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8章 册封典礼
赵俊生拿着两本折子和两本册子缓缓闭上了眼睛,当初赵平跟他说袁高可能是河洛贪墨案的幕后最大利益既得者时,他并没有感觉到十分的惊讶,也仅仅是有些意外罢了。
可邹如海向赵平交代的,赵平然后又向他汇报的都只是冰山一角!
候官司因为专门负责监视官吏、武将和皇亲国戚,所以早就在袁高、潘长安、邹如海等人身边安插了内线,对他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只是因为贪墨、违法违纪的事情不归他们管,他们也懒得管,为了不给某些他们留下捞过界的把柄,也不引起皇帝的猜忌,所以才选择无视,他们只管与叛乱、谋反、勾结敌国的事情。
王坦之送来的报告足以让袁高等人挨千刀万剐几十次,这一次赵俊生出奇的愤怒了。
当初袁高全家搬到武川镇的时候,念着亲戚关系,赵俊生给他安排了一个职位,一方面是因为岳母花袁氏说了话,他这个做女婿的怎么着也要给岳母一点面子;另一方面他也想着有亲戚帮衬总比用外人强一些,有那么一层姻亲关系在,做事也应该比毫无关系的人要用心一些。
后来他封了王,岳母又来说话,为袁高谋差事,赵俊生还是碍于岳母和花木兰的面子,让他做了王府詹事,袁高这个老头做事也还算用心,只是他的两个儿子却不让人省心,自从大乾立国,袁高再次升官之后,这两个儿子整天惹是生非,有两次还弄出了人命,按律要被判死刑,又是花袁氏这个岳母找上门来替两个舅侄求情,他只好动用皇帝特权进行特赦。
本想着让亲戚帮衬着,他们比其他人应该尽心尽力一些,可没成想这家人不但不尽心尽力帮衬,反而还背地里很挖墙角,只想着大捞特捞往自个儿的腰包里塞。
王坦之送来的报告上写的内容不止是让赵俊生愤怒,如果公布出去,那就是骇人听闻。
此时在皇城司,赵平刚刚再次检查了一遍贵妃册封典礼仪式的安全防卫的整个部署,一个捕头走进来禀报:“殿下,您让属下秘密去查吏部的吏部郎中乙弗连,臣查过了,这个乙弗就是通过袁高的长子袁昙的引荐拜在袁高的门下,获得袁高的提携!”
赵平听到这个消息异常振奋,都这么多天了,终于查到了一点有用的线索,他当即下令道:“你立刻带人去查乙弗连,暂时不要惊动他,暗中收集他的一切罪证!”
“诺!”
捕头还没有出去,一个小吏就快步走进来禀报:“殿下,陛下派人宣旨的公公!”
话音刚落,太卷袁涣就带着两个禁军甲士走了进来,笑着躬身道:“奴婢见过殿下!”
赵平抬手道:“袁公公不必多礼了,不知父皇有何旨意?”
袁涣脸色肃穆道:“陛下口谕!”
赵平、捕头和小吏立即下拜。
“明日就是贵妃册封典礼,让皇城司暂停对河洛贪墨案的一切调查,全力应付整个典礼过程的安全事宜,也让那些还未露出水面的蠹虫们最后享受一次盛典之乐!”
赵平磕头:“遵旨!”
袁涣等赵平等人起身后笑着说:“殿下,陛下既已下了口谕,殿下就千万不要擅自暗中行事了,陛下有陛下的考量,您可别好心办坏事,奴婢言尽于此,奴婢还要去陛下跟前伺候着,就先走了,告辞!”
赵平道:“袁公公慢走!”
等袁涣带着禁军甲士走了之后不久,得到消息的何庸立即赶了过来,行礼后问道:“殿下,属下听说陛下下了旨意要暂停对袁高、潘长安、邹如海等人都调查,这是何意啊?查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下旨不让查了?”
赵平也是不解,不过他还记得袁涣离去之前说的话,他对何庸道:“父皇可能考虑明天就是贵妃册封大典,认为我们的压力很大,也许是不让我们分心,也许是不想在册封大典期间节外生枝!你想,曲梁伯毕竟是本王的舅公,毕竟是我母后的亲舅舅,万一这几天真抓到了他的罪证,原本让所有人都高高兴的一场喜事却因为这件糟心事给弄砸了,谁心里都不好过!何大人,若是你成亲的时候有人捣乱,你会是什么心情?”
何庸无奈,“那我肯定连杀人的心都有!殿下说得也是,咱们就停下来?”
“暂时停了吧!”
“诺!”
其实赵平还有一点担心,只是他没有说出来,那就是袁高依然已经经营了这么多年,谁也不知道这老家伙在暗中到底有多大的势力,万一他们筹划不周让这老头狗急跳墙发动叛乱,那可就难以收拾了。
赵平收拾了一下心情,大喝:“来人,备马,本王要去巡视典礼现场!”
皇宫,西苑。
这段时间万语桐一直居住在这里,赵俊生给他安排了几个太监,身边的侍女却是自己带来的。
梳妆台上竖着一面很大的铜镜,铜镜即便打磨了光滑无比,却也只能看见一个不太清晰的面容。
几个盒子里放着不少的首饰,都是几家首饰里专门为这次册封大典给她设计准备的全套首饰,一共有三套,分别在三个场合配合礼服分别在走红毯的时候、参加宴席、洞房花烛的时候穿戴。
礼服是她自己设计和缝制的,三套全部都是,她本身就是这方面的大行家,交给别的裁缝铺不放心。
一个侍女给万语桐梳好了头发,另一个侍女把已经准备好的首饰一件一件给她戴上。
贵妃的装扮有规定的制式,虽然规格上比不上皇后,但除了凤冠不能戴之外,其他到也没有太大的限制。
特别是几个首饰店提供的首饰可谓是费了很大的心思,下了血本的,当首饰全部戴上去之后,万语桐整个人显得美艳华贵。
一个二十几岁的妇人笑着说:“姑姑本身就是美貌非常,穿上这嫁衣、配上这些首饰,今日却是更是艳冠天下!”
旁边还有一个近五十几岁的老男子不停的搓着手,也连连点头说:“今日是桐妹的大喜日子,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陛下看见今日的桐妹时一定会感觉惊艳的,不错不错!”
这老年男子是万语桐的堂哥万铭,女子是她的堂侄女万琳。
从前万语桐之父万度归还在世的时候,两家还有一些往来,自从万度归死后,两家就断了联系,直到前两年,万铭听说万语桐在长安,找了过来才恢复联系。
万语桐心情是喜悦的,脸上始终都洋溢着一丝笑容,她在世间就只有万铭这个兄长了,还是堂兄,两人有同一个祖父,属于亲堂,如果再到下一代,她若是有了孩子,她的孩子与万铭这个堂兄的孩子就属于远堂亲,晚辈之间的血缘关系就过了三代,很稀薄了。
这时门外有太监走进来禀报:“贵妃娘娘,时辰差不多了!”
万语桐此时已经穿戴整齐,起身道:“走吧!”
太监、宫女们已经在外面列队,万语桐被亲友们簇拥出来,太监们和宫女们立即上前接替,亲友们只能跟在后面。
沿途倒是都是太监和宫女,万语桐的到来让他们纷纷下拜。
临近太极殿就听见庄严和大气磅礴的鼓乐之声,万语桐和赵俊生在太极殿的后面汇合了,两人各自带了一些太监和宫女。
一个礼官对二人说:“时辰已到,现在请陛下从左边绕过太极殿去前面,请贵妃娘娘从右边绕过太极殿去前面,在太极殿殿前碰面!”
两人都是身穿盛装,赵俊生还戴着玉冕,平常是不戴玉冕的,只有在重大庆典才戴玉冕,二人各自按照礼官的安排从太极殿的一侧走到大殿前面去。
太极殿的前面广场上已经是人山人海,人多而不乱,井然有序,一个个方阵整整齐齐。
在最前面是朝廷大臣、将军和官员方阵,这些方阵又分官职爵位大小,官职爵位越高,越靠近皇帝,反之靠后。
排在大臣、武将和官员们之后的是大乾各地士人、武士等名流,即在学术、文学、书画、慈善、武艺等领域有着突出成就和名望的人。
再然后就是地主们的代表们,这些人都是种田种得好的,粮食产量高,每年卖出粮食多。
工匠们的代表也不少,这些都是在各种手艺方面有着高超技艺的人,他们不但有高超的技艺,而且还带出了不少徒弟,把他们的技艺发扬光大。
最后就是商贾代表们,商贾们在社会中的地位排在最末,因此他们虽然有钱,却被其他人看不起,一个个都急于提升自己的地位。
随着赵俊生和万语桐走到一起并出现在太极殿前,所有人都下拜。
赵俊生抬了抬手,旁边太监一声高呼:“陛下有旨,众卿平身!”
“谢陛下!”所有人起身。
礼仪官高呼:“典礼正式开始,宣读册封诏书!”
在赵俊生的示意下,康义德拿起册封诏书念了起来,洋洋洒洒说了一通,先是称赞了万语桐如何贤良淑德,如何美貌,性情温婉,品德如何、情操如何,又说他与万语桐如何情投意合,于是纳其为妃,希望她以后辅助花木兰打理内宫,姐妹之间要相敬如宾,最后才说册封她为贵妃。
在大乾,因之前赵俊生没有纳妃的经历,朝廷也没有这方面的典章规制,所以在理论上,贵妃的地位是仅次于皇后的。
为什么说是纳妃而不是娶妃呢?这就说明了问题,民间都说娶妻纳妾,妻子是娶进来的,妾是纳进来的,重视程度是截然不同。
当然这是当前社会大环境所致,其实在赵俊生的心里,万语桐的地位并不比花木兰差多少。
第959章 礼物
万语桐在赵俊生和花木兰面前跪着听旨,待康义德念完招呼,她接了诏书并称领旨谢恩。
花木兰此时的角色相当于一个家长,她觉得自己亏欠了万语桐,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想办法要把她弄进宫里,两姐妹一起替赵俊生打理好内宫,可万语桐一直不肯,经过她的不懈努力,终于磨得她同意了,这可真不容易。
她上前扶起万语桐,姐妹俩什么话也没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接下来按照礼官的安排,赵俊生和花木兰的子女们一起走上来行祝贺礼。
众皇子公主们行礼跪拜之后,二公主赵灵儿已经出嫁,她的夫婿是一个武士,出身一般,但武艺高强、为人正直。
她和她的夫君站出来拿出一副卷轴呈上:“父皇、姨娘,我和夫君绣了一副娥皇女英共侍帝舜图献给父皇和姨娘!”
一个太监上前来取走卷轴,赵俊生吩咐:“打开来看看他们的手艺如何!”
两个太监打开卷轴,这副卷轴可不小,要绣出来只怕要花不少的工夫,赵俊生看了看,问万语桐:“如何!”
万语桐看了看,笑着说:“采用了多种针法,因为是两人合作,一人针法灵动飘逸,另一人针法沉稳厚重,配合默契、心有灵犀,上佳之作!灵儿的技艺都要超过我了!”
赵灵儿笑着说:“姨娘过奖了,灵儿有自知之明,还差得远呢!”
赵平站出来拿出一物,说:“平前些日子无意中发现一尊佛像,特购来祝贺姨娘!”
太监把佛像搬过去,万语桐仔细看了看说道:“这尊佛像似乎是采用产自东天竺的黄金樟雕刻而成,从雕刻技艺上来看,它的雕刻技艺精湛,而天竺的雕琢技艺稍显粗糙,所以这尊佛像应该是出自我中土名家之手,我大乾匠人们的雕刻手法粗狂、大气,而南朝匠人雕琢手法细腻,所以这尊佛像应该来自南朝!”
赵平一脸佩服,“姨娘真是慧眼如炬,这佛像正是从来自南朝的商人手上购得!”
万语桐颇感诧异:“从来自南朝的商人手上购得?这种物件一般都是喜爱之人用来收藏,就算迫不得已要出手也只会出售给同好之人,怎么可能出现在商人手上?”
“这个平儿就不知了!”
万语桐也不纠缠这件事情。
赵俊生看向老四,问道:“老四,你准备了什么礼物啊?”
老四抓了抓腮帮子,一脸为难的从怀里拿出一个木制的弹弓出来,说道:“我······我就把这个做礼物送个阿爷和姨娘吧!”
赵俊生哭笑不得,其他人都笑了,花木兰捂着脸扭到一边去。
万语桐笑道:“这个弹弓是你的最爱吧,你把你最喜欢的东西都送给我们了,足见你的诚意,阿娘很喜欢,谢谢你啊!”
老四立马把胸脯挺得高高的,“小意思!”
老五站出来拿出一个卷轴说;“阿爷、姨娘,我写了一副字送个你们!”
“哦?拿来看看!”赵俊生倒是很好奇。
太监把卷轴送到赵俊生手里,赵俊生打开一看,只见上面用王羲之的笔法写着曹植的《洛神赋》,这就是把万语桐的美貌比作洛神。
且不管字写得如何,万语桐却是欢喜得心花怒放,伸手摸着老五的脑袋笑着说:“你这个小家伙这么小就懂得赞美女子之美,日后长大肯定得不得了!”
赵俊生道:“这字写得还行,可见是下过一番工夫的!”
老五笑嘻嘻道:“多谢父皇、姨娘赞赏!”
花木兰看自己最小的女儿:“你送什么礼物给姨娘啊?”
老六一脸不舍的把自己的布娃娃递过去,“姨娘,这个送给你!”
万语桐笑道:“看你很舍不得呢,我还是不要了!”
老六脸上出现一副挣扎不舍的表情,“给你,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周围众人面面相觑,随即轰然大笑,观礼的各方宾客们也纷纷笑起来,这个小公主还真是可爱有趣。
接着有人上前献礼,赵俊生摆手说:“诸卿当知这些年来除了皇室中人,朕从不收其他人的礼,朝廷规定大臣武将官员们及其家眷不准从商,你们只有朝廷赏赐的职田和俸禄和平常的一些赏赐这些收入,若是人人都攀比争相向朕进献,只怕会形成不良风气,所以朕不收礼,今天也不例外,都收回去吧!”
大臣们早就知道赵俊生一直坚持不收礼,所以也都没有准备礼物,倒是有些士人拿出自己创作的书画进献,赵俊生也是不收。
他知道既然决定不收礼,那就什么都不收,若是收了这些士人们的书画,以后朝廷大臣们还不想尽办法提高自己的书画创作能力以求创作出佳作进献给他,求得他的宠信?他们哪里还会把心思放在公务上?
所有观礼的宾客在无可奈何之举,又打心里敬佩,能做到这一点的历朝历代帝王几乎没有。
礼官又宣布请皇帝携皇后和贵妃前往祭天台祭祀天地,向天地禀报今日册封贵妃之举,以求得天地祝福。
花木兰居左,万语桐居右,赵俊生居中,他一手拉着一个,行走在皇帝专用御道之上前往天台,太监宫女和亲眷们紧跟其后。
文武大臣们立即在礼仪官的指挥下按照一定的秩序跟在皇亲国戚们的身后。
三人要沿着御道穿过整个宾客区,宾客们能够很清楚的看到三人的面相和服饰。
商贾区的有人对身边的人说:“看见没,贵妃身上带的首饰就是我黄记首饰店提供的!”
旁边的商贾点头道:“还别说,你们黄记首饰店还是很有实力的,制作的首饰戴在贵妃身上真是闪耀生辉、璀璨夺目啊!对了,三个月我的长女出嫁,陪嫁的首饰从你店里定做,能不能按照贵妃戴的这种款式做一套出来?”
黄记首饰店的黄世仁连忙说:“没问题!”
“价钱方面······”
“实不相瞒,这一套首饰的价钱可不便宜,毕竟是按照贵妃的规格专门设计制作的,我觉得刘兄还是选档次稍低一些的,咱们商人子女毕竟不能跟贵妃相比不是?身份不一样啊!”
刘姓商人怒了:“我说你这黄老鬼会不会做生意?我女儿怎么啦?我女儿就是我的掌上明珠,别人能戴的,为何我的女儿就不能戴了?你是不是以为我刘某人付不起钱啊?”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我还能说什么,那就给侄女定做一套!”黄世仁说完心里却是一阵奸计得逞的喜悦。
在庄严、肃穆的鼓乐声中,所有人都在礼仪官的安排下按照一定的秩序前往祭天台。
到了祭天台,赵俊生携花木兰和万语桐登上祭天台,大臣们、武将、官吏、士人、农人、匠人和商人等各方代表宾客们依次在祭天台之下列队,依旧排成一个个的方阵。
礼仪官给赵俊生送上一篇祭文,赵俊生接过祭文就念起来。
等念完祭文,旁边有人接过去点火烧掉。
接下来就是在礼仪官的主持下进行各种仪式,这些仪式一直进行了一个多时辰,搞得赵俊生几乎都头昏眼花,他一看其他人却是个个精神抖擞,他就不明白了,这帮人怎么跟女人逛街一样不知道劳累的?
终于等到仪式结束了,赵俊生松了一口气,拉着两个女人走下祭天台,队伍又按照先前的秩序返回。
走了一段,赵俊生和花木兰、万语桐及皇室成员返回内宫换衣裳,大臣们及宾客们前往宴会现场。
今天天气晴朗,宴会现场就设在靠近御膳房的官场上,周围到处是张灯结彩,一片喜气的气氛。
按照参加典礼的人数,一共有五百余人,每个人都有一个软垫和一张矮几,众人在太监们引领下坐到自己该坐的位置。
随后,太监宫女们开始上菜和美酒。
宴会现场在中间是一个舞台,在酒菜开始上桌的时候,宫内的宫女们开始了歌舞表演,与外面的靡靡之音不同,皇宫的歌舞注重艺术感。
赵俊生、花木兰和万语桐等人换了礼服出来,所有人一起起身相迎。
等在专门的区域坐好,赵俊生压了压手,让所有人都坐下,挥手下令开席。
所有人都端起酒樽向赵俊生、万语桐敬酒,众人一起喝了一盏,随后所有人一起看歌舞,一边进食饮酒。
这一场宴席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别开生面的,一辈子都没有见过一次,他们很多人都曾经去过青楼,但完全不是一个档次,酒菜的档次也是前所未见的,很多菜都是第一次见到,也是第一次品尝,品尝之后就终身难忘了。
酒宴过后,皇帝、皇后和贵妃与众臣和宾客一起前往御花园游园,这让从未进过皇宫的人很是期待,等他们到了御花园才真正感觉到什么是真正的气派和格局。
游园结束之后,礼仪官就宣布庆典结束,立即有太监和禁军安排大臣和宾客们离开,不少人都是恋恋不舍,想到回去之后有了向人吹嘘的本钱就兴奋不已。
第960章 鸡犬升天
万语桐坐在池塘边做着针线活,在她的手上是一件渐渐成型的婴儿衣裳,她一针一线的缝制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身披重甲的万山手扶着战刀领着万语桐的堂哥万铭和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万山是万语桐父亲家将万全之子,万全的年纪大了,在家养老,万山是万语桐带过来的陪嫁人员,因他曾在军中服役,官至幢将,赵俊生任命他做了万语桐居住的西苑中郎将,负责守卫西苑。
万山示意万铭和年轻书生在一旁等着,他走进凉亭抱拳躬身禀报“娘娘,舅老爷来了!”
万语桐抬头看了看,起身笑着对万铭招手“哥哥来了,快进来坐!”
万铭连忙拉着年轻书生走进凉亭,行礼道“万铭拜见娘娘!”
“都是自家人,哥哥无须多礼了!”万语桐说着看了看万民身边的年轻书生,“这位是?”
万民扭头对身边的年轻书生说“桢儿,还不快给你姑姑叩头!”
年轻书生立即跪倒在地磕头“侄儿万桢见过姑姑,给姑姑见礼了!”
万语桐一头雾水,“这······”
万铭当即解释道“娘娘你也知道哥哥我一生无子,可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如今我都五十多了,快到花甲之年,想要再生也不可能,桢儿是我们万氏同族中的子弟,他家中兄弟姐妹众多,我当时找到桢儿的生父想要把他过继给我,他们家里经过商量后都同意了,桢儿的名字还是过继之后改的!”
万语桐听完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桢儿你快起来吧,地上凉得很!”
“谢姑姑!”
万语桐有了身孕,不能一直站着,坐下后吩咐侍女“来人,上茶!”
“哥哥,你们别站着,坐下说话!”
尽管是亲戚,可万语桐的身份尊贵,万铭父子还是很拘束,只在凳子上坐了半边。
侍女很快送来茶水,万语桐笑着说“哥哥、桢儿你们喝茶啊!”
“哦,好,好!”
父子俩连忙答应,拿起茶杯慢慢喝着。
万铭看见万语桐在缝制婴儿衣裳,忍不住问道“妹子这是······您有身孕了!”
万语桐笑着点点头“嗯,有三个多月了!”
万铭很高兴,连忙道“那要恭喜妹妹再过六七个月就要做阿娘了,我猜肯定是一个大胖小子!”
万语桐摇头“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好!”
万铭连忙说“一定是个皇子!妹妹,恕哥哥多一句嘴,母凭子贵啊!”
“我倒是觉得女孩更好,女儿更贴心!”
万铭无奈道“话是这么说,可女儿终归是别人家的人!”
万语桐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抬头看了看万桢问道“桢儿还在书院读书?”
万铭立即说“已经读完了,他前些天参加了科考!”
“哦?考上了吗?”
“没呢,考完出来后,桢儿说他感觉还可以,考得不错,可也不知那些考官是怎么阅卷的,他竟然名落孙山,哎!”
万铭说到这里唉声叹气,也把万桢弄得羞愧得低下了头,他话题一转,说道“朝廷有规定,每个学子只有三次参加科考的机会,超过三次考不上就不能再考,可若是只想着读书参加科考,什么事情也不会干,真到了那个时候考不上的话年纪也大了,志气都消磨干净了,还能干什么事情呢?所以啊,我就想着让他先找点事做!他姑啊,咱们万家就出了你这么个贵人,哥哥我只能求你帮衬着这个侄儿,咱们老万家就这么一根独苗,不能让他这么一生就这么荒废了啊,我相信只要有妹妹你的提携,他一定会有出息的!”
万语桐放下针线,看向万桢问道“桢儿自己是怎么想的?是想继续苦读,等三年之后参加科考呢,还是现在就开始做事?若是现在开始做事,你是想走仕途的路,还是想干其他什么?”
万桢拱手道“侄儿资质驽钝,只怕就算再读三年也考不上,侄儿还有这个自知之明,所以还是不考了!做事的话,侄儿还是想走仕途,毕竟是读书人,读了这么多书总还是想学以致用报效朝廷的”。
万语桐把针线和婴儿衣裳放在篮子里,对万桢说“咱们是自家人,姑姑也不跟你讲虚的,这大乾的官儿可不好做啊,从前的民间百姓们都说千里做官只为发大财,可如今做大乾的官想发财只怕不行,你若是想发财的话,姑姑还是劝你从商,姑姑给你一个皇商的名头没什么问题,只要姑姑还在,可保你这一生挣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可你若想做官就绝不能为了发财去做官,有朝一日,你若是因贪墨、渎职、以权谋私而身陷囹圄,只怕姑姑也救不得你!
还有,你想做官的话,姑姑可以想办法帮你走上仕途,但你也知道自立国以来,陛下推行科举选才,虽然没有明文规定只有上榜进士才有进入朝廷高层的机会,但这几乎已经是大乾朝廷的不成文规定,当然这么多年来也不乏有人不是因科举上榜而出将入相,深受陛下赏识的,但这些人无一不是大才。姑姑可以给你铺一条路,但能走到什么程度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万铭立即拉着万桢的衣裳,“快给你姑姑叩头!”
万桢下拜道“多谢姑姑的教诲,桢儿谨记在心!”
万语桐要留这父子二人在西苑吃饭,但这宫里规矩太多,他们总感觉不自在,谢绝了万语桐的好意后告辞离开。
这一天,赵俊生驾临西苑,万语桐让人准备了丰盛的膳食。
他走到餐桌边一看,笑道“哟,今天伙食不错啊!”
万语桐拿着一壶酒过来说“我有事求你,自然要把你给伺候好了!”说完开始给赵俊生倒酒。
赵俊生颇感惊讶“咦,我记得自从二十多年前咱们俩认识开始,你好像从来没有开口求过我,这是不是第一次?”
“不记得了,可能吧!你只说你答应不答应吧?”
赵俊生拿起酒樽喝了一口,一本正经道“你都还没说什么事情我怎么答应你呢?你要是让我去做太监,那我可做不到!”
万语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捏着粉拳打了他一下,“净瞎说,我怎么会让你去做那个!是我堂哥万铭的继子的事情,那孩子前些天参加了科考,却没能考上,不想考了,想出来做事。堂哥带着他过来求到了我这里,你也知道我就堂哥这么一个亲人了,不帮的话说不过去!”
赵俊生道“就这事?”
“是啊!”
赵俊生夹了一片牛肉放进嘴里嚼着,“你现在是皇贵妃,大臣官吏们都抓破了脑袋想办法跟你拉近关系,你只要说一句话,这事不是很好解决吗?为何要找我帮忙?”
万语桐撇了撇嘴“你别欺负我不懂,现在无论是朝廷,还是地方官府管得都挺严的,想让一个毫无做官履历、又没有科考上榜的学子去做官根本就做不到,没有哪个大臣和官员敢轻易安排。任人唯亲、坏规矩这些名声可不好听,一旦有司查下来,别说官位不保,只怕还有牢狱之灾!
再说了,我也不想跟那些大臣和官吏们有什么牵连,我安安静静做我的皇妃,没什么烦恼过得挺自在的!
还有,你是我丈夫,我要什么就直接找你要,为何要去劳动他人呢?而且我也知道,这官位自古以来就是国家重器,我一个女人插手这些事情是不好的,容易坏规矩,你好不容易才把这些规矩建立起来,我不能一下子就给你破坏了!”
万语桐是什么样的女人,赵俊生早就知道,他丝毫不担心她会背着他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稍稍考虑了一下,赵俊生对太监袁涣招了招手,袁涣上前来弯下腰。
“你去贡院把······”赵俊生说到这里,扭头问“他叫什么?”
“万桢!”
赵俊生点头,对袁涣道“你去贡院把万桢这个学子的考卷调出来给朕看看!”
“诺!”
赵俊生和万语桐吃完饭,喝了解酒茶,洗漱完毕的时候,袁涣才把考卷从贡院拿过来。
赵俊生打开万桢的考卷看了起来,从考卷上来看,万桢这个学子的记忆力很普通,算术方面倒是不错,算术题全对,而且所有的考题都没有因为粗心而出错,一些隐藏着陷阱的题全部答对了,这说明这个学子很仔细。
诗词做赋方面,万桢的水平很一般;策论题,主要是针砭时弊,赵俊生看了一遍,万桢在这方面分析得比较浅显,写的都是比较大众的看法,没有值得让人眼睛一亮的观点,难怪考官没有让他上榜。
赵俊生考虑了一下,提笔在考卷上写下“赐同进士出身”,写完后交给袁涣“让他们增加一个三甲的名额!”
每次科考选拔的人数是有定额的,若要增加选拔人数,或者另外增开恩科,都必须要有皇帝的旨意,另外二甲和三甲不能直接授官,要进翰林院学习三年之后再授官。
袁涣走了,万语桐却有些忐忑,“这放榜早就过去了,突然增加一个名额,怎么让大众信服?”
赵俊生笑道;“放心,没事,我钦点的没人会质疑!对了,改天你让万桢过来,我见见他!”
“好!”
第961章 出手
万语桐随口闲聊,“我听说前段时间你不是让老三查河洛贪墨案的事情吗?怎么这些天好像没有丝毫动静了?”
赵俊生感觉有些意外,“你也关心这事?”
万语桐笑道:“我哪儿是关心啊,前些天下面那些太监和宫女们都在议论这事,毕竟这事闹得挺大的,我不想听到都不行”。
万语桐提起这个话题,让赵俊生又不得不面对如何处理袁高的问题。
赵俊生知道,如果要依律严办,那就不得不过花木兰和岳母花袁氏这两关,而且这两关并不好过,袁高毕竟是花木兰和花袁氏的至亲,他们不是那种眼看着亲人要被处以极刑而无动于衷的人。
尽管他身为皇帝,可他并不想把整个皇室弄得像历代王朝的皇家一样冰冷且毫无亲情可言,他一直在以自己的办法维持着皇室成员之间的和谐,而且也只有他有这个能力,这也是他的责任。
若要以律法处理袁高,花木兰和花袁氏肯定出来阻拦,这也是赵俊生比较头疼的地方。
但无论如何,赵俊生知道自己不能任由袁高继续挖大乾王朝的墙角。
四月初一,朝会,赵俊生临朝听政。
尚书台、中书省、门下省和六部九卿等衙门的主要大臣一一站出来禀报最近一段时间各自衙门的政务。
等到这些衙门的主官都一一汇报完毕,尚书右仆射尉眷站出来禀报:“启奏陛下,高进之和皮豹子两位大将军分别在西域和梁州各镇守五年,按照我朝规定的驻军大将不能在一地任期超过五年的原则,应该将高进之和皮豹子调离!”
赵俊生想想自己的确有多年没有见过这两人了,只是如果把他们二人调离的话,必须要安排人去接替他们,这两个位置都是非常重要的位置,必须要安排合适的人选才行。
赵俊生想了想说道:“既如此,那就传旨调高进之和皮豹子回朝述职!任命卫靖接任西域都护府大都护一职,任命鲁爽接替梁州都督一职!”
“遵旨!”
尉眷又禀报:“陛下,在蒲类海整编集训的一万两千柔然兵和一万西域各国兵马混编而成的联军已完成整训!”
完成整训就意味着要成军,若不出征就要调离蒲类海,返回内地或驻扎在容易补给的地点,否则就会空耗许多粮草辎重。
赵俊生想了想下旨:“传旨,宣忽合罕觐见!”
忽合罕,柔然降将,赵俊生留着就他就是打算用他来给厭哒人添堵的,在赵俊生看来,忽合罕还是有些军事才能的,跟北魏、大乾打的仗多了,也学会了不少战术战法。
不久,忽合罕穿了一身大乾的朝服快步走了进来,行礼道:“臣拜见陛下!”
赵俊生说:“去年我大乾与厭哒人签订盟约,可没想到他们没过几个月就翻脸不认人,还起兵攻打我大乾的西域之地,虽然他们的入侵被我大乾将士们击败,但大乾不能任由他们欺辱,朕决定派出一支军队从西域出发攻打厭哒人,这一支军队由一万两千柔然骑兵和一万西域诸国联军组成,朕决定任命你当任这一支军队的主将,另外还有两名副将辅佐你,朕给你五天时间做准备,五天后出发,一个半月的时间赶到疏勒国上任,再给你两个月的时间熟悉这一支军队,两个月之后出兵攻打厭哒人,朕给这一支军队命名为贪狼军!”
忽合罕没想到赵俊生会给他这么一个任务,他来不及细想,立即答应:“忽合罕听从您的旨意!”
等忽合罕走后,大臣张伟站出来拱手说:“陛下,臣有些担心接纳忽合罕这个柔然降将只怕是养虎为患,让他这么一走,很可能是放虎归山啊!”
尉眷说:“这个不用担心,从将军到伍长,所有的军官都不是柔然人,要么是鲜卑人,要么是氐人、要么是羌人,要么是汉人,其中以汉人居多,占了六成,唯独没有柔然人,除了忽合罕之外,所有的柔然人都只是兵士,所以就算忽合罕为大将,但真正控制这一支军队的是两个副将!”
有大臣问:“西域以西距离我朝太远了,补给上很困难,长途补给损耗太大,去年我朝经历过天灾,今年又要征伐厭哒人,这军费从何而来?”
赵俊生道:“此事朕已有计较,贪狼军主要采取以战养战的法子解决后勤问题,不足的部分由西域诸国和柔然牧民们提供!至于军械方面,由西域都护府向他们补给消耗的箭矢,武器方面让他们做好保养和保管!”
这次出征,朝廷既不同派兵,也不用出军费,大臣们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各自退回了原位。
赵俊生问:“诸卿还请其他事情要奏吗?”
没有人出声。
赵俊生从御案章拿出一本折子举起来说:“朕这里有一本弹劾奏章,受弹劾的对象是太仆寺卿、曲梁伯袁高和御史大夫潘长安,弹劾他们的是御史台的名叫王长鸣的小小御史!
袁高和潘长安都是朝廷重臣,若是有人弹劾他们,必须要有证据,这个王长鸣在奏章中详细列举了这些年来袁高伙同潘长安和刑部侍郎邹如海等一干人等操纵官吏升迁,他们暗中指使那些官吏贪墨黄河沿岸各地河道治理工程款项都只是冰上一角,朕本不信,但这奏章上面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诸位可以相互传看一下,来人!”
康义德走过来接过弹劾奏章走下台阶交给左排的裴进。
被点名的袁高和潘长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心神狂震,这太突然了,他们事先没有任何准备。
两人的眼底都流露出恐惧之色,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立即小跑出来跪在地上哭诉:“陛下,这绝对是诬陷,臣冤枉啊!”
赵俊生道:“你们二人先起来,是不是冤枉,查一查就知道了!虽然你们是朝廷重臣,但也应该接受监督,不能因为你们官大位高,就不能被查!御史王长鸣在奏章上说了那么详细,朕若是不让人查一下,如何让人信服?朕又如何统御重臣呢?等查出结果,若证明你们的确是被冤枉的,朕自然会为你们主持公道!”
赵俊生的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袁高和潘长安二人只能配合,如果再继续纠缠,徒惹人怀疑,他们答应:“诺!”
那一道弹劾奏章在大臣们手里转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赵俊生的手里,所有看过它的大臣都有些不敢相信,这袁高和潘长安看上去都是长着一副老实人的相貌,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做出这等事情的人,可若这奏章上所写的是真的,那就太恐怖了。
赵俊生收回奏章问道:“都看完了吧?人家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朕不能视而不见,大乾的律法绝对不是摆设,它既然存在就随时发挥着作用!所以,这事一定要查,蜀王!”
赵平连忙站出来行礼:“儿臣在!”
“你是负责河洛贪墨案调查的主官,针对袁高和潘长安的调查依旧由你来负责,朕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知道结果,给你十天时间!”
“儿臣遵旨!”
赵俊生向外面喊道:“来人!”
几个殿前武士走了进来,赵俊生说道:“在此案调查期间,暂停袁高和潘长安的官职,他们负责的公务暂由副手或佐官接手处置,把他们带下去,暂时与外界隔离,不允许任何人接近!”
袁高和潘长安心里很恐惧,但却只能强迫自己镇定,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否则就会被怀疑,他们更不能求饶,一旦求饶,就几乎坐实了弹劾奏章上所写的内容!
这二人被带走了,朝廷大臣们心里却无法平静下来,直到太监高喊退朝,还有一些大臣没有回过神来。
离开大殿之后,在走向宫门的途中,大臣们三五成群低声议论着这件事情。
“如果这是真的,袁高和潘长安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我觉得不可能是真的,袁高和潘长安有胆子做下这么大的事?打死我都不信!”
“这可说不准,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有很多人的外表都是带有迷惑性的!”
赵俊生知道袁高和潘长安被带走调查的事情肯定是瞒不住的,消息很快就会扩散开来,所以这天夜里,他在吃过晚饭之后就把花木兰单独叫到一边说这件事情。
“什么事啊,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花木兰问道。
赵俊生看了看花木兰,沉吟一下说道:“木兰,在我说这件事情之前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不准跟我吵,不准闹,有话好好说,行吗?”
花木兰更狐疑了:“怎么着,难不成你要休了我?”
赵俊生简直是哭笑不得,好不容易营造的气氛被花木兰这么一句话就给破坏了,他只好开门见山的说:“是关于舅舅的,有人弹劾他是河洛贪墨案的主谋,这刑部侍郎邹如海和御使大夫潘长安都是协从······”
赵俊生的话还没有说完,花木兰就大叫:“什么?这不可能!”
第962章 岳母找上门
赵俊生一拍手掌,“我刚才就说了要你有心理准备,你不是小姑娘了,怎么还是这么咋咋呼呼?能不能冷静沉着一些?”
花木兰本来呼呼的喘着气,被赵俊生这么一说,也知道自己是关心则乱,再怎么咋呼也解决不了问题。
“好吧,你详细说说吧,我不咋呼了!”
两人面对面在一张矮几旁坐下,赵俊生说道:“弹劾的奏章是御史台一个御史写的,上面的内容还有待调查证实,但上奏的人写得很详细,有鼻子有眼的,如果只是猜测、胡乱捏造,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可此人在奏章上不但写出了舅父伙同邹如海、潘长安如何违规培植亲信、如何贪墨河洛地区河道治理工程款项,每一件都有经手人和联络人的具体姓名,贪墨的具体款项数额等,甚至每一笔数额都精确到几文钱!”
一本奏章被赵俊生从袖子里拿出来递给花木兰。
花木兰脸色严肃,接过奏章看了起来,上面的内容看得她睁圆了眼睛,“这······这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赵俊生道:“是不是真的只有查过之后才知道,要查起来也容易,这上面就列出了不少人证,姓名和官职都有,提过来一审就清楚了!”
花木兰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查什么查?这明显就是栽赃陷害,我舅父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
“你这么说就不客观了,跟舅父有关联的刑部侍郎邹如海已经交代了自己的一些罪行,他总不是被别人诬陷的吧?”
赵俊生语气深沉的说:“木兰,曲梁伯虽然舅父,可他也是大乾之臣,如果我不让人查一下,这明显的袒护吗?如何让满朝文武信服?如何让天下人信服?让人查一下,如果舅父没有问题,那岂不更能证明他的清白?这样也可以堵住某些人的嘴!”
花木兰沉默了,她再次把弹劾奏章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抬头道:“如果······查出了一些问题呢?”
赵俊生看着花木兰,知道奏章上的内容让她产生了动摇,他过了一会儿突然笑道:“你刚才还说这事根本不可能是真的,现在你就摇摆不定了?你就这么不相信舅父?”
花木兰一怔,脸色变得坚定,似乎又重新对袁高有了信心,“好,那就查,查一下也好,要不然某些人说我袒护亲戚!”
暂时搞定了花木兰,赵俊生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但还有更难过的一关,那就是他的岳母花袁氏!
如果说花木兰跟他闹的话,他还有办法,大不了冷战一段时间,双方都冷静一下,他相信花木兰不是不讲道理的,只是从内心上不能够接受这个事实而已,但花袁氏就不同了,这个老妇人可不好糊弄,而且她也是越老越不讲道理的那种老妇人。
赵俊生估摸着她可能还要两三天才找上门来,但事情并没有按照他的预料那样,第二天上午,康义德就急匆匆跑到勤政殿禀报:“陛下,您的岳母武川君进宫了,看她那模样只怕是为了曲梁伯的事情而来的,气势汹汹的,来者不善呐!”
赵俊生一听,“这么快就来兴师问罪了?这位老夫人还真······算了,她人呢?”
康义德回答:“在内宫呢,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陪着,武川君一到就质问曲梁伯的事情,皇后娘娘解释了,可不管用,嚷嚷着要过来见陛下问个清楚,皇后娘娘说陛下您现在处理军国要务,不能轻易打扰,好不容易才劝住!”
赵俊生考虑了一下,对康义德吩咐道:“中午朕就不回内宫用膳了,你叫人准备饭食送到这里来!还有,朕要召集几个大臣商议国事,不许任何人打扰!”
“诺!”康义德明白了赵俊生的意思,答应后转身去安排了。
老太太在内宫等了一整天也没有等到赵俊生,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她跺了跺拐杖,生气的起身就走。
花木兰起身道:“阿娘,吃了晚饭再走吧!”
“不吃了,就算老身留下来吃晚饭也等不到他!”
看来这老太太心里明白着呢!
次日,赵俊生正在与花木兰、万语桐和几个孩子吃着早膳,花木兰欲言又止。
赵俊生瞟了她一眼,“有什么话就说,吞吞吐吐可不像你花木兰的性格!”
花木兰只好说:“阿娘今日只怕也会来!”
赵俊生一听,扒拉扒拉几下吃完早饭,起身就走,对源贺招呼:“走走走,快走,别被老夫人给堵住了!”
花木兰看着赵俊生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叹息一声。
万语桐劝慰道:“姐姐无需担心,事情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花木兰心不在焉:“但愿吧!”
一连三天,花袁氏都是上午来到宫里,下午离开。
这天夜里,赵俊生颇感无奈的对花木兰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我堂堂一个皇帝还要躲着一个老妇人才能得安生,说出去谁信啊?”
花木兰脸上带着忧虑,“那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赵俊生道:“这案子我是让平儿去查的,这么做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就是,别人不敢认真查,因为舅父是外戚,身份非同一般,如果是下面那些大臣去查,没有必死的决心只怕查不出真相,平儿是皇子,他无须惧怕舅父外戚的身份,只要他肯认真查,就一定能查清真相!坏处就是,如果平儿没有查出问题,朝野有些人只怕就要怀疑皇家这是故意偏袒舅父了,毕竟在他们看来偏袒亲戚很正常!
正因为事关重大,所以才要认真仔细,不能马虎大意,这查起来就要务求不出差错,所以进展比较缓慢,耐心一些,这事不能急,着急容易出问题,这既是对大乾律法负责,也是对当事人负责!”
花木兰很是担忧:“阿娘天天来堵你,我知道你是因为尊敬她是老人家,所以不愿意让她难堪,不过你这样每天都躲着她,让你也没办法安心处理国事”。
赵俊生考虑了一会儿,说道:“算了,明天还是见见她吧,省得她天天往这儿跑,她不嫌累,我都替她感到累了!”
翌日中午,赵俊生处理完政务返回内宫进膳。
太监在门口高喊一声:“陛下驾到——”
花袁氏听见,起身就要迎上去质问袁高的事情,可花木兰和万语桐以及周围的太监宫女都纷纷下跪,她这才想起赵俊生可不仅仅只是她的女婿,还是大乾王朝的皇帝,身为臣民可不能不坏了规矩,要不然被人安上一顶大不敬的帽子可就脱不下来了。
“老身花袁氏拜见陛下!”
赵俊生与别的皇帝经历不一样,他还只是一个小书生的时候,花袁氏并不嫌弃他家中无父无母,依然承认他这个未来女婿的身份,那个时候赵俊生对她一直很尊敬,即便是当了皇帝,他在花袁氏面前也没有把自己当成皇帝。
他正想上前扶起花袁氏,却又想到如果这样做,只怕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好办了。
“都平身吧!”赵俊生说完走到主位上坐下。
“谢陛下!”众人这才起身各自找位置就坐。
赵俊生对花袁氏道:“朕听说这三日来,武川君都来了内宫,是要为了要见朕?”
这个语气和态度是花袁氏从未见过的,她心里一时间有些忐忑不安,小心道:“是!”
“武川君为何事要找朕?”
花袁氏犹豫了一下,问道:“老身······听说陛下下旨把老身的哥哥······就是太仆寺卿袁高抓起来?”
赵俊生神色淡然:“谈不上抓起来,有人弹劾他贪赃枉法、操纵官吏升迁,所以朕暂停了他的官职,让人对他进行隔离审查!”
花袁氏连忙说:“可他毕竟是木兰的亲舅舅!俊生啊,你是老身看着长大的,当年你父与木兰的阿爷给你们指腹为婚,老身可没说过一句嫌弃的话,就算后来你父仙逝了,老身也没有嫌弃你们家穷,老身和木兰他阿爷照旧承认你们的婚约,承认你这个女婿!怎么着,你现在发达了,做了皇帝就六亲不认了?
我那兄长是你糟糠之妻的亲舅舅,就算他犯了点事,你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还只是某人弹劾,没影儿的事情,你竟然如此大张旗鼓的让人查他,你这是在打我袁家的脸······”
赵俊生就怕花袁氏来这一套,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听着听着,脸色越来越黑。
花木兰连忙打断:“阿娘,当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说完,她对赵俊生说:“陛下,这案子也都查了好一段时间了,依旧没有一个结果,以臣妾看是不是还是继续查,但先把人放回去?”
赵俊生摇头:“不行,这是既定程序,如果把人放回去,还怎么查?他可是九卿之一、位高权重,一句话就能让人跑断腿,销毁相关证据易如反掌!”
第963章 吓昏丈母娘
万语桐打圆场:“陛下,不看僧面看佛面!”
赵俊生不予理会,向太监挥手:“开饭!”
太监连忙答应:“诺!”
太监宫女们纷纷上菜,没一会儿工夫,各人桌上的饭菜都上齐全了。
赵俊生对花袁氏说:“武川君难得来宫中,多用一些,不必客套!”说完拿起筷子开吃。
花袁氏拿出丝帕擦着眼泪,哭道:“我可怜的哥哥啊,当初你要是不来武川,在漠南放马牧羊多自在!这大乾朝的建立多少有你一份功劳,现在倒好,福没享着,却是身陷囹圄······”
赵俊生心中烦躁,一把将手中的筷子砸在桌子上,砸得汤水四溅,起身大怒道:“这饭没法吃了!”说完就走。
花木兰连忙拦住下拜:“陛下,看在臣妾服侍多年的份上,就暂且先让舅父回家吧,臣妾派人去盯着,绝不让他离开家半步,也不让任何人出入袁府!”
赵俊生铁青着脸指着花木兰大怒道:“朕算是明白袁高为何这么大胆,就是因为有你袒护,如果你不是皇后,朕看他还有什么狗胆敢做下这么多天怒人怨的事情!来人,送皇后去永巷,给她找一间房住着,没有朕的旨意不许走出永巷!”
花袁氏一听慌了神,永巷是什么地方她清楚得很,那可是关押宫中女性犯人的地方,如果住进了永巷,花木兰岂不是不但皇后的位置都保不住,甚至连自由都没有了!这还不算,永巷那是人住的地方吗?住在那里的女性犯人能有几个活着走出来的?
她急忙跪倒在地大哭道:“陛下息怒、息怒啊,老身错了,都是老身的错,不关木兰的事情,陛下要罚就罚老身吧,兄长的案子陛下该怎么查就怎么查,老身不管了!”
赵俊生停下,冷冷道:“从今日起,废除武川君封号!来人,送花袁氏出宫!”说罢迈步快速离去。
花袁氏闻言顿时眼睛一闭,跌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赵俊生听到身后传来的悲呼声,也不停下,反而加快脚步离去。
花木兰立即大叫唤来太医抢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花袁氏给救回来了。
这时康义德带着两个太监走过来说:“娘娘,陛下的旨意方才您也听过到了,老夫人既然没事了,老奴就要奉旨派人送老夫人回府了!”
花袁氏哭道:“木兰啊,都是为娘的错,是为娘害了你啊,没想到赵俊生那小子竟然如此无情,翻脸不认人,当年为娘真是瞎了狗眼,这就是一个白眼狼啊!”
所有人的脸色都大变,康义德低声怒喝:“老夫人慎言,非议帝王乃欺君之罪,您还嫌不够乱吗?娘娘都为这事被打进冷宫了,以后陛下若是还念着这些年的情意,还有挽回的可能,您若继续闹下去,只怕不止是袁家,就连花家也会遭到牵连!娘娘若是彻底失宠,花家的处境会怎样?”
花袁氏顿时打了一个冷颤。
万语桐连忙说:“老夫人还是先回去吧,您也不必太过担心姐姐,陛下也是一时气头上,等他气消了,我去说说让他收回成命,姐姐毕竟跟他这么多年夫妻,等他气消了他的心也就软了!”
花袁氏喃喃自语:“果真最是无情帝王家,故人诚不欺我!贵妃娘娘,老身多谢你了,请你看着与花木兰这么多年的姐妹情分一定要帮帮她,在陛下面前多替她美言几句!”
万语桐安慰道:“老夫人放心,这是我份内事,我不会看着不管的!”
花袁氏点点头,对花木兰说:“木兰啊,我的女儿啊,都是为娘害了你呀,为娘不该忘了君臣有别,是为娘老糊涂了,这些年他一直对为娘恭敬有加,久而久之为娘就认为这是理所当然,可说到底总归他是皇帝,为娘只是一个一无是处的老妇人!看来陛下这次是铁了心要把这案子查到底,这事你不要管了,你若再管下去只怕连自己都保不住!我看他也不是真的绝情绝义的人,等过一段时间他气消了就会把你接回来的!”
花木兰安慰道:“阿娘您放心吧,不要担心我,您自个照顾好自个就行了!”
花袁氏被两个小太监送走了。
过了一会儿,赵俊生从门外伸出脑袋问道:“我那老岳母走了?”
花木兰和万语桐面面相觑,花木兰突然反应过来,张牙舞爪的向赵俊生冲过去,“赵俊生,我要杀了你!”
赵俊生见势不妙,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叫道:“木兰你听我说······”
“我不听,我不听,你给我停下,不然我饶不了你!”
赵俊生东躲西藏,花木兰追了他整整一个时辰,他也在皇宫里逃了一个多时辰。
“呼哧、呼哧、呼哧······”赵俊生浑身大汗停下来弯腰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说:“别······别追了,你咋这么大气性呢?亏得我体力好,要不然就这么个跑法换个人早就出人命了!”
花木兰也是气喘吁吁,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抬着酸软无论的手指着赵俊生,“姓赵的,你别跟我贫,哪有你这么做女婿的?这种玩笑是随便乱开的吗?”
这时万语桐走了过来,“赵俊生,这次我坚决站在木兰姐这边,你这个玩笑开大了!老夫人也是年纪一大把的人了,万一把她急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赵俊生:“呼哧······呼哧,我心里有分寸,就那老妇人,不吓吓她,她不知道厉害,不过这次把她得罪狠了,以后只怕她不会给我什么好脸色”。
花木兰冷哼:“知道就好!”
赵俊生喘匀了气息,起身道:“行了,午饭还没吃呢,走吧!”
花木兰起身高声道:“我还是去永巷住着吧,那里舒坦!”说完迈开大步向永巷方向走去。
赵俊生连忙追上去,追到花木兰身边笑嘻嘻道:“我是开玩笑的,别这么认真嘛!”
“少跟我嬉皮笑脸的,我就是一个较真的人,你难道不知道吗?”
赵俊生依旧堆着笑脸,“别这样嘛,人们都说夫妻那什么头打架什么尾和的,咱们这点小事用不着那样对不对?说真的,我真的饿了!”
花木兰冷冷道:“你饿了关我啥事?我自住我的永巷,你去吃你饭,两不相干!”
“差不都就行了啊,别总揪着这茬不放!你自己说,这事到底是谁有理,谁无礼?”
花木兰装作没听见的样子依旧向前走着。
赵俊生又跟着走了几步,突然转身掉头,“行,你要去住就住着吧,就算是把永巷住塌了都可以!康义德,死哪儿去了,去叫御膳房准备山珍海味、美酒佳肴,朕今天要胡吃海喝一顿!”
花木兰一听,脚步不停转了一个弯走了回来,“凭什么让我住永巷,我偏不住,凭什么你吃山珍海味,让我吃糠咽菜?康义德,准备双份,不对,三份,语桐还没吃呢!”
万语桐忍不住笑出声来:“咯咯咯······”
康义德呆了呆,答应道:“诺!”
袁高、邹如海和潘长安的案子查了半个多月,赵平和皇城司的人总算根据弹劾奏章上所写的一些人名和事情把这件案子查都差不多了。
这天上午,赵平进宫向赵俊生禀报案件调查的进展。
“儿臣参见父皇!”
赵俊生放下朱笔,“让你查的案子查得如何了?”
赵平道:“父皇,儿臣听说您跟母后吵架了,外祖母也被气得昏过去了?”
赵俊生敲了敲桌子:“长辈之间的事情,你们晚辈最好不要操心,更不好插手!说案子的事情!”
“诺!”
赵平答应后当即说了起来:“根据儿臣和皇城司的同仁们的调查,弹劾奏章上的大部分情况都是属实的,只有极少数还需要派人去荥阳、河内、清河等郡核实!奏章上提到的那些人被审讯之后都交代了实情,基本真实了弹劾内容的真实性!”
赵俊生脸色并不是很好,尽管他早已经这个事实,他思索一番,吩咐道:“明天的朝会上,朕会让你把调查的结果向朝臣们公布,你要做好准备!”
“儿臣知道了!”
次日朝会。
赵俊生在询问了各部的政务处理情况之后就向赵平问起了对袁高、潘长安、催如海等人的调查情况。
赵平如实讲述了调查结果,当大臣们听到赵平说到调查结果基本上证实了弹劾奏章上所述内容的真实性,这如同油锅里滴入了几滴水,朝堂上瞬间炸了锅,一片哗然。
太监袁涣高呼:“肃静——”
大臣们纷纷停止议论和喧哗。
赵俊生脸色肃然的下旨:“传旨,把袁高、潘长安、邹如海及相关犯官关入天牢进一步审理,直到查清楚所有的案情细节!绝不冤枉一个好官,但也绝不放过一个犯官!”
“遵旨!”一个太监答应,迅速离开大殿。
朝会结束后,赵俊生没有停留,直接带了一些人前往天牢。
第964章 亲临天牢
“陛下驾到——”太监在戒备森严的大牢前一声高呼,站岗的兵士们拄着长矛跪了一地。
一个清瘦的官员提着官袍下摆快步从天牢大门内走出来双膝下跪高呼:“天牢典狱长方文恭迎陛下!”
赵俊生下了马走到方文面前抬手:“平身!”
“谢陛下!”
赵俊生道:“带朕去见见袁高、潘长安、邹如海!”
“臣遵旨,请陛下随臣来!”
在典狱长方文的领路下,赵俊生和一干御前护卫走进了天牢。
天牢是去年才修筑落成,其内的监牢部分因常年没有阳光照射,处在阴暗潮湿的环境之下,除了阴暗潮湿之外,还算是干净,被关在这里的囚犯不是皇亲国戚就是高官显贵,没有一个普通人。
相比从前的天牢改称为地牢的恶劣环境,这里还算是好的。
赵俊生一边走一边说:“先去见邹如海!”
“诺!”
到了关押邹如海的牢房,方文让狱卒把门打开,狱卒用钥匙打开门上的铁链,推开牢门走进去大喊一声:“犯人邹如海,起来!”
邹如海睁开眼,一个身穿紫色长袍、腰系玉带、头戴金冠的人龙行虎步的走了进来,他顿时瞪大了眼睛,反应过来后一骨碌爬起来,手脚并用在地上连续爬了好几米远跪在赵俊生面前。
“罪臣邹如海见过陛下,陛下万福!”
赵俊生背着手观察了一下牢房内的情况,除了阴暗潮湿之外,让人感觉到森寒,若是长期待在这里,只怕很容易得病,而邹如海已经被关在这里快半年了。
赵俊生道:“邹如海,你起来吧,抬起头!”
“诺、诺!”邹如海战战兢兢的爬起来,虽然站起来了,可整个人显得畏畏缩缩。
赵俊生这时才看见邹如海已经瘦得形容枯槁,几乎只剩下骨头架子,他知道这天牢的伙食其实并不差,不过像邹如海这样的高官落到这一步田地,与从前的处境一个天上一个地狱,肯定是每天都吃不下睡不着,煎熬是最折磨人的,邹如海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并不奇怪。
赵俊生道:“邹如海,你和袁高、潘长安的案子查清楚了,如果你仅仅只是无所作为、在刑部侍郎这个位置上混吃等死也就罢了,可你的所做所为与你当初的雄心壮志、意气风发简直是南辕北辙!你说,到底是什么让你变成这样?”
邹如海扑通一声再次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道:“陛下,臣有罪,罪该万死啊,臣辜负了陛下的厚望,禽兽尚且知道感恩,臣连禽兽都不如啊!”
赵俊生摆手:“别说这些没用的!”
“是,是!说到底还是臣的意志不够坚定,没能把持住自己,罪魁祸首就是袁高,当初臣还只是刑部一个小小的掌固,袁高以官位和钱财拉拢,让臣听命于他,臣本来是不肯的,更是不屑的,奈何一不小心遭了他的算计,被他拿到了把柄,这老东西再以官位和钱财利诱,臣······臣从此就沉沦了,正所谓一念天堂、一念地狱说的就是罪臣这样的人啊!”
赵俊生问:“你可有后悔过吗?”
邹如海泪如雨下,“这半年来,每当夜深人静时,臣时常想起年轻时的抱负、意气风发,又想起过往所作所为、点点滴滴,真是悔不当初,当初臣若是拼了一把拒绝他,可能会丢官罢职,早已无缘仕途,也不会对朝廷造成如此大的危害,也就没有了这份罪孽,更不会有今日身陷囹圄之祸!”
赵俊生道:“以你之罪行,杀头都是轻的!今日在朝堂上,整个案件的调查过程被公布出来,大臣们多数认为应该从重处置,当剥皮抽筋!”
邹如海吓得瘫软在地上,神志完全陷入了混乱。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死固然令人害怕,但死得连尸体不全更是令人恐惧。
对于古人来说,死刑犯的处罚措施也分轻重,赐毒酒或白绫是死刑当中最轻的处罚,因为可以留个全尸;杀头次之,再就是剥皮抽筋、下油锅、车裂这些酷刑;最后才是千刀万剐这一类,越是残忍的处死方式就被认为越重。
赵俊生蹲在邹如海面前,叹道:“念在君臣一场,你写一封悔过书,把你这段时间整个心路历程和悔意都写下来,朕给你留一个全尸!”
邹如海如蒙大赦,连连磕头:“多谢陛下,陛下恩同再造,罪臣一定好好写,把最真实的感受和悔意全部写出来告诫后人!”
赵俊生站了起来,吩咐典狱长:“这几天给他的食物准备得丰盛一些,每顿要有酒有肉!他若写完了,由你呈送上来了!”
典狱长答应:“臣遵旨!”
赵俊生转身走出牢房,典狱长立即跟过去,在前面带来。
不一会儿来到了关押御使大夫潘长安的牢房门口,狱卒打开牢门之后大喝:“潘长安,陛下驾到!”
潘长安打了一个激灵,迅速从床板上爬起来跪在地上磕头:“罪臣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潘长安,他比潘安的名字多了一个字,却在容貌上完全不能比,人家潘安是绝世美男子,而他却是一个糟老头子,年轻的时候也长得很寒掺,他的相貌不能用凶来形容,尽管他的相貌同样能吓坏不少人,他的长相是带煞的那种,一般人看一眼就会感觉害怕,他这种相貌天生就能震慑鬼神。
赵俊生问道:“潘长安,你知罪吗?”
这段时间,赵平三天两头来审问他,从审讯的过程中,他就知道赵平已经把他和袁高、邹如海等人的事情都查出来了,所以赵俊生问他这话,他就知道没有必须要再遮掩。
潘长安跪哭道:“陛下,臣知罪,臣罪该万死!陛下当初把御史台交给臣,对臣寄予厚望,可臣辜负了陛下的期望,臣是罪人,罪不可赦啊!臣只求一死,请陛下下旨赐臣一死吧!”
赵俊生怒斥道:“朕把御史台交给你,是指望你帮朕监督朝中和各地方大员,对你是何等的信任?你倒好,不但没有办朕监督大臣和官员们,反而还以权谋私、伙同他们操纵官吏升迁、贪墨钱粮,身为御史台的主官却执法犯法!你自己说,朕该怎么处死你?是把你车裂五马分尸,还是把你炸油锅?”
潘长安吓浑身发抖,“陛······陛下,臣不敢祈求苟活,求陛下给臣一个痛快吧,臣就算是死了也感念陛下的恩德!”
赵俊生冷哼:“哼,你想死个痛快可没那么容易,朕给你一个机会,你给朕用心写一封悔过书,若是写的不用心,不是真实的内心想法和感受,朕就把你剥皮抽筋实草,若是写得能警示后人,朕就开恩给你一个全尸!”
“是,是,臣一定好好写、用心写,把自己的经历和这过程中的心里想法写出来,给后人起到警示作用!”
赵俊生转身走了出去,典狱长在前面领路,很快就到了关押袁高的牢房。
袁高和潘长安一样,他们与邹如海不同,邹如海是被关在牢里大半年了,而袁高和潘长安才被隔离审查半个多月,这段时间住的地方毕竟安静,环境宜人,只是失去自由,什么也干不了,其他倒也没什么,他们俩是上午被赵俊生下旨从隔离审查的地方关押到这里来的,身上还干净得很。
袁高看见牢门打开,两个狱卒率先进入,随后是几个甲士,再接着是赵俊生走了进来,他稍稍愣了愣,随即神色淡然的下拜:“老臣参见陛下!”
赵俊生看了看袁高,扭头对典狱长吩咐:“去准备一点酒菜来,速度快一些!”
“诺!”典狱长答应,立即拉过一个狱卒吩咐:“快去准备,要快!”
“是,是!”
赵俊生背着手围着牢房的墙壁慢慢走着,一边走一边说:“这牢房修得倒是坚实,只是通风和光照效果不太好,犯人住久了容易生病,袁太仆,你就将就一下,这日子还长着呢,等这案子全部调查结束只怕还需要几个月的时间!”
袁高道:“陛下说笑了,老臣如今已是阶下囚,生死操控于陛下之手,不愿意又能如何?”
赵俊生闻言转身走到袁高身边大喝:“你就是呆在外面什么也没有干,生死也一样操控于朕手中!”
袁高沉默不语。
赵俊生转过身去,“当年朕想着,怎么说大家都是亲戚,处在亲戚的角度考虑,你应该会帮朕看好这江山社稷,朕的江山稳固,你们袁家也能世代荣华富贵,赵家、花家和袁家坐在一条船上,赵家皇帝是船长,你们花家和袁家的人是水手、舵手,可你倒好,却在暗地里凿船!你想要钱财,俸禄和赏赐已经足够你们一家花销,对于你这种权势滔天的人来说,钱财还能起到什么作用?你告诉朕,钱财对于你这个九卿有何用处?”
袁高道:“俸禄和赏赐的确够臣一家老小吃穿用度了,可老臣一死,事情就不一样了,老臣不能不管后代子孙!”
赵俊生猛的转过身来大声道:“如果后代子孙一个个都是扶不起的阿斗,你就算给他金山银山,他一样是坐吃山空,不几年就给你败光,到最后他们还是得穷困潦倒!如果后代子孙有志气、有出息,就算你什么也没有留给他们,他们也一样能混出头!
你是为后代子孙考虑是吧?朕偏偏不让你如愿,朕下旨把他们全部都杀了,诛杀三族!”
第965章 畏罪自尽
袁高再也无法保持淡定了,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不要啊,陛下!您要把老臣怎么样都行,求您无论如何放过老臣的子嗣,他们是无辜的啊!”
赵俊生冷冷道:“朕给过你机会,你身居高位却不想着用手中的权力多为百姓做好事做实事,为自己的子孙后代多积一些阴德,却只想着用权力为自己和后代谋私利!你为了他们让自己下了地狱,朕就让他们永远也享受不到你为他们积攒的不义之财,让你一生的心血都付诸东流!”
袁高不停的磕头,“老臣知错了,老臣罪该万死,孩子们是无辜的,老臣所犯之罪并非罪大恶极,陛下不能祸及老臣的家人啊!”
这时狱卒提着食盒走了进来,赵俊生摆手:“找一张桌子摆上!”
外面有两个狱卒抬来一张小桌子,两个小马扎,并在小桌子上摆上酒菜和碗筷,然后退到了一旁。
赵俊生坐在其中一个小马上,指着对面的小马扎对袁高说:“坐吧!”
袁高慢慢爬起来,步履蹒跚的拖着沉重的铁链走到桌边坐在对面的小马扎上。
赵俊生给袁高面前的酒盅里倒满酒,“除了求饶,你就没有别的话跟朕说了吗?这些年来,你做了什么,朕其实都一清二楚,如果咱们不是亲戚,你早就死了十回八回了!”
袁高此时似乎知道求饶也没有用,他突然变了一副脸,冷笑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老夫也没什么好说的,你到这里来无非就是来羞辱老夫的!老夫告诉你,木兰是个重情的孩子,她不会让老夫这个舅舅怎么样的,你要杀老夫,还是先去过了木兰这一关吧!”
赵俊生拿起酒壶给自己到了一杯酒,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他放下酒杯说:“为了你的事情,木兰的确跟朕吵过,甚至连朕那位平日里不怎么出门的老岳母都出动了,连续几天到皇宫里来堵朕!不过朕告诉你,花袁氏已被朕剥夺了封号,木兰也被朕打入了冷宫,这就是她们为了保你付出的代价!别说是你,就算是朕的亲儿子犯了错,朕也绝不会徇私,这天下如果连王法都不起作用了,百姓们还能指望天下能安定多久?
朕和诸兄弟以及那些付出鲜血和生命的烈士们好不容易为天下百姓们搏杀出一个太平的盛世,绝不容许任何一个人破坏它!现在,没有人能够救你!来人,拿笔墨纸砚来!”
不一会儿工夫,一个狱卒拿来了文房四宝。
赵俊生道:“这些是给你写悔过书的,不写、写不好、写得不够深刻、不足以警示后人、让朕不满意,朕就诛杀你三族,若是写得够深刻、能够警示后人,能让朕满意,朕就留他们一条命,该怎么做,你自己选择!”
赵俊生回到皇宫时,儿子赵平正在劝花木兰,花木兰抽泣着,默默的流着泪,很显然她已经能知道了调查核实的结果,她真的无法接受自己的舅舅会是这么大的一个挖大乾墙角的蠹虫、奸臣,这还是她的舅舅吗?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
赵俊生走过去在花木兰身边坐下,扭头看了看一旁的赵平和万语桐,赵平很难过,轻轻点了点头。
赵俊生拉着花木兰的手亲声道:“木兰,我知道你很难过、很伤心,这事其实也是我的错,其实在很早的时候我就发现舅父有些不对劲,但念及两家的亲戚关系,朕就没有派人去查,可没想到他竟然变本加厉,如果我早些派人去查他,也不至于让他做下这么多恶事,那个时候他虽然有错,却还有救,是我对不起你!”
赵平忍不住道:“阿娘,依儿子说,不是咱们家对不起他,是他对不起咱们家,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父皇念着亲戚关系给他官做,还不断给他升官,他不但不知感恩忠心做事,反而还起了坏心,想要坏了咱大乾的江山,要这样的亲戚有什么用?”
赵俊生扭头呵斥:“平儿,住嘴!怎么说话的,没见阿娘正伤心吗?这里用不着你了,你先回去吧!”
赵平欲言又止,却看到赵俊生警告的眼神,只好拱手:“诺!”
等赵平走后,万语桐走到花木兰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她问赵俊生:“舅父虽然犯了错,可他毕竟还是姐姐的亲舅舅,再怎么不对跟姐姐也是血溶于水的关系,你打算怎么处置舅父?”
赵俊生看了看花木兰,叹息着摇头:“这事没有转圜的余地,只能依律处置,否则的话,一旦开了口子,大乾的律法就等同于虚设,以后再有其他皇亲国戚、大臣和武将犯了事,照样会有其他人求情,他们会拿这件事情说事,有些事情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开了口子就关不拢了,我不能做自毁长城的事情!”
万语桐道:“你这么说就太严重了吧,无非开恩放他一条生路,怎么就牵扯到自毁长城上面来了?”
赵俊生没好气的说:“你啊,真是妇人之见!律法是维持江山社稷、社会稳定的最重要的武器之一,它越是被统治者和执行者重视,执行力度就越强大,江山社稷和社会秩序就越稳固,如果律法起不到作用了,大乾的天下岂不是四处都是杀人放火、盗匪猖獗?而地位越高的人对律法的破坏往往越大,我今日若是饶了他一命,就等于是在给我自己和你们所有人掘坟墓,明白吗?
一个家族如果没有家法,你们说会怎么样?如果没有尊老爱幼,如果子女不赡养父母、如果妻子不忠于丈夫,如果丈夫不爱妻子、如果父母不疼爱孩子,家还能成一个家吗?以家为例,再来说一个王朝,道理其实是一样的,任何事物没有规矩就不成方圆,坏了规矩就会乱套!”
花木兰哭着说:“你说的这些我都懂,我什么都懂,木兰不是不懂道理的人,可刑罚一旦被执行在自己的亲人身上,这感受就完全不同了!俊生哥哥,木兰从来不求人,这次木兰求你,只要能保住舅舅一条命,就算查抄他的家产、把他发配三千里又或是终生监禁,怎么样都行!你想个办法,既能彰显律法的森严,又能保他一命,行吗?”说完跪了下来。
赵俊生大惊,连忙搀扶花木兰,“木兰你别这样,先起来,行吗?好好好,我答应你想办法,但你得给我时间啊,这仓促之下我又能想到什么办法呢?”
“真的?”
赵俊生点头:“真的,我答应你想办法,可咱们不能做得太过明显的偏袒,一旦做得有失公允,会有损皇室的声威,所以必须要想一个可行的办法才行!”
三天后,赵俊生宣赵平觐见。
“平儿,那件案之你们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查证核实完毕?”
赵平算了算,回答说:“回父皇,完全查证核实大约还需要七八天的时间!”
赵俊生点头道:“行了,你尽管把结案的奏章送上来!”
“诺!”
就在这时,一个太监快步走进来禀报:“启禀陛下,天牢典狱长方文求见!”
赵俊生想起他曾经安排方文把邹如海等人写的悔过书交上来,他抬手:“宣他觐见!”
“诺!”
不一会儿工夫,方文满头大汗的走进来小心翼翼行礼道:“臣方文参见陛下!”
赵俊生问:“方文,你这么早来见朕所为何事?是不是他们三人的悔过书都写完了?”
方文回答道:“是,三人都写完了,臣全部拿来了,只是今早······今早狱卒去给他们送饭菜的时候发现袁高已经······已经畏罪自尽了!”
“什么?”赵俊生不由站了起来,“畏罪自尽了?你是干什么吃的?那些狱卒是干什么吃的?怎么会让犯人有机会自杀?你这是玩忽职守,来人,把他拖下去杖毙!”
方文吓得跪倒大声求饶:“陛下饶命啊,饶命啊!”
赵平连忙拱手说:“父皇息怒,这人自己不想活了,旁人是无论如何也看不住的!救得了第一次救不了第二次啊!”
赵俊生沉吟一下,对几个已经控制了方文的甲士挥手,甲士们抱拳后退了出去。
赵俊生盯着方文喝问:“朕问你,袁高是怎么自杀的?用的是什么工具?”
方文急忙回答说:“是腰带,他用自己的腰带挂在窗子的纵横条上把自己吊死了!”
赵俊生和赵平都半响没有说话,还是赵俊生先回过神来,向方文问道:“他们三人的悔过书呢?”
“在这里!”方文急忙拿出一叠纸张递了上去。
赵俊生接过去坐下认真看了起来,他足足用了一刻的时间才看完三份悔过书。
沉思片刻后他对方文:“你先回去,这次一定要派人把邹如海和潘长安看好,绝不能再让他们出事,若再出事,朕就唯你是问!”
“是是是,臣回去一定派人全天十二个时辰站岗守卫,绝不让他们有机会自尽!”
“去吧!”
“臣告退!”
“来人,去宣裴进、东方辰、卢玄等人觐见!”
第966章 蜀中蝗灾
去传旨的太监离去了,赵平沉思一下对赵俊生说:“父皇,袁高畏罪自尽的消息肯定是瞒不住的,母后那边······”
赵俊生考虑了一下,“你母后那边我去说,天牢那边还需要你带人去调查一下,看看是否有他杀之后伪造成自杀的嫌疑,查清楚之后迅速来报告!”
“是,儿臣这就去!”
赵平走后,被传召而来的大臣相继而来,赵俊生却在梁州来的奏报中发现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新任梁州都督鲁爽在奏报中说近日有蜀地来的南朝人大量向边境距离,从蜀中到凉州的栈道上出现大量流民正在向梁州而来。
巡防的边军抓住了几个试图偷越边境的流民,经过审问之后得知蜀地发生了蝗灾,因南朝朝廷、地方官府处置不及时,使得蝗灾的范围越来越大,今年春上种的稻子还没有彻底成熟十有八九都被蝗虫吃光。
而此时恰好又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庄稼被吃光的蜀地百姓们没了活路,一部分向黔地涌去,还有一部分人向梁州方向涌来。
这可不是成千上万人,而是几万、十几万人,如此多的流民向梁州这边聚集给梁州的安全带来了很大的隐患!
赵俊生没有理会陆续到来的大臣,而是立即派人去把黑衣卫统领林敬辉叫来。
林敬辉到来的速度很快,“臣参见陛下!”
赵俊生面色严肃道:“朕问你,蜀地发生了大蝗灾,现在无数蜀地流民都在向我梁州方向涌来,边境的压力一下子增大了十倍,黑衣卫怎么没有报告?难道没有收到消息吗?”
林敬辉听了这话显得极为诧异,抱拳道:“陛下,臣十日前就已经呈送过相关报告了,难道陛下没有报告吗?”
赵俊生皱起了眉头,问道:“报告是谁呈送上来的?”
“是臣亲自呈送上来的,当时陛下不在,勤政殿由太监袁涣当值,臣把奏本交给他,让他转呈陛下!”
袁涣此时正巧在当值,他脸色一白,立即上前躬身道:“陛下,的确有此事,那天陛下躲着花老夫人,正巧不在勤政殿,等陛下回来后,老奴就把林统领的奏本呈给了陛下,陛下当时心烦,没看,随手放在了御案上!”
赵俊生听完立即在御案上翻找起来,他找了一会儿不找了,皱眉道:“无论是通政司送来带着奏本,还是密奏,朕一向是当天就处理完毕发往中书省或另行派人去处置,不可能留到第二天,十天前的奏章根本不可能留在现在,那一本奏章去哪儿了?”
“陛下,老奴的确是转呈给陛下的呀,这种奏章乃是大事,老奴再怎么糊涂也不可能把这种事情忘记啊”袁涣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道。
赵俊生喝道:“给朕滚起来,查,从那天当值的人查起,一个也别漏掉!”
袁涣正要爬起来,却看见御案底下似乎有东西,他急忙喊道:“陛下,御案下似乎有东西!”
赵俊生闻言立即站起来,裴进当即对几个太监招:“快把御案挪开!”
几个太监合力把御案抬到一旁,只见在御案原来底下躺着一本奏章,一个小太监上前捡起来用袖子擦拭干净,双手呈送给赵俊生。
赵俊生接过去翻开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说:“没错,应该就是这本!”
袁涣当即大怒,看向殿内的其他太监,大声喝问:“从十日前到今日,都是哪些人负责勤政殿的清扫,给咱家站出来!”
三个小太监纷纷跪在地上,吓得面无人色。
袁涣挥手大怒:“来人,拖出去杖毙!”
赵俊生抬头喊道:“慢!”
正要把人拖走的其他太监停了下来都看向赵俊生,赵俊生对三个负责宫殿清扫的小太监说:“你们三个很幸运,没有酿成大祸,而且是第一次出现这种事情,但这件事情很严重,不能不引起重视!朕不打杀你们,给你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让你们认识到即便是一个清扫的差事也要一丝不苟、不折不扣的认真完成,各领三十杖吧!”
三个小太监如蒙大赦,连连磕头,“多谢陛下活命之恩,陛下万福金安!”
大殿内的大臣们一个个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幸亏这奏章被找到了,如果没有找到,天知道多少人要为此遭殃,毕竟奏章的丢失可不是小事,而是很严重的事情,这表明有人试图截断大臣们与皇帝的联系,或者说有人干扰皇帝对外界的了解。
在裴进的指挥下,几个太监把御案抬到原位。
赵俊生已经看完了林敬辉的奏章,这上面说了前段时间蜀地遭受蝗灾的情况和流民们分散向南向北逃荒的景象,还预测了大量流民可能会对梁州边防的安全造成威胁。
赵俊生已经看完了林敬辉的奏章,他把鲁爽派人呈报上来的奏章递给裴进,“轮流看看!”
裴进接过奏章看了起来,看完后递给东方辰,一个一个轮着看。
所有人看完之后,奏章回到了赵俊生手里,赵俊生问道:“你们对此事怎么看?”
裴进拱手道:“陛下,臣的意见是阻止这些流民进入我大乾境内,如果只是一两万人倒也罢了,可十几万人的流民如果全部涌入我大乾境内,这对于我大乾境内的治安存在着巨大的威胁,还有巨大的隐患存在!
另外,安置的事宜是一个大问题,去年咱们好几个郡受了灾,损失惨重,这次咱们实在不宜接手这个烫手的山芋!”
卢玄站出来说:“陛下,咱们的担心是不是有些多余了?蜀地流民涌向梁州方向,最担心的应该不是我乾国,而是南朝的边防关隘的守军们才对,他们难道敢轻易打开关隘放那些流民进入我大乾境内?不怕关隘被流民占据?他们不怕我大乾兵马乘势杀进蜀地之内吗?”
东方辰挽着拂尘站出来说:“贫道倒是认为南朝边境的关隘守军不会轻易打开关隘放流民们进入我大乾境内,但是流民们为了活命,他们可能会绕开关隘,试图寻找山间小路进入我大乾境内!要知道山川河流并非是绝对的天险,只要有决心,就算山上没有路,流民们也可能开凿出一条路来,他们不会在边境上等死的!”
赵俊生皱眉道:“这么说咱们的边军根本就拦不住?阻止不了喽?”
东方辰道:“如果真要阻拦怎么会阻拦不了?只要派人在边境线上不停的巡逻,一旦发现有人试图越过边境立即斩杀,杀得多了流民自然会害怕,不敢轻易越境,但他们毕竟是手无寸铁的流民,又没有试图造反,就这么杀了有伤天和,只怕将士们也下不了手,谁不是爷娘生养的?将心比心,设身处地的想想,都是可怜人啊!
以臣之见,咱们不主动打开关隘接纳蜀地流民,但还是要下令给鲁爽,让他加派兵马对边境的巡逻,如果抓住了越境的蜀地流民就先把他们集中,再由官府进行疏散分开安置,放置他们聚拢在一起搞事,也禁止他们离开安置地,同时严令各地关隘城池,严查过所腰牌,一经发现有问题的立即捉拿,一律交给当地官府,是贼匪逃犯的由官府处置,是逃走的流民就由当地官府派人遣返回安置地!”
赵俊生找这些大臣过来的目的就是要对朝中政务进行安排,因为他要外出巡视,继续呆在宫里实在无法面对花木兰和他那老丈母娘,他担心花木兰和老丈母娘会怀疑袁高的死有问题,进而怀疑是他指使下面的人干的,毕竟袁高畏罪自杀太过突然了。
现在他不需要找其他借口外出巡视了,蜀中十几万流民出现在梁州边境给了他去梁州巡视的理由,而且这个理由很充分。
赵俊生说:“梁州是我朝与南朝交界的边境重地,又是一个大粮仓,朕一直向去梁州看看,只是没有机会,如今梁州外聚集了十几万蜀地流民,一个处理不当就会造成严重的祸事,朕不放心,必须要到那儿去看看,今日朕把你们几个找过来就是要对国事进行交代一番!”
接下来,赵俊生把国事一一进行了安排。
安排完毕之后,裴进拱手问道:“陛下要外出巡视,臣拦不住,但如今朝廷屡次出现各类事情,陛下若不在,有些事情臣等无法做主。曲梁伯畏罪自尽,只怕皇后娘娘得知后会伤心难过,也无法担负监国的重任!若是让蜀王监国,只怕会引发朝野非议,他毕竟不是太子,让他监国的话,那要置太子于何地?”
赵俊生想了想,说道:“太子在外面历练已经有几年了!这样吧,朕会下旨召回太子,任命他为监国!”
如此,大臣们才放心的离去。
赵俊生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回到了内宫,花木兰正在对几个太监和宫女分派皇家商行方面的事务。
她看见赵俊生这个时候回来,便让太监和宫女们都下去,迎上来问道:“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
赵俊生神色沉痛的说:“刚才天牢典狱长来禀报说狱卒今早给舅父送饭时发现他······畏罪自尽了!”
“什么?”花木兰脸色瞬间变白,接连后退几步坐在凳子上。
第967章 六亲不认
赵俊生见花木兰伤心难过的样子,劝慰道:“木兰你也别太伤心难过,他是你舅舅没错,但他的心里已经没有你这个外甥女了,他与我们亲近都是假心假意,目的只是获取更高的官位和更大的权力,你在乎他是亲人,他却把我们当成傻子······”
花木兰哭道:“胡说,你胡说,你怎么知道他不在乎我这个外甥女,你怎么知道他心里只想获取官位和权力?”
赵俊生拿出袁高写的悔过书递过去:“这是他畏罪自尽之前写的遗书,我觉得你应该看看!”
花木兰连忙抢过去开始看起来,她看完之后整个人都变得傻傻的,嘴里不停的念叨着:“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赵俊生拍了拍她的肩膀:“木兰,人是会变的,他被自己的贪婪引入了万丈深渊,谁也救不了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还是有悔意的,他自知罪孽深重,所以选择了自我了断,只怕是也有着不想让你们为难的意思!”
花木兰哭道:“事情变成这样,阿娘那边我怎么去说啊?她听了这个消息只怕会承受不住啊!”
赵俊生道:“木兰,你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我觉得这样也许是最好的结果,无论对他自己,还是对于我们,又或者对于岳母一家都是最好的,他若不这样做,等待案子全部查清之后,我若下令杀他,你们不乐意;若不杀他,无法向天下交代;现在他自己选择了自己的结局。这样的结果你总不能怨我吧?岳母也不能怨我吧?他自己要死谁能拦住他?”
花木兰抹着眼泪道:“如果你早点想到办法他就不会选择自我了断了,都是你!”
赵俊生突然之间很烦躁,忍不住大声道:“够了,我若不是看在你的脸面上,早就下令把袁府查抄了!我是你丈夫,你怎么不为我考虑一下?每天早上醒来,整个大乾数千万张嘴就指着我吃饭,你以为我这个皇帝做得很轻松吗?我的肩膀上压着数千万条性命,你就为了你那点可怜的亲情跟我闹,你去外面问问其他人,历朝历代有哪个皇帝像我一样对待家人和亲戚这么好的?
你要哭就继续哭吧,你把这天都哭塌了也没人管你!最近一段时间我要出京一趟,蜀地发生蝗灾,十几万灾民向梁州边境涌来,我得过去看看,我也懒得管你们家这烂摊子破事了!”
话刚说完,万语桐就走了进来,“怎了拉这是?就不能好好说话吗?干嘛这么大声?”
赵俊生道:“我不光要大声,我还要吼,吼完心里舒坦一些!你来得正好,今天你们两个都在这里,我现在在这里正式通知你们,以后不管你们哪一家的娘家人犯了律法、破坏典章制度,一旦被查出来了,你们不要找我求情,我不会给你们留情面的,该杀的杀,该剐的剐,谁说情都没用!你们最好警告你们那些亲戚们,让他们遵纪守法,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被查出来了,别怪我六亲不认!”
赵俊生走了,可他暴怒的声音依旧在寝殿内回响。
良久,花木兰抹干眼泪对万语桐说:“妹妹,都是我连累了你也找了一顿骂!”
万语桐走过去笑了笑,“姐姐这事怎么能怪你呢?这世上谁没几个亲人?你有这样的反应也是正常的,你若是无动于衷才会让人感觉奇怪呢!其实啊,夫君也挺难的,真的很难,他的压力很大,若是换做其他没心没肺的皇帝肯定活得很舒坦,掌握着世间最高的权力、享受着宫中佳丽三千,每顿都是山珍海味!
可他不是这样的人,他小心翼翼的使用最高生杀予夺的权柄,从来不敢乱来,唯恐自己做错会给天下臣民带来惨痛的灾祸,他每天要处理许多关系着天下百姓生存的大事,每天要与那些朝廷大臣和武将们周旋,要想尽办法驾驭他们,既要让他们忠心效命,又不让他们骄纵坏了规矩!
他除了做这些,每天还会想办法逗我们开心和高兴,要想办法维持着皇宫里的亲情,让这里充满了温暖,不似其他朝代的皇宫那样冰冷无情!
姐姐,他还是当年那个始终如一喜欢你的俊生哥哥,从来没有因为他做了皇帝就改变过!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其实也很难过的,他看见你伤心难过,他心里也不好受,他想出京去梁州,看似是去处理蜀中灾民在边境聚集的问题,其实是想出去透透气,其实我们都知道他就算躲到天边去,哪里又能够清静得了呢?”
避暑阁。
赵俊生从寝殿出来之后就来到了这里,他闭目坐在凉席上。
良久,他睁开眼睛下旨:“传朕旨意,剥夺袁高曲梁伯的爵位,革除袁高长子、次子的官职,派一队禁军去查抄袁府!袁高经营这么多年,肯定有许多隐藏在暗处的产业,对袁家人进行仔细审问,把这些隐藏的财富都挖出来,这些可都是袁高贪墨和搜刮的民脂民膏!”
“遵旨!”康义德躬身答应,退了出去。
“等等!拟诏,命太子回京当任监国!”
“诺!”
皇帝出行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要做诸多的准备,但赵俊生只给了相关衙门三天准备的时间,大臣们不得不尽量精简随行人员机构,尽量简化相关事宜,即便如此,大臣官吏们依然忙得不可开交,就连挑选护驾兵马的武将们都都恨不得把三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利用起来。
宫里的太监们和宫女们也忙得不可开交,有些人需要随驾出行,这些人都在做准备,要带足衣裳鞋子、胭脂水粉等化妆品和首饰,还有为皇帝准备足够的行李。
赵俊生一口气把御案上所有的奏章全部处理完毕。
这时一个小太监走进来禀报:“陛下,蜀王殿下求见!”
赵俊生挥手:“宣!”
赵平走了进来禀报:“父皇,儿臣奉命去天牢查验袁高畏罪自尽的现场,根据经验丰富的捕头带人进行勘察,暂未发现有他杀的可疑之处,仵作也进行过验尸,基本上排除了他杀的可能!”
赵俊生点点头,“加上他留下的遗书,基本上可以肯定是畏罪自尽了,你把这个勘查记过转给刑部,让刑部正式发布文告向外界说一下这件事情!”
赵平答应:“诺!”
“对了,你阿娘已经知道这事了,很伤心难过的,你去看看她吧!”
“儿臣告退!”
“等等!”赵俊生又叫住赵平,“过几天父皇要去梁州,父皇走后,你大哥也会回来,到时候你们兄弟要和睦相处!”
“儿臣知道了!”
在赵俊生出发的前两天,此前镇守在梁州的皮豹子和当任西域都护府都护的高进之回京述职了,赵俊生在这一天先后接见了他们。
赵俊生先见了高进之。高进之在西域待了五年,这五年可谓是高进之此生最为辉煌的五年,在他的带领下,他率军先后击败了北凉高昌残部、打败了龟兹国,后来又击退了进犯西域的柔然军,再后来又率西域诸国联军与汉军一道大败进犯的两万厭哒骑兵,威震西域。
高进之在西域的这几年不但军功显赫,对稳定西域各国政权、社会稳定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他在各国驻军、组织各国军民铺路,在丝绸之路上的南北两条道理的沿途每隔五十里建立一个驿站,让西域与中原的消息传递变得快捷许多,也给来往东西方的商旅们提供了沿途休息和庇护之所。
“西域诸国的局势如何?”赵俊生问道。
高进之回答:“回陛下,其他诸国的朝局都比较稳定,只有于阗国的政局有些不稳!”
赵俊生问:“为何出现这种不稳的局面?”
“主要是于阗国出现了叔侄争权的局面,现任于阗国都尉尉迟归是国王尉迟辉的叔叔,这个尉迟归在老国王还没有死的时候就很受老王的器重,位高权重,现任国王尉迟辉的性子有些软弱,可能长期在尉迟归的压制之下形成了习惯,但其国内其他大臣自然不容易国王遭到其王叔的欺辱,因此双方在朝堂上争斗不休,不过总的来说没有什么大问题!”
赵俊生点点头,又问:“忽合罕那边的情况如何?”
“臣启程返回长安的时候,忽合罕大军还在疏勒做准备,此时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他们应该已经翻越葱岭进入了厭哒人的地界!”
赵俊生问道:“朕打算把安置在金微山西麓的十几万柔然牧民全部迁到葱岭以西为忽合罕的大军提供后援,这些牧民不一定有多少战力,但他们牧马放羊可以为西征大军提供肉食和兽皮以及制作弓弦的兽筋!”
高进之想了想回答说:“臣认为是可以的,毕竟西征军一大半的兵士都是柔然人,如果把这十几万柔然牧民迁到葱岭以西跟在西征大军的后面,那些柔然兵士就绝对不会跑!”
赵俊生点头:“言之有理!行了,你刚回来,多休息吧,过两天朕就出发前往梁州,出发之前会有旨意给你,你回去等着吧!”
“诺!”
第969章 巡狩梁州
“臣拜见陛下!”皮豹子穿着一身朝服在御书房内向赵俊生下拜。
赵俊生笑着抬手:“皮将军免礼,平身!来人,赐座!”
“谢陛下!”
皮豹子起身,在侍者搬过来的凳子上轻轻就坐,他的年纪比赵俊生大了四五岁,相比年轻时候的意气风发和张扬,现在的皮豹子性子沉稳了许多,但他本身就是气血旺盛型的人物,人到中年的他此时身体更加壮实,这几年来梁州也没闲着,苦练武技,年纪虽大了一些,却也颇有精益。
皮豹子是在拓跋焘身边长大的,他在拓跋焘身边还放得开一些,尽管也是紧守尊卑,但不会感觉太过拘束,可在赵俊生面前,他还是感觉拘束得很,从前赵俊生是他的下属,而如今赵俊生是他的皇帝,双方之间的身份倒转、反差增大让他变得谨小慎微。
赵俊生笑着问道:“回来这几天可还住得习惯?”
皮豹子很守礼,欠身回答说:“回陛下,臣从前在长安呆的时间不短,回来感觉还好,陛下派人送去的赏赐,臣收到了,多谢陛下!”
皮豹子从梁州回来之后的第二天,赵俊生就派人给他送去了大量的赏赐,钱财、生活用品、粮食、布匹、酒等等之内的送了满满十大车,皮豹子收了礼物之后心里自然知道赵俊生给他这么多赏赐就要让他管住自己和家人,不能再接受贿赂和馈赠。
赵俊生摆手:“你这几年镇守梁州劳苦功高,朕赏赐一些也不算什么,如果不够再说!说说梁州与巴蜀交界处的形势吧,朕打算去梁州看看具体的情况!”
皮豹子抱拳:“臣从梁州启程的时候,鲁将军已经到了两天,臣准备写奏章报告边境关隘外的情况,后来鲁将军说既然完成了交接,奏章就由他来写,臣就没管这事了,臣启程的时候边境上聚集的巴蜀灾民还不多,大部分还被南朝的边境守军拦截在对方境内出不来,只有几百个灾民不畏艰险翻山越岭进入了双方交界势力缓冲区域,但依然被阻拦在我方关隘之外!
后来臣在返回长安的途中听到从汉中过来的商贾们议论说边境关隘之外的灾民越来越多了,很多灾民用简易的工具在山上开辟山路越过了南朝的封锁线进入到双方势力缓冲区,听说南朝那边的关隘守将派出了不少兵马去封堵山路,却被大量流民冒死冲垮,南朝边境守军还为此损失了不少兵士!”
赵俊生叹道:“看来这十多天形势变化很大,据鲁爽送过来的最新奏报,聚集在我方边境线外的巴蜀流民已经多达十几万,而且这些流民也正在用同样的法子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穿越我方边防线,他们当中甚至有人攀爬悬崖峭壁之后放下藤梯让其他流民攀爬!
这些天,流民们在损失了数百人的性命之后,成功的开辟了一条通道进入我方境内,目前鲁爽已经派人控制了出口并把进入我方境内的流民都集中起来,下一步就是要如何把这些流民打散了分散安置,即便分散安置也依然给我国境内的治安带来了很大的隐患!”
这几天,朝廷已经下达了公函,要求汉中郡各城打开储备粮仓,运出一半的粮食前往巴蜀流民集中区,没有粮食可不行,十几万流民一旦失去控制是可能带来毁灭性的灾难的!
赵俊生说到这里,对皮豹子说:“梁州对于我大乾来说也是边关之地,你多年镇守也是一刻不得清闲,如今既然已经回来长安了,就多休养一段日子,等朕从梁州回来了再安排你的差事!”
“臣遵旨!”
从长安到梁州汉中的距离并不是太远,只是因为道路难行,再加上赵俊生此次带的队伍规模也不小,每天最多只能走六十里,遇到山路和峡谷,每天只能走四五十里,足足走了十二天才抵达汉中。
在这年头,没有工业化大型机器开凿,想要依靠人力从长安修一条通往汉中的宽敞大道根本就做不到。
鲁爽其实也只比赵俊生早到梁州十几天,不过他在这十几天的时间里已经控制了梁州各地驻军,赵俊生抵达汉中境内之后,他一面加派兵马控制巴蜀流民进入汉中速度,以免陡然大量流民进入汉中给安全带来隐患,特别是在皇帝到来这个时期非常敏感;另一方面在汉中城内增加巡逻力度和岗哨,命城内衙门所有郡兵、县兵都处在待命状态,衙门的捕快和衙役们也都全部动员起来,上街巡查,震慑屑小之辈。
此时的汉中城就是南郑城,是县、郡、州三级官衙同城办公,在南郑城内州一级的官衙可不止刺史府,还有都督府。
此时的刺史并不像隋唐时期那样同时拥有军政等大权,只拥有监察权,检核问事。在大乾王朝,各州刺史名义上隶属于御史台,实际上拥有单独向皇帝上奏的权力。
都督府统辖一州军务,节制境内镇戍军和郡兵、县兵,军费、军械装备、军服、鞋袜由朝廷兵部统一调拨,所需军粮和其他物资由都督府自行向民间采购。
梁州境内的驻军并不多,即便算上郡兵、县兵满打满算也不满八千,但汉中盆地通往外界的各条通道地形复杂,道路难行,因此只要守住重要关口,不懈怠,不放松警惕,这些兵力也不算少。
在南郑城外,鲁爽与汉中太守、梁州刺史、南郑县令等一干官吏翘首以盼终于把赵俊生及随行护卫大军等到了。
“臣等恭迎陛下!”
赵俊生跳下马,走到跪了一地的众官吏面前,抬手道:“平身吧!”
“谢陛下!”
赵俊生问道:“你们给朕准备的下榻之处在哪里啊?”
按照一贯原则,皇帝每到一地要建有专门的行宫,但汉中这里刚刚涌入大量巴蜀流民,实在不宜把行宫建在城外,为了给皇帝定下下榻的位置,在南郑城的各级官吏们吵了整整一个上午,最后还是鲁爽力排众议,把行宫设在城内,征用了城内最大的一幢宅子。
众官吏都看向鲁爽,鲁爽躬身抱拳道:“回陛下,因距离南郑城不远的定军山下安置了大量的巴蜀流民,臣等考虑到把行宫设在城外实在不太安全,也增加了护卫将士们的压力,所以臣擅自做主把行宫设在城内,征用了城内最大的一幢宅子,还请陛下安心入住!”
赵俊生道:“征用民宅岂不是扰民吗?朕又不是来享乐的,而是来实地了解巴蜀流民和梁州边防武备的!杨烈,传朕旨意,全军就在这汉江南岸安营扎寨,行宫就不要建了,帅帐就是行宫!”
杨烈抱拳答应:“遵旨!”
旨意传达之后,在杨烈的指挥下,护卫大军在河边扎营。
汉中郡太守闻伯真躬身躬身道:“既然陛下执意要在城外宿营,臣等也不劝了,不过陛下及随行公卿大臣都一路车马劳顿,臣等已在城内略备了粗茶淡饭,还请陛下和公卿大臣们进城享用!”
赵俊生点头答应:“也好,朕既然来了一趟,如果连南郑城都不入也说不过去!李宝,带龙卫军随行!至于留在城外的兵将们,自行生火造饭,就不要给当地官府增加负担了!”
“遵命!”
梁州的官员们听了赵俊生这番话大大松了一口气,现在梁州境内涌入如此多的流民,都粮食和其他物资的需求非常大,如果他们还要负担皇帝的护卫兵将们的伙食,这个压力就太大了。
历朝历代就没有赵俊生这么不讲究的皇帝,无论哪朝哪一代的皇帝出巡时,沿途的地方官府如果不做好接待事宜是要被重重治罪的,历史上甚至一个太守在皇帝出巡时没有及时做好接待事宜而害怕得上吊自杀。
说是粗茶淡饭也只是谦虚而已,就算梁州境内进来再多的流民,需要再多的物资,梁州各级地方官府的官吏们手上还是有一些拿得出手的东西招待皇帝和随行公卿大臣的,他们不可能拿着好酒好肉去给那些流民吃,如果真有官吏把自己吃的好酒好肉送去流民们吃,那就真不是一般的爱民如子呢。
长方形的大堂内,赵俊生坐在主位上,两侧站着太监、宫女等侍者,随行公卿大臣和地方官员们分别坐于两侧。
赵俊生一边吃喝一边问:“如今进入梁州境内的流民有多少人?”
梁州刺史秦川放下筷子迅速起身躬身作揖道:“回陛下,臣等经过商议在梁州靠近南朝的几个郡县分别了设立了几个流民集中安置点,定军山下是最大的一个集中安置点,经过梁州各级官员推举,臣暂时担负各军流民安置的联络官,总负责粮草、其他物资的调配和流民的分散安置事宜!
根据昨日的最新估算,已经进入我梁州境内的流民总数达到十二万,已经被我方收容集中安置的达到六万,也就是说还有近六万以上的流民依然被阻挡在葭萌关和剑门关之间的交界区域内或其他军事缓冲区!目前安置在定军山下的流民集中点就有三万人之多!”
乾国和宋国分别控制了葭萌关和剑门关,这两个关隘的中间就是双方的军事缓冲区。
赵俊生一边吃着饭一边决定明天要去一趟定军山下的流民集中地看看实情。
第969章 流民集中区的乱象
大清早的,营地里的雾气还没有散去,赵俊生已经起来了,照旧习武一个时辰,营地里又开始喧嚣起来。
李宝走过来抱歉道:“陛下这么早就起来了,又没多少事情,干嘛不多睡会儿?这出门在外的早上也不闲着?”
赵俊生一边擦汗一边说:“习惯了,一天不练浑身不舒坦!对了,你召集龙卫军将士们集合,带上干粮,咱们一边走一边吃!”
“这么早、这么急,去哪儿啊?”
赵俊生道:“去定军山下的流民集中点看看!”
李宝拿出地图看了看对赵俊生说:“陛下,从这里到定军山有一天的路程,咱们现在出发的话,那边的流民应该刚好是晚饭时间!不过那里有三万流民,每天都在大量增加,只带龙卫军去是不是有些兵力单薄了?”
赵俊生摆手:“咱们又不是去打仗,用那么多人干什么?人多就声势大,可能会给那些流民带来不安!”
“可是······那要不要先知会梁州的各级官吏?”
赵俊生道:“咱们就是要去看看流民安置的真实状况,你现在知会他们,我们就看不到实际情况了!”
“是,臣去安排了!”
不到两刻,一千龙卫军就带上干粮的全副武装集合了,赵俊生一声令下,大军出发,李宝在前面开路,队伍拉了两里长。
不到一个时辰,在南郑城内的各级官员都得到了消息,一个个大惊失色,匆忙带着随从骑马追了上来。
一个小校从后队打马跑过来禀报:“陛下,梁州各级官吏追上来了!”
赵俊生扭头一看,后方两里外一拨大小官吏和武将骑着马快速追了上来。
赵俊生带着御前侍卫们打马走到路边等待,让龙卫军先行通过。
梁州都督鲁爽、刺史秦川、汉中郡太守闻伯真等为首的官吏一大批人追了过来在赵俊生面前停下。
“臣等参见陛下!”
赵俊生抬手:“免礼!尔等不在城中坐镇,追着朕来做什么?”
刺史秦川连忙说:“陛下这是要去定军山的流民安置点吗?现在那些流民还没有彻底安稳下来,陛下身份尊贵,只带这么一点人马过去,实在让臣等放心不下啊!再说,陛下的身份没有人知晓,若无臣等陪同,万一那边有不开眼的小吏狗眼不识泰山冲撞了陛下总归不好!”
赵俊生笑道:“咱们不去打仗,无需带太多兵马!流民们无非是求一条活路,不到玩不得已怎么会干出犯禁造反之事?他们还是南朝的巴蜀流民,到了我大乾可谓是人生地不熟的,没有那么的胆子!至于你说的可能有小吏不知道朕的身份会做出冲撞朕的事情,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发生,俗话说仰望好见,小鬼难缠呐!既然如此,鲁爽和闻伯真你们两个回去城里坐镇,秦川带其他官吏随驾!”
梁州官吏们互相看了看,也没有办法忤逆赵俊生的意思,于是鲁爽和闻伯真带了一些官吏返回南郑,秦川带剩下的官吏随行!
其实这些官吏们都清楚,虽然说伴君如伴虎,但跟在皇帝身边得到升迁的机会要多得多,只要陪同在皇帝身边这段时间能得到皇帝的欣赏,升迁的机率是很大的。
前往定军山,沿着汉江一直往西走就是了,不过从南郑有通往定军山的官道,道路还算平坦,只是天气太热,行军速度不可避免的慢了不少,不但负责护卫的龙卫军将士们汗流浃背,马匹也热得气喘吁吁、浑身大汗。
早上还凉爽一些,过了巳时温度就升起来了,赵俊生不得不下令每隔一个时辰左右就找阴凉处休息一刻左右,给马也喂一些水。
等赶到定军山的流民集中点时已经是申时末,正好赶上官府安排在这里的官吏、书办、伙夫们给流民们派饭食。
到了地头,秦川问道:“陛下,臣看陛下和随行公卿及负责护驾的将士们也累了一天了,先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喝点水解解乏!”
赵俊生摇头:“先去看看流民们吃的什么!”
说完跳下马,把马交给侍卫,拿着马鞭向流民领取饭食的方向走去。
集中在这里的流民就已经有了三万,估计今天又会送来一批,以后只会越来越多,每天给这些流民准备和派发饭食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秦川追上来一边走一边给赵俊生解说,“流民人数太多了,为了防止发生哄抢的情况,所以臣等把派发饭食的地点单独与营帐取分开,让流民们排队领取饭食,一共设立了五十个饭食派发点,每个派发点有三个人,两个负责派饭,一个负责打菜!”
赵俊生听了之后点头:“不错,这样安排显得井井有条!”
说话之间,赵俊生已经走到一个领取饭食的流民队伍之间,他看到流民大多衣裳还是可以的,不过都脏兮兮的,看来这些只顾着逃难,也没顾着洗漱清洁。
他对秦川说:“现在流民数量太大、气温又高,如果流民们不注意卫生,很容易生病,还容易相互传染!你看看,这些灾民只怕十几二十天都没有洗过澡和换过衣裳了,甚至有些人连碗筷都不洗,这样不行!”
皇帝的话就算是放屁都是香的,说得再离谱也是对的,更加赵俊生说的还真是那么回事。
秦川连忙道:“臣待会儿就安排下去,让官吏们召集流民们,强制性让他们洗澡、洗衣裳!”
赵俊生点点头:“这些可以稍后再进行布置安排,只是有些人碗筷都不洗,这就是不是不勤快的问题,而是懒惰,是品质问题!”
秦川当即进行安排,他转身对身后几个随从小吏吩咐:“你们去告诉维持秩序的官吏和兵士,让他们检查流民们的碗筷,没洗碗快的不给发放饭菜,让他们去把碗筷洗干净了再排队!”
“是!”小吏们领命后迅速散开去传达指令。
不一会儿工夫,就有不少懒惰的流民被维持秩序的官吏和兵丁拉出排队的队伍。
一个维持秩序的负责官员对十几个没有洗碗筷的流民大声呵斥:“吃了饭连碗筷都不洗,这天下只怕没有比你们更懒的了,你们怎么不懒得连饭都不吃了?都给本官去把碗筷洗干净,不洗干净没有饭菜!”
官员们在这里权威很大,更何况这些都还是来自南朝巴蜀的流民,被训斥了也都知道自己确实不对,没有一个敢炸刺的,纷纷夹着尾巴去河边洗碗。
赵俊生走到一个派发饭菜的摊点看了看,一个流民正好拿着陶碗走上前把手伸过去,派发饭菜的厨子给这流民舀了一碗粥,一点酱菜和一点煮青菜。
赵俊生道:“粥太稀了,没有饱腹感,还有这酱菜和煮青菜没有一点油花,不扛饿啊!”
秦川却是苦着脸说:“陛下,不是臣等不想给流民们吃好一些,只是人数太多了,而且还有大量流民涌入,现在如果不进行控制,以后越来越负担不起啊!”
赵俊生扭头问道:“你这一碗稀粥还用不到一两粟米,一个人一天吃两顿,就算二两粟米吧,十万人一天也就是一万两千斤(十六两一斤),粟米这东西吃到肚子里也没有饱腹感,把这量增加一倍,增加的部分用麦子代替!还有菜,酱菜也就算了,煮青菜改为炒青草,多少也要放一些油盐,朝廷又不是一直养着这些流民,总是要分散安置的,很快长安那边就会有安置的方案送过来!”
皇帝都这么说了,秦川还能怎么办?只能答应了。
“是是是,陛下这么说的话,臣就安心了,臣待会儿就下令把食物的量增加一倍,增加的部分改为面食,煮青菜、野菜改为用油盐炒”。
赵俊生有接着往下走,把整个流民聚集点的食物派发摊点都查看了一遍,那些懒得不洗碗筷的流民们经过一通训斥和整顿,都不敢再不洗碗筷了。
流民当中各个年龄阶层的人都有,有些大人牵着小孩,有些妇人背着婴儿,小孩婴儿也要吃饭,派发饭菜的时候也要派发一份,因此能拿得动陶碗的人都要自己拿陶碗领取食物,拿不动的婴儿由大人背着领取食物,如果生病了,必须要向上面报告,得到允许后可以帮助病人领取饭食。
趁着流民们在领取饭菜和进食的这会儿工夫,赵俊生及随行公卿大臣们在梁州当地官员们的陪同下进入了流民们的居住区。
这个流民集中点实在太乱了,空气很不好,到处都散发着臭味,甚至空气中到处都是随地大小便的气味,换了衣裳、鞋袜也不洗,丢在帐篷里臭气熏天。
整个营地里,到处都可以看见湿漉漉的稀泥路面。
赵俊生皱眉道:“这几天太阳这么大,气温这么高,怎么这营地里还有这么多潮湿的地方?看看那些臭水沟,还有营帐里散发出来的臭气,这是人呆的地方吗?”
秦川有些尴尬,不知如何作答。
第970章 现场处置
一个小官上前道:“回陛下,流民们洗脸、漱口和洗澡都是从河边打水过来的,洗了之后就把这些水随处乱倒,主要是因为人太多了,一人一盆泼下来,这营地里没有成汪洋大海就不错了!这也是臣等疏忽大意,没有做好整顿安置,接下来臣等会进行整治!”
赵俊生做出指示:“首先是这个大小便的处理问题,正因为人太多,所有更加不能让流民们随地大小便,他们既然吃了饭食,就不能他们闲着,要组织流民们每隔一段距离修建一个茅厕,茅厕要分男女!要组织人员进行巡查,等茅厕修建好了之后要流民们宣布以后只能在茅厕大小便,再发现随地大小便者,抓到一次鞭打十次,抓到第二次增加一倍,若是累教不改,则押送处境,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还有洗漱、洗澡的问题,也要修建专门洗漱洗澡堂,男女有别,要进行分开,从今以后洗漱和洗浴只能在专门的位置,不许把洗漱和洗澡水四处乱泼,这些生活用水要挖渠引流进入田间,不能流入河流给下游造成污染!
你们再看看这些帐篷搭得东倒西歪,一点也不结实,竟然还有茅草屋,那屋顶上几根稀疏的茅草能挡风遮雨吗?若是挂大风、下大雨,这些帐篷和茅草屋不会刮倒、不会漏雨?说到底还是你们没有认真负责,没有为流民们的身体建康和安全着想!流民们吃了饭食就不能让他们闲着,闲久了就会找事、就会捣乱,组织他们把自己住的地方修缮一番,帐篷要扎牢固,窝棚、茅草屋也要盖得结实一些,至少要不能轻易被大风吹倒,不能漏雨!”
秦川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很是觉得羞愧,他和梁州的官吏们的确没有把这些从南朝巴蜀涌入过来的流民们的性命当一回事,如果不是实在拦不住这些流民的涌入,梁州官吏们才不会管这些南朝的流民呢。
“是是是,臣等一定端正态度!”
赵俊生一边走一边看,对秦川等人说:“从前这些流民是宋国人,咱们大乾管不着,也不归咱们管,咱们想管宋国也不让;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这些流民已经进入我大乾境内,那就是我大乾的人了,所以不能依旧把他们当做宋国人看待,他们只要在大乾这边安顿下来就会彻底成为我们大乾人,也会给朝廷交税,可以给朝廷提供兵员,为大乾的强大出一份力!”
官吏们中有人立即大拍马屁:“听陛下之教诲,胜过读十年书!臣等受教了”。
走着走着,一间营帐里传来咳嗽声,不停的咳嗽。
赵俊生停下来问道:“这窝棚里有病人?”
一个御前侍卫走进去看了看,转身出来禀报:“回陛下,有一个小孩在照顾一个生病的妇人!”
赵俊生扭头问秦川:“你们统计过营地里有多少生病的病人吗?”
秦川再次尴尬,“回陛下,没······没有统计过!”
“那你们在这里安排了郎中吗?”
“也······没有!”
赵俊生当即道:“马上组织人手搭建专门的病人营区,把所有的病人都送进病人营区与这些流民要隔开,以后一经发现病人,为了防止传染,都要进行隔离!同时派人去城里抽调郎中和医官过来给病人们进行整治,只有痊愈了才能出来,给病人们的饭食适当增加一些营养!”
“是、是!”
赵俊生的到来原本是没有任何消息和传言的,但他带来的这支队伍打着只有皇帝才有的龙旗,灾民之中也不乏有着不少的读书人,这些读书人猜测赵俊生的身份,刚开始还不敢肯定,后来又看到赵俊生身边跟随着似乎是大臣高官的人陪同,他们这才肯定赵俊生的身份。
这个发现可是让这些从蜀中逃难来的读书人都从刚开始的惊讶变成了激动,他们万万没想到赵俊生作为一个皇帝会御驾亲临边境亲自看望他们这些灾民。
而且在赵俊生到来之后,随着他走走停停,不断的说着什么,身边的大臣们不是躬身点头答应附和,他的到来很快就让整座流民营地发生了快速的变化。
皇帝到来的消息通过这些巴蜀读书人的猜测传播开来,没过多久,整个营地里的流民们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不少人忐忑不安,还有很多人却是非常兴奋,感觉大乾的皇帝能够亲临这里肯定是很重视他们。
在营地里的生活区转了一圈之后,陆陆续续不断有灾民拿着吃完饭并洗干净了的碗筷回来了,随行的公卿大臣和梁州的陪同大臣们还是担心护卫兵力的单薄,纷纷劝赵俊生先离开营地,让将士们吃了晚饭再说。
赵俊生点头道:“天色的确不早了,咱们现在赶回南郑也来不及!李宝,下令让龙卫军的将士们先吃晚饭,然后在附近找一处高地扎营,今夜咱们就在这儿宿营!”
李宝抱拳答应:“遵命!”
赵俊生扭头问秦川等陪同的梁州官吏:“尔等来的时候带干粮没有?”
秦川面有惭色,“臣等来得匆忙,并未准备,不过陛下不用担心臣等,臣等只会解决吃饭和住宿问题”。
赵俊生点头道:“那好吧,朕就不管你们,你们自己解决!刚才朕说过的,你们要尽快落实!晚饭酉时过后,不管是随驾公卿大臣,还是梁州来的各级官吏,诸位都来朕的营帐议事,都不可迟到和缺席!”
众公卿大臣和官吏们都纷纷躬身作揖:“诺!”
龙卫军很快在附近找到了一片高地,就与定军山紧邻,在吃完晚饭之后,趁着太阳落下的余晖迅速把营地搭建起来。
赵俊生和随驾公顷大臣们一起啃着干粮,喝着水袋里的水,等待着日落。
不远处的流民营地内,在天黑之前亮起了灯火,而且是灯火通明,为的就是防止流民们不服从分散安置而趁夜逃走,这会给梁州境内带来巨大的安全。
赵俊生吃完干粮对伺候在旁边的太监吩咐:“去把林敬辉叫来!”
“诺!”
不久,林敬辉走过来行礼:“臣见过陛下!”
赵俊生道:“目前所知的流民人数达到十二万,可能还会有更多流民过来,就这已经进入我大乾境内的六万多流民当中也不知道潜伏着多少南朝细作,皇城司在这里虽然也有据点和暗探,但皇城司成立的时间尚短,在这边的实力还很薄弱,所以对这些流民的甄别,防止南朝细作混在流民当中进入我大乾境内潜伏、作乱,所以此时还是要以你们黑衣卫为主,在流民们被分散安置之前尽量把潜伏在其中的南朝细作甄别出来!”
林敬辉行礼道:“陛下放心,黑衣卫其实早就派人混入流民之中明察暗访了,已经锁定了几个目标,臣并未下令对他们进行抓捕,而是想放长线钓大鱼,看看是否还能通过他们引出其他潜伏者!”
赵俊生点头道:“很好,你能把事情想到前头就好,朕对你统带黑衣卫还是很放心的!”
“多谢陛下信任,臣就是陛下的利剑,陛下指哪儿,臣就刺向哪儿!”
夜幕降临,营地里的蚊虫也多了起来,将士们点起了一堆堆冒烟的湿柴堆,覆盖一层驱虫的药草,烟雾在营中上空散开,蚊虫纷纷被熏走。
酉时末,随驾公卿大臣、梁州官吏们纷纷抵达赵俊生的营帐。
皇帝毕竟是皇帝,他的营帐搭建得如同行宫一样,宽敞和高大,地上铺着地毯,公卿大臣和梁州官吏们都被要求脱了鞋走进来,在给赵俊生见礼之后在两侧找位置跪坐,大帐内点着许多火把,照得很明亮。
赵俊生看着众臣说:“对巴蜀流民的集中收容只是第一步,不能让他们一直待在收容点,分散安置的事情要尽快安排进行,这十几万流民不能全部安置在梁州,梁州毕竟是边境地区,如此多的流民如果全部安置在这里会带来很大的安全隐患,所以朕考虑过后还是要把他们分散安置在关中、河东、晋中一带,以上地区之中,关中西部和北部地广人稀,可以多安置一些,其他几地就少安置一些,安置的办法,依旧如同从前我们在幽州颁布施行的安置方案一样,由安置点的官府给他们准备种子、农具、牲畜、口粮,让他们去开荒种地,又官府派人随行丈量开荒的田地大小,然后登记造册,所花费用由他们逐年偿还!
这个方案的大致情况已经在朝廷确定下来了,朕是同意的,目前朝廷正在完善细节,确定具体由那些郡县接收流民,各自接收多少,相信近几天之内就会把方案送过来,然后这边派郡县兵、官府衙役、捕快沿途看管护送过去,到了目的地之后交给当地官府接收,带回回执才算完成任务!秦川?”
秦川站出来:“臣在!”
第971章 打巴蜀的主意
赵俊生对秦川说:“把梁州这边能够安置的流民在这一两天之内进行全部分散安置出去,不能让这里一直聚集如此之多的流民,一方面物资运输甚是麻烦,损耗也大;另一方面让这些流民长期聚集在这里对你们的压力也很大,分散安置在各郡可以尽快让他们熟悉新的环境、尽快让他们自食其力!”
秦川答应:“陛下所虑周全,所言甚至,臣等明日就开始把一部分流民分散安置出去!”
赵俊生点头,又道:“康义德,明日一早派人向梁州各郡县官府传达朕的旨意,蜀中流民安置期间以及今后几年之内,各郡县的治安警戒级别要一直要维持高度警惕!谁的治下出现了流民造反、流民屡次犯案,朝廷就追究谁的责任!”
康义德躬身应诺:“遵旨!”
赵俊生目光一扫梁州官吏们:“还有,流民聚集营地的官吏们每天都要安排一些流民打扫、清理,营地内要保持干净整洁,不能再像今天这样乱糟糟的、臭气熏天!像今天这种状况,不是流民们本身的问题,而是你们这些官吏们管束处置不当,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很高的自觉性和自制力,他们都吃不饱,饿着肚子,想着能省点力气就省点力气,谁会想着主动去清洁整理营地?
另外,朕看了粮草储备的数量,现在的粮草储备还远远不够,十几万人呐,就算每天分散安置一批离开,留下的仍然是一个庞大数量,粮食运过来的速度如果赶不上消耗的速度,一旦断粮,就会有出问题!所以,要尽快督促南郑及各郡县把粮草运过来!”
这一次会议进行到深夜才结束,先是赵俊生指出了一些问题,然后让梁州各级官吏发言,接着此次随驾的公卿大臣们依次说出自己的想法,最后赵俊生做了总结,一切安排妥当。
随驾公卿大臣和梁州官吏们都散去之后,赵俊生把林敬辉留下来。
“敬辉,黑衣卫对现在巴蜀的军事布防力量有多少了解?”
林敬辉道:“回陛下,黑衣卫的暗探每天都会对南朝大部分地区的军事调动做出记录,每过十天就会向上面报告一次,但如果遇到紧急、大规模军事调动都会及时当天进行上报,陛下如果要了解巴蜀的军事力量布防情况,请给臣三天时间,三天之内臣会把相关报告呈上来!”
赵俊生点头:“好,朕等着你的报告!还有,巴蜀是一个产粮大区,按理说刘宋应该在巴蜀有官方粮仓储备,即便发生大的天灾导致田地颗粒无收,他们也可以打开官仓赈济灾民,为何这些灾民会分成两拨分别向南北两个方向逃荒?”
林敬辉想了想回答道:“回陛下,这几年南朝刘宋一方面要防备我方在南疆的军事压力,在边境增派的兵力较多,另外又在不停的调动兵马对流窜作战的流民大军进行围剿作战,每经过一地就要打开官仓取粮以做军粮,所以在粮草的消耗方面很大,巴蜀既然有粮,而其他地区无粮,那么肯定就要从巴蜀调集粮食运往其他地区,如此一来,巴蜀的官方存粮就逐渐被调空了,巴蜀那些士族大地主们肯定会大发善心把粮食都拿出来赈济灾民,此时正是大发国难财的时候,他们只会抬高粮价,大肆敛财!”
赵俊生心里对巴蜀有了想法,他道:“如此大规模的灾荒,南朝朝廷方面肯定需要时间做出反应和部署,而且巴蜀距离建康太远,只怕两三个月之内都无法调集足够的粮食填补巴蜀的粮食空缺,巴蜀驻军的粮食应该是直接从蜀地征收的,但现在遇到了蝗灾,农人们颗粒无收,不但夏粮完蛋了,夏季播种也因为大量农人逃荒而无人耕作播种导致秋粮也没有,蜀地官仓已经无粮,驻守巴蜀的驻军吃光了储备粮之后就只能饿肚子,饿了肚子的军队还有多少战斗力?”
林敬辉心神一震,“陛下的意思是?”
“所以朕需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了解巴蜀驻军的状况!”
“明白,臣连夜发出指令,三天之内定能把所有巴蜀驻军的近期状况呈报上来!”
次日一早,赵俊生照旧练武一个时辰,等练完的时候,龙卫军营地内已经吹响了早操集合哨子。
“嘟嘟嘟······”随着一长串的哨子声响起,三分钟之内,全副武装的一个个龙卫军将士们顶盔掼甲携刀带矛背着弓囊箭袋跑营帐在空地上集结排队列阵。
别看龙卫军是护卫皇帝的亲卫部队,但他们并不是老爷兵,也不是少爷兵,更不是那些功勋子弟胡乱编成,他们是从各军抽调出来的最精锐的兵士,每一个龙卫军兵士都能够以一当十,马下步战、马上能开弓骑战都不在话下,单人匹马能充作斥候探查敌情,他们每一个人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是古代特种兵。
他们享受着最高的军人待遇,却也要承受着最苛严的军事训练,即便是护卫在皇帝身边也从不停歇,直到退役或分派到其他军队当任军官。
早操开始了,在当值副将的指挥下,一千龙卫军开始跑操,晨跑两刻,晨操两刻,两刻弓马训练、两刻单兵对砍操练。
此时不远处的流民聚集营地也开始喧闹起来,官吏们按照昨天巡视时赵俊生的指示和昨天夜里召开御前会议作出的决定开始对流民聚集点进行整顿。
整个营地被分为三十个区,每个区近千余人,官吏们带着文书和兵丁们把流民中的壮丁挑选出来,再把他们分成若干组,有人被分去挖茅坑、有人被分去挖洗浴室的排水沟,有人被分去砍伐和收集树木树枝,老弱妇孺被组织起来打扫整理帐篷、窝棚、茅草屋里里外外。
每个区被分到一口大锅,一些老弱妇孺被组织起来烧水,官吏们规定从今天起,所有人都不准喝生水,一律只准喝凉开水,规定每天必须洗澡,洗澡之后要把衣服洗干净晾干,不准一连几天都不洗澡。
还有一部分老弱妇孺被组织起来打扫营地各个区,一些生活垃圾被清理走。
还有大部分无事可做的流民们,包括能够走路的小孩子都被官吏们组织起来分成一个个小队,每个小队被分派一名兵士进行排队列队、齐步走、原地转向、转弯等简单的军事操练,锻炼他们的服从性,这些流民只好稍加训练几天,他们就会很听话,就会有服从性,在派人看护分散安置的途中不会逃跑,而这也是昨天夜里经过商讨之后赵俊生拍板决定的,进行军事化管理可有非常有效的让这些流民们拥有军事服从性,可以减少很多事情。
不过就算是流民,这些人当中多少也有些混不吝、混混老油子,这些人平时懒散惯了,好吃懒做,被集中起来进行军事化训练之后就受不了了,开始跟教官对着干。
没得说的,在连续斩杀了十几个特别炸刺的刺头之后,其他人都老实了。
人多力量大说得一点都没有错,仅仅一个上午的时间,五百个茅坑挖出来了,砍伐的树木枝条被运来之后开始搭建茅坑屋,每一个茅坑屋子都分男女两间,男、女茅坑可以同时容纳一百人如厕,一人一个坑。
六百个洗浴室的地面用附近收集的石头铺了底层,在石头上面再铺上一层木板,周围用木材做墙壁,屋顶也用树木铺上一层,再铺一层茅草用枝条压住捆绑牢固,引流的沟渠也全部挖出来,洗浴的脏水可以通过引流渠排向田间。
下午,在官吏们组织下,流民们继续劳动,把各自居住的营帐、茅草屋、窝棚进行重新加固、修葺,增加防风防雨的能力。
赵俊生这边也没有闲着,他白天召集随驾的公卿大臣议事。
“诸卿,朕感觉此次我们攻取巴蜀的机会来了!”
众人一听,各个心中一惊。
郦嵩站出来行礼道:“陛下,巴蜀虽然受了蝗灾,但刘宋国在巴蜀的军事布防力量还在啊,而且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只怕建康那边不会无动于衷吧?”
东方辰倒是笑着说:“贫道倒是认为陛下想要攻取巴蜀的想法是可行的,而且此时是最佳时机!”
“哦?”赵俊生扭头看向东方辰,“国师说说看!”
东方辰拿着鹅毛扇扇风,“巴蜀距离建康太远,巴蜀驻军的所需粮草肯定是就地征收,但此时夏收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巴蜀大部分地区颗粒无收,巴蜀驻军自然也征收不到粮食!驻军若是没有粮食,也就等于失去了战力!我大乾的兵马正好趁此机会不费吹灰之力攻入巴蜀!”
旁边有人说:“国师说得虽然不错,但巴蜀官仓应该还有大量的储备粮食吧!”
东方辰摇头:“虽然贫道不知道详情,但贫道敢肯定巴蜀官仓现在肯定是无粮了,这些天南朝忙着围剿流民大军,消耗了大量的粮草物资,巴蜀的官仓早就被搬空了,哪里还有粮食,要不然地方官府为何不开仓赈灾,而任由如此之多的流民向我朝境内逃难呢?”
第972章 细作先行
此时的巴蜀缺粮,这是毫无疑问的,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巴蜀之民变成流民,正因为巴蜀官府拿不住粮食赈济灾民,所以这些灾民为了活命不得不开始了逃荒,从灾民变成了流民。
但巴蜀真的缺粮吗?那可不一定,小农小地主的田地被蝗虫啃光了,但那些大地主、大世家绝对还储存有大量的粮食。
巴蜀各地官府从百姓们手里征收不到粮食供驻军食用,驻军肯定会缺粮,有些将领可能会上报向朝廷催粮,但有些胆大的驻军将领可能为了维持军队稳定而亲自带兵去大地主家里征粮,不给就抢,所以巴蜀有些地方的驻军不一定缺粮,缺粮的只是那些老实人。
但不管如何,这次巴蜀大规模的蝗灾给这个地方带来了巨大的生存压力,也让巴蜀各地驻军人心惶惶,缺粮带来了巨大的士气影响,灾民和流民的不断增加也让驻军,特别是边境守军人心惶惶。
东方辰向赵俊生说:“陛下,臣有一计,可以让咱们对面的南朝守军士气大受影响,同时也可以让他们更加慌乱,只是这计策有伤天和!”
赵俊生并不是假仁假义、虚伪的人,更不是烂好人,他道:“说说看是什么计策会有伤天和?”
东方辰拱手道:“是!即刻下令,让边境封死所有进入我朝境内的通道,把剩下那些巴蜀流民堵在边境线之外,为了震慑,可以杀一儆百,但凡跨过边境线一步,杀无赦!同时,派出精锐细作暗探混入流民之中,散播谣言说巴蜀某某郡有粮,还有善人施粥,引导那些流民掉头回返巴蜀,然后又散播谣言说剑门关内囤积有大量粮食,足够十万大军吃一年的。
现今南朝边境守军已经封死了流民们返回巴蜀的通道,他们若要返回巴蜀,就只能强行闯过剑门关!”
大将杨烈说:“国师此计甚妙,只要大量流民聚集在剑门关外嚷嚷着要返回巴蜀,南朝在这边的边境守军都是巴蜀子弟,他们肯定不忍让这数万父老都饿死在关外,只要他们打开城门,我们暗探和细作就煽动流民为了粮食而抢夺剑门关!到那时,我军的机会可来了!”
赵俊生站起来在帐内走来走去,思索着如何夺取剑门关、如何以最快的速度一路拿下通往蜀中的沿途所有关隘和城池。
现在就必须要跟南朝刘宋抢时间,此时正是巴蜀防御力量最为薄弱的时候,失去此次机会,只怕未来几年,甚至十几年都找不到这么好的机会了。
他思考了一阵,当即立断:“康义德,传朕旨意,命鲁爽从梁州各地镇戍军中抽调三千人,最多五天之内抵达葭萌关!”
“卢玄,朕命你总督粮草辎重事宜,大军的进攻速度快,后续粮草必须要及时运送到位!”
康义德和卢玄一起站出来答应:“遵旨!”
东方辰说道:“陛下,关外那些巴蜀流民没有携带多少食物,坚持不了多久,所以时间对于我们来说很重要,调集兵马需要时间,就算鲁轨调集三千梁州镇戍军只怕依靠这一点兵马没有后劲,而陛下此次带来的五千人马全部都是骑兵,攻打关隘起不到什么作用!”
赵俊生笑道:“只要巴蜀流民抢夺了剑门关,朕就亲自带一千龙卫军打头阵,一路打到蜀中,梁州的三千镇戍军作为第二拨作战梯队,让他们迅速跟上,再从距离最近的关中几个郡县抽调兵马跟上来,让他们加快行军速度!东方辰,由你来负责派人传达朕的旨意去陈仓和长安调兵,让他们迅速跟上来,同时负责与长安方面的联络,兵力一定要及时跟上!”
随驾的公卿大臣们都大惊,“陛下万万不可,陛下乃万金之躯,怎么能亲自冒险带兵攻打险关?更何况还只有一千龙卫军?”
赵俊生脸色严肃道:“难道朕这个皇帝是继承父业得来的?朕的大乾江山是别人白送的?都是朕和诸公、诸将以及那些战死将士们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难道朕现在就已经老得连这点胆气都没有了?贪生怕死了?”
公卿大臣们一个个哑口无言。
赵俊生挥手:“此时就这么定了,传旨给鲁爽,让他下令封锁边境线,不许再放一个流民进入我国境内!至于派暗探和细作之事,朕会另行派人去做,诸位就安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吧!李宝何在?”
李宝站出来抱拳道:“臣在!”
赵俊生道:“你虽跟随朕去打过漠北柔然人,但总归没有上过阵,说起来你已经有十几年没有亲自上过战场了,如今还有胆气跟敌人拼命厮杀吗?还能挥动你的大斧吗?”
李宝道:“陛下,李宝一直在等待着陛下的旨意,随时都在准备赴死,臣与陛下一样从未停止过修炼武艺,就算十几二岁的年轻人也不一定有臣这样好的身体!”
赵俊生点点头:“那好,这两天让龙卫军的将士们吃饱喝足、睡好,养精蓄锐,准备开战的消息暂时保密,不要泄露出去!”
“臣遵旨!”李宝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他等待这一刻已经等了十几年了,就算去年跟赵俊生去打柔然人,上了战场却没有机会跟敌人拼杀,说起来也真是够遗憾的,谁让他是赵俊生的贴身护卫呢?
随驾公卿大臣们散去之后,赵俊生招来了黑衣卫统领林敬辉,把他刚才与大臣们商议的进攻巴蜀的计划告诉了林敬辉。
“所以,潜入流民当中,并要实施引导、散步流言、鼓动流民抢夺剑门关需要黑衣卫来做!”
林敬辉抱拳答应:“臣立刻去安排!”
接下来的两天,位于定军山下的流民聚集点不断有不少流民被分散到梁州其他各县安置,其他流民聚集点也不断有人被分散出去前往安置点。
随着赵俊生的旨意传达到南郑的总督府之后,鲁爽接到旨意,当即下令边境线上的守军封锁进入大乾境内的通道,一旦发现有流民通过各种办法进入,一律进行拦截,敢越境一步就杀。
有些为了前往乾国讨生活而胆大的流民在试探性的跨越边境线之后被杀,在杀了数百上千人之后,流民们害怕不起来,所有人都知道,乾国不在允许流民进入了,再越境肯定会死,流民们便不敢再前进,可不去乾国怎么能活命呢?
这个时候黑衣卫的暗探和细作已经悄悄混入了流民当中,他们操持着本地口音,逢人便说乾国是去不了了,只能顺着原路返回蜀中。
“喂,听说了吗?前往川南的人找到了活路,那边官府在收容流民并放粮!”
周围的几个流民听了这话都扭头看向说话的人,这是一个中年人,人高高瘦瘦的,看上去老实巴交的,不像是胡说八道。
有人问:“你怎么知道去川南的人都找到了活路,那边真有官府收容和放粮?”
高瘦中年人说:“前两天剑门关打开了城门把关在南边的人全部放出关,我经过剑门关的时候尿急,去如厕时听见剑门关两个当官的军爷说的!”
这样的谣言很快在流民当中传播开来,越来越多的流民知道,他们都有些蠢蠢欲动,却又因为路途遥远,担心走不到川南。
过了一天,几乎所有的流民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这天傍晚,一个看上去高大壮士的流民爬到一块山石上向下面的流民大喊:“诸位、诸位,听我说,我叫姜辉,是蜀汉大将军姜维的后代,我就不提先祖给自己争光长脸了,如今我姜辉过成这样也算是给祖宗蒙羞,咱们还是说说眼下何去何从吧!
通往乾国的通道已经全部封死,我已经收到了消息,但凡试图跨越封锁线进入乾国境内的人都被杀死了,看来我们的到来给乾国很大的压力,他们不会允许我们继续前往!
现在我们是去不成乾国了,唯一的办法就是顺着原道返回蜀中,再从蜀中前往川南,如此还有一条活路,如若不然,我们所有人都会饿死在这里,我已打算前往剑门关,从剑门关返回蜀中,但我一个人势单力薄,那些守军兵将肯定不给我开门,有没有胆子大,愿意跟我一起去让他们打开城门放我们返回蜀中的?有没有,现在我们继续在这里只能全部饿死,回去还有希望!”
有人高声道:“姜壮士,如果剑门关的兵将不给我们开门怎么办?如果再开辟山道,我们所剩下的吃食只怕走不到半途就会耗光,是无论如何也到不了川南的!”
姜辉道:“只要我们人多势众就可以逼着他们打开城门放我们过去,那些守军兵将肯定不敢向我们动武,况且他们也都是我们川中子弟,哪有对自己父老乡亲动刀剑的道理,难道他们以后回去就不怕被乡里人戳着脊梁骨骂吗?所以只好我们万众齐心,就一定可以通过剑门关顺着原路返回蜀中,有没有胆子跟走的?”
眼看着前面的路被彻底封死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向姜辉所说只能掉头返回,若不掉头,只能饿死,那还不如索性赌一把,返回蜀中再去川南。
当即有人就举手:“算我一个!”
“我也去!”
一个个流民纷纷举起了手,周围一大片所有人都被带动了,处在这种绝境中的人都是盲从的。
姜辉一看,只要有上万人响应他,他当即举手大声说:“好,现在天色已晚,今晚我们好好休息一夜,明日一早,我们就掉头前往剑门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