账册坐下后打开来看,越看越脸色越差,越难看,他看完愤怒道:“触目惊心啊,这帮人真是狗胆包天!何司丞,你去准备人手,马上抓人!”
何庸没有答应,扭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小吏。
小吏连忙对赵平行礼:“属下先去做事了!”
等小吏走后,何庸对赵平说:“殿下,这虽然是一个强有力的证据,若是普通官吏也就罢了,仅凭这东西就能把他们革职拿问,但这上面记录的几个人都是朝廷重臣,这本账册的份量还稍微显得轻了一些,属下以为这件案子应该继续搜集他们的罪证,把这案子办成铁案,让他们无话可说!”
赵平考虑了一下,回答说:“好吧,这件事情你去办,从现在开始对他们进行全面布控!”
“诺!”
刚才告退的小吏并未走远,而是躲在门外偷听,他听见两人已经商量好了,立即闪身躲了起来,等何庸一走,他又悄悄回到了赵平的班房外,然后伸出脑袋向里面看去,只见赵平正把那本账册放在一个书柜里,用众多书册做掩护压住,用小铜锁锁上。
小吏迅速离开,他很快来到隔壁的班房,这是刑部侍郎邹如海的班房。
“侍郎,大事不好!”
邹如海看见神色慌张的白山走进来,问道:“白山,出了何事如此慌张?”
白山走过去在邹如海的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邹如海听完后脸色瞬间失去血色,他神色慌乱了好一会儿,终于这么多年的高官生涯让他迅速控制了情绪,稳定了神志。
“这东西不能落到他们手里,它到底有多大的证据效力并不是皇城司说了算,也不是蜀王说了算,而是陛下说了算,陛下说它不能做证据它就没用,陛下说它能做证据,它就是一把杀头的刀啊!”
白山急切道:“侍郎,眼下如何是好?”
邹如海的脑筋快速运转起来,他想了一下说道:“必须想办法把这本账册拿到手,等等······”
白山诧异道:“怎么啦,侍郎?”
邹如海皱起了眉头道:“这会不会是蜀王他们使的诡计呢?”
白山想了想说道:“侍郎,咱们赌得起吗?倘若它是真的······而蜀王又把它交到了陛下那里······”
邹如海一想,他还真的赌不起,不管这账册是不是真的,他都必须想办法弄来看看才行!
经过一番思考权衡之后,邹如海立即对白山说:“这样,本官现在去找借口把蜀王引开,我给你半天的时间,你想办法去外面找一个精通开锁的人去蜀王的班房里把账册偷出来!记住,事成之后一定要灭口,谁也经不住皇城司的调查和审讯,万一你找的人漏了口风,你我就全完了!”
“明白,属下这就去!”
白山走了,邹如海在班房里沉思了一下,想了想对策,然后直接往赵平的班房而来。
“咚咚咚!”邹如海走到赵平班房门口敲了敲门,“殿下!”
赵平抬头一看是邹如海,露出笑脸招手:“邹侍郎,进来!”
邹如海走进班房行礼:“见过殿下!”
赵平起身道:“邹侍郎来本王这里有事吗?”
邹如海道:“殿下,是这样的,去年陛下下旨刑部重新建造天牢,刑部把建造工程交给了工部负责,前些日子工部方面的人说已经完工了,让我们派人去接收,不知殿下今日是否有空,下官陪同殿下一道去接收天牢,若是有问题可以当场让工部官吏返工!”
赵平道:“一定要今日接收吗?”
邹如海笑道:“那倒也不是,只是这日子是一早就定下来的,想改期也不是不可以,就是要派人去通知工部主官······”
“那······行吧,你等本王一下,本王叫人准备车马!”
“诺!”
一刻之后,赵平和邹如海在刑部大门外各自乘马车前往新天牢接收。
马车走了两刻抵达新天牢大门外,这里有些偏僻,周围居民稀少,
从马车上下来,赵平看见新天牢的大门高耸,门两侧各有一个望楼,望楼上有甲士和弓弩手站岗,门前也有一个伍的甲士站岗,两侧各并排站着两个甲士,伍长正在大门前正中手我战刀来回走动。
邹如海下了马车向赵平走过来对他说:“殿下,这里就是新天牢,原来的天牢改称地牢。按照陛下的意思,从今以后,出身普通的死刑犯都关押在地牢,进了地牢的人基本上是不能活着出去了;不是死刑的普通案犯要么关押在长安和万年两县大牢里,要么关押在京兆府的大牢里,但凡关押在地牢的犯人都是判了死刑的!
而这里——天牢,皇亲国戚、朝廷大臣、武将或高管犯事了都将被押送到这里关押,就算是死刑,也会死得体面一些,要么一杯毒酒、要么一条白绫!”
赵平打量一番问道:“这天牢是在你的主持下建造的?”
邹如海谦虚道:“说是下官主持的算是高抬下官了,下官也就是多跑了几趟,天牢的构造图是工部官吏们绘制出来的,下官也就是出了一点主意,提了一些要求,工部在构造图上面根据我们的要求进行了一些修改!”
赵平看了看,“哎呀,这天牢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如果有必要,本王希望一辈子也不来这里!邹侍郎,你说如果有一天你这个天牢的主持建造人被关进了天牢的话,会不会是一种讽刺?”
邹侍郎脸上一僵。
“哈哈哈,邹侍郎,本王跟你开玩笑呢!”赵平大笑着拍了拍邹侍郎的肩膀向天牢大门走去,几个侍卫迅速跟上。
就在赵平和邹如海在接收新天牢的时候,刑部小吏白山带着一个形象猥琐的年轻男子进了刑部。
通过两重检查之后,两人在一长排的班房附近停下,白山对年轻人低声道:“看见最中间、门前最气派的班房了吗?你要做的就是进去之后想办法打开书柜的铜锁,然后把里面一本被书册压着的账册偷出来,账册是这样的······明白没有?我就在这里等你,你得手之后要把铜锁复原,然后迅速赶到这里跟我汇合!”
年轻男子点头:“明白了!”
“好,去吧,小心一点!”
这个梁上君子的手艺很精湛,赵平班房内的书柜上的铜锁很轻易就被他打开了,经过一通翻找,账册被他找到,他揣入怀中迅速关上书柜,然后把铜锁锁上,转身就快速离开了。
来到汇合地点,白山神情急切的伸手:“账册拿来!”
年轻人笑道:“剩下一半的钱!”
白山低声怒道:“三十贯我身上也装不下啊,等出去了我再给你,你放心,我还会赖账不成?”
年轻人不情不愿的伸手从怀中那账册拿出来递了过去,白山接过去迅速翻看起来。
就在这时,十几个捕快突然出现并围了上来。
白山听到动静抬头一看,脸色大变,还不等他反应,几个捕快就冲上来把他和偷账册的梁上君子一起扑倒在地,任他们如何挣扎都脱不了身。
一个捕头扒开外围的捕快们走了过来,看着白山和年轻小偷冷笑道:“果然不出殿下所料!来人,带走!”
这时一个刑部主事走过来喝道:“尔等是什么人?为何在刑部抓人?”
捕头拿出腰牌在刑部主事的面前晃了晃:“皇城司捕头邢作明奉蜀王殿下之命查案,无关等人若要阻拦,一律视与案犯同谋!”
刑部主事吓得连退两步,心里大叫晦气,大骂自己真是狗拿耗子都管闲事,他连忙堆着笑脸道:“本官不知实情,唐突了,这位捕头请便!”
捕头冷着脸挥了挥说:“我们走!”
赵平得到消息从天牢赶到皇城司时,捕头邢作明等人正开始准备对白山和他找来的小偷进行审讯。
在司丞何庸的陪同下,赵平来到刑讯房的外面观看审讯。
没过一会儿工夫,被白山找来的小偷就被捕快们用皮鞭抽得哭爹喊娘,惨叫连连,嘴里直大叫:“饶命啊,我就是一小偷,我是被他找来的,他出钱我干活,我是无辜的啊!”
“叫什么名?”
“葛老三!”
“你进刑部干什么?”
“那个刑部掌固雇我进去偷一本账册!”
“在哪儿偷的?”
“刑部尚书的班房书柜里!”
邢作明冷着脸问:“他出多少钱雇你偷东西?”
“六十贯,先给了一半,还有一半没给呢!”小偷道。
邢作明又问:“是我们抓住你们时他正在翻看的那一本账册吗?”
“是的,是的!”
邢作明挥了挥手,两个捕快把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小偷葛老三架起来拖了出去,白山很快被押进来绑在木柱上。
第952章 幕后真身
邢作明走到被绑在柱子上的白山面前,拿起那本账册问道:“这是什么?”
白山把头扭头一侧,不作回答。
邢作明一拳打在白山的腹部,打得他眼珠子都快鼓出来了,腹部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脸刚开始涨得通红,又瞬间变得煞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的滴下来。
“再问一遍,这是什么?”邢作明举着账册问道。
白山吃了亏,气喘吁吁道:“账册!”
“什么账册?”
“我不知道!”
邢作明一脸凶险凑到白山面前:“你再说一遍?”
白山忍着腹部疼痛说:“我真的不知道,我还没有看上面写的是什么你们就扑上来把我压在地上了!”
邢作明一脸的冷笑:“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如果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怎么会让小偷葛老三去把它偷出来?”
白山闭上了眼睛。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邢作明退到一旁,向对面一个捕快挥了挥手。
那捕快走到火盆旁拿起已经烧红的烙铁拨弄了几下,走到了白山的面前。
白山感觉到了烙铁的高温,睁开眼睛一看,吓得魂飞魄散,眼见通红的烙铁就要按在自己的脸上,他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大叫:“停停停,我说,我说,我全说!”
邢作明向那捕快摆了摆手,示意旁边的文吏做好审讯笔录。
站在外面观看的赵平见这家伙撂了,对何庸说:“等他全部交代了,把审讯笔录拿给本王!”
“诺!”
回到刑部的邹如海刚一进门就感觉到气氛有些不正常,他顿时感觉很不妙,如果白山顺利拿到了账册,应该是风平浪静才对,可现在刑部中不少官吏都在低声议论。
邹如海叫来一个主事询问:“本官见今日似乎有些不正常,他们都在议论什么?”
主事诧异道:“侍郎不知道?掌固白山被皇城司的人抓走了!”
“什么?”邹如海脸色大变,他心里急得不行,可却不能显得太过慌乱,他立即询问:“到底发生了何事?皇城司的人为何要抓他?”
“据说是他找了小偷进来偷一件很重要的卷宗,被当场拿获!”
邹如海的脑子瞬间懵了,他打发走主事坐在班房里,半响才回过神来,他知道他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想办法自救。
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了刑部,没有告诉任何人,乘坐马车离去。
马车在大街上行驶着,他不时扭头通过马车的后窗向后查看是否有人盯梢跟踪,观察了一阵,似乎没有人盯梢,他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坐在马车里思索了一阵,对其中一个随从吩咐:“你速去家中告诉夫人,让她收拾细软带着几个孩子以最快的速度出城,在新丰城外的庄子里等我!”
这随从诧异道:“老爷,咱们不回府了?发生了何事?”
“不必问,你只管告诉夫人,让她按老爷说的去做,迟了生变,速去!”
“诺!”随从答应一声转身向家中方向跑去。
邹如海又对另外一个随从吩咐:“你速去曲梁伯的府上告诉吴管家,就说我在城东的庙里等他!”
“诺!”
不久,邹如海的马车到了城东的一家寺庙门口,这寺庙里香火鼎盛,前来上香的香客和观光游览的人络绎不绝,人头涌动。
邹如海显然是时常来这里,他在这家寺庙还有一间专门参禅的禅房,他到来之后,寺庙的僧人迎上来,把他引进了专门为他留着的禅房里。
不久,一个中年人到来,邹如海起身相迎。
关上门之后,中年人问道:“邹侍郎派人急急忙忙的把我叫来所为何事?”
邹如海道:“吴管家,蜀王已经查到本官身上了!”
吴管家心头一跳,他眉头一皱安抚道:“邹侍郎稍安勿躁,你且把事情的经过与我说说,我好回去向伯爷禀报,伯爷会为自己做主的!”
邹如海当即把事情的经过跟吴管家详细说了一遍。
吴管家听完仔细想想说:“这么说你并不清楚崔延泽是否真的留下了账册?”
“不清楚!”
吴管家安慰道:“你且不要着急,一定要镇定,也不要想着跑,你这么一大家子能跑到哪儿去?你能藏到哪儿去?如今我大乾天下安定,政通人和,今天你要是跑,明天就会被抓回来!”
一个刑部侍郎被一个管家训得连连点头:“是,是,吴管家说得是,可我害怕啊,若是几千贯、几万贯也就罢了,可咱们贪墨的数目太大,一旦被查实,只怕我这个侍郎的脑袋也保不住啊!”
吴管家道:“那个白山知道你多少事?”
“他倒也知道得不是很多,就算他把他知道的都交代了,我也顶多只是被罢官,不至于有牢狱之灾,我就担心他被抓去之后受不了刑讯之苦而乱咬一通!”
吴管家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此事你不要管了,我来想办法解决这个白山,让他说不了话!不过如果你被皇城司的人带去问话,一定要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放心,我家老爷一定会想办法保住你的性命,只要你闭紧嘴巴,以我家老爷的权势足够让你脱罪!”
邹如海答应:“是,是,您放心,我什么也不会说!”
随后,吴管家迅速离开了寺庙返回曲梁伯府。
曲梁伯袁高,他是花木兰的舅舅,是花木兰之母花袁氏娘家同胞哥哥,赵俊生对这个老婆家娘家舅舅还是很照顾的,还在武川镇的时候就把他接到在武川镇里做小吏,后来到幽州让他做了官。
赵俊生封王之后,任命他做了王府詹事。立国之后,他先后在各部任职,官位也是越做越大,颁行爵位分封时,他被册封为曲梁伯,这可是实封伯爵,就算是那些开国元老和大将也最多只封侯,他们还是有战功、从龙之功,曲梁伯就完全凭外戚的身份封伯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标准样板。
如今,他当任太仆寺卿。
袁高躺在躺椅上晒着太阳,他身上盖着一条毛毯,闭合眼睛倾听者树上鸟儿的鸣叫声似乎感觉很美妙。
吴管家快步走过来躬身行礼:“老爷,大事不妙,邹如海被蜀王盯上了!”
袁高猛然睁开眼睛坐起身子,“你刚才去见他了?”
“是的,我们在城东的寺庙禅房里见了面,他说皇城司的人从崔延泽的宅院了搜出了一本账册,崔延泽在上面记载着历年来孝敬给他和其他几个朝中大臣的每一笔钱财的记录,时间、地点和数目都记得清清楚楚,他并不知道有这事,他是在刑部的心腹白山在蜀王身边亲眼看到皇城司司丞何庸交给蜀王,蜀王还把账册锁在书柜里,于是他让白山找人去偷账册,没想到白山和他找来的小偷都被皇城司的人抓了一个正着!”
袁高听完后已经站起来,他怒道:“邹如海愚蠢啊,这是赵平那小子使的引蛇出洞之计,邹如海这个蠢货竟然上当了!他也不想想崔延泽都死了两个多月了,皇城司早就把他府邸翻了一个底朝天,如果有什么账册早就被翻出来了,现在出现这么一本账册明显就是蜀王的诡计呀!”
吴管家道:“邹如海说他当时也想到可能是蜀王使诈,但他不敢赌,只能冒险让白山找人去偷账册,不过我已经稳住了他,让他不要慌张,就算被抓了也不要乱说话!”
袁高走到池塘边思考着,良久,他转身道:“老夫听说皇城司的刑罚恐怖至极,一个完好无损的人进去,就算没有罪,等出来的时候人都已经被整废了,这个白山只怕撑不住皇城司的刑讯手段,说不定此时已经招了,赵平可能已经得到了口供,知道了邹如海一些事情!”
吴管家道:“老爷,如果蜀王掌握了白山的口供,只怕他会对邹如海动手,邹如海一旦被抓,他会不会扛不住把老爷供出来?我想他不一定能守口如瓶啊!”
袁高想了想,摆手道:“邹如海没那么不堪,他一大家子都在长安,他如果乱咬人,难道他就不怕家人都遭报应?你派人盯着邹如海,一旦他被抓了,立即禀报!”
“诺!”
袁高又说:“如果我们在皇城司内部有人就好办了!”
吴管家摇头道:“很难,皇城司那帮人太过神秘,甚至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不是有家人,也没人知道他们的家人住在哪儿,而且那帮人个个身怀绝技,都精通追踪和反跟踪之术,就算派人盯梢也很容易被察觉,我已经派人试过了,连续三次都被发现,若不是撤退得快,只怕已经被他们抓住了把柄!”
袁高思索片刻说道:“也许老夫该见见赵平那小子了,他上头只有一个哥哥和姐姐,赵灵儿自然是不可能继承皇位的,赵东虽说是太子,但现在陛下春秋鼎盛,轮到他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赵平还是有机会的,就看这小家伙能不能抓住机会了!”
吴管家若有所思,“老爷的意思是?”
袁高道:“准备一下,夜里老夫去蜀王府去会会他!”
“诺!”
第953章 自救
皇城司。
司丞何庸拿着已经被犯官画押的审讯笔录来到班房见赵平。
“殿下,审讯完毕,白山交代了一些事情,但他知道的显然不是很多!”
赵平接过审讯笔录看了起来,一盏茶的工夫过后,他放下审讯笔录说:“账册是咱们伪造的,不能成为证据,根据白山交代的一些情况最多只能让邹如海丢官罢职,但很显然他所犯的事情绝不仅仅只有白山知道的这些,咱们现在就动他的话有点早了一些!”
何庸思索了一番对赵平拱手:“殿下,咱们现在没有其他的切入点了,以属下之见,不如就以此为证据先把他扳倒,等他没有了官职和权力,咱们再要对付他就容易得多了!”
赵平听完一想也对,他拿起卷宗起身说:“邹如海此时只怕已经收到了白山被捕的消息,这里由你坐镇,给本王盯死了邹如海,本王进宫去见父皇,很快就回来!”
何庸拱手:“诺!”
为了赶时间,赵平骑着马跑到了皇城门口,通过检查之后进了宫。
勤政殿。
黑衣卫统领林敬辉站在御案前,赵俊生坐在御案后拿着一封奏章仔细的看着,奏章上写着黑衣卫策动南朝流民造反失败的详细过程。
看完之后,赵俊生沉思片刻,对林敬辉说:“南朝流民军虽然被打散了,分成了数股人马,但他们还保留有相当的实力,不要放弃对他们的控制,他们只要打下一两座城池肯定不会缺钱,他们缺的是兵器、甲胄和弓弩箭矢!这样吧,朕让兵部准备一批军械并运到边境,然后由你们黑衣卫接手,想办法卖给南朝的流民军,所得欠款转交兵部,给流民军增加一些实力,让他们能够东山再起,记住这批军械只能做这个用途,若是挪做它用,朕就唯你是问!”
林敬辉躬身抱拳:“臣不敢!”
这时太监袁涣走进来禀报:“陛下,蜀王殿下求见!”
赵俊生扭头,“宣!”
林敬辉再次行礼:“臣告退!”
赵俊生点点头,挥了挥手。
林敬辉与赵平在大殿门口相遇,林敬辉抱拳行礼,等赵平先进去,赵平向他点了点头,也对他产生了好奇,他见过林敬辉几次,但不熟悉,只知道赵俊生对此人很信任。
他来到御前行礼道:“儿臣拜见父皇!”
赵俊生道:“去给你阿娘请安没有?去看弟弟妹妹们没有?”
“呃······”赵平脸上一阵尴尬,“儿臣还没去!”
赵俊生道:“你是不想去呢?还是没空去?又或者懒得去?”
赵平连忙跪在地上:“儿臣······儿臣知错了!”
“朕看你是嫌麻烦,心里没有把这事当一回事,你若是重视,就算再忙、再累也会每天抽一点时间去看看他们!”
赵平被赵俊生说得很羞愧,他的确没有重视这事,潜意识认为经常见面的,何必每天都去请安?免得又被阿娘教训一通,又被弟弟妹妹缠着让他带他们出去玩。
“父皇教训得对,儿臣惭愧得很,以后一定经常进宫向阿娘请安,跟弟弟妹妹们聚一聚!”
赵俊生叹道:“你都已长大成人了,阿爷也不想再说你,你起来吧!”
“谢父皇!”
“说吧,今日见朕所为何事?”
赵平从袖子里拿出白山交代的口供双手呈上去,“儿臣及皇城司的捕快们查到刑部侍郎邹如海与河洛巨大贪墨案确有重大关联,但目前儿臣掌握的证据不足,这时刑部掌固白山交代的一些关于邹如海受脏罪证!”
最晚从商鞅变法开始,历朝历代的律法就把一切非法所得统称为“脏”,赵平这里所说的受脏即受贿。
赵俊生接过口供看了看,记录了好几页纸,看完后他说:“从这口供上来看,邹如海的受脏数额不大,甚至连流放的量刑都达不到吧?”
“是的,我朝律法是借鉴前几代王朝的律法制定的,也经过很多修改,以我朝目前的律法规定,邹如海的罪名是受所临监,受脏数额满五千贯才被判流放,他受脏的总数加起来还不到五千贯,律令规定受脏一贯笞二十、一百贯加一等、一千贯徒一年,五千贯流放两千里!”
受所临监,这什么罪名呢?意思就是官员收受部下、辖区内百姓的财物,或者是官员向部下、辖区内的百姓勒索财物,而授予财物的一方并无具体要求事项,官员也没有违法处理公务!
这个罪名是大乾律令中规定受贿罪判罚最轻的一个罪名,另外还有两种受贿罪名,分别是“受财枉法”和“受财不枉法”。
从字面意思上就可以理解,“受财枉法”就是指官吏收受当事人财物后在公务的处理上作出了违法、违纪的行为;而“受财不枉法”就是说官吏在收受了当事人的财物后并未在公务的处理上违法和违纪,这两项受贿罪的量刑明显要比受所临监这项罪名重得多,受财枉法最高可被判绞刑,而受财不枉法最高可判流放三千里并在流放地服苦役三年。
赵俊生放下口供问道:“你来见朕的意思是什么?想要先抓人?”
赵平躬身:“是的,目前我们并没有其他的证据,儿臣就想是不是先根据现有的罪名把他抓起来,他失去了权力之后,说不定我们要寻找其他证据就容易得多了!”
赵俊生权衡起来,如今赵平不但领着皇城司司正的官职,又管着刑部,如果把邹如海这个刑部侍郎拿下了,那么刑部就完全在赵平一个人的掌控之下,他倒不是担心赵平掌握太多的权力对他的皇位有威胁,而是担心朝臣们对此会有非议。
赵俊生考虑了一下说道:“可以,这段时日你就全力负责调查此案,刑部的公务你不必再管了,朕会另行派员署理!”
“诺!”
赵平也没什么怨言,他早就知道这个刑部尚书干不长久,一个人不可能当任两个实权部门的首脑,就算他的父皇赵俊生不介意,那些朝廷大臣们也肯定会对此颇有微词。
赵平刚从皇城出来,一个皇城司捕头就迎上来行礼:“殿下,您可算出来了,刚刚收到跟踪邹如海的兄弟换来的消息,邹如海有出逃的迹象,他在城东庙里见了一个人。根据调查,此人是曲梁伯附上的吴管家!另外监视邹如海府邸的兄弟传来消息说邹如海的妻妾和子女目前都已经匆忙出城向新丰方向去了!”
赵平一愣,“邹如海现在在何处?”
“他与曲梁伯府上的吴管家分开之后就出了寺庙坐着马车在城中闲逛,此时在城东一家茶社饮茶!”
他当即下令:“派人去盯着邹如海的家眷,看他们在何处落脚!另外,你带队去抓捕邹如海,别闹出太大的动静!”
“明白!”
邹如海坐在茶社的雅间,旁边有一个清官人小娘子正抚弄着琵琶弹奏。
邹如海的心里很乱,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心思喝茶,脑子里一直在想着怎么替自己脱罪,可无论他怎么想都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此时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雅间里不停的来回走动。
“就这样坐以待毙吗?”邹如海的脑子里一团乱麻,此时他突然感觉有些无能为力。
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自救?邹如海摸了摸额头,揉了揉太阳穴,焦躁得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突然,邹如海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他立即起身走出了雅间。
等他走出茶社外正准备上马车,一队捕快跑过来围住了他和马车,他发现这些捕快是皇城司的人。
邹如海神色淡定的说:“本官要见蜀王!”
带队的捕头看着他,说道:“邹侍郎会见到的,请上车吧!小乙,你去赶马车!”
叫小乙的捕快把车夫拉下来,自己跳上去拿起赶车的鞭子,邹如海淡定的上了马车,捕头挥手:“走!”
大街上的行人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皇城司的捕快们就护着马车走了。
邹如海被押进了皇城司羁押房,一道铁栅栏把他和外界隔开了,牢房门口还站着两个兵士站岗,他们接到命令,无关人等不得靠近牢房,更不得探视。
吃过午饭后,赵平来到了羁押房见到了邹如海。
牢门被打开,赵平、司丞何庸和两个甲士走了进去。
邹如海看见赵平就如同猫看见了老鼠,他迅速爬起来跪在赵平面前道:“殿下,臣有罪,臣有重大机密禀报!”
赵平神色淡然:“说!”
邹如海看了看何庸和两个甲士,拱手道:“还请殿下屏退左右!”
赵平考虑了一下,邹如海如今手脚都带着撩开,也玩不出什么花样,于是挥手:“你们先退下!”
何庸和两个甲士抱拳躬身退了出去,并迅速离开。
接着邹如海把自己犯下的受脏情况粗略的说了一遍,却只说了白山知道的一些情况,对其他情况一字未提。
他说完这些又说:“殿下,臣自知有罪,以臣的罪行肯定是丢官罢职,还要受鞭笞之刑、服劳役一年,但臣还有抱负,臣还希望为大乾王朝效命!臣愿意效忠殿下,辅佐殿下登上皇位,为大乾王朝奠定万世基业!求殿下给臣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第954章 垂死挣扎
赵平语气平淡,“这就是你说的重大机密?如果你仅仅只有这些说给本王听,本王以为你我之见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说完转身欲走。
“不不不,殿下留步、留步!”
邹如海连忙叫住赵平,他深吸一口气说:“好吧殿下,臣坦白,河洛的局面是臣和御使大夫潘长安二人联手做下的,殿下查到现在也查出了很多问题,就算臣不说,殿下也都知道了,臣就索性说出来!”
接着,邹如海就把他和御使大夫潘长安两人联手把一个一个官员先后送往河洛地区任职,利用他们贪墨长达十年的河道治理工程款和救灾赈灾款项。
他们当然没有权利派谁去任职,但他们可以让某些官吏做出政绩来,他们利用职权和在朝中最先得到的政令风向,让朝廷各种便利、资源都优先提供给他们选定的官吏,那些官吏利用这些先知先觉的政令风向和各种优厚的资源在某几任上的政绩非常漂亮,恰巧御史们又在河洛地区查出了问题,于是某个实缺出现了,朝廷于是把政绩突出的官吏派往河洛地区任职,而被派去的人正好就是他们联手捧起来的人。
赵平听完深深的震撼了,这俩家伙竟然用这样的手段操控了大乾的官吏任命,这是何等的可怕。
御使大夫潘长安这个名字进入了赵平的耳朵里,的确也是,仅凭邹如海这个刑部侍郎根本不可能下这么大一盘棋。
不过,就算潘长安和邹如海两人联手也没有可能做这么大的局,牵涉到地方官吏的任命,还必须经过吏部,这才是关键中的关键,大乾的官吏何止千万,每年做出漂亮政绩的肯定不止潘长安和邹如海他们捧起来的那么一两个。
吏部管着官员履历调查、政绩考核和复核的官吏凭什么把机会给潘长安和邹如海的人?况且官吏的任命要先通过吏部尚书的审批,吏部尚书审批之后还要上呈给尚书台,这得要经过好些道手续。
不过最为关键的还是吏部的吏部司的任命,由吏部司的主事官从有着优秀政绩的官员中挑选,只要这里不出问题,审批程序越往上被否决的可能性就越小,因为吏部尚书和尚书台的尚书令不可能亲自去调查被任命官员的履历和政绩,除非是他们中意的官员,他们才会特别关注和安排。
赵平想到这里看向邹如海,“除了御使大夫潘长安之外,还有谁?仅凭你们两个还不足以支撑起这么大一个摊子吧?地方官吏的任命必须要经过吏部,没有吏部的配合,你们力捧起来的官员根本不可能被安排到你们选定的地方任职!”
邹如海摇头道:“吏部又不是臣家里开的,我们虽然力捧某些官员,正如殿下所说,吏部选中的官员不一定是我们捧起来,因此成功的机率不高,但不管怎么说我们捧起来的官员有政绩在,他们就一定会提升!但是有一点可以提升我们成功的机率,那就是一旦我们捧起来的官员在某段时间做出了政绩,潘长安就会立即派出御史去河洛地区查案,拔出一个萝卜,肯定就会出现一个坑,而在这个时间段出了政绩的只有我们捧起来的官员,所以他就没有悬念的占了这个坑!”
赵平极力压抑着内心的震惊,“不得不承认,策划得天衣无缝!但是本王想知道,潘长安在御史台的确为这件事情发挥了很大的作用,那么你的作用又是什么呢?”
邹如海道:“当然是配合潘长安,御史台派出的御史在查案之后上书弹劾,受审官吏被刑部派出的官员带兵押送进城待审,刑部掌刑狱,做一个畏罪自尽的现场对于刑部来说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吗?受审官员在途中病死也不奇怪!当然这对于那些没有问题的官员就用这种手段,而对于那些真正有问题的官员,这些手段就完全用不上,刑部官吏可以正大光明的用重刑把他们审讯致死!”
这些话从邹如海的嘴里说出来竟然像喝水一样简单,很显然此人干这种事情绝不是一次两次,只怕是多得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赵平直感觉头顶冒寒气,心里怒骂着邹如海和潘长安丧尽天良,居然利用手中职权作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丑恶之事。
邹如海说完这些连连磕头道:“殿下,臣是真心投效殿下,只要殿下绕了臣一命,以后臣愿意为殿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啊!就用这种方法,臣有信心在十年之内把忠心于殿下的官员遍布大乾各地,若是能搞定吏部某几个关键位置,这个时间会更短!
殿下,臣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自古以来皇位相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就算殿下不争,难道太子就不会防着殿下吗?难道太子日后登基为帝就会放心殿下吗?一旦太子登基为帝,只怕第一个要杀的就是殿下啊,皇帝怎么会允许其他人威胁他的皇位呢?”
赵平再也忍不住了,大吼:“住口!你这狗贼死到临头了还妄想通过蛊惑本王而活命!”
赵平气得转身就走,无论邹如海在身后如何喊叫他都加理会,兵士们听到动静立即跑过来关上了牢门。
羁押房外面,何庸看见赵平铁青着脸快步走出来,他立即迎上去拱手道:“殿下,方才······发生了何事?”
赵平喘着粗气停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工夫才恢复了平静,他道:“邹如海供出了御使大夫潘长安,是他们两人联手做局!”
何庸仔细一想,点头道:“他们俩联手的话的确能成事,不过仅凭邹如海的供词,我们还没有足够的证据抓捕潘长安,御使大夫毕竟是御史台的头号人物,是正儿八经的朝廷重臣,咱们若是拿不出进一步的证据,一旦动他,他可以反咬一口说是邹如海乱咬人!”
赵平叹道:“何庸,本王直到现在后背心都在冒汗,一个刑部侍郎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蹦出来一个御使大夫,他们二人联手做局时间长达近十年,牵涉的官员多达一百多人!御使大夫啊,自我大乾立国以来,这是犯事的最高官员吧!御史台有潘长安把持,等于是我大乾对满朝文武和各地方官员的监察几乎失效了!”
沉默了半响,赵平冷着脸下令:“派人全天十二个时辰盯着潘长安,朕要再去皇宫面见父皇,一定要把这个蛀虫挖出来!”
何庸闻言犹豫了一下,他想了想拱手道:“殿下,臣以为此事是不是慎重一些?毕竟御使大夫是朝廷重臣,而且是陛下亲自任命,这样的重臣做出这等龌龊事,若是传出去,只怕会让朝野认为陛下识人不明,有损帝王威严呐!”
赵平摆手道:“本王又没有让你立刻动手抓捕他,只是让你派人盯着他,本王这不是要进宫向父皇禀报此事吗?你以为要处置一个御使大夫是本王能够做主的?”
“是,是,属下这就去!”何庸说完拱手转身离去。
赵平收拾心情,带着几个护卫骑马再次向皇城方向而去。
一路上,赵平想了很多,他从前不是没想过争夺皇位的问题,方才邹如海的话的确起到了一些作用,让他平静的心湖掀起了波澜,但他很快就否决了为邹如海脱罪的想法,他知道就算他用邹如海及其方法获得大批支持他的官员,等到那时大乾王朝都已经烂到根了,全部都是贪官污吏的大乾王朝还有什么救?还能存在多久?而且要是不满足那些贪官污吏,只怕他们瞬间就会翻脸不认人,推翻他,再立一个能够满足他们贪婪本性的皇帝,到那时大乾就真的走到了尽头。
还有,赵平根本不敢有这种夺位的想法,他身为皇子知道得比任何人都多,他的那位父皇手里还有很多底牌,说不定他刚才在羁押房与邹如海的对话很快就会传到父皇的耳朵里。
此时已快要傍晚时分,赵俊生已经处理完奏章正准备离开勤政殿,刚走出大殿就看见一个太监领着赵平走了过来。
“陛下,蜀王殿下说有要事求见!”
赵平上前拜见:“儿臣给父皇请安!”
赵俊生对太监摆了摆手,又对赵平招了招手,让他跟上来。
父子俩向内宫走去,一路穿过重重宫阙。
“怎么,又有要事?”
“是,儿臣不得不来!”
“这么说你本不想来?”
赵平一副苦瓜脸,“父皇,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赵俊生摆摆手:“说吧,何事?”
“邹如海自知罪孽深重,为了能减轻罪行,他供出了御使大夫潘长安!”
赵俊生停了下来,半响没都动静,赵平知道自己的父皇此时肯定是愤怒到了极点,一个朝廷重臣竟然做出这等事情,这是让父皇和朝廷蒙羞!
赵俊生缓缓转过身来,伸出手:“邹如海的口供呢?”
“回父皇,没有口供!”赵平定了定神,继续道:“当时臣带人去审他,他说有机密事禀报,臣就让下属们都退下了!”
赵俊生问:“他就供出了潘长安?还说了什么?”
赵平面色犹豫了一下,拱手道:“他详细讲述了他们联手力捧官员,帮助他们贪墨之事,后来······后来又说愿意效忠于儿臣,要······要帮助儿臣争夺皇位!”
第955章 都是戏精
赵俊生诧异的看着儿子,“你还真是老实,这种话都跟父皇讲”。
“儿臣岂能不知邹如海是走投无路了才想着用这一招,想要以此换取儿臣帮他脱罪?他倒是打得好算盘,皇帝的儿子谁不想做皇帝?他以帮助儿臣夺位为诱饵向诱使儿臣犯错,可惜他没想明白,就算儿臣得到他的辅佐并以他的方法培植亲信,到最后登基为帝,得到的大臣和官员也全部都是贪官污吏,如果大乾的官员都成了他这样的人,这大乾的天下还有希望吗?儿臣这个皇帝只怕也做不长久吧?”
这一刻,赵俊生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老三,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老三比老大还有冷静和理智。
赵俊生凝视着儿子,问道:“除了潘长安之外,他是否还供出其他人?”
赵平摇头:“没有,他只供出了潘长安,可能他知道的那些小鱼小虾不屑于提出来吧!”
赵俊生沉思了一会儿,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父子俩一起向内宫走去。
“查案的事情不急,越是急躁越是容易出错,现在应该是他们着急的时候,跟邹如海有关联的大臣官员此时若是得到了他被捕的消息,他们肯定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越是这种情况之下,你越要冷静,而他们就越容易露出马脚,也越容易被你们查出证据来,所以不能急,要给他们再犯错的时间!走吧,待会儿让你阿娘叫御膳房多加两个硬菜,咱爷俩喝两盅!”
等见了花木兰,这个阿娘对赵平又是一通埋怨,嘴上虽然不饶人,可对这个儿子却是心疼得紧,吃饭的时候一个劲的往他碗里夹菜。
等吃了晚饭,时辰已经不早了,赵平告辞离去。
赵俊生起身道:“饭后消消食,阿爷跟你走一段!”
父子出了内宫,沿着皇城御道向皇城门方向走去,从皇城的中轴线上有三条道,最中间的一条是皇帝行走的专门御道,左边是臣子行走的道,右边是侍者行走的道,父子俩却是一起走在御道上。
赵平问道:“父皇,对于潘长安······”
赵俊生摇头道:“派人盯着就可以了,暂时不要动他,你仅凭邹如海一面之词岂能定一个御使大夫的罪?再去审一审邹如海,这个人应该还藏了话,他知道的绝不仅仅只有这些,你要拿到他的口供,咱们拿人抓人也要讲究真凭实据,不能有嫌疑并怀疑就随便抓人,要让人心服口服,否则你胡乱抓人,那些犯官没办法反抗,可他们心里却是不服的,还有其他大臣官员,他们的心里只怕也是不服的,他们就会想有一天朝廷会不会也用这种没有证据就抓人的手段对付他们!儿子,你知道权力是什么吗?”
赵平道:“还请阿爷教诲!”
赵俊生说:“你读过《孟子》,里面有几句话是这样说的: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
这几句话概括起来的意思就是‘得民心者得天下’,天下就是说整个天下都是我的,所以我有最高权力,整句话的意思就是得到民心,我就得到了最高权力,因此权力即民心!
文武大臣、天下百姓打心里承认你是皇帝,你才有最高权力;如果他们心里已经没有把你当做皇帝看待了,你就算还拥有皇帝这个名义,却已经失去了最高权力!”
不知不觉父子二人已经走到了皇城门门口,赵平躬身拱手道:“儿臣受教了!夜已深,父皇请留步吧!”
赵俊生抬手挥了挥:“早些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诺,儿臣告辞!”
赵平回到自己府邸,刚下车就看见一辆马车停在外面,一个太监引出来行礼道:“殿下,曲梁伯来了,正在前堂奉茶!”
“哦?”赵平一愣,他想起了上午捕头的报告说邹如海在城东的寺庙里与曲梁伯的管家吴世遵见了面,这曲梁伯会不会与邹如海有什么关联?
赵平走进府邸,带着小太监来到了前堂,还没有进门就看见一个华服老头正跪坐在左侧饮茶,面前的矮几上放着一些瓜果点心,在老头的身后侧站着一个中年人,穿着管家的服饰,那老头不是曲梁伯是谁?
赵平笑着走进前堂拱手道:“原来是舅公来了,失礼失礼,小子刚从宫里回来,也不知道留在府里的这些人是否怠慢了舅公!”
袁高笑着起身作揖:“老臣见过殿下!夜间来访实在唐突,这几位公公做得很好,让老臣有宾至如归之感!”
赵平走到主位上对袁高伸手:“舅公不必客气了,请坐,请饮茶!”
“多谢殿下!”
两人各自饮茶,赵平喝了几口放下茶杯,问道:“舅公身体还硬朗吧?表叔他们都在何处当差啊?”
袁高笑着说:“老臣身子骨还算结实,劳烦殿下还惦记着,老臣甚是感动!你的大表叔和二表叔都是上不了正道的货色,一个在吏部混吃等死,另一个得陛下恩赏给封了一个闲官,每个月领点儿薪俸,只拿钱不干活的那种,都没啥出息,提起他们,老臣就一肚子火,不提也罢!”
赵平笑了笑,问道:“舅公今来是太仆寺有事?”
“非也!”袁高摇头,沉吟一下问:“老臣听闻殿下下令把刑部侍郎邹如海给抓了?”
赵平面带“惊讶”,“舅公的消息很灵通啊,这是今天中午的事情,几乎没人知道呢!是邹如海的家人请舅公来说情的?”
袁高道:“殿下说笑了,老臣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说什么情?就算要说情也要等到搞清楚了状况再说情嘛!再说了,邹如海的家人还请不动老夫!更何况,这说情也要分什么事情,若只是小事,无关大雅,说说情到也无妨,可若是邹如海犯了大案,这可就不能轻易说情了,如今我大乾是以法治国,就连陛下也是以身作则,作为臣子的哪能再执法犯法呢?”
赵平拱手:“舅公深明大义,平佩服!”
袁高微笑着摆手,“殿下折煞老臣了!殿下可知老臣今夜来犯所为何事吗?老臣是为殿下着急啊!”
“哦?”赵平一惊,“舅公此话怎讲?”
袁高捋了捋长须,缓缓道来:“河洛贪腐案的事情闹得朝野皆知了,陛下的意思是要继续深查,一查到底,这人人都知道,若是其他人接了这个差事肯定是好事,只要结案就是大功一件,可殿下不同,老臣若是殿下的话,躲都来不及呢,怎么能去接这个差事呢?”
赵平摸了摸脸颊,“不是,舅公,你说的这些我怎么听不明白呢?我怎么就不能接这个差事了?怎么就要躲了?”
“殿下,你不明白就对了,你是身在局中啊!老臣是局外人,所以才看得清!”
说到这里,袁高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殿下是皇子,虽然陛下已立大皇子为太子,但殿下也不是没有希望,就算殿下无意争夺皇位,但殿下是聪明人,怎么能不明白自保的道理?
以殿下之才,是足够继承大统、登基为帝的,只不过殿下比太子晚出生几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有朝一日太子登基为帝,殿下的才能却让太子忌惮,而殿下又没有足够自保的实力,太子要除掉殿下岂不是易如反掌?
所以殿下现在要做什么?自然是在太子登基之前蓄积足够的自保力量,日后太子若是贤明,殿下大可辅佐之;若是太子昏聩,殿下亦可进行自保和牵制,让其不能为所欲为,这不论是对大乾王朝,还是对太子,亦或者对殿下自身都是好事啊!
殿下若要蓄积力量,就应当拉拢一些朝中大臣,而此时殿下的做法却是与殿下本应该做的背道而驰,不论是朝中大臣们,还是各地方官吏们都会认为殿下做这件事情就如同陛下的爪牙一样,这对殿下的名声不利啊!”
赵平有些举足无措了,他神色甚至有些慌乱,连忙拿出丝帕擦了擦额头和鬓角,“本王怎么就没想到这些呢?若不是舅公提醒,本王险些造成大错!”
赵平似乎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袁高,“舅公,可还有挽救的法子?还请舅公赐教!”
袁高捋了捋长须做思考状,须臾之间,他眼皮一抬,对赵平拱手道:“殿下,邹如海之事已经是这样了,已无法挽回,此人在朝中的关系盘根错节,一旦继续深查下去,肯定是拔出萝卜带出泥,牵连甚广,一旦陛下震怒,届时定是人头滚滚,百姓们只会称赞陛下英明,可背黑锅的就是殿下啊!为今之计,还不如快刀斩乱麻,这案子就到邹如海这里为止,迅速结案!然后殿下暂且称病不出,以身体欠佳为由上奏陛下推掉这桩差事,如此殿下就能从此案中抽身了!”
赵平听完沉思一会儿,向袁高拱手:“舅公此计甚妙!您说的迅速结案,到底要怎么个做法?”
袁高笑了笑,“殿下是聪明人,这点就不需要老臣说出来了吧?有些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呐!”
赵平却是眉头紧锁,“此事······本王还得思量思量!”
第956章 老奸巨猾
袁高站起来拱手笑着说:“那是自然,殿下一定要慎重考虑,这是关乎殿下一生的大事啊!时辰不早了,老臣打扰了殿下歇息,这就告辞!”
赵平思维清晰,他对袁高虚与委蛇:“劳烦舅公挂心了,平感激不尽,平送送舅公!”
送至大门口,袁高转身停下拱手:“外面寒气重,殿下留步!”
赵平躬身:“舅公好走!”
袁高的管家吴世遵小跑到马车旁边掀起帘子,车夫取下踏板放在马车旁,袁高踩着踏板进了马车,管家吴世遵也跟着钻进了马车,车夫收起踏板,坐上马车拿着马鞭驾车离去。
赵平看着远远离去的马车,脸色渐渐变冷,心中直呼厉害:“好家伙,这老头每一句话都戳中人的心窝子啊!他到底是真心为我好,还是另有目的?
不对,若是普通的小官小吏投效于我也就罢了,历朝历代哪个皇子身边没有几个跑腿的人?可朝廷大臣们都是国之柱石,他们若是与皇子们走得太近,难道不担心被父皇猜忌?如今父皇春秋鼎盛,谁敢在这个时候支持皇子夺嫡?不要命了?”
“嘶——”赵平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袁高今夜到来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他,只是打着为他着想的借口,真实目的就是让他终止对河洛贪墨案的调查,就查到邹如海为止!
可是曲梁伯袁高为何要这么做?难道说袁高是为了自保,他本身就是河洛贪墨案利益链条上的掌舵人?
这个念头在赵平的脑海一经出现,顿时就惊得赵平一声冷汗,并且久久挥之不去。
“魏捕头曾报告说在白山被抓之后,邹如海去城东寺庙见了袁高的管家吴世遵,这么一联系起来的话,袁高还真有可能是操控邹如海和御使大夫潘长安的人!就算不是,袁高与河洛贪墨案只怕也是脱不了干系!”
“如果袁高与河洛贪墨案有关的话,正如父皇所说,邹如海肯定还隐瞒了一些事情,看来明日要再审邹如海才行!”
次日一早,赵平习武半个时辰,洗漱、吃早饭,然后前往皇宫请安。
他赶到的时候,赵俊生、花木兰、万语桐以及几个弟弟妹妹正在吃早饭。
万语桐起身招呼:“老三,快来用早膳!”
赵平连忙行礼道:“多谢姨娘,平儿已用过早膳!平儿给父皇、阿娘、姨娘请安!”
万语桐笑了:“看看,平日长大了,懂事多了!”
花木兰也很欢喜,笑着说:“你这个孩子突然这样,阿娘还真有些不习惯!老四、老五、老六,还不跟你三哥见礼?”
三个小家伙起身一起向赵平行礼:“见过三哥!”
赵平笑着说:“好好,等休沐日的时候三哥带你们出去玩儿!”
老四喜上眉梢:“那感情好,整天呆在皇宫这鸟笼子了都快把我憋出病来了!”
花木兰一筷子敲在老四的头上,“三天不打你还想上天呐?这里是你家,皇宫这么大,你哪里不能去?还说什么这是鸟笼子快把你憋出病来了,行啊,你出宫去吧,被人贩子把你拐去卖到山沟里做一辈子苦力,你就哭吧你!”
“哎呀!好疼!”老四捂着被敲打的位置,叫道:“阿娘,你再这样打你儿子,你儿子都快要被你打傻了!”
老五老六都捂嘴偷笑,万语桐笑得乐不可支,“老四太逗了!”
花木兰气道:“打傻了才好了,省得我天天操心!”
老四不服气:“打傻了才更让你操心呢,你要天天给我把屎把尿,烦不死你!”
“咯咯咯······”万语桐、老五和老六乐得大笑不止,赵平强忍着不让自己笑。
赵俊生咳嗽两声,“还吃着饭呢!老三你坐下吧!”
万语桐和两个小的不笑了,赵平答应一声在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赵俊生道:“皇宫说小不小,说大其实也不大,孩子们从小生长在这里,早就熟悉了这里的每一寸地方,还是要经常让他们出去走走,体验一下民间百姓们的生活,一直呆在皇宫里只会成为温室里的花朵,经不起风雨,他们现在只怕连鸡蛋都不认识,连五谷杂粮都不认识!这样下去不行!
对了,京城书院也快落成了,等语桐的册封仪式举行完毕,京城书院就开学,到时候把老四送去与各地士子一起上学!让老五和老六每个月去城外的皇庄住几天,让他们跟庄子里的孩童们一起相处玩玩,小孩子需要玩伴,整天跟你们这些大人一起有什么乐趣?”
万语桐对花木兰说:“姐姐,我觉得夫君说得有道理,虽说皇家的孩子一出生就注定了不凡的身份,但也不能完全剥夺了他们的天性!”
花木兰想了一下,同意了:“好吧!”
几个小家伙欢天喜地,纷纷拍起小手鼓掌。
花木兰对赵平说:“平儿,安也请了,你有事就去忙了,不用在这里陪我们了!”
赵平道:“儿子还有话跟父皇讲!”
花木兰有些吃醋:“哟,你跟你父皇可比跟阿娘亲近多了,这些日子天天都来找他!”
赵俊生拿着包子啃着,听了这话笑道:“我怎么闻到了一股醋味呢?”
万语桐也笑着说:“姐姐,我也觉得你这醋吃得有些多余了,老三要是不跟夫君亲近,只怕你心里又要着急了!”
赵俊生啃完包子,喝完粟米粥,吃干抹净起身走人,对赵平摆手:“你阿娘这几天情绪不稳定,别招惹她,咱们走!”
花木兰跺脚:“姓赵的你中午别回来,回来也不准备你的饭!”
门外飘来赵俊生的声音:“正好我好久没有去宫外了,去外面的酒楼吃一顿也不错!”
父子俩出了内宫,向勤政殿方向走去。
赵俊生一边走一边问:“你刚才说有话跟阿爷说?何事?”
赵平道:“昨夜舅公去了儿臣府上!”
赵俊生扭头道:“就是你阿娘的舅舅、你的舅公、太仆寺卿、曲梁伯袁高?”
“是的!”
“他跟咱们家也算是亲戚,他去你府上串门不很正常嘛?你专门说这件事情,是有什么问题吗?”
赵平道:“他劝儿臣终止调查河洛贪墨案,就查到邹如海这里为止,不要再继续查下去了!”
赵俊生听得愣了愣:“你们抓捕邹如海搞得大张旗鼓吗?他怎么那么快就收到了消息?”
赵平道:“动静倒不大,不过皇城司的捕快们是在一间茶社的门口带走他的,当时他身边应该还有随从家丁,捕快们没有把他的家丁随从一起带走,消息肯定是他的家丁随从传开的!”
赵俊生问道:“他为何劝你放弃继续调查河洛贪腐案?”
赵平犹豫了一下,“儿臣······有一个想法,却不敢说!”
赵俊生又扭头看了看儿子,“你说,就算说错了,父皇也不怪罪你!”
“儿臣······有一种感觉,舅公可能是河洛贪墨案利益链条上的一环,或者他就是操控邹如海和潘长安的人,很可能是最大的幕后人物!”
赵俊生的反应很平静,袁高的浮出水面没有让他感觉到震惊,只是有些以为,让他震惊是袁高、邹如海和潘长安等人利用职权培植亲信官吏用来牟取暴利的方法和手段。
赵俊生问道:“他是怎么劝你的?”
“他说儿臣身为皇子,不应当在这种事情之中充当急先锋,这样会让朝臣们都对儿臣敬而远之,一旦儿臣在朝中有什么事情,连一个求情的人都没有······”
赵俊生一愣:“袁高倒是找到了一个好的切入点,他说的的确也有些道理!”
“儿臣有一种直觉,他真实目的并不是为了儿臣着想,只是不想让儿臣查下去,他的作为看似是为儿臣着想,实际上却是在自保!若不是监视邹如海的人报告说他的管家吴世遵就在昨天与邹如海见过面,只怕儿臣真的会以为他是为了儿臣好,此人太老奸巨猾了!”
赵俊生沉思了一下,对赵平说:“此事暂时不要告诉你阿娘,更不要让你舅舅和外祖母知道,暗中调查即可,若是有什么进展及时告诉父皇!”
“诺!”
赵平回到皇城司上值之后即刻开始对邹如海展开审讯,为了迷惑他以及袁高和潘长安,赵平没有对邹如海动刑,但邹如海却始终守口如瓶,除了之前交代的一些事情,他就再也没有说出其他有价值的线索。
赵平也不着急,就跟邹如海慢慢耗着。
这天下午,被派去跟踪邹如海家眷的探子回来了。
“殿下,邹如海的家眷去了新丰县,邹家在新丰有一座庄子,他的家眷此刻就在那座庄子里!”
赵平听了探子的报告后思索了片刻,对探子吩咐:“继续盯着邹如海的家眷,不要让他们脱离你们的视线,去吧!”
“诺!”
赵平又起身思考,既然袁高已经知道了邹如海被抓的消息,他觉得有些事情已经不必要再藏头露尾,可以对邹如海的府邸进行搜查了。
“来人,去把何司丞叫来!”
何庸很快到来,“殿下有何吩咐?”
赵平道:“本王觉得可以对何庸的府邸进行搜查了,昨夜那边负责监视的人还没有撤回里吧?”
“还没有!”
“好,事不宜迟,你速带人去把邹如海的府邸搜查一下,看看是否能搜到什么有用的证据出来!”
“是,属下这就去!”
第957章 动用候官司
对邹如海府邸的搜查没有搜到有价值的证据,多是一些财物和值钱的摆件家具,负责搜查的皇城司捕快们已经里里外外翻了三遍,仍然没有什么收获。
赵平并不气馁,他下令皇城司的人继续盯着邹如海的家眷,同时也派人调查邹如海是否还有其他亲信。
还有一个潘长安,这个御使大夫可没有被赵平忘记,潘长安已经被赵平派人进行十二个时辰的监视和跟踪。
潘长安早就得到了邹如海被抓的消息,他的心里也很害怕,赵平派人对他采取跟踪监视的手段之后,他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他行动自由被大大限制,但他为了避免自己露出马脚,一直按兵不动。
皇城司经过好些天的监视和跟踪都没有得到线索和证据,在何庸的建议下,赵平开始派人分别对潘长安和袁高的身边亲信进行跟踪和监视,如此一来,他们一个个如坐针毡。
眼看着万语桐被册封为贵妃的日子渐渐近了,皇城司这边的调查陷入了僵局,赵平只好暂时放下这件案子,把重心转移到保证册封典礼仪式安全上来,确保册封典礼顺利进行和圆满的结束,防止有人在典礼进行时搞破坏。
距离册封典礼还有三天,赵俊生见皇城司的调查陷入了僵局,他考虑了半响,派人去把候官司司正王坦之找来。
“臣拜见陛下!”
赵俊生抬抬手,“今日朕叫你过来,有一桩案子要你去办,以候官司的暗探实力,朕相信你们三天之内就能拿出结果!”
王坦之拱手:“请陛下吩咐!”
“朕要知道太仆寺卿、曲梁伯袁高和御使大夫潘长安的所有犯罪行为!”
王坦之诧异的看向赵俊生,自从候官司成立,除了谋反、叛乱和与敌国勾结的案件,赵俊生基本上不动用候官司的情报系统。
赵俊生看见他的异样眼光,摆手道:“不必多言,朕自有计较!王坦之,朕要提醒你,候官司就如同朕的眼睛,只听从朕的命令,倘若这只眼睛不听使唤了,你觉得它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这话让王坦之的脖子上凉飕飕,他顿时后背心冷汗之下,见下拜道:“陛下放心,候官司只效忠陛下,只听从陛下的旨意,陛下的旨意,候官司无论何时何地都会不折不扣的执行和完成!”
皇帝真要动候官司,首先肯定要杀的就是他王坦之,想要活得长久,不但要听话,而且还要学会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管的不管,皇帝若有命令,候官司要毫不犹豫的执行,否则等待候官司的就是灭顶之灾,反正它是一个没有编制机构衙门,皇帝要动它根本不费事,也没有大臣们阻扰。
候官司是专门监视官吏和武将的细作衙门,表面上只是收集大乾全国各地的物价信息,为皇帝和朝廷提供政令决策的依据,实际上却大量培养细作暗探,这些细作暗探潜伏在朝廷大臣、官吏和武将们的身边,收集他们平日里的一言一行,并写下来记录成册存档。
候官司有专门的官吏对这些记录进行甄别分析,因为候官司的主要任务是打击谋反叛乱、与敌国勾结,因此但凡不是与这类有关的记录一律会被忽略,但这些记下来的信息却不会被销毁,每个大臣、武将和官吏都有一个专门的卷宗,记录的所有信息都会被保存下来,随时可以提取翻阅。
因此,候官司如果要查某一个官员、大臣或武将的犯罪行为,简直太简单不过,因为他们平日里的一举一动都被潜伏在他们身边的暗探记录下来了。
王坦之回到候官司衙门之后,立即下令调来袁高和潘长安的档案。
手下两个官吏抱来两大摞卷宗,分别是袁高和潘长安的。
“司正,曲梁伯袁高和御使大夫潘长安的卷宗全部拿来了!”
站在窗子边的王坦之转过身来,他扫了一眼桌子上堆得高高的两大摞档案,对两个小吏说:“再去叫四个人过来,要仔细一点、沉稳一点的!”
其中一人迅速转身离去,没过一会儿就带回来四个人。在候官司里的所有人都是相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每一个人在受训时都经过严格的训练,特别是对于保密,根本不用上头吩咐,他们平日里在外头绝口不提衙门里的事情。
“集合!”
随着王坦之一声零下,六个人迅速站成一排,像是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一样。
王坦之很满意的点点头,说道:“接下来这两天你们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就是把这桌上两摞档案里记录的所有涉及到犯罪和违纪的内容单独整理出来,单独一件事情要能够串联起来形成逻辑线!这两天你们哪儿都不能去,即便去如厕也有门外的卫兵跟着,吃饭喝水会有专人给你们送来,另外本官会派人给你们送来被褥,若是累了就在这里歇息!至于你们的家中,本官也会派人去知会一声,说你们在衙门有差事,这两天不会回家,所以家里也不用担心!至于保密的事情就不用本官提醒了吧?都给本官把嘴巴闭紧了,否则要是传出去,谁也救不了你们,明白吗?”
六个人一起大声道:“明白!”
“好,开始吧!”王坦之摆了摆手。
六个人立即开始分组,三个人一组,两个组各负责一摞卷宗。
王坦之退出去,在门口安排了四个卫兵,派人去给他们准备被褥、安排专门给他们送饭、派人通知他们的家人等等。
两天后,这六个小吏蓬头垢面的从房间里走出来。
其中一人交给王坦之两本厚厚的册子,王坦之接过去一一进行翻看,两本册子足足看了一刻才看完。
他不关心里面的内容的惊世骇俗的程度,他只关心册子的内容整理得是否清楚、是否一目了然,这六个小吏没有让他失望。
他看着面前站成一排的六个小吏,说道:“做得不错,把这些卷宗归还原位之后,你们就可以回家了,再次提醒你们,记住守口如瓶!”
“诺!”小吏们答应后抱着卷宗离去。
小吏们的事情完了,王坦之的事情还没有完,他还要重新进行更加简洁的整理。
他把两本厚厚的册子放在桌上,然后拿出两本折子,提起毛笔开始进行内容简化的工作,这个过程也不轻松。
忙活了一个上午,王坦之终于把两本册子重新整理简化了一遍,他把重新简化的两本折子和两本册子一起带上,领了两个随从骑着马就迅速向皇城方向而去。
王坦之感觉自己有些猜到了赵俊生的心思,他猜赵俊生想要在贵妃的册封典礼开始之前把这件案子了结。
王坦之进了宫之后被太监领到了一处池塘边,赵俊生正坐在池塘边钓鱼,三月份到了,气温回暖,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微风拂面,让人有昏昏欲睡之感。
“陛下,王司正到了!”当值太监轻声禀报。
赵俊生没有出声,也没有回头,向后招了招手。
王坦之上前拿出两本重新简化过的折子递上去。
赵俊生放下钓竿,接过折子翻开第一本看了起来。
第一本是关于御使大夫潘长安的折子,上面写得内容很简洁、条理清晰,但这上看只记录了潘长安犯下的每一桩案子和做过的每一幢违法违纪的行为大致梗概,并没有列举出相关的证据和没有详细的过程,只有时间、地点和行为。
赵俊生看完关于潘长安的折子,又开始看关于袁高的折子,看到一半,他的脸已经变成了青色。
这时旁边的太监轻声提醒:“陛下,有鱼儿咬钩了!”
赵俊生没有抬头,只是用手指了指钓竿,王坦之身手灵活,立即上前拉起钓竿,一拉感觉一沉,鱼线被拉得绷直,钓竿前端都拉弯了。
一条鲤鱼被拉了上来,掉在草地上蹦蹦跳跳个不停。
周围的太监宫女们纷纷惊叹,“好大一条鲤鱼,这有两斤吧?”
“那不止,至少有三斤!”
王坦之把鲤鱼从鱼钩上取下来丢进桶里,鲤鱼在水桶里翻打,搅得水花四溅。
他重新上了鱼饵,把鱼钩再丢进池塘里。
这时赵俊生已经看完了两本折子,他道:“这上面列举的事情都有证据吗?”
王坦之这次才把两本册子拿出来,这两本册子上写得可详细得多,赵俊生拿着两本册子起身一边看一边向旁边的凉亭走过去。
王坦之立即把钓竿放在旁边太监的手里,然后跟着赵俊生后面走过去。
当值的太监一看,这哪能行?又把钓竿交给一个小太监手里,让留下照看,也跟着去了凉亭。
赵俊生足足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才看完两本册子上写的内容,王坦之明显感觉周围的气场发生了变化,他甚至感觉到了自己呼吸的困难,旁边的当值太监更加不堪,额头上冒着冷汗跪在了地上。
良久,赵俊生开口说话:“行了,王坦之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