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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臊眉耷目     三国从单骑入荆州开始txt下载     三国从单骑入荆州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章 东京西京

    董卓于初平元年,刘表就任刺史前,就在朝中提议迁都之事,并付诸实施。

    但迁都不是搬家,说哪天全迁走就能全迁走,百万人口的雒阳,迁都所涉及的事项众多,再加上群雄进逼,使得雒阳迁长安这件事,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一部分人一部分人的去迁,同时在这个过程中还要应对关东联军的逼迫。

    历史上董卓于初平元年提议迁都,但实际上,他的主力部队在初平二年还再和孙坚交战于雒阳帝陵周边,可见时间迁延之长。

    ……

    迁都的事涉及国本,荆益联军的将官们自然都知道。

    不仅仅是帐中人,各州各郡的世家望族、达官显贵,大家都清楚此事。

    很多明智之士也清楚,董卓不迁都不行。

    眼下的董卓,唯一仰仗的是手中的强悍军力。

    在政治方面,董相国的声望已经跌到了零点往下,直奔负数,门阀望族皆视其为敌。

    没有军队,董卓的下场可想而知。

    也正是因为军队,董卓必须迁都关中。

    关东诸郡守内部虽矛盾重重,毕竟人数众多,虽然论战力,他们暂时比不上西凉军,但他们强在持久。

    有袁绍和袁术这样拥有巨大潜在能力的门阀在,关东诸郡守的背后,就等于有了各州各郡望族的鼎力支持。

    有他们的支持,钱、财、兵源……关东诸郡守的战争本钱源源不断,被董卓打败或者打光了的士卒,很快就会重新汇集起来。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河内郡守王匡,他在两个月之前与董卓交锋,被董卓分兵强渡小平津袭击了后方,麾下兵将全灭。

    但王匡返回泰山郡招募兵将,短短时间便招募了数千兵卒,又重整旗鼓,准备再战。

    若是没有泰山郡本地的门阀支持,单凭王匡一个老光棍子跑到大街上去发传单……怎么可能会拉到几千人头?

    但雒阳的董卓,他手下的西凉兵是打一个死一个。西凉军若是真死绝了,董卓就是整天整宿的去街上发传单也招不来人。

    这里没有任何人会主动予资源与他。

    董卓在司隶没有根基,他想补充兵源,只能在凉州募兵。

    长安地处关中,比雒阳更加靠近凉州。

    迁都是董卓的生路。

    可也正因迁都涉及到董卓命脉,帐中的诸人在听了刘琦的话后,心中皆是忐忑不安。

    蒯越试探性地问道:“公子,莫不是想以我盟军之名……阻止董卓迁都?”

    还没等刘琦回话,贾龙就急忙劝阻:“万万不可,董卓迁都长安,个中关系牵扯太大,事关他本人的生死存亡,吾等若用迁都之事威胁他,以董卓暴戾之性,必然与吾等翻脸,怕是得不偿失!”

    便是和贾龙关系不睦的那些东州士将校,也纷纷表示赞成。

    蔡勋谏言道:“如今局面于我军有利,请公子勿要率性为之。”

    适才因为索要官职而浓烈的气氛,此时竟为止一窒。

    众人感觉空气都凝固了。

    面对众人的反对,刘琦的表情未变,淡淡道:“诸公所言,我尽知晓,其实董卓若要迁都长安,倒也并无不可,毕竟高祖曾定都长安治于宇内,到了那里,亦不会折辱汉威。”

    贾龙皱眉看着刘琦,不明他的话为何前后矛盾。

    “既然定都长安并无不可,公子适才所言却为何意?”

    刘琦在帐内慢慢地踱着步子,道:“迁都长安虽可行,但董卓强行迁移雒阳之民,必以西凉军为监督,西凉军本就是势如虎狼,在雒阳之时已是横行无忌,杀人越货之举频出,董卓若大举迁移雒阳之民,又会是何等的人间惨剧?”

    贾龙皱眉道:“迁都移民,本是常理,又能如何?毕竟一旦定都长安,那雒阳这里,便不是京师了。”

    刘琦却道:“不一定!若我们上奏天子,请陛下敕定两京……移圣驾于西京避关东兵祸,而雒阳则为东京,保全宗庙,用以作为西京通往中原之转口,如此迁不迁民,便无甚意义了。”

    “两京?”

    “西京?东京?”众人闻言愣了。

    《公羊传》中有语:京师者何?天子之居也。

    京者何?大也;

    师者何?众也。

    天子居之,必以众大之。

    据此可以看出,‘京师’两字,‘京’字意为大,‘师’字意为众,‘京师’之古意,便是指天子居住的都城,既要大,人又要多。

    若以此为根据,汉室天子要设定两座都城,也就是‘两京’,于情理上并无不可,只要是又大又众,便可为天子居住城廓。

    谁说天子只能有一个地方做都城?天子设东西两京并列于世,不可以吗?

    谁特么规定皇帝就必须只能有一套房子?我就要买二套房!首付多利息高那我乐意,谁也管不着!

    虽然长安在汉朝一直也是西都,但并非天子居所,如今奏疏立两京,就是想在名义上,将雒阳和长安都定性为天子的居城。

    奏疏朝廷,请定东西两京政策,无外乎就是告诉董卓——你可以迁都,但你不能弃雒阳宗庙。

    雒阳若继续为京,宗庙得以保留,那其所代表的深层次意思就是——无需迁民。

    贾龙沉吟了片刻,方道:“此举虽可保雒阳之民,可却是将董卓得罪了,得不偿失。”

    刘琦义正言辞地道:“贾公,君似是忘记了一件大事……”

    “何事?”

    “我们宗亲之盟,既要护君,也要护国,亦要护民……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若不能护民安境,保全宗室疆土,这联盟的意义何在?”

    荆益两方的将校,都低着头不吭声。

    宗亲联盟意义究竟是什么?

    本质上是为了荆益两州的利益,希望能乘着董卓与关东群雄交战,借着护君的名目,得声望,得利益,得官爵,满足两地士族的私利。

    但对外,荆益联军……包括北方的刘虞,都是以忠君护国的大义形象展露在世人眼前的。

    大家彼此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刘琦却拿官话在这说事,未免有些故意寒碜人的嫌疑。

    就算你说的是正理,但事关两州大事,如何能为了什么保全百姓疆土的空话,而去得罪董卓?

    贾龙,刘瑁,蔡勋,蒯越,吴懿,严颜等一众人,都不吭声,各个装傻充楞。

    帅帐之外,队率张任,将帐内的一切都看在眼里。

    张任出身微寒,并非豪强更非望族,他心中没有那么多的家族利益纠葛。

    他年纪较轻,心中的是非观还处于年轻气盛的阶段。

    在他看来,此番出征的根本,就应是剪除奸佞,护国护君。

    但是如今,放眼看去,除了刘公子,益州诸将官竟无一人有血气之勇!

    别说与西凉军交锋了,他们连上疏直谏保全京师的胆略都没有。

    张任的拳头在不知不觉间紧紧的攥起,牙关紧咬,发出吱嘎吱嘎的磨响。

    皆重利忘形之辈,哪有一个是有英雄豪气的?

    屁股决定脑袋,张任还没有到达上位者的位置,他的想法自然与刘瑁、贾龙等人契合不上。

    ……

    不只是益州人,荆州人的心中其实也很忐忑。

    特别是蒯越。

    他不明白刘琦在想什么。

    但蒯越知晓,刘琦深层次的想法,绝不是表面上这般简单的。

    但他还是要劝一劝。

    “少君,大事不可废,当下最重要的事,还是要问董卓索要朝廷的敕封才是……”

    蒯越的话还没等说完,却见张允突然站出了出来。

    他拱手抱拳,朗声言道:“公子所言甚是!吾等率军此来,乃是为公为国,非为自家之利,董贼大逆不道,荡覆王室,祸乱黎民,以西凉军豺狼之性,若要大举迁雒阳之民,势必十室九空,血流成河,令司隶百姓饱受疾苦,吾等宗亲之军乃天下王师,岂可视而不见?”

    “况公子提议,不是阻止董卓迁都,而是奏疏请朝廷立东西两京,保全宗庙而已,若连这些许小事都不敢,还谈何联盟?还谈何护君?”

    张允的长相本来就极具有欺骗性。

    他三缕长髯,一副忠义两全的样子,再加上这一番犀利的正义之辞,可谓是震慑当场,令在场诸人尽感蒙羞。

    刘琦看着浑身英气,大义凌然的张允,心中暗自感慨。

    真是主角光环满满啊……简直就是活传销了。

    黄忠,文聘,李典三人也站了出来,对刘琦高声道:“末将等愿尊公子号令,为公子马首是瞻。”

    刘瑁见状有些急了。

    他急忙拉了拉贾龙的袖子,低声道:“贾从事,那刘琦是少年心性,妄自逞强,这不是摆明了要得罪董卓吗?咱们可万万不能答应!需知,益州那边,父亲和诸公皆待我等消息,眼看着便能向朝廷索要敕封了,此时万万不可出什么差错!”

    贾龙咬了咬嘴唇,低声道:“刘琦若是执迷……那吾等便以分兵为要挟,迫使其就范。”

第九十一章 刘琦的盘算

    凭良心说,贾龙已经被刘琦的话打动了。

    诚然,在以门阀士族们为主要执政体的社会下,包括他贾龙在内的望族豪强,每一言每一行,都是在为了家族利益而进行谋划,但这不代表望族和豪强中不存在热血之士。

    贾龙跟董卓在凉州一起讨伐过羌叛,他亲眼目睹过董卓的暴行。

    以朝廷的立场而言,羌叛是要杀的,这事无可厚非,但那些被羌叛强拉过来的边境部落的老幼妇孺,在被董卓往武威迁移的过程中,也是异常悲惨的……

    贾龙亲眼见过,西凉军对那些羌民的种种虐待与凌辱。

    那些羌民在董卓麾下的兵将眼中,连狗都不如。

    抢夺羌民的物资,口粮,用绳为之以枷锁,闲暇之时屠杀羌男以为乐,荒野之中侮辱羌女以为乐,不予羌民以食,令其自寻食物以为供养,羌民因为饥饿,竟能将一路上的树叶吃尽……

    到了最后,甚至还沦落到了吃饿殍的地步。

    此刻,若是迁都移民……

    雒阳百万口民,若是真由西凉军监督迁移至长安……

    以贾龙对董卓的了解,怕是雒阳必成废墟,天怒人怨,民不聊生……

    贾龙看着刘琦一脸认真的面孔,心下微有恍惚,他张了张嘴,似有冲动想要答应。

    但刘瑁却悄悄的用手肘怼了他一下。

    贾龙精神一振,回过神来。

    是啊,雒阳迁民虽然可能会成为人间惨事,但跟他益州人又有何关系?

    他冲着刘琦拱了拱手,道:“此事……恕吾等不能相从,向天子奏疏正式设两京为帝都,非吾等所能妄议也。”

    刘琦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叹道:“可惜,可惜。”

    贾龙劝道:“刘公子,龙劝公子也勿要如此行事,此举无疑是给雒阳士族以机会,联合各州门阀抗拒西迁,必与董卓交恶,以董卓之为人,恐惹下祸患。”

    刘琦不置可否,道:“此事容我自思之。”

    贾龙又劝了刘琦一会,见劝他无用,只能长叹口气,准备告辞离去。

    临行之时,却听贾龙对刘琦道:“公子,如今我两军已进入司隶,雒阳董卓离此不过百里之境,吾等想要转道去梁县屯扎,与公子大营成犄角之势。”

    蒯越闻言皱起了眉。

    益州军这是想干什么?以此来威胁我军?

    殊不知尔等粮草皆为我荆州供应,似此行事,尔等不怕自缚手脚?

    刘琦却道:“贾公此法甚好,那就请贾公率兵前往梁县,咱两军成犄角之势,益州军所需粮秣,我会派人按需供应,绝无所差。”

    贾龙和刘瑁彼此惊诧的互望了一眼。

    这刘琦是想做什么?

    这就答应了?

    蒯越浑身一颤,看向刘琦的目光中,也是多了几分惊诧和复杂。

    贾龙长叹口气,想不到刘琦居然这般坚决。

    也罢,他既想如此行事,我等便也不妨碍他,益州军自去梁县驻扎,以免被他拖下水。

    又客套了几句后,贾龙和刘瑁等人随即告辞。

    ……

    离开了荆州军的大帐,往自家营寨走的路上,刘瑁问贾龙道:“贾从事,咱们去梁县,可安全么?”

    贾龙慢悠悠地道:“刘琦固执己见,要挑拨司隶望族与董卓的矛盾,殊不知此乃取祸之道也,董卓此人睚眦必报,我深知之,刘琦此谏一旦入雒,其必深为董卓恨之……他定派西凉军攻打荆州军,我等入梁县暂避,以免被刘琦牵扯进去。”

    刘瑁恍然大悟,暗叹道:“还是贾从事,多谋善断。”

    张任跟在贾龙的身后,听着他和刘瑁的谈话,眉头皱起,脸上隐隐露出几分不忿之色。

    ……

    荆州军帅帐内,贾龙等人一走,蒯越便急忙问道:“公子,这究竟是为何啊?”

    刘琦回到主位坐下,道:“诸将若是无事,且各自回去,等侯调用……异度公,蔡司马,张司马,曼成留下。”

    众人纷纷领命而去。

    待众人皆走后,蒯越道:“公子难道看不出来,贾龙移兵梁县,乃是为了避祸!他恐为我军所连累遭西凉兵攻击,因而才刻意去梁县驻扎。”

    蔡勋亦是道:“公子,末将是真的不明白,董卓迁都去长安乃是既定之策,他为了不给关东群雄留下人丁产业,定会尽迁其民,哪是咱们上奏疏表什么东京西京所能解决的?况且这事儿和咱荆州有何关系?”

    刘琦看着他们二人,笑了。

    他伸手冲着蒯越和蔡勋招了招手,道:“二位稍安勿躁,且进前来。”

    蒯越和蔡勋随即向刘琦走来。

    刘琦低声道:“异度公,汝当年曾在何大将军麾下任东曹掾,大将军府中定是往来各州军事奏疏,其中想必也有凉州的,我想问问先生,以董卓当年在凉州之所为,公觉的董卓是何等样人?”

    蒯越认真道:“董卓出身凉州,凶如虎,歹如狼,心狠手辣,全无恩义,睚眦必报……”

    刘琦点点头,又问道:“那先生觉得,董卓目下在雒阳乃至各州郡的士人心中,地位若何?”

    蒯越不屑的一撇嘴:“董卓目下在世人心中已是声名狼藉,还谈什么地位?他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说到这,蒯越一下子顿住了。

    他似乎想到了事情的重点。

    按道理来说,以蒯越的智谋,不可能不会想到关键,只不过他今日的心思全都放在如何替蔡蒯两族中人索要官爵……

    当局者迷,因而反应慢了半拍。

    但是,待冷静下来之后,他还是很快的琢磨到了事情的关键。

    少时,却见蒯越苦笑道:“董卓此人,已不容于天下,亦不容于士人,他做什么,或是不做什么,其实并无所谓……”

    刘琦杵着下颚,道:“其实这事我先前也忽略了,直到袁术为我们打开了南阳的通路,二袁分裂后,我才猛然惊觉,我们这个联盟对于董卓而言,其实已经没有了威慑,他可以随时放手攻杀我军了。”

    董卓的所作所为已经为天下士族所不容,那护君联盟占不占据大义,对董卓而言并无所谓。

    对董卓而言,他忌惮荆益联盟的原因和二袁不同,他不是怕联盟占据大义,而是怕宗亲联盟会和关东诸郡守一起合兵对付他。

    但现在,二袁因为拥立刘虞为帝和立刘宠为储的事情已经分裂了。

    分裂即代表内讧,如此,二袁短时间内怕是不会再向董卓发动军事行动。

    而没有了二袁的军事钳制,董卓这匹西凉饿狼,很有可能会对荆益联军动手。

    他怕宗亲联盟和二袁联手,但是如今,二袁已经撤出了战场,那董卓自然不惧荆益联军。

    以他的个性,绝对会出兵攻杀,不会有丝毫手软。

    这跟刘琦惹不惹恼董卓,并没有直接关系。

    惹也得挨打,不惹也一样挨打。

    蒯越长叹口气,道:“越一时为爵俸所蒙蔽,险些误了大事。”

    蔡勋在一旁听的云里雾里。

    他低声问道:“异度先生,这当中究竟有何玄机?”

    但蒯越根本就没有搭理蔡勋。

    他只是注视着刘琦……

    “公子向朝廷提出将东京和西京都作为天子安居之所,不是怕董卓尽迁雒阳资产民众,公子真实的用意……是想将关东诸牧守的目光再重新吸引到……董卓这边来?”

    刘琦点点头:“袁术忙着去拥戴刘宠为储,袁绍因刘虞之事马失前蹄,目下正在韬光养晦,他们都不在关注董卓,那董卓自然就会盯上我们,我上奏疏,请天子迁西京长安,同时保雒阳为东京,可做随时回迁之用,说白了,是为了激起雒阳士人的恋乡之情……”

    蒯越点头道:“不错,雒阳乃龙兴之地,很多望族士人,自光武时起,便迁居于此,这当中牵扯了各州郡多少望族的利益,多少产业的周转,若要强硬迁走,会令多少家族伤筋动骨,那牵动的,可不仅仅是司隶之人……河北,兖州,南阳多少望族的产业皆在雒阳,实为断骨连筋也。”

    刘琦道:“长安其实早就算是我大汉之西都,两都并立多年,但长安却并非天子长居之地,我此番着重点题立东西两京皆作为天子的居城,真意是为了给那些士族一个借口,让他们能够奋起反抗,四处联络,与董卓抗争,不离雒阳……”

    蒯越缓缓地接过话头道:“若是能把事情闹大,便会牵扯出诸多门阀,而身为大汉门阀之首的袁氏兄弟,便不能不管,届时联军锋芒又会重新指向董卓,董卓恐宗亲联军倒向二袁,则便不会继续对我们动手……他又得重新施以拉拢了?”

    刘琦点头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若是换成平时,董卓迁都对二袁或许不算是什么大事,袁绍和袁术恐不会管董卓,任其迁都……但眼下袁术因为拥立刘宠之事,声威盖过了袁绍,令其颜面扫地……袁绍现在殚精竭虑,做梦都想在门阀中重新振作,这立京之事是个机会,我想把这个机会送给袁绍。”

第九十二章 蔡氏中的另类

    刘琦让袁术立刘宠为储,虽然打开了南阳郡向司隶的通路,但同时也作茧自缚,让袁氏兄弟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出了雒阳,给董卓腾出了手。

    刘琦最近两天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觉得危险。

    他日思夜想,最终决定以雒阳为饵,把世人的眼光转移回董卓这边。

    历史上的袁氏兄弟和关东群雄没有管董卓迁都,一是没有利益驱使,二是没有门阀士族在后面推动。

    而雒阳的门阀士族之所以不敢推动,也主要是因为袁隗被杀影响了他们的团结意识,而且他们也没有想到董卓迁都的手段会极其残忍,一时间所有人都抱着明哲保身的态度,而且他们缺少一个能够将他们凝聚的理由。

    这些没有的东西,刘琦决定统统都给他们补上。

    历史上的司隶门阀不知前因后果,不敢抗争……现在我会让你们知道结果,也会给你们理由,如果你们连自己的利益都不争取,那就是活该了。

    初平年间,董卓为了不给关东群雄留下资源,将雒阳人口资产尽迁,并下令将整座雒阳城以及其方圆二百里内的宫殿宗庙、府库等建筑尽数烧毁,不留任何完整的屋宇,天下第一繁华的都城在熊熊火光中,烧了整整近半个月,黑烟冲天,弥漫天际。

    一座繁华的城市,最终只剩下了残垣断壁,变的满目疮痍。

    后世时,刘琦虽然只是在书本上读到过描写雒阳被焚毁的文字,但他知道,那简简单单的字里行间,痛诉的是董卓惨绝人寰的暴行。

    而现在,在他眼前的不再是文字了。

    这座自夏朝伊始的千年古城,就坐落在刘琦正北方的一百五十里外。

    是眼睁睁的看着这座传承了千年的古城并城中的百万之民毁于一场滔天大火,还是借势打势,尽其所能,将这座凝聚了人类智慧与汗水的文明都市保留下来,传于后世……

    刘琦决定选择后者。

    刘琦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他更不想去当什么伟大的圣人。

    他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因为他想在这个时代留下点什么。

    老天爷让他死过一次后,又重新以另一个人的身份在这个时代又活了下来。

    他不想白白糟蹋这次重生。

    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或许可以为这个世界留下点什么。

    “异度先生。”刘琦缓缓开口。

    “在。”

    “我想请先生亲自奏疏一封,上至雒阳,代我山阳刘氏,请陛下立长安为西京,并置雒阳为东京,两京同时并立,陛下身为天子,为安顿局面,可辗转于两京朝堂,恩泽于关东关西,不偏不倚……此番暂去西京长安,可迁朝堂,不迁宗庙,可迁府库,不迁遗民,另外也可在长安和雒阳同时设朝,常置将军以为守备,确保陛下辗转于两京而不失德政。”

    蒯越郑重道:“唯。”

    刘琦又转头看向李典:“曼成。”

    “在。”

    “异度先生写好了奏疏,曼成可督人手,在附近县城找有学识之人,抄写数十份,并从军中挑选精锐,送往各州各郡的诸刺史郡守手中,务必让他们最快得知此事……当然,别人晚些不要紧,最重要的是袁氏兄弟,一定要最快让他们知晓。”

    李典在投军之前,乃属一方大豪子弟,平日里没少干见不得人的黑社会勾当,这样的事他最是手到擒来。

    “唯。”

    刘琦又看向张允:“张司马火速置书于严君,请严君在南郡多派细作,去往司隶散布消息,就说我山阳刘氏为保汉室基业,奏请陛下立东西京同时施政,保雒阳宗庙社稷,另外,还要散布董卓当年在凉州迁民掠财伤人,弄的民不聊生的流言……”

    “民不聊生?”张允喃喃地重复了一句:“怎么个民不聊生?”

    “夸大!有多大夸多大,什么纵兵掳掠,烧杀奸淫,不予粮秣,人皆互食,反正我就是要让司隶人相信,他们一旦跟董卓迁都,结果就是祖业全毁,死路一条。”

    刘琦相信,司隶人会被西凉军胁迫迁移,是因为他们怕死,他们为了求生只得妥协。

    可如果摆在他们面前的都是死路的话……又会如何?

    特别是那些雒阳门阀名流,刘琦很想看看他们的态度。

    张允道:“唯!”

    “另外,还请司马作书时嘱咐严君,散播流言,只需言这奏建两京乃我山阳刘氏一家之所为,与益州刘焉和幽州刘虞,全无干系。”

    张允自然是明白,刘琦这是要借上奏建都,扩大他们父子的名声。

    先别说此事成不成,就算是不成,荆楚刘氏父子不畏强权,求保雒阳的声名亦将传遍海内。

    “公子放心,这事末将一定办妥。”

    ……

    蒯越惊讶的看着刘琦,心中惊其所作所为。

    比起在襄阳,他好像又多有变化。

    看他的样子,已颇有人主之相。

    蔡勋也终于听出了端倪。

    虽然是蔡瑁的族弟,但蔡勋此刻心中也不由涌起了对刘琦的敬佩之意。

    从去鲁阳劝服袁术让道,到如今利用雒阳为饵,牵制各方,刘琦之所为,让蔡勋打心眼里感到佩服。

    虽然先前,蔡瑁与蔡和说了刘琦不少的坏话:说他能力不足,轻而慢贤等,让蔡勋对刘琦的印象不甚好……

    但经过时间的验证,蔡勋发现刘琦本人跟蔡瑁说的,根本就是两回事。

    这位长公子,非庸碌之人。

    蔡勋是庶出,从小就注定一辈子给他几个兄长做陪衬,所以他眼下并不似嫡长的蔡瑁野心那般大。

    与蔡家的那些兄弟们相比,他的骄纵之气也是最少的。

    也正因此,蔡勋对刘琦的评价也是最中肯的。

    “公子之言,令人顿开茅塞,勋才思浅薄,适才还质疑了公子,着实惭愧。”

    刘琦吃惊的看向了蔡勋。

    这是蔡家人应该说的话吗?

    要是自己没记错的话,打从自己到了南郡之后,有一个算一个,他所接触过的蔡家人,没有一个不强势不装逼的。

    蔡瑁,蔡和……甚是包括蔡觅。

    当然,蔡觅没有当着刘琦的面装过逼,但刘琦能通过一些蛛丝马迹观察到她骨子里的霸道……

    太特么不像话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

    所以说,当蔡勋今日主动向刘琦坦诚错误的时候,刘琦感觉自己好像听错了。

    不过仔细想想,蔡勋先前的表现一直也是……挺乖的。

    当初刚起兵时,刘琦召集众人商议北上路线,蔡勋的意见被黄忠当面反驳,他却没有任何动怒的迹象。

    这小子,该不是蔡讽当年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吧?他哪点像是蔡家人?

    “蔡司马不必如此,某平日里也多有疏漏之处,咱们群策群力,共谋大事,方可功成!”

    蔡勋笑笑,道:“末将有一事不明,还请公子替末将解惑。”

    “蔡司马有何事问?”

    “既然向雒阳奏疏立两都之事,事关我联军安危,那公子适才为何不向刘瑁和贾龙明言,反倒是任凭其分兵向梁县而去呢?”

    刘琦没有回答,他只是淡淡的笑,很无奈的笑。

    “呵呵……”

    蒯越无奈的摇了摇头,看向蔡勋的目光中,似有几分嘲讽。

    他对刘琦道:“公子,越与蔡司马先去拟定向董卓索要的官爵名单了,公子若有事,随时吩咐就是。”

    “二位且先去忙吧。”刘琦微笑着点点头。

    蔡勋不解地来回看着两人。

    我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吗?

第九十三章 移花接木

    蒯越带着蔡勋离开了刘琦的帅帐。

    出了帐篷后,蔡勋立刻满面堆笑,谦逊地向蒯越请教。

    “异度先生,适才某向公子请教的问题,为何公子只是笑而不答?且先生却立刻向公子请辞带某出来,莫非某适才所问,有不妥之处?”

    蒯越捋着短须,看了一眼蔡勋,无奈道:“汝适才之所言,确实不妥……让公子无法回答。”

    蔡勋疑惑道:“还请异度先生指点一二?”

    蒯越向周围瞅了瞅,见四下无人,方才言道:“公子适才也为咱们解释了,眼下袁氏兄弟因立帝之事,彼此相争,无暇西顾,董卓没了关东群雄的掣肘,很有可能会对我们宗亲用兵。”

    蔡勋使劲地点头:“蔡某自然是听出来了,也正因如此,所以公子才打算以雒阳为饵引袁氏兄弟掣肘董卓,只是某不明白,为何不将此事告知益州的盟友,任他们离去?万一董卓来攻,咱们两家联手不还是胜算大些么?”

    蒯越嗤笑一声,道:“我告诉你,一则,公子眼下之举,不论成与不成,都是忠贞义举,可得当世清流与雒阳门阀之心,公子这次只想让荆州刘氏独占此名份,不想分与刘焉父子。”

    蔡勋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却也难怪,那刘瑁之行径,着实让人看不惯,公子这般行事无可厚非……唉!公子若有此心,直言与我等便是,何必藏着掖着不说?怕是还未将我当成心腹之人。”

    蒯越笑着摇摇头,道:“公子不是那样的人,况且他马上就是你姐丈了,焉能疏远蔡家之人?其实公子不回答你的问题,主要是因为有个二则……”

    “二则?”蔡勋忙道:“敢问先生,二则为何?”

    蒯越的表情变的深沉:“公子不答汝问,二则是公子适才安排张允、李典做的那几件,都需要时间,而在这些事没做成之前……董卓若派兵来攻,我等该当如何?需知雒阳离此只有一百五十里,可谓朝发夕至。”

    “这……”蔡勋张口结舌。

    他不明白这事跟刘琦不回答他有何关系。

    蒯越替他答道:“总需要有人替我们去做饵,吸引董卓的兵将。”

    蔡勋闻言楞在了原地。

    “这……何意?”

    蒯越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揣度,公子今日就是故意想让贾龙和刘瑁与分兵走的,所以才不告诉他们事情,激他们去梁县屯扎……唉,那两个人唯恐被我军牵连遭西凉军荼毒,殊不知公子还打算以益州军而饵,替我们去挡董卓的攻势。”

    “怎么可能?”蔡勋不解地言道:“立东西两都的奏疏,是我们荆州人上的,董卓要恼,也当是恼吾荆州军才对,怎么弃我军于不顾而去攻打益州军?”

    蒯越沉思良久,方道:“只有一种可能……若董卓打不动我荆州军时,他方才会攻打益州军泄愤。”

    “打不动荆州军?”蔡勋诧异道:“怎么可能打不动?西凉军乃是虎狼之师,咱们焉能与之抗衡?”

    蒯越闻言沉默了。

    其实这件事,他也没太想明白。

    不得不说,荆州军在黄忠和文聘的操练下,确实进步神速。

    但跟西凉军和并州军相比,还是相差悬殊。

    刘琦有什么办法能够抵御西凉军?

    若当真没有,他又为何会让益州军离去?

    ……

    以蒯越对刘琦的了解,他断然不会行此愚鲁之事。

    自己到底漏算了哪一点?

    刘琦虽然多谋,但他能想到的事,自己不可能不会想到……

    除非他手中有自己不知情的消息。

    蒯越揉了揉眉心,长叹口气。

    跟这位长公子玩心眼,着实伤神呀。

    “罢了,蔡司马,此事咱们晚些再去向公子相询,当下之急,是去拟定一份为荆楚人要官的奏疏,公子将此事交与你我,这可是对咱们两族的信任啊。”

    一提及此事,蔡勋的脸上笑容满满。

    “不想公子居然这般大度,让你我拟定此名册,哈哈哈,如此一来,咱蔡蒯两族中人,在荆州可是发达了。”

    蒯越也笑了起来。

    “公子待你我两族不薄,但咱们也不可太过分,这名册也需拟定的公正一些才是。”

    蔡勋使劲地点头,一个劲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蒯越见蔡勋这般随和,心中亦是多了些好感。

    “蔡司马,我今日观公子对你的态度,似乎颇喜司马。”

    蔡勋闻言一愣:“公子喜我?此言当真。”

    蒯越点了点头,心中暗道:你这么懂事听话,别说是公子,蒯某也是一样喜欢。

    ……

    荆州帅帐内。

    蒯越和蔡勋走后,刘琦方才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他抻了个懒腰,对张允道:“兄长,我今日之表现,可令蔡、蒯等人满意否?”

    张允哈哈大笑,道:“那是自然了,伯瑜让蔡勋和蒯越拟定奏请爵位的名册,我看那蔡勋笑的,脸上似都要滴出蜜来了!”

    刘琦抻着胳膊,道:“他们两族,乃是我刘氏立足于南郡的左膀右臂,若是这点权力都不给他们,便显得我父子太小家子气了。”

    李典在旁道:“少君,然若是让蔡勋和蒯越草拟求爵名册,他们必然会向这名册里大量填写两族中人,万一日后董卓真应了这些官爵,岂不是坐大两族之势?将荆楚诸多要职名正言顺的送给两族?”

    刘琦笑着摇摇头,没说话。

    张允知晓李典和刘琦关系匪浅,也不瞒他,笑着道:“曼成放心,请表的奏疏,伯瑜和我早就拟定好了,不论蔡勋和蒯越拟定多少人出来,表弟奏给董卓的,只会有三个人!”

    “哦?”李典闻言一奇。

    张允继续道:“伯瑜向董卓索要的不多,他只是表舅父为镇南将军,荆州牧,表他自己为南郡太守,另表刘磐为长沙郡守,多了一个没有。”

    李典皱起了眉,道:“就三个人?蔡蒯两家,能答应吗?”

    刘琦仰头看天,淡淡道:“我又没打算告诉他们实情,他们如何不同意?”

    李典闻言奇道:“那蔡勋和蒯越拟定出来的名册,又该如何处置?”

    刘琦笑道:“奏上去!而且我会给他们个机会,让他们自己奏上去!这样一来,即使最终蔡蒯两族中人得不到官职,他们也只会去恨董卓,不会恨我。”

    “这……”李典有些懵了:“这可能吗?”

    刘琦微笑道:“当然可能了,怎么不可能?有一个词,曼成可能没听过,叫做移花接木。”

    这个词,李典确实没听过。

上架感言

    嗯,2月1日就要上架了,怎么说呢,心情特别激动。

    说不出来的感觉,好像有一种迎来解放的喜悦……吃了半年的土,下个月是不是能吃上泡面了。

    其实想要说的话,在三江感言里就已经说过了,这里就不多赘述了,省的大家嫌我话痨。

    嗯,还是那句话,真诚的恳求小伙伴们能够支持一下正版订阅,当作者的不容易,一个个都要养家糊口混饭吃,像我这种还兼带着心理疾病的人,在混口饭的同时,指不定什么时候还得去混口药。

    盐酸帕罗西丁和米尔宁挺贵的,吃了大半年药吃的我肉疼。

    哪怕是给个全订呢?哪怕是给个首订呢?哪怕是给个月票呢?哪怕是给个推荐票呢?支持一下老臊吧,老臊多不容易,带着心理病熬心血,头发都白了,写后母情节的时候还容易瞎意淫,给自己弄成肾虚,手心冒汗比刘瑁还重。

    好了,就这样,码字去了,手残脑笨没几章存稿,尽量多写一些,还是那句话明天十更。

    话说这日子真巧……明天还赶上我生日,三十三岁的怪蜀黍了。

    唉,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第九十四章 我有办法可挡西凉军(第一更,求订阅)

    移花接木这个词,李典自然是没有听说过。

    字面上的涵义,他大概多少能理解一些,大概就是把花换成木头的意思,但也不是理解的很透彻。

    不透彻便不透彻了,无所谓。

    李典这个人颇有自知之明,有什么不该问的事就不去深究。

    这种算计荆楚本地豪族的事情,是机密,刘琦肯告诉他,说明刘琦对他信任,李典很感激。

    但李典也明白,刘琦对他信任,却不是他肆意挥霍的本钱。

    不该乱打听的别打听。

    在南郡,他巨野李氏一族是刚搬过去的外来户,凡事还是低调一些的好。

    刘琦来回看着张允与李典:“二位与琦,皆是相知的旧识,翌日琦若能得两千石,必以校尉之礼待之。”

    这两千石的意思,自然就是南郡太守之职。

    张允反应快,他抢在李典之前,当先表示效忠。

    “谢公子!末将必为公子效死命,纵有刀山箭雨,亦万死不辞。”

    李典并不与张允争先,他只是轻言相谢。

    随后李典又道:“少君,当下有一大事,让某心中颇忧虑。”

    “曼成所虑为何?”

    李典叹道:“少君向朝廷请立东京,虽为妙策,然若等袁氏兵马赶至司隶,尚需时日,董卓深恨荆楚之人,若在袁绍等兵马至前强攻,我军何以挡之啊?”

    张允显然对此也深为担忧。

    “表弟,曼成所言甚是!益州军已经去梁县驻扎了,咱们没有帮手,末将闻西凉军战马极多,冲锋陷阵天下无敌,若与之在平原交锋,我军恐不能保全……末将建议当立刻寻一县城作为屏障,使西凉铁骑不能发挥其所长。”

    寻一城廓防守,令对方的骑兵无用武之地,这确实是最简单的方法。

    刘琦站起身,安慰二人道:“公等所言之事,我以有筹谋,二位放心,我已有了安排……在袁绍等人抵达前,定能挡住西凉军的攻势。”

    张允和李典彼此互相对视了一眼。

    益州军在时,联合两军之力恐也未必能抵挡西凉军,如今只剩荆州七千兵将,且多为步卒,就算是进驻一县,怕也是坚持不了多久。

    少君为何这般自信?

    李典拱手道:“愿闻公子高见?”

    刘琦慢步走到两人身前,低声问道:“敢问二位,在关东群雄之中,当下,何人可称为董卓心腹大患?”

    李典和张允面面相觑,不知刘琦为何突然问这个。

    张允略带犹豫地回道:“以末将度之,董卓之心腹大患,自是可引领当世门阀的袁氏兄弟。”

    刘琦摇了摇头,道:“袁绍袁术四世三公,得天下士族拥护,他们算是董卓的对手,但并不是董卓当下最大的威胁。”

    “当下?”

    李典恍然而悟,似是想明了刘琦之所指。

    “公子口中所言者,莫不是孙破虏?”

    孙破虏,便是目下在阳人城驻扎的孙坚。

    刘琦长叹口气,道:“孙坚勇武威猛,与凉州的虎狼之师打的有来有往,破胡轸,斩华雄,目下可算是威震西凉诸将,在关东诸群雄中,能以兵势正面击败西凉军对董卓产生威胁的,只有孙坚一人。”

    说罢,便见刘琦转身走到帐内屏风上悬挂的皮图前,用食指在地图上轻轻一点。

    “在袁绍抵达司隶之前……我们去找孙坚,与他同驻阳人城!”

    张允和李典都是若有所思。

    刘琦一脸笑容的继续道:“和孙坚同驻一城,我们便无需担心西凉军了……纵然是李傕,郭汜之流率兵来了,有孙坚的强军在旁,我亦无惧!”

    刘琦是穿越者,后世全民皆商的市场经济社会,让他深深的明白了借力打力的重要性。

    无论是在战场还是商场中,最重要手段是资源整合。

    如果事事都靠自己来处理,那进步缓慢不说,且成效很低。

    无论做什么事请,在陷入困境的时候,都需要借用旁人的资源来分摊自己成本,这是人处于世的一大通用准则。

    贷款,牛人信用背书,信托,企业共营,借用政策风向,都是如此。

    而现如今,率领着战斗力不强荆州军的刘琦,打算去借孙坚来做自己的庇护伞。

    但……这事能成吗?

    张允犹豫地道:“公子,孙破虏虽骁勇善战,麾下又有强兵,但、但此人也是虎狼心性,荆州的上任刺史和南阳郡守,便都是亡命于其手,西凉军虽然凶如豺狼,但孙坚也势同猛虎……与虎相伴,恐未必是好事。”

    李典也道出了心中疑惑:“张司马所言甚是,而且,咱们与孙坚无甚交情,去阳人县寻求其庇护,他未必肯接纳咱们吧?”

    刘琦的表情很镇定,显然这两人所陈述的诸事之弊,他事前也都想到过。

    “二位可能有所不知,在离开荆州之前,蔡瑁曾写了一封书信给我,那是他写给曹操的书信,托曹操想办法替我接洽袁绍,为两方彼此引荐。”

    “曹操?”

    李典的神色有些变了,道:“我知此人!此人昔日亦是西园八校尉之一,昔日的大司农曹嵩之子,在兖豫之地,可算是颇有些名望。”

    刘琦点点头,道:“曹操虽非刺史,亦非郡守,但其身份特殊,又与袁绍相善,目下在关东联军中代奋武将军之职。”

    奋武将军这个称号比较特殊,虽是杂号将军,但一般担任的人,都是督军或监军的角色。

    当然,这个所谓的监军,也不过是群雄给他些面子而已……或者说是给袁绍面子。

    曹操目下只是个名义上的监军,可是诸郡守各自为政,他又能监管谁来?

    刘琦继续解释道:“我从鲁阳返回军中后,就派人将蔡瑁写给我的书信送去了酸枣,交给曹操,终于在前几日得到了曹操的回信。”

    张允和李典听到这,知道关键来了。

    “曹操所言何事?”

    刘琦微笑道:“曹操想代袁绍,跟我见上一面。”

    “代表袁绍?”张允惊诧出声:“袁绍缘何要见公子?”

    刘琦揣摩道:“袁绍拥立刘虞为帝不成,被我宗亲联盟斥责,目下在士人眼中,位置较显尴尬,而袁术反倒是因提出立刘宠为储之事,声望一时间水涨船高,颇有力压他这个盟主的势头。”

    李典想通了个中关键:“袁绍是打算与我宗亲之盟示好……挽回声望?”

    刘琦抿着嘴笑道:“差不多吧,曹操想来就是他的说客。”

    张允好奇道:“说起来,袁术拥立刘宠为储并借道与我荆州军,明眼人一看便知此事与我们有关,袁绍吃了瘪,居然还来与我们示好?这可非袁术所能比了。”

    “这就是袁绍的大气之所在了。”刘琦长叹口气:“不要小瞧这位关东军盟主,论及胆略与胸襟,他比袁术可是大了不止一点半点。”

    张允依旧是没太明白:“可是,袁绍派曹操来与我们相会,这和我们去阳人与孙坚相会,有何关系?”

    刘琦笑道:“关系很大,我前番之所以能向袁术借道成功,利用的便是袁氏兄弟彼此间的明争暗斗,如今袁绍拥立刘虞失败,继而袁术要立陈王为储,怕是这两兄弟之间的关系已是水火不容了……曹操身为联军中的奋武将军来与我相见,这么大的动作,袁术岂能不知?他又焉能坐视不理?”

    李典恍然道:“眼下距离我们最近的联军驻地,便是孙坚所在的阳人县,而孙坚又是袁术之附庸,怕是不用我们主动去找孙坚,袁术都得让孙坚邀请我们前往阳人县,用他来看住我们和曹操了!”

第九十五章 曹操袁术,各有动向(第二更,求订阅)

    这一次,为了能够和孙坚合兵一处,抵挡西凉军的进攻,刘琦可谓是绞尽了脑汁,他把能够利用的关系统统都利用上了。

    孙坚是一只猛虎。

    他是一只胆大妄为,强者无惧的猛虎。

    跟这样的人合作,如果只是刘琦一方主动去贴近他,讨好他,放低姿态的祈求与他合兵,刘琦估计己方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以孙坚先前在荆州之所作所为,他强制性的把荆州军收编了也说不定。

    所以刘琦定下了这一环环的策略,打算将孙坚硬性的绑在自己的战车上,让他无条件的跟自己一同抵挡西凉军。

    用蔡瑁的书信作为引子,将曹操,袁绍,袁术等人统统都拽入其中。

    就目前这个情况,唯一能够让孙坚甘心听命的人,也唯有袁术了。

    自己要的就是通过袁术的关系,去和孙坚共同驻兵。

    有二袁在背后互相较劲、暗箱操作,孙坚想不和己方合作,怕是也不行。

    有孙坚在旁,西凉军又何足惧?

    ……

    酸枣,张邈的大营内。

    “孟卓,孟卓?”

    张邈的帅帐被掀开了,代奋武将军曹操快速的走进了帐内。

    他的呼吸颇不均匀,显的略有些喘息,似乎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张邈捧着一卷简牍,正百无聊赖的翻看着,闻听声响后,随抬起头看向来人。

    他与曹操可算是多年的挚友了。

    如今的曹操虽然是依附于他,但张邈却从未将曹操当成过附庸,反倒是以同僚之谊亲近。

    而且张邈知道,以曹操的能力和家族能量,再加上他和袁绍的关系,依附自己也不过是暂时的事。

    整个陈留军的大营,也只有曹操一人能够特许不经传报,便直可直接进出帅帐。

    “孟德何事这般急躁?”张邈皱起眉头,假装不悦地道:“莫不是手痒难耐,又想来与某对弈一盘?”

    曹操走到张邈的桌案前,向着他拱手行了一礼,苦笑道:“孟卓倒是好兴致,不过今日怕是对弈不成了,曹某是来向孟卓请辞的。”

    “请辞?”

    张邈放下手中的简牍,皱眉道:“好端端的,汝请辞去往何处?难道是嫌我陈留地小,养不起你曹公的兵将?”

    “你我兄弟,这说的哪里话!”

    曹操有些哭笑不得:“兄长且看看这俩封书信,便知端倪。”

    说罢,他便将两卷简牍放在了张邈面前的桌案上。

    张邈疑惑的看了看,然后将那两卷简牍拿起来,分别展开。

    一封很熟悉,是袁绍写的。

    而另一封,落款则是襄阳蔡州人蔡瑁。

    张邈好像也曾听孟德说起过,这蔡瑁好像是当年跟他一起去堵梁尚书家门的那个莽撞小子。

    张邈认真地将两封书信都看完,越看脸色就越沉。

    “这可真是赶巧了,这襄阳都尉蔡瑁,仗着与你的私交,让你替那刘琦引荐本初,而本初如今拥戴刘虞称帝不成,又让你去替他接洽那刘氏联盟,呵呵……无论是于公于私,看来你还真就是得走着一遭不可了?真是甚为劳苦啊。”

    曹操捋着短髯笑道:“劳苦倒也是无妨,毕竟都是为了大义,再说眼下本初有难处,曹某又非一方之长,空挂着一个奋武将军的名号,倒不如替他跑跑腿,帮本初做些事情。”

    张邈的笑容消失了,他认真的看了曹操一会,叹道:“这么多年了,孟德竟还是这般的义气……唉,本初拥立刘虞为帝这一步,着实是步昏棋,一招不慎,竟然让袁公路抢了先机……他初来信说此事时,你便曾回书劝他不要拥刘虞为帝,要坐观时势,可他偏偏不听。”

    曹操摆摆手,无所谓地道:“嗨!过去的事了,提那作甚!刘虞之事,也非本初之过……弟初思,纵立刘虞不成,谅也不会有多大祸患,便没有力劝本初。不想公路居然会议立陈王为储,着实是让人惊诧……看来我等当初皆是小瞧了他。”

    张邈看着曹操这般洒脱,不由点了点头。

    别看曹操的年纪比张邈小些,但论及胸怀之大气宽广,张邈自认为比不上他。

    张邈有感觉,他觉得曹孟德是一心为公,比他们这些郡守都强出太多了。

    “也罢,既是事关本初名望,那孟德便走这一次,也算是给老朋友帮帮忙,某在后方,替你供应着粮草,你领着本部兵马去见荆州人便是了……对了,那些荆州人现在何处?”

    “据说是在霍阳山附近驻扎。”

    张邈闻言,表情微有一滞。

    “离阳人县颇近。”

    “是,孙坚在此驻扎。”

    张邈捋了捋须子,劝道:“若是只见刘琦倒好,若是不巧与孙坚相会和,孟德需多加些小心。”

    曹操拱手道:“孟卓放心,曹某必小心谨慎。”

    ……

    而鲁阳方面,袁术也得到了刘琦派人送给他的书信。

    “事到如今,袁本初竟还不死心,犹想与某争锋也?若非刘琦置书于某,袁某还不知本初竟然打着这样的小心思。”

    袁术在看了刘琦送来的书信之后,立刻召麾下诸掾属商议大事。

    奏事掾史杨弘向袁术请教道:“后将军,那刘琦信上如何说?”

    袁术冷笑道:“袁本初拥立刘虞失败,又被宗亲指责有悖逆之举,颇失人望,他见我得势,竟不心甘,想派那曹阿瞒与刘琦见面详谈……然刘郎主动写书信与我告知此事,倒也颇为厚道。”

    “曹操?”阎象若有所悟地道:“此人身为代奋武将军,执监督联军大事,竟要放下诸多繁务,亲自去见刘琦,看来袁绍对此事颇为重视。”

    袁术不屑地道:“那宦官郎年轻时便是我袁庶子的跟班,本初每次出事,都是他争先出头替本初打前哨,如今本初用他,却不奇怪……可惜,哼!他们万万想不到,荆州刘氏,早已与袁某结下情谊了。”

    阎象见袁术颇为自得,立刻劝道:“后将军不可大意,那宗亲联盟本以护君为本,乃属中立,前番因借路故而与将军交好,此番也难保不会偏向袁绍,还需谨慎防备。”

    袁术笑道:“阎主簿不是一直希望袁某与袁绍相善么?”

    阎象心中暗道,若你袁氏兄弟齐心,什么宗亲、董卓、刺史郡守……哪个能是你们的对手?

    可我一番好意,你们偏偏不听,我又能如何?

    他摇了摇头,叹息道:“将军如今议陈王为储,与袁绍之间的关系恐难以调和,又如何相善?当下还是以拉拢宗亲为主,勿要让荆州人被袁绍拽了去。”

    袁术眯了眼睛,认真地思索了一会,方道:“公此言甚善,那刘郎恐有因时制宜之嫌,再加上那曹阿瞒乃善谋多诈之辈,若真让姓曹的把宗亲拉拢了去,却也不妙……君可有妙策使之?”

    阎象道:“眼下孙文台就在阳人县,离宗亲联军不过数十里地,袁公可置书一封,请刘琦移兵至阳人县屯扎,并暗中着孙文台仔细关照,勿要让刘琦和曹操来往过甚,如此可破袁绍之谋也。”

    袁术满意地点点头,道:“主簿此言甚善!有孙文台在彼,谅那曹阿瞒如何巧舌,也断然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第九十六章 孙坚的难处(第三更,求订阅)

    蒯越和蔡勋用了数日时间,认真的思索了荆州一系日后应向董卓讨要的官爵职位,并列出了名单。

    蔡勋如何想的姑且不论,但蒯越这次在一定程度上,确实是做到了将一碗水端平。

    如今山阳刘氏的宗族英才,也基本都被刘表带入了荆州,因此蒯越在奏请的名单上,也填写了一部分山阳刘氏的人进去,尽他之所能做到了让刘、蔡、蒯三家均分南郡要务。

    均分……这是刘琦看到蒯越和蔡勋送来的简牍之后,脑海中对这份奏疏所产生的第一印象。

    刘琦心中对蒯越有些歉意,单凭这份名单,就能看出他现在对自己颇为忠心,至少将他刘琦和自己的家族摆在了同一位置上,可算是不偏不倚。

    但很可惜,对蒯越的这份感情,刘琦不能予以回应。

    “表山阳高平人刘表为镇南将军,荆州牧,表山阳高平人刘琦为长沙郡守,表山阳高平人刘磐为长沙都尉,表山阳高平人刘诞为章陵县令……”

    “表襄阳蔡州人蔡瑁为南郡郡守,蔡州人蔡勋为南郡郡丞,蔡州人蔡中为襄阳校尉,蔡州人蔡释为……”

    “表南郡襄阳中庐人蒯良为南郡都尉,中庐人蒯越为南郡长史,中庐人蒯矗为襄阳令,中庐人蒯鄧为……”

    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之后,刘琦方将那简牍合上,对蒯越和蔡勋道:“二位拟定名册辛苦,单看这简牍的上名字,刘琦就知道二位这一次可算是用尽可心思,处处维护我南郡各家之情谊,着实不易啊。”

    蔡勋和蒯越听刘琦这说,心中颇为感激。

    几天来的筹谋和辛苦,不算白费。

    二人同时拱手行礼道:“公子谬赞,我等实不敢当。”

    蒯越笑道:“不知公子觉得这份名单如何?若有不妥之处,还请多多指正。”

    刘琦将那卷简牍递给了蒯越,道:“先生和蔡司马拟定的名册,在刘琦看来并无问题,回头雒阳那边若有使者前来,便由先生代我亲自将这卷简牍交给董卓的使者便是了。”

    蒯越没曾想到刘琦居然会这般好说话,自己和蔡勋拟定的名册,他居然改都不改?

    一笔都不改啊!?

    蔡勋大喜过望,急忙道:“末将谢公子信任!”

    刘琦笑道:“二位乃是琦之左膀右臂,琦若不信二位,我还能信的了谁呢?”

    刘琦这么说,倒是将蒯越和蔡勋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不过蒯越心中还是有点起疑。

    但起疑归起疑,蒯越还是没想出这当中的破绽在哪……

    刘琦不但一笔不改,还让自己保存这份名册,待翌日与董卓的使者谈判时,由蒯越亲自交给对方的使者,可谓是既安蔡蒯之心,又展示了刘琦的磊落胸襟。

    既是想不出破绽,那蒯越心中剩下的,便是感激之情了。

    刘琦转过话头:“二位,稍后还请各自返回行营,让三军收拾行囊,明日一早,我等便拔寨起行,直走阳人城。”

    “直走阳人?”蒯越脑海中的明灯一下子被刘琦点亮了。

    他惊诧的看着刘琦,心中泛起了万千思绪。

    这几天的时间,蒯越一直没有想通刘琦和益州军分兵之后,抵御西凉军的方法到底是什么。

    以荆州军目下的战力而言,无论怎么打都是毫无胜算的……

    董卓麾下有常年驻守于边疆的西凉军和从丁原那里收缴的并州军。

    包括何进死后遗留在雒阳南北军以及虎贲军、京师八营的锐士。

    随便哪一支兵马,都不是荆州军现在可以比拟的。

    直到今日,蒯越才知道刘琦居然是打起了孙坚的主意。

    只是,他用什么方法、什么理由可以去找孙坚的?

    “公子,孙坚性情高傲,颇是怪戾,公子是用何方法,能让他允我们去的阳人?”蒯越向刘琦请教道。

    蒯越不知道蔡瑁曾替刘琦给曹操写过一封信,亦不知晓曹操已经暗中给刘琦回信了,也自然是推理不出这一连串的因果论证。

    若是蒯越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些,凭他的智谋,也可轻易的想通这个中之关键。

    当下,便见刘琦一五一十,将所有的事情向二人做了一番陈述。

    听完之后,便见蔡勋惊讶道:“我兄长何时写过一封这样的书信与曹操?怎就不告知与我?”

    刘琦心中暗道:怕是你兄长自己都没想清楚,这封给曹操的信,到底会有多大的效用。

    蒯越却是对刘琦:“既是公子已经谋定而动,那吾等便立刻去收拾兵马,翌日起行。”

    “辛苦两位了。”

    ……

    次日,荆州军便即刻拔寨起营,向着阳人县的方向进发。

    而此时的孙坚已经得到了袁术的书信,要他在阳人县与刘琦会和驻扎,并密切注意刘琦的动向……

    袁术还嘱咐,若曹操亦抵达阳人,让孙坚防备,不可让他们二人交往过密。

    对于袁术的这封书信,孙坚其实是嗤之以鼻的。

    孙坚嗜武好战,纵横南北多年,极会用兵,他生性高傲,不喜与人协同作战,更何况袁术还让他去做监视荆州军的勾当。

    吴会之虎,现在袁术居然让他做看门护院之事,孙坚岂能不恼?

    但即使再不情愿,袁术下的命令,孙坚也不得不遵从。

    倒不是说袁术现在的战力比孙坚高,相反的,孙坚的兵马才是袁术所需依仗的主力。

    但孙坚不得不依附于袁术。

    孙坚这辈子,屡经大小征战,随朱儁征黄巾,随张温破北宫伯玉,又败长沙区星,威震南北疆场。

    但孙坚身上有一个短处,就是他以征伐为功,没有文德。

    文德缺失武功过甚的人,在这个士大夫为主导的时代,是很少会被望族所喜的。

    这种人不犯错的时候,或许还好,可一旦犯错,就容易将自己置于众矢之的。

    而孙坚在一年前,就犯下了一个大错。

    他杀害了南阳郡守张咨。

    董卓在刚上任的时候,为了能够快速的融入士族群体,曾任命了一批名士为各地郡守刺史为其所用,诸如名士韩馥,孔伷,刘岱等人

    张咨也是其中之一,他是颍川名士。

    在这个时代,想要杀名士,除非是拥有足够的政治资本,或者是在士大夫群体中有足够的威信和威慑力,不然一定会付出巨大的政治代价。

    历史上的曹操杀名士边让,就是兖州内战的导火索之一(当然也不完全是这个原因)。

    文德缺失武功过甚的孙坚,居然敢对秩俸两千石,同时还享有颍川名士的张咨妄下屠刀……

    这种行为在南阳郡和豫州地区,是绝对不能被士族集团所容忍的……他们会集中力量,让孙坚在后方断粮。

    那些所谓的望族之士或名士,就碰不得了吗?

    当然不是,可以碰,但你得分谁去碰。

    望族门阀圈中的人自己互相碰,互相杀,没问题,可以!

    大家都是一个圈子儿的人,共同以望族士族的身份按照数百年间遗留下来的规则进行游戏,胜者生存弱者淘汰,合情合理。

    但圈外人,或是声望不达标的那些中小豪强,要是也非要参与进来,对不起,那就等于是破坏了游戏规则。

    好比20世纪以前的美国,白人杀白人,和黑人杀白人,这潜在的深层次意义能一样么?

    为了维护游戏秩序,不可能让破坏规则的人有好果子吃。

    孙坚祖辈在吴地做官,算是中型豪强,可绝非望族。

    孙氏一门倒是常常扬言自己是兵圣孙武之后,但六百多年前的事情,你拿到大汉朝来说事儿,管屁用?

    这年头,扯这种屁话谎话的人,多了!根本就无从考证!你愿意吹,随你自己去吹好了!

    且孙家这种吴县中等豪强,若是近代中真出过名气特别大的显贵望族,又岂能去攀六百多年前祖先的名气?

    实在是这几代人中没什么特别拿的出手的人物。

    一个以武事而成名的一县豪强子弟,竟然也敢擅杀望族名士……而且还是在南阳郡!这光武皇帝的故乡,大汉的龙兴之地,士族名门清流的云集之所?

    孙坚事后,或许也是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立刻表态协从于袁术,用袁氏这柄巨大的门阀保护伞来挡住那些南阳郡和颍川郡,那些来势汹汹的明枪暗箭。

    此时此刻,若没有袁术坐镇南阳郡,孙坚北上伐董再勇猛也没用……因为他后方的粮秣和辎重肯定会被南阳郡和颍川的士族们给断掉了。

    而眼下,唯有袁术可以执掌乾坤,以袁氏的声望,给孙坚打造一个坚固的后方。

    袁术此刻掌握着孙坚的命脉,孙坚不得不从服于他。

第九十七章 与子同袍(第四更,求订阅)

    阳人城下,刘琦等一众荆州兵将,终于见到了孙坚。

    孙坚很高大,很魁梧,完全符合刘琦心中对一个名将的印象。

    只是他的相貌并不似刘琦想象中的那般英武。

    其实孙坚的长相算是有棱有角,颧骨高耸,颇显刚毅,可唯独那双眼睛,让刘琦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那双眼眸中的光芒过于暴戾了,时不时的泛出些凶光。

    与其说是江东猛虎,但他眼神给刘琦的感觉,倒更像是狼。

    一只敢于嗜咬一切的凶狼。

    在汉末的历史舞台上,每一天都有英雄的身姿闪动出夺目的光芒,但是在最近这一段时间里,刘琦却觉得注定都是属于孙坚一个人的。

    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几乎都是孙坚一个在与董卓抗争,除了与徐荣之战遭了败绩,但其后孙坚一直保持着胜利者的姿态,连败胡轸,华雄等人,声威大震,而且还一发不可收拾。

    眼下的孙坚,似乎跟董卓打上了瘾,一直屯兵于阳人,几乎时不时的就要跟雒阳派出来的军队干上一波。

    若不是因为孙坚如虎在侧,牵制了西凉军大部分的精力,董卓早就开始大举迁都长安了,何至于至今还只是小规模的迁移。

    雒阳之所以还存在,孙坚可谓功不可没。

    孙坚一众与刘琦等人见过礼,彼此互通姓名表字。

    他大致打量了一下刘琦身后的那些兵将,突然问道:“刘公子此来,麾下有多少人马?”

    刘琦没想到孙坚一见面,不谦虚不客套,直接问他兵马数量。

    这性子,与袁术可谓是大不相同。

    “我所领来的荆州军,现有七千人。”

    孙坚皱起了眉头,似乎是在思虑着什么。

    “竟有七千人这么多?如此怕是不够。”

    “什么不够?”刘琦好奇道。

    孙坚嗤笑一声,那笑声似有几分嘲讽,且毫不忌讳。

    “是过冬用的绵袍,刘公子好歹也是一军之将,连这些事都不曾想到么?”

    孙坚口中的绵袍,并不是后世所说的‘棉服’。

    在汉朝,棉花还没有被引入中土,更谈不上大面积的耕种,因此也就没有棉花,更谈不上有所谓的‘棉袄’或是‘棉服。’

    在没有棉花作为填充物的汉朝,北方人过冬的衣服普遍是“缯絮”“绵袍”。

    缯絮的材料主要以丝锦为主,成本较高,在社会安定生产力较高的情况下,倒也能够大面积的普及。

    可在眼下这种动乱时节,以地方刺史郡守之力,想让他们快速的筹备几万套缯絮供以军需,只怕还是有一定的困难。

    所以只能用绵袍。

    至于绵袍——袍者,苞也;苞,内衣也。泛指上衣和下裳连成一体的长衣,有内外两层,夹层之中放入御寒的填充物,便成了冬天的袍。

    而绵,指的则是蚕丝质地的丝絮,以此为填充物,因而取字为绵,但为了节省成本,基本都是往里面填充絮头、细碎枲麻等填充物代替绵。

    眼下已是腊月时节,阳人县周边虽少下雪,可一旦进入大寒时节,却也干冷异常。

    若是后方的绵袍不至,荆州军接下来的日子,只怕是难捱了。

    刘琦皱起了眉,转头问蒯越道:“咱们将士的冬衣,南郡那边可曾准备了?”

    蒯越拱手道:“越已经派人向襄阳催促可,南郡的比曹掾史目下已核实了郡内仓物,冬衣倒是有,只是厚度不足,不能抵御此处严寒,因而重新抢做了一批绵袍,目下正在往这边运送,抵达阳人县恐尚需些时日。”

    刘琦点了点头,叹息道:“若是如此,那就得让三军将士们坚持坚持了。”

    孙坚冷眼旁观,听完刘琦和蒯越的对话,突然插嘴。

    “孙某的军中,冬衣也不甚足……”

    刘琦闻言,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孙坚什么意思?

    听他这言下之意,似乎想敲诈我荆州军的冬衣?

    这算什么行为?简直是跟袁术如出一撤。

    刘琦看向蒯越,却见他的眼中也出现了一丝瘟怒。

    这是摆明了想打劫啊。

    刘琦看向孙坚,淡淡道:“君侯此言何意?刘琦不甚解呀。”

    孙坚似乎并不在意刘琦和蒯越的不快,他脸上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神色,外加略微的嘲讽。

    不过他的回答却出人意外。

    “孙某军中,冬衣也不甚足,恐无法支援给贵军了……眼下,某只能从吴县的子弟中,抽出七千人,让他们与公子麾下的军卒穿插轮换使用绵袍,两人共用一件冬衣,每日各穿六个时辰,待汝荆州军的冬衣抵达之后,再将同用的冬衣还给我军将士,不知公子以为如何?”

    这一番话说出来,不只是刘琦,连蒯越、蔡勋、黄忠、文聘等人都楞在了当场。

    这孙坚,一脸漠然,嘲讽意味十足,怎么办出来的事,竟这般暖心?

    “两人,共用一袍?”刘琦喃喃念叨道。

    孙坚一挑眉:“怎么?刘公子的麾下军卒,还不屑与孙某的将士同袍么?”

    “那倒不是,只是不曾想君侯居然这般仗义,实在令琦诧异非常。”

    本以为孙坚是要趁火打劫,要荆州军给他提供绵袍,可谁曾想他居然是提议要自己的将士和荆州军暂时同袍抗寒。

    换言之,就是将己方七千吴郡子弟兵的冬服借给了荆州军一半。

    古代因生产力低下,缺少衣物渡过寒冬是很正常的事。

    两人同用一袍渡过寒冬,也不是孙坚首创,在此之前,还是有先例的。

    《诗经·秦风》中有一首诗歌叫《无衣》,诗的开头即说:“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意思是,谁说我没有军服,我和你共有战袍,虽然只是诗歌,但诗歌的题材和意境,很多都是源于生活,可见当时的秦国军队在物资困难的冬天,士兵只能两人合披一件绵袍抵御寒冷。

    但那毕竟都是一军,而像是孙坚这样,让己方军士与连盟友都算不上的宗亲联军共用一袍,这行为已经可称之为大义了。

    这不该是孙坚的为人啊?

    面对刘琦的感激,孙坚却没有任何表示,依旧是摆着一张臭脸。

    他很是平淡地对刘琦道:“阳人县的东城,已经被孙某清空了,那里有空置的民舍和空地可以屯兵,那些屋舍,孙某用了一半,剩下的给你等用,将士们无需驻兵于城外,在城中驻扎即可。”

    孙坚的语气虽然冰冷,但他话中的内容却无不显示了他对刘琦一众的关照之意。

    在来阳人城之前,刘琦曾在脑海中构思了好几个与孙坚会面时的场景。

    但他万万没想到孙坚居然会这样对待他们荆州军。

    不应该的……

    前荆州刺史王睿和南阳郡守张咨皆亡于其手……杀刺史太守眼皮都不眨的人,会有这么好心?

    这样的人,会做出照顾荆州军的举动?

    刘琦不太信。

    但他现在也摸不准孙坚的脉络。

    罢了,反正有袁术做后盾,那就走一步算一步吧。

    当下,刘琦便先按照孙坚的邀请,率兵进城安营扎寨。

    孙坚想搞什么鬼,且容日后再慢慢思之。

    反正以刘琦和袁术目前的关系,刘琦觉得孙坚也不敢坑己方。

第九十八章 阳人县寒风凛冽(第五更,求订阅)

    阳人县的城东已经整个都被孙坚清空了。

    原先居住在这里的百姓到底被孙坚移居到哪里去了,刘琦不知道,但刘琦估计下场未必会特别好。

    这就是乱世。

    再冰冷的刀刃,也比不上那冰冷的人心。

    孙坚军也驻扎在阳人城东,如他所言,他大概是用了一半的空地和屋舍,眼下正好把另一半借给荆州军屯兵。

    那些空置的屋舍中,最好最居中的,自然是由刘琦居住的,毕竟公子的安全乃是重中之重。

    以此类推接下来还有司马,军侯,曲长,屯长等……

    普通士卒能居住进屋舍的便尽量挤进一舍,而剩下的则只能在屋舍外的街道上或是空地间安营扎寨。

    或许是真应了孙坚的话,在阳人城驻扎后,当天完事的天气就开始变的异常寒冷了。

    气温骤降,寒风凛冽。

    但幸运的是,在气温开始大幅度下降的日子,刘琦却能够住进的民舍,这对于他来说,真可谓是天大的幸运。

    汉朝时期,普通的民宅面积大概是在十个平方米左右,分为半地穴式和地面式两种,房子大多有炕,且炕与灶相连,下面还有烟道。

    西汉时期就已经存在有两条烟道的火炕,而东汉时期的民宅则已经出现了拥有三条烟道的火炕。

    火炕并非是东北人的专利,早在一千八百年前的汉朝,中原人就已经开始使用了。

    由于眼下军中并无石墨,孙坚就派人送来了一些柴薪给刘琦,让他烧炕取暖,由于屋舍中建有三条烟道,即使在里面烧火,空气也不会熏人,更不会出现将人呛死的情况。

    在这样相对暖和的环境下,刘琦睡到了半夜子时,但却被屋舍外的声音给吵醒了。

    屋舍外闹哄哄的,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很多军士似乎都还没有睡,四处皆是士卒们的高声呼喝,吵吵闹闹的好像还是在白天一样,让刘琦一时间产生了错觉,以为是白天。

    刘琦揉了揉眼睛,掀开被子起身。

    他穿戴好了衣甲,开门走了出去。

    刚打开了屋舍外门,便感到一股烈烈寒风迎面扑来,打在刘琦的脸上将他的脸庞吹的生疼。

    “好冷!”

    刘琦不由打了个哆嗦,暗自道:“只不过是一夜功夫,天气就变的这般凉了,难怪孙坚要其将士与我军同袍,原来他是早就知道了会有这样的气候巨变。”

    刘琦略有些哆嗦的走出房门,便立刻有一名士卒走了上来。

    刘琦认的,那是黄忠麾下一名屯长,叫褚胥,这一路上奉黄忠之名,多有照顾刘琦之举。

    他年纪很轻,也就是比刘琦大那么三四岁的样子,但却已经是屯长了,若是再做几年,立些功绩,有黄忠提拔,一定大有前途。

    “公子,这么晚了,如何不睡了?”

    “外面太吵了,睡不着。”刘琦拉扯了一下衣襟,笑着回道。

    吕胥皱起眉,道:“公子稍安,待卑下去遣散他们,不让他们打扰公子休息。”

    刘琦环顾了周围,发现遍地都是火堆,士卒们抱着柴火往来奔走,彼此呼喊着同僚的名字。

    街道上,不知何时燃起了一个个火堆,士卒们围在那一个个火堆旁,又是吹手又是喧嚣,应是在取暖驱赶寒意。

    刘琦拦住要去驱赶那些士卒的吕胥,问道:“这已是过了子时了,将士们为何还不睡觉?”

    吕胥叹道:“回公子话,天子骤寒,太冷了,在帐内的士卒冻的根本没法入眠,只能出来升火,围着火堆取暖,这种天气,人在帐篷里睡,怕是会僵的。”

    旁边,和吕胥一起的一荆州军屯长亦道:“公子,这样的天气,若是穿着单衣睡了,恐怕这一觉过了,想起也起不来了。”

    刘琦闻言,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个社会,生产力还是太低了,环境还是太差……

    连棉花这种在后世遍地普及的东西都没有,每每入冬,仅是因为寒冷就不能生存下去的人,不知凡几。

    饿死,冻死……在这个时代而言几乎是家常便饭,能够活到寿终正寝,对于汉末的人来说,真的是一种奢望。

    “今夜这么吵闹,我在屋内怕是也睡不着了,罢了!随我走走。”刘琦吩咐吕胥道。

    “诺!”

    吕胥说罢,急忙进屋去给刘琦取来罩衣,要披在他的身上,却被刘琦伸手挡开了。

    “先不用了,我想试试没有罩衣,到底有多冷。”刘琦微笑着回道。

    他记着文聘曾跟他说过的一番话。

    与将士同吃,同睡,同苦……

    ……

    穿过一条条的街道,看着一个个火堆旁边围着的那些抱团取暖的士卒,刘琦心中不知为何,颇有些酸楚。

    他能改变的,难道仅仅只是自己的命运而已吗?

    这些荆州士卒是自己带出来的兵,也是他父子下辖的民……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挨饿受冻,也没有任何的解决办法吗?

    难道以后每一个冬日,都要看着下辖军民,因为缺少物资,而饥寒交迫?

    这个时代的底层人,难道注定只能将生命维持在死亡线上?

    不,一定会有办法的,人类生活环境的改善和进步,并不一定要纯粹的用时间去堆积。

    一定会有更为捷径的道路。

    “原来刘公子竟还未睡……这大半夜的冷风凛冽,怎么还要四处走动?你不冷么?”

    一道冰冷的声音,响在了刘琦的耳旁。

    那声音刘琦不熟悉,但却记的格外清晰。

    转头看去,却见街道不远处的拐角处,孙坚与一众将士围绕在篝火旁,正注视着他。

    孙坚左手握着一个装酒的皮囊,右手则提着一条烤熟的狗腿,他大马金刀的坐在篝火旁,正一口酒一口肉的吞咽。

    看他现在的样子,哪还有半点破虏将军的样子,倒是颇似绿林草莽。

    刘琦侧目打量着孙坚,发现他和自己一样,也只是身着甲胄,并无罩服或是披风。

    而通过他裸露在甲胄外的衣角,刘琦感觉他穿的似乎比自己还少。

    果然,他也是知兵懂兵之人,和文聘如出一撤。

    刘琦走到篝火堆边,抬头望去,发现自己竟是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孙坚军的驻扎之处了。

    由于是共用城东的屋舍,因而两军驻扎的地方,还是蛮近的,一不小心就容易越界。

    “孙破虏缘何在此?”

    刘琦走到孙坚所在的篝火旁,那篝火边除了孙坚之外,还有三人,皆起身向刘琦见礼。

    白日间在县外,大家互通姓名表字,刘琦知道他们一个是孙坚麾下行校尉事的朱治,一个是孙坚的弟弟孙静,还有一个是孙坚的侄儿孙贲。

    孙坚的同胞兄弟有两人,一个是三弟孙静,还有一是长兄孙羌,可惜早亡,孙羌有二子,长子孙贲次子孙辅,其中孙贲乃是孙坚和孙静子侄辈中的雄飞人物,跟在孙坚身边被引为臂助。

    孙静和冷冰冰的孙坚不同,颇显忠厚之姿,他在篝火挪开了一个位置,请刘琦跟他们一同围坐取暖。

    “刘公子,这天气寒冷,睡不着也不要乱走了,来来来,一起烤烤火!咱们说话到天亮,如何?”孙静笑呵呵的道。

    刘琦也不客气,随坐在篝火旁和孙氏中人一同烤火取暖。

    “孙君与君侯及诸公,这半夜不睡觉,集体都在这外面烤火,莫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坐下后,刘琦随即询问道。

    孙静哈哈一笑,道:“哪有那么多说法,不过是都睡不着,随兄长在此闲聊而已。”

    刘琦反问道:“只是闲聊?”

    “只是闲聊……”孙静这次的回话,似乎少了几分底气。

    孙坚只是自顾自的在那边啃那条狗腿,也不跟刘琦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孙静几番冲孙坚示意,皆得不到回应,无奈之下,只能由他继续和刘琦攀谈:“刘公子适才可是专程在检视三军将士?”

    刘琦冲着双手吹了几口热乎气,道:“不算是,大半夜的,也无甚检阅的……只是适才在屋舍中闻外面吵闹,故而特出来瞧瞧,刘琦原先少有征战,这军中的一切,我看着都比较新鲜。”

    孙静洒然而笑:“今夜骤然寒冷,屋舍中居住之人尚可,然在外扎营的军卒,皆衣衫单薄,喧闹也是必然的。”

    刘琦叹息道:“三军将士,可真是难过啊。”

    一旁的朱治对刘琦道:“不过刘公子大可安心,今夜寒风虽急,然以某度之,不外乎只会持续三日,三日之后,天气当会转暖,而距下次大冷之际,尚有时日,届时贵军绵袍已至,两军士卒不必再同胞渡冬,儿郎们可保无忧。”

    刘琦转头看向孙坚,笑道:“若非孙破虏慷慨仗义,将麾下的吴中健儿的冬衣与我军士卒同袍而用,这几日寒风,我军将士还真就是不知道需怎么才能挺过去,此皆仰仗孙破虏仁义。”

    孙坚只是自顾自的吃,不说话。

    孙静见状,不由低声对孙坚道:“兄长,人家夸你呢!”

    “嗯。”孙坚只是用鼻音嗯一声,勉强算是回应。

    孙静无奈,只得替孙坚说道:“公子这是哪里话,都是为了扶保汉室,剿灭国贼,咱们都是大汉军校,又何分彼此?”

    “非也。”

    突然间,却听一直默不作声啃狗腿的孙坚突然出言,打断了孙静的话头。

    刘琦眯起眼睛,望向孙坚。

    “孙某出兵,主以讨逆,除贼固国,然公子出兵,主以护君,乃是为了大事化了……刘公子,依孙某度之,你我绝非一路之人。”

第九十九章 暗流涌动(第六更,求订阅)

    孙坚这话说的挺绝的。

    按道理来说,刘琦和孙坚之间只是客情,就算是两军的最终目标不同,但也大可没有必要在明面上把实话说出来。

    从古至今,但凡是涉及到政治立场上的事情,其潜规则中要讲究一个隐晦,这涉及到当权者的脸面,也涉及到声望。

    即使是路人皆知的事情,表面功夫也一定要做到,不可落人话柄。

    就好比历史上改朝换代的人,在禅让时,皆仿古例,皆行“三辞”,盖因自古尧舜禹行禅让之制,舜“三辞”乃受尧之位,禹“三辞”乃受舜之位,被后人所称颂。

    即使所有人都知道怎么回事,后人行禅让也基本都是依照这个规矩来办,演戏给天下人看。

    这叫做规矩。

    而不遵守这个规矩,敢于撕破脸和门面的人,必然是一个集骄横,勇气且胆大不羁之人。

    看起来,这位冷冰冰的孙破虏,似乎就是这样的人。

    他不懂得什么是办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

    刘琦听了孙坚的话,并没有动气。

    大半夜的,天气死冷死冷,跟他辩驳辩驳,找点乐子。

    反正也睡不着觉,拿孙坚解解闷。

    刘琦随道:“君侯此言,琦不甚赞同,纵然你我两军行军的目地不同,然殊途同归,君侯出兵至此,乃是为了诛除奸恶,我军至此,乃是为了扶保君王,源头皆是为了汉家天下,如何说你我非一路之人?”

    孙坚哼了哼,撕咬了一口狗腿,大口咀嚼。

    刘琦继续道:“况且若非一路之人,孙破虏又为何让麾下的将士与我军将士同袍,助我七千将士渡这几日的严寒冬日?”

    孙静忙打岔道:“公子这话没错,我兄长行事虽多率性,却一向善于抚恤士卒……”

    孙静吹捧之言还未说完,便见孙坚突然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由于孙坚出手太急,猛然用力之下,他啃咬的那条狗腿差点没抽到孙静的脸上。

    孙静吓得慌忙躲避。

    刘琦看的浑身略微一抖,鸡皮疙瘩有点往下掉。

    恍然间竟是感觉自己的半边脸颊好像也有些油腻了。

    孙坚紧盯着刘琦:“刘公子可知,三军之中,何以为重?”

    刘琦不知孙坚为何突然问这个:“自是粮秣为重。”

    “为何?”

    “事关人之生死。”

    “三军断粮,当如何?”

    “恐有哗变之祸。”

    “冬衣呢?可关人生死乎?”

    “自然。”

    孙坚咧嘴一笑,又撕咬了一口狗肉,淡淡道:“那便是了。”

    刘琦看了孙坚一会,终于明白了他话中的深意。

    在所有的郡守之中,难怪只有他一个人能跟西凉军正面交锋且不落败,这个人在思维上就是以军旅为重。

    单是这几句话中所蕴含的意思,就足显其傲。

    孙坚让麾下的士卒与荆州军同袍,不是他体恤荆州军,也不是他有意想跟刘琦结交,更不他要是对荆州人示好。

    他是看这几日天气骤冷,恐荆州军软弱不成事,因缺冬衣再闹出哗变,间接的影响到他的将士,闹出事来,为西凉军所乘。

    什么‘与子同袍’,都是自家人的一厢情愿。

    说白了,孙坚是怕荆州军扯了他的后腿,偏偏又得了袁术的书信,不能赶走刘琦等人,只能出此下策……

    不过若换成刘琦在孙坚的位置上,既然是木已成舟,那他肯定不会说实话,无论如何都要借着这事卖对方一个人情。

    但孙坚的大脑回路似与正常人不同,他似是不屑与要这种人情。

    但不要人情,不代表他不会索要利益。

    根据他以往的表现,他索要利益时,好像不需要用人情去换。

    这性格也真是没谁了。

    袁术和孙坚一样,都是那种傲气十足的人,但袁术的那种傲气是矫情,而孙坚的傲,类似于那种所谓的桀骜不驯的傲。

    孙静和朱治在一旁听的很是无奈。

    但是他们久随孙坚四处征战,知晓他的脾气秉性,因此也没什么办法。

    孙静冲着刘奇苦涩一笑,那表情中略有些歉意之色。

    这就算是替孙坚赔礼了。

    刘琦没当回事,笑道:“想不到君侯不但体恤三军,爱惜士卒,性情还这般直率,着实人折服。”

    孙坚听刘琦夸他,眉头微皱道:“刘公子,孙某适才已言,与贵军同袍之事,乃是处于私心,并非体恤贵军士卒,汝可莫要误会了。”

    刘琦拿起旁边的木棍,拨弄着一下篝火堆中的柴薪,让这堆火烧的更旺。

    “琦言君侯爱军,并不是指同袍一事,而是观君侯一夜之行,方有感而言。”

    孙静和朱治彼此惊诧的互望。

    听这少年郎的意思,似是弄清楚了文台今夜行为之深意。

    少时,却见孙静冲着刘琦拱手道:“不想公子年纪轻轻竟也有这般的眼力,真是令人佩服……”

    “慢!”

    孙坚突然又一扬手,挡住了孙静的话头。

    他手中的狗腿,又差点甩到孙静脸上。

    这次孙静学乖了,急忙将背部挺直,向着后方闪去,与适才的狼狈不同,很是自然。

    完事后,孙静不满的斜了孙坚一样,低下头用酒囊喝闷酒。

    不让人说话就不让人说话呗,没甚了不起的,老拿条狗腿在人家面前比划的算怎么回事?

    不知道会把油甩到人家脸上么?

    这要是换成别人,孙静早就发火,夺了他的狗腿扔地上踩两脚。

    但对方是他那个逢战必胜,躁急横暴的二兄,孙静不敢。

    他怕他二兄打折他的狗腿。

    孙坚组织了孙静之后,突然转头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孙贲:“伯阳,汝试言之?”

    一直没有说话的孙贲没曾想居然会躺枪,长叹口气:“阿叔,言什么啊?”

    “汝且说说,我今夜做了何事,有体恤士卒,收拢人心之意?”

    孙贲苦涩的皱起了眉头。

    他在两年前,于孙坚在长沙起兵时随前往投效,一直跟在孙坚身边,学习兵法战策,但在治军之道上,孙贲还未曾深入研习。

    如今冷不丁的被孙坚一问,孙贲自然是没有办法回答。

    因为他根本没曾细想过,答不出来。

    咬着嘴唇,左思右想也没想到孙坚今夜做了什么特殊的事情,随起身道:“叔父见谅,侄儿愚钝,实在想不出。”

    孙坚并没有斥责孙贲。

    他们这些小辈从军时间较短,原先在官署打拼的时间又不长,如何会明白自己的心思?

    很正常的反应。

    现在能够明白自己想法的人,在孙坚看来,应是跟随自己是时间最长的孙静,和善于治兵的朱治了。

    至于刘琦……

    孙坚哂笑一声,应该是更不可能。

    孙贲的年纪比刘琦还大,跟随自己的时间也长,他想不到的事,孙坚不觉得刘琦这个宗亲稚子也可以想到。

    “刘公子适才之言,孙某倒是愿闻其详。”孙坚淡淡言道。

    刘琦环顾四周,打量了一下那些围绕在附近点起篝火的孙氏兵将,道:“其实答案不是很简单么?孙将军邀请诸位将军在此烤火,不就是安定三军士卒之举么?”

    孙坚的脸色有些略微发沉。

    ……

    雒阳,相国府。

    一日前……

    董卓满面阴沉的坐在上位,下方两旁侍立的是他最引之为臂助的西凉诸将。

    眼下董卓发怒,诸将皆低头不语,恐惹到他。

    “刘景升……”董卓在念叨这个名字的时候,牙关紧咬,竟有些吱嘎作响:“他这荆州刺史,乃是老夫一手扶持的,本以为刘氏宗亲比那些士族清流可靠些,可观他如今之行径,却比那些关东郡守更加可恨……两京立朝?亏匹夫想的出来!”

    李儒叹道:“南郡来的这份奏疏,让司隶和南阳的门阀士族找到了一个理由可以公然忤逆相国,如今他们拧成了一股绳,大有宁死不走长安之势。”

    “混账!这奏疏老夫还没同意,那些望族中人就敢冲老夫呲牙?这消息是谁走漏的?”

    李儒苦笑道:“何止是这奏疏,整个司隶还流传了相国当年在凉州迁羌民之事,眼下司隶民间皆诽谤相国嗜杀,若是迁家,中途必难以保全……看来有人故意流言滋事。”

    “真是反了。”董卓气道:“胡轸和吕布呢?何时去打荆州军?老夫的将令已经传下去三天了,他们如何还不行事?”

    李儒拱手道:“大都护携都亭侯传回信来,本欲领令攻杀荆州军,怎奈那荆州军目下在阳人县驻军,因而不好轻举妄动。”

    “阳人?”董卓闻言奇道:“荆州军如何与孙坚搅到一块去了?”

    “卑下亦不知。”

    董卓皱着眉头,道:“那也打!荆州人这般猖獗,公然上书与老夫对抗,不打不足矣立威。”

    “诺,卑下火速派快骑传令。”

    董卓长叹口气,道:“但杀二袁、刘表、孙坚,天下自服从孤耳。”

    李儒犹豫了一下,道:“相国,其实比起孙坚刘表,卑下觉得更应注意荀爽,蔡邕,王允,杨彪,黄琬,卢植等人,他们对迁都之事,向不赞成,如今有了立两京朝堂的奏疏,怕是他们会有动作。”

    董卓摆了摆手,道:“荀爽和蔡邕,皆靠老夫扶持方得其位,王允唯诺之人,焉敢抗我?杨彪、黄琬、卢植等辈,皆被老夫罢免了,有甚惧哉?不足为虑。”

    李儒长叹口气。

    希望如此吧……

    问题是,这些人原先各为散沙,如今立东京的奏疏,会不会给他们一个联合的机会?

    需知,这些人的背后,都有着那看不见摸不着的恐怖能量,一旦他们集体爆发,后果恐不堪设想。

第一百章 夜如墨,月如钩(第七更,求订阅)

    篝火旁边,孙坚等四人看着刘琦,听他慢悠悠的徐徐道来。

    “久闻君侯治军严厉,却不苛刻军卒,且善于恩抚,我军初至,君侯知我荆州士卒冬衣未至,为防有变,故令麾下士卒与我军将士同袍,”

    “但今日天寒,夜间骤冷,居住在帐篷中的士卒皆因天冷而不能眠,君侯恐借冬衣与我军同袍之事惹三军非议,便不披罩服,身穿铠甲单衣坐于寒风之中烤火,为的就是与将士们共进退,同冷暖,斥非议,定军心。”

    说罢,刘琦又来回的打量着篝火旁的四人,道:“君侯麾下的司马一人未至,却独独只带孙氏族人,以及行校尉之职的朱公坐于此,此举可印证刘琦猜想。”

    孙贲在一旁恍然而悟。

    难怪他今夜在屋舍中睡的好好的,却被三叔叫醒,说是二叔有要事与他们商议。

    结果一行人来到了外面,冷风凛冽,二叔却一句话都不说,光坐在那里烤火吃肉,而周边的军卒在闻信之后,则是三三两两的跑来偷看这几名挨冻的主将……

    孙贲适才坐在这,心中还颇感委屈。

    二叔大半夜的不睡觉,偏偏要给他抓到这里来,让他们如同上林苑里的走兽一样让人观赏,连个解释都没有……

    直到刘琦将这一切点破之后,孙贲方才恍然大悟。

    他转头去看孙静和朱治。

    二人表情淡定,应该是早就知道了。

    “刘公子似乎颇知兵?”孙坚眯起了眼睛,沉声道。

    刘琦摇头道:“某不知兵,只是我南郡的文司马,常年与兵卒同吃、同饮、同住、同苦,便是如同君侯今夜一样,琦知文司马,故能猜到君侯深意,只是有一事不明,还请君侯指点一二?”

    孙坚一口气将囊中酒喝完,道:“何事?”

    “君侯在此受冷,为的是与士卒同苦共难,如何还要饮酒食肉?此举怕是与寻常士卒不同吧?难道君侯就不怕让将士们看见会心中不平?”

    孙坚没有回答,只是望向他身边的朱治,扬了扬下巴。

    无声的指令……你给我去解释!

    朱治言道:“我等军需,除正常一日两食的供应外,酒肉等犒赏之物,上至孙破虏,下至普通士卒,皆不可随意取用,唯有凭军功方可认领。”

    孙坚将那支狗腿剩下骨头仍入篝火中,冷冷道:“十日前,我军与西凉军鏖战一场,孙某于阵前亲斩西凉贼二十三人,按功当赏一坛酒,两斤肉,这是某今日刚按功绩领的。”

    旁边的孙静亦道:“我们几个在那一战的军功都不足以领赏赐,故无有酒肉,今夜只能看君侯一人食。”

    孙贲也说道:“刘公子适才路过的街口,有一名曲长战时军功尚在族叔之上,因此酒肉赏赐的更多,公子不信,可以再去看。”

    刘琦闻言恍然。

    他大概明白了孙坚这一支主要以南卒为主力的军队为何这般强悍,可以屡次打退西凉军的原因。

    强军的胜利,果然不是凭白靠运气捡来的。

    制度!

    强硬的军事制度,并且上行下效,没有任何人可以搞特殊,包括孙坚本人。

    立功多,有赏!

    没有功劳业绩的,便是孙静、朱治这样的身份,也只能看着旁人食肉而不能得。

    刘琦将今日所感,牢牢的记在心中。

    取人之长,补己之断,谁说现代人懂的就一定比古代人多?

    在有能力的人面前,依旧还是要听其言教,以补自身。

    若想将荆州军打造成强军,光是靠训练操演是不行的,同时也要集百家所长。

    刘琦双手抱拳,方要称赞一下孙坚……

    突然,却听到远处的夜空中,隐隐响起了一阵号角之声。

    “呜呜呜~~!”

    “呜呜~!”

    虽然距离较远,有些不甚清晰,但那角声顺着寒风传到刘琦的耳中,还是让他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孙静脸色一变:“是西凉军!”

    “哗啦!”

    “哗啦!”

    场内的孙氏兵卒纷纷都从火堆旁站了起来,并执起了军器。

    “君侯,快看!”孙静指着南面道。

    刘琦扭过头去,却见县城南面的那座高山上,突然间变的火势汹汹,浓密的烟雾升上半空,犹如一条烟龙盘桓在黑夜中,震声嘶吼。

    孙坚哼了哼,道:“传令,整军御敌!”

    “唯!”

    突然乍起的声音很快就惊动了其他营地。

    开始的时候,那些分散驻扎的孙坚军兵卒们只是在懒洋洋的烤火。

    可当号角声响起的那一刹那,四周街道上的各处驻地立刻发生了骚动。

    士卒们纷纷起身准备,由伍长和什长作为主要汇集兵卒的人员,呼喝士卒聚集应战。

    虽然孙家军的士卒们也有些紧张情绪,但却没有慌乱的迹象。

    毕竟这些士卒都是跟随孙坚走南闯北,鏖战多年的锐士,算是见过大风大浪。

    和所有人不同,孙坚的表现或许要用另外一个词来形容……亢奋!

    ‘呜~呜’的号角越来越响,城东各街道中的喧哗声也越来越大。

    包括荆州军的那一面,也已经有了动静,刘琦这里隐约都可以听的清楚。

    显然是黄忠和文聘的动作也不落后于孙氏诸将。

    孙坚擦了擦还略有些油渍的唇角,道:“五日前方才战退的凉州贼,怎么短短几日,竟又出现了?”

    孙静也是有些疑惑:“我等与西凉军鏖战了半年之久,西凉军每次进攻的间隔都有半月以上,这次如何转了性了?”

    刘琦心中略有些紧张。

    看起来……董卓果然是震怒了,他似是要给己方些颜色瞧瞧。

    奏请天子将雒阳立为东京的奏疏已经打上去了,而关于这封奏疏的流言也已经在雒阳附近散播开了,雒阳本土的豪族官绅都应该知道了这份奏疏的内容。

    刘琦估计,现在整个雒阳城,上至九卿门阀,中至士卒豪富,下至黎民百姓,必然都已经被挑拨起了心中的反抗意识。

    他们不想要离开雒阳,不想离开这座可以代表身份的繁华都市。

    董卓眼下受到的政治压力可想而知。

    爱屋及乌,现在的董卓想必是爱死了刘表,爱死了荆州军。

    爱尔等如何不亡?

    西凉军突然来袭,并不是冲着孙坚……果然还是冲着他们荆州人来的。

    虽然刘琦为应对西凉军,已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但事到临头,他心中还是不免忐忑。

    毕竟,对手是一支如同饿狼般残忍的强军。

    刘琦深吸口气,用最快的速度缓解紧张感,让自己趋于平静。

    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紧张也没用。大不了再死一次。

    眼下,得先打乱孙坚的思绪,不能让他怀疑西凉军的这次进攻和荆州军有关。

    刘琦随对孙坚道:“君侯这半年多与西凉军几番交手,但鏖战的时节皆在夏秋之季,现天气转寒,夜间寒风凛冽……凉州军久居边塞,常耐苦寒,而君侯的主力子弟兵皆出自吴中和长沙,怕是不习惯中原的冬日之冷。”

    孙坚皱起眉:“刘公子之意,是董卓算定我军不耐寒冷,故而乘隙相攻?”

    刘琦认真道:“难道君侯觉得不是吗?”

    刘琦说的话,确实有道理,北方的冬日对于南方士卒来说,确实会对他们的战力有影响。

    孙坚的思路也因此被刘琦给带跑偏了。

    “事情紧急,为报君侯同袍之恩,刘琦与荆州军愿意与君侯共同抵御强寇。”

    孙坚颇是诧异的看了刘琦一眼,心中隐有些波动。

    自己其实一直没太给他好脸的。

    但到关键时刻,这小子表现的居然还颇有血气。

    倒是个胸怀磊落之人。

    孙坚转头吩咐朱治:“君理,立刻卓将士们各归其部列阵抗敌,还是依照原先的阵势,程普、韩当、黄盖去守东、西、南三面,北面自由孙某亲自去挡,尽量将他们挡在外街,不能让西凉军纵入过深!”

    朱治领命,立道:“唯!”

    刘琦道:“荆州有精锐七千,愿助君侯一臂之力。”

    孙坚犹豫了一下,道:“刘公子若愿助战,便让五千将士随孙某去县城的北面临敌,再派两千人驰援县城之西,那里有我麾下别部司马程德谋镇守“

    ”阳人县只有东、南两面有土墙,夯实的虽不坚固,却也算有掩体,但西、北两面并无城廓,需以主力兵将应对才是。”

    刘琦后世看电视剧时,攻城的一方和守城的一方,都是在城下展开攻坚战的。

    被攻打的城池是用石砖堆砌的城墙包围着,看着又高大又坚固,可实际的情况并非是这样的。

    汉朝诸城,类似于雒阳、长安或是规模较大的郡国级城市,倒是会用筑城包城,因为城中有很多具有实力和能量的门阀望族会资助封城。

    可封城的范围,也不可能是所有人口的居住地,仅仅只是城池最中央的经济中心地带,而且筑城的材料,大多也是以土夯实的高墙,并非砖石堆砌……

    七八成的民众居舍则是被封锁在城墙之外。

    想想也是,数十万口的居民,又没有高层住宅,都是平房,得在多大范围包筑的城墙,才能将下辖之民全都封入城内?

    都城和郡国级的城池尚如此,就更无需说县级的城池了。

    至于类似阳人县这种县级城,根本就不可能会有城墙包围。

    最多也不过是在县城外的一些特殊地域,建造一些矮小的土墙,作为战时用的临时壁垒。

    这种矮小土墙的高度、厚度、长度、密封度都很差,比高门大户的院墙差不了多少,用处有限。

    御敌之事不可懈怠,孙坚军的将士们以最快的速度各归其岗,准备抵御来犯之地。

    而刘琦也在吕胥的护卫下,先是赶回了自己的行营,然后再前往城北与孙坚合兵。

    来到自己的行营,发现荆州军的士卒在黄忠、文聘等人的召集下,已是处于整装待发的阶段了。

    刘琦抵达之后,看向诸人,问道:“异度先生和蔡司马何在?”

    蒯越和蔡勋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二位率领各自麾下的部曲,火速赶往县西,那里有孙坚军程普在彼,县城西面没有掩体,两位引兵将助程普坚守,多加小心。”

    “唯!”蔡勋和蒯越领令。

    “曼成,张司马。”

    “在。”

    “二位引斥候部和骑兵部驻于县中,与西北两面来回传递消息,让我随时知晓各方动向,若是异度公和蔡司马那边事急,二位也可自行引军接应。”

    “唯。”

    “仲业领步卒营,在西县的街道埋伏布阵,配合孙氏兵将正面御敌。”

    “唯。”文聘应诺。

    “汉升与某,率弓弩营去西县外的屋舍埋伏,策应诸军。”

    “唯。”黄忠领命,然后道:“公子也要去?西凉军骁勇,公子或留守于城中,较稳妥。”

    “拿我彤弓。”

    刘琦吩咐吕胥,然后郑重的对黄忠道:“汉升,此战我必参与,还请司马勿要劝阻。”

    黄忠沉默良久,方点头道:“如此,公子可与末将同行。”

    随后,各部将士依令,火速前往各处。

    去往县西的路上,刘琦问黄忠:“汉升,我不明白,西凉军既是乘夜而来,为何不暗中潜伏偷袭县城,反倒是大张旗鼓而至?”

    黄忠微笑道:“西凉军与孙坚鏖战半载,偷袭阳人的事,他们原先定也做过,估计没什么作用……如末将所料不差,孙文台在县城周边,必有多处哨探,“

    ”我观那成南的福山上,便可长远瞭望,适才西凉军的号角响起同时,末将曾观福山上有烽火烟雾为警,必是山上的军卒也已看到西凉军的进军行迹了,如此,西凉军即使潜行,怕也无用,倒不如强攻了。”

    刘琦恍然的点了点头。

    他仰头看向天际……

    夜色如墨染,冷月如弯钩,县城街道上士卒们取暖的篝火,犹如遍布在那夜空的星辰。

    刘琦紧紧的攥住了手中的彤弓,手上的青筋因充血而微跳。

    今夜之战后,适才那些围绕在篝火旁的人,不知有多少人会化为繁星,从此再也不会知晓世间的冷暖。

第一百零一章 风!风!风!(第八更)

    孙坚军在进驻阳人城的时候,加紧时间在城东和城南修筑了低矮的土墙作为屏障。

    因为阳人城的东南面临着福山,那里是自周朝以来人们寻幽,祭祀,求福的地方,《诗经·樛木》中曰:南有樛木,葛藟累之。乐只君子,福履绥之。

    由于在春秋之时,这里也是楚国称霸的征战要地,因此亦有古寨墙的遗址在此,孙坚屯兵后,便立刻命韩当和黄盖等人以遗址为基础,在此夯实土墙,用做屏障。

    只是阳人的西、北两面并没有屏障掩护,孙坚没有能力在这里建造大型的防御工势,因此每次鏖战,阳人的西、北两面也都是最难防守的地方。

    也正因此,西北两面之民已被孙坚尽皆驱散,所有的屋舍中住的都是将校兵卒。

    不战时,这街道和屋舍便是驻军之地。

    战时,这里的街道和屋舍就是他们对抗西凉骑兵的一道屏障。

    虽没有土墙为屏,但利用屋舍作为防御工势,一样可以限制西凉骑兵的发挥。

    只要不跟西凉军在平原上作战,孙坚就无惧。

    孙氏兵将和荆州军埋伏于东,北两方的街道或是屋舍中,静待西凉军的到来。

    虽然适才夜空中有了角声,但西凉军并未突然出现,反倒是给了孙刘两军一些准备的时间。

    刘琦和黄忠趴在城东一间屋舍上,静静的遥望着黑夜中的迷雾。

    “孙坚在福山安置巡哨,居然可以令西凉军无法偷袭县城,那福山绵连纵横,只能从县南登上,西凉军想拔掉他们,也无计可施。”刘琦趴在房上,还在认真揣摩着孙坚的布局。

    黄忠亦是感慨道:“末将久居南方,少与北方军卒打交道,只对南军颇鼠年,闻孙破虏当年在长沙破区星,就有行军严缜的作风,据说当年他与区星几番交手,贼军多有劫寨之谋,却因孙破虏布置安排的周密,从无一次成功。”

    刘琦感慨道:“西凉军和孙坚打了大半年,连华雄都死在他手里,想必是深知孙文台用兵之能,知道乘夜来袭,也会被他发觉……反倒是不如不做遮掩,大举进攻,以振士气!”

    黄忠点了点头,道:“或许如此。”

    话还没等说完,突然听到远处的黑暗中,依稀响起了一些声响,有人声也有马声,有吆喝声还有叫喊声。

    “西凉人至!”黄忠深吸口气,低声道。

    而离刘琦隔着一条街的屋舍上,孙坚立刻让人传递暗号,示意将士们做准备。

    一道一道的口哨声响起在阳人北城的街道之中……

    所有严守埋伏在此的兵卒,皆打起精神,握紧手中的环首刀或是弓弩,依仗着街道上遍地的篝火,紧紧的注视着黑夜。

    所有人,仿佛都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犹如山雨欲来一般的感觉。

    “啪嗒。”

    “啪嗒。”

    “啪嗒。”

    远处黑夜中尚不见人影,但清脆的马蹄声,却愈发不能掩饰,逐渐靠近。

    刘琦趴在屋顶上,手中握着他的彤弓,掌心中隐隐有些汗水。

    他似乎都能感觉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几乎都要跳出自己的胸膛。

    “该死,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没出息了。”刘琦用牙齿狠狠的一咬自己的嘴唇,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跟随黄忠练习弓术也有一段时间了,今夜算是他出征以来第一次临逢大战。

    当年在巨野当代县尉的时候,他也跟随过县军平定过几次贼寇,但皆为小打小闹,而且都是各地的县军联合郡兵剿贼,根本不需要刘琦这位县尉亲自临阵,他最多就是远远的看……

    但今天不一样了,这是他和他治下的军队,亲临战场一线。

    而且对手还是闻名天下的西凉军。

    刘琦本可以不用临阵,在后方等待前阵的结果就是,但他没有这么做。

    对他而言,今日之战是一场开局,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上战场的次数将越来越多。

    难道身为荆州少君,长公子,有人挡在他的前面,就不会有任何危险吗?

    当然是不可能的。

    没有人可以永远保证他的安全。

    战场的刀刃和箭矢,不会因为他是荆州的少公子,就刻意去绕过他。

    随着时间的推移,想要杀他的人会逐渐增多,不知凡几。

    躲避在后方,不经过任何磨砺,一旦真的出现危机,自己怕是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曹操,刘备,孙坚,袁绍,吕布,公孙瓒……只要是在汉末闯出过名堂的,都曾亲临阵前,千枪万刃,冒矢石交攻。

    哪怕就是屡战屡败,总爱给人送经验包的孙十万,也有他的长处……射人不行,专业射虎。

    刘琦觉得要成大事,就一定要临阵磨砺自己,不求自己能达到张八百的程度,但至少不能输给孙十万。

    ……

    黑暗中的动静越来越大,浓雾后面的人影随着马蹄声也似是越来越清晰了。

    很快,便见几骑身影破雾而出,直接冲入了阳人的街道,紧随其后的还有更多的骑手!

    是西凉铁骑!

    而伴随着西凉铁骑突入街道,还有着黑暗中,西凉军突然响起的口号。

    “风!风!风!”

    这口号,是古代人常用的突杀讯号!

    西凉铁骑和京中八营一样,是以其锐士的特长而为其营命名。

    如京师八营的中弓兵精锐,射声营,其名之意是指他们能够‘觅声而射’,这名字是做出一个夸张的比喻,并不是指他们真的能够射声。

    而相对的,西凉铁骑也是如此,‘铁骑’也并不是指这些骑兵和战马真的是身披重铁甲,而是比喻这些凉州的骑兵剽悍,悍不畏死,战斗力之强悍犹如铁铸。

    但西凉铁骑若是在沙漠戈壁或是在平原战场上,或许是无人可挡,但在阳人城中四处都有建筑物作为障碍的街巷战中,就失去了冲锋的优势,调转马头或是拐弯挪动时,容易周转不灵,暴露于敌前。

    这也就是孙坚一直在阳人县中坚守,不随意出县与西凉军作战的重要原因之一。

    很显然,今日的西凉军准备颇为充足。

    他们在与孙坚军经过了多次街巷战后,积累出了不少的经验。

    那些当先冲进街道的凉州精骑并没有继续向县内深处走,而是犹如狼一样的高声呼叫,并四散向着各个街区中分流而去,并没有聚集。

    “风!风!风!”

    刘琦可以肯定,西凉军原先在聚集性的冲锋战中,一定是被孙坚打败过,不然不可能一进街巷,就开始四面八方的零散活动。

    那些西凉兵的身后没有箭壶,却都背着一柄一柄的木制标枪,枪头被削的很尖锐。

    街道上的篝火,眼下并未被完全扑灭,映照着这些从西北驰骋而来的悍卒因风吹日晒而黑而透红的脸颊。

    这也是孙坚蓄意为之。

    毕竟一会,他们的主要攻击手段是弓弩,若是没有光源,对于孙坚军来说,是极为不利的。

    射声锐士毕竟只存在于京师八营,且有夸大之嫌。

    借着街道上篝火的亮光,黄忠看到了那些西凉铁骑背后的标枪,心头一沉。

    他急忙一把拉过刘琦:“公子,需谨慎!”

    “风、风、风!”

    “杀!”

    突然,那些冲入县内的西凉骑兵仿佛都炸开了锅!喊叫声异常之大!

    刘琦的临阵经验没有黄忠丰富,很多预先的危险他看不出,但黄忠却能感觉出来。

    但也正因为如此,有黄忠在刘琦身边,就可以最大程度的保护刘琦的安全。

    黄忠拉过刘琦,让他紧挨着自己趴在屋舍顶上,然后伸手取过身边的一面铁盾。

    藏身于屋舍上,虽然可以居高临下,并不需与西凉军正面冲突,最大限度的减少己方受伤几率,但同时也有一个弊端。

    那就是一旦被确定为目标,便局限了逃脱或是躲闪的路径,被对方命中的概率较高。

    这种情况为保证安全,铁盾就需随身携带。

    “风!风!风!”

    那些冲进来的西凉铁骑,一边高声呼喝口号,一边抽出了身上的标枪,然后对着街道边的屋顶上抛掷而去。

    很显然,这半年的时间,他们跟孙坚交手已经打出了经验。

    即使看不见屋顶上的人,却也能断定上面有埋伏。

    那些西凉军抛掷标枪极有手法,他们不是平行抛掷,那样打中目标的概率极低,他们是将标枪向高空抛掷,然后让标枪划出一道优美却又恐怖的弧形,重重的向房屋顶上扎去!

    这种手法,就很需要技术了,不是随便来一个阿猫阿狗都能做到的。

    汉朝的普通民舍占地不大,屋中的使用面积最多也就是十个平方,其屋顶的面积也可想而知,在上面想要躲避攻击,难度很大。

    不能多,只能防!

    黄忠拉过刘琦,让他在自己身边,然后,便见他翻过身来,拿起身边的铁盾,仰头望天。

    很快的,便见一直木制标枪划出一条弧线,直奔着两人垂直掉落。

    黄忠用右手执铁盾,在标枪即将落下的一瞬间,用力一挥,直接将那标枪打飞出去。

    标枪和铁盾相撞,发出‘咣’的一声闷响。

    紧接着,黄忠又连续打落了三柄标枪。

    而其他屋舍上的一些弓弩手,却没有黄忠这样的手段。

    他们有些人或是仓惶不及,有些人或是用铁盾护住周身不够周全……

    惨叫声透过夜空传到了刘琦的耳中。

    刘琦的眉头皱起,咬紧了牙关,他知道这些叫声中,双手因愤怒和痛惜而略略发抖。

    那喊叫的,不只是孙坚军的士卒,也有他们自己荆州的兵士。

    战争中,死伤必然难免,这是无法改法改变的事实。

    但经过战争的淬炼,那些活下来的士卒,将会得到极大的锻炼和充足的临阵经验,使得他们可以在今后的战场上存活几率更大,也可以将经验传授给新招募的士卒。

    没有血和死亡作为铺垫,就不可能练出一支精锐之师,再强的将领也一样。

    隔着一条街的孙坚,也和黄忠一样,挥舞着铁盾,打走标枪。

    待感觉到西凉骑兵投掷的标枪频率下降之后,孙坚猛然起身,手持角弓,拉满弓弦,对着下方的一名西凉骑兵一箭射去。

    “放箭!”在自己放箭的同时,孙坚同时一声高喊,他的声音竟能盖过下方西凉铁骑的呼喝,响彻在县城街道的半空中。

    那一箭射下去之后,便听‘扑哧’一声响,一名西凉骑卒惨叫着跌落下马。

    而屋顶上的藏匿的所有弓箭手,在孙坚的带动下,纷纷起身,向着下方的西凉骑兵开始了一阵阵的箭雨攻势。

    “风!风!风!”

    “杀!”

    只是在一个瞬间,整个阳人县犹如炸了锅,喊杀声皱起,房上房下,都呈现出一片空前的混乱景象。

第一百零二章 绝不落空(第九更)

    骤然之间,还是静悄悄的阳人县北面,出现了喊杀、马蹄、弓弦、还有各种杂乱的口令的声响,街头巷尾在不知不觉间,竟变的一片混乱。

    街道两旁得屋顶上,弓弩手射出的箭如同狂风暴雨,在月光和街上篝火光亮的映射下,交织成了一道模糊却又致命的箭网,铺天盖地的罩向了那些西凉军。

    当先的西凉骑卒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硬生生的受了这一轮突袭,纷纷跌落下马,发出痛苦的哀嚎,身体落在了街道上。

    这一切只是开始。

    紧接着,更多的西凉骑兵从后方驰援进入了阳人县的街道。

    新冲进来的西凉骑士不再是手持标枪,他们带着箭壶和弓弩,在奔走的过程中,开始对着屋顶上那些已经露头的弓弩手进行反击。

    房上房下,箭矢你来我往,谁也不肯退让半分。

    还没完,县外又出现了一片亮光,很是刺眼。

    又有一批西朗骑士一手持马槊,一手持火把,奔到县内的屋舍旁,将那些火把丢在房屋的墙角,亦或是将火把向着屋顶扔出去。

    土砌的屋舍并不容易点燃,但很多屋舍旁边却堆积着厚厚的干草。

    这就成为了引燃物!

    虽然天气很寒冷,但还是有一些屋舍的周边逐渐被火把引燃,星星点点的连成一片,形成了一片火海,将适才还是昏暗的县城街道照的发亮。

    不止是骑卒,手持盾牌、长戟、环首刀的西凉步卒,也冲进了街头巷尾,他们沿着街道的两份向里快速推进,替西凉骑兵承担更多的攻击。

    黄忠放下铁盾,将黑弓握在手中。

    “公子,要反击了!”

    刘琦深吸口气,从屋顶上站起身来,架起了手中的彤弓。

    ……

    西凉军大举攻入街道内,而埋伏在县内的孙刘步卒,也都露头,开始和街道上的西凉军进行短兵相接的血战。

    适才还显得空无一人的街头巷尾,顷刻间便被两军士卒挤满,一场肉搏战瞬时展开。

    刘琦适才还有些没太弄明白,敌军让西凉骑兵当先进入阳人城的意义……

    毕竟这里不是平原,而是城池街道,让骑兵冲进来,对骑兵来说是不是有些吃亏?

    不应是以步兵为先驱么?

    但事实证明,刘琦想错了。

    即使没有像是在平原上,有那么巨大的优势,但只要是在平坦的陆地上,骑兵的优势就是存在的,这是客观不变的事实。

    荆州军的步卒由文聘指挥,而孙坚军的步卒则由朱治指挥,在北城的八条主要街道上,凭借屋舍与早就设好的拒马,与西凉兵拼死交战。

    荆州军的战力较弱,士卒尽量不做独战,而是依靠文聘的指挥,稳扎稳打,并以伍、什为最基本的接战单位,抱成一团徐徐推进,尽量不要落单,不给西凉军抓住他们弱点歼灭的机会。

    可孙坚军的那些悍卒,打法就和荆州军很不一样。

    孙家军的士卒一个个全凭悍勇之力,手持利刃拼死的冲向西凉军,仿佛不知道何为恐惧。

    特别是为首的敢死悍卒,他们手持环首刀,一刀接着一刀的砍杀推进。

    他们的每一刀都是罩着对方的要害上去劈砍,即使是被西凉步卒的刀砍中身体,但只要是在能够续战的情况下,也绝不退缩。

    孙氏悍卒踏着血红的脚印,犹如人肉推土机一样的向前迈进着,迈进着……

    而西凉军步卒在和孙坚军步卒交锋的过程中,论及悍勇程度,竟稍落于下风。

    但孙坚军的悍卒面对西凉骑士,也是陷入了苦战。

    这就是西凉骑士第一波冲进街道的原因。

    因为在这个战场上,他们确实无敌。

    “啪嗒,啪嗒~”

    “咣!”

    “啊~!”

    街道上,西凉铁骑纵横驰骋,往来奔驰。

    他们的战马在加速奔驰的过程中,不断的撞飞着拦路的孙坚步卒,一旦相撞,便能直接将那些步卒撞的倒飞出去。

    有些步卒与战马相撞,就算是没有被荡开,可也是倒在了地上,一时间不能起身……

    随后赶来的战马的重蹄则践踏在他们身上,将他们活活踩踏,血肉模糊成一团……

    西凉骑士驱马在街道上横冲直撞,马上的骑卒同时也奋力的挥舞着手中的马槊,不管阻挡在他们面前的是敌方还是己方的军卒,只是不顾一切的捅刺过去。

    步卒们在应对雄壮的凉州马同时,还要小心战马上的骑士手中的兵刃,那些马槊或是长柄刀因为战马的速度而威力巨大,只要是不幸被沾上,兵刃的力道大到足矣将人体捅个贯穿。

    即使不在平原,但西凉骑兵的战斗力毋庸置疑,依旧是这个县城中最为强悍的。

    多亏了街道的宽度,给了孙坚军和荆州军反击的空间。

    街道不似平原,不能左右来回驰骋,只能是直来直往。

    一些西凉骑士在直线奔驰的过程中被长戟刺落下马,亦或因为坐骑被斩断马腿而跌落在土道上,随后便被一拥而上的敌军乱刃分尸……

    血如雾,刃如风,月如钩,人命如草芥。

    借着房上的火光和街道上的篝火,刘琦看清了眼前这一幕幕的生死相搏,看清了一个人从生到死的过程居然是那么的容易。

    仅仅是因为一刀,一撞,亦或是一箭。

    只是这么一会,他视力所及的街道就已经布满了尸体和断肢,甚至还有支离破碎的尸体……西凉军的少,荆州和孙坚军步卒的多。

    刘琦深深的吸了口气。

    他知道,要压制西凉骑兵,主要还是要靠弓弩。

    而孙坚和黄忠等人,率领着两军的弓弩手占据制高点,正对那些西凉骑兵的克星!

    这些并没有在战场正中的持弓人,是击退西凉铁骑的关键。

    刘琦拉动弓弦,瞄准一名西凉骑卒……

    弯弓搭箭,一箭激射而去。

    那支利箭在那名西凉骑卒的面上划过,将他的面部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在空气中溅射起一道血线,随后便深深的扎入到了土中。

    “啊……!”那名骑卒愤怒的高呼,掉转马头,怒目瞪视着房上的刘琦。

    但因为距离太远,且刘琦居高临下,占据着有利地形,他没有办法对刘琦做出反击。

    他恶狠狠的瞪视了刘琦一会,便纵马向别处驰骋而去,离开刘琦的射箭范围。

    黄忠亦是射出一箭,正中屋舍对面另一条街道上的一名西凉骑士。

    他没有看刘琦,却也知道他射偏了。

    仿佛就在黄忠的预料之中一样。

    黄忠大声喝道:“审、彀、匀、轻、注,缺一不可!审箭尚不能圆满?焉能射之!”

    刘琦沉思了两秒钟,开始平复心中杂乱的念头,努力集中自己的注意力。

    审箭的真意是聚精会神,不可旁骛,这是射箭的第一要诀,若是连这点都做不到,更无需谈下面四点。

    平日里,他在黄忠的指点下,做的都还不错,目下其箭术虽不能说是百步穿杨,可也是似模似样。

    以黄忠的话说,刘琦目下的箭术,堪可一用。

    但平日里箭术练的再勤再好,突然亲临战阵,那种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就好比人学开车一样,在驾校练的再熟,第一次上道也会因为紧张而出错。

    刘琦也不免因街道上的惨烈战事而导致分心,因而导致他适才那一箭射的极为仓促,连最基本的审箭都没有做好。

    但刘琦并不灰心,他稳定心神,从箭壶中再取一箭。

    他来这战场上,就是要超越自己,锻炼自己的。

    失败是正常事,若他能有黄忠和孙坚那样在战场上的定力和能力,那他就不需要特意来阵前磨砺了。

    这是他的短板,他必须要突破!

    刘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次弯弓搭箭,瞄准了一名西凉骑卒。

    这次,我绝不落空!

第一百零三章 愿披三重甲斩敌(第十更)

    审箭,心无旁骛,全神贯注,是审查自己与目标的位置以及风向等。

    彀!指拉满弓弦,前肩下捲最为重要。

    匀力,在近彀状态时最后一段背部加力,双臂用力以随时协调。

    轻乃指撒放之时,讲究那股齐收齐放,无需多力的身心合一之境。

    注乃是在张弓搭箭的最后,气力已竭,精神易散,此时却要集中精力,以取后继。

    这是黄忠要求刘琦谨记的六字要诀。

    何时融会贯通,何时箭术便会有所大成。

    听着麻烦,但若是真要实际操作起来,跟驾驶学校的:准备起动挂一档,车动之前开左灯,鸣号然后放手刹,起动必须半联动……那一套口诀差不多。

    好记的很。

    “着!”

    刘琦谨记口诀,按照平日里的练习发挥,一箭射出。

    “嗖——!”

    那羽箭夹裹着风势而去,竟是精准无误。

    划破空气,羽箭正中在一名西凉骑卒的颈上,直接将他侧面的脖颈射穿,他鲜血飞溅,翻身落马。

    “好!”黄忠在一旁喝彩一声,眼中闪烁出兴奋之色:“少君随吾继射之!”

    说罢,便见黄忠再次弯弓搭箭,在刘琦身旁又射出一箭,将一名西凉骑兵军射翻在地。

    他的动作流畅,且速度奇快,几乎都没怎么瞄准,好像真的能够做到那‘射声’的境界了。

    刘琦敬佩的看了黄忠一眼,随后亦是从自己的箭壶中取出一支箭……

    从射中第一箭开始后,刘琦的信心明显增长了许多,心态也自然而然的随之沉稳了许多。

    那种适才有些茫然紧张的感觉,随着这一支箭的命中,竟云消云散了大半。

    但是他的弓术依旧是有诸多不足之处,在一箭一箭的射出之后,旁边的黄忠亦是一边射杀敌军,一边给刘琦做一些短评指点。

    平日里,一百天的练习,对于刘琦来说,似也没有今天一天在战场上的进步快。

    他今天增强的不是箭术,而是心态。

    临阵的心态。

    对面街道上,其中一间屋舍上的孙坚突然冲刘琦和黄忠所在的方向喊了一声——

    “射马!”

    刘琦闻言一愣。

    射马是什么意思?

    黄忠只是微微愣神,接着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他对着一匹被射翻的西凉骑士所遗留下来的战马,一箭射出!

    那战马的侧颅中箭,扬起蹄子厮鸣一声,溅起来好大的沙尘,接着便重重的侧面摔倒在地,发出沉重的顿响声。

    “这是为何?为何要屠戮那些良驹?”刘琦诧异道。

    黄忠的脸上露出了惋惜之色。

    “孙破虏与凉州军几番鏖战,应是看出来凉州战马有识途之能,故让我等射之!”

    刘琦明白了。

    好的战马不仅能认主,而且还能识途归家。

    马毕竟也是一种群居动物啊。

    它们不只是能识别谁是他们的主人,更能记住日常的居住地,同时也能知道自己生活于哪个军中,哪个军中之人和马匹是它的同伴。

    说白了,西凉战马已经把西凉军当成了它们的族群,他们背上的骑兵仅仅只是他们族群中的一名伙伴,或许比别的伙伴更亲些,但也是伙伴。

    有骑士在,战马会遵循骑士的驾驭而奔驰,但若是没有骑士,它们则会凭借自己的感官返回属于它们的族群……也就是凉州军的大营。

    孙坚等人没有时间收拢并驯服这些战马,但是若让这些畜生自己返回西凉军,则他们日后就会继续驮着别的西凉骑士,继续来与己方为敌,成为巨大的威胁。

    可以说,对于孙刘联军来说,西凉战马要比西凉骑兵的射杀价值要高,而且是高的多!

    借着火光,刘琦仔细的观察了一下,果然那些被射杀的西凉骑卒,他们的战马并没有在原地停留……

    没有了驾驭它们的骑兵,它们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后,便开始掉头向着县城外的方向奔去。

    这些战驹居然真的是原路返回了!

    战马的价值真的很高,其价值相当于这个时代的坦克一样,好的战马可不仅仅是拿钱堆就能堆出来的,非得有天时地利缺一不可,若是能把这些西凉战马缴获归营,那自然是捡便宜的好事,但若是不能……

    刘琦暗道一声:“可惜!”

    便见他弯弓搭箭,瞄准一匹战马,一箭射出……

    西凉军的战力确实很强,他们冲入街道后,便一直不停的向前推进,致使荆州军和孙坚军的步卒在不断的伤亡着。

    当然,凭借占据制高点的弓弩手,和勇猛善战的孙军,西凉军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仅仅是冲入县城的西凉骑兵,眼下竟折损了近一半……

    反观西凉军的弓弩手,因为地利的优势,在这场战斗中的作用就非常之小。

    孙刘两军埋伏在房舍上的弓弩手,就如同索命使者,箭矢四面八方,如狂风暴雨般的向着西凉军袭去,令凉州军死伤不断增加。

    诚然,孙刘联军的步卒损失也确实太大。

    两军目下的战况,其实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眼下的局势,荆州军或是孙坚军,若想要将战局的天秤向己方压下来,除了要用埋伏在屋舍上的弓弩手压制西凉军外,还需要在巷战中挽回局势。

    可谈何容易!

    但也不是不可能。

    ……

    荆州军的步卒,目下的指挥者是文聘。

    文聘很稳健,他没有亲临前阵,只是在后巷指挥调度,并冷静的观察着战场的情况,派人不断的去前阵搜集信息,从各街巷的战况中搜集可以反压西凉军的情报。

    通过北面进入阳人城街道的外街共计八条,这八条中,孙坚军的朱治和孙静、孙贲叔侄各自指挥兵马稳守三条,而有两条则是交给了文聘。

    由于要防守的街道较少,相比于朱治和孙静、孙贲,文聘这边的压力要小许多。

    也因此,他就能够腾出手来,去探听到更多的消息,做更多的布局。

    文聘虽然一直在稳健的防守,但他心中清楚,这一切都是为了反败为胜。

    “文司马!”

    一名浑身血迹的曲长从前街巷战撤了下来。

    他的左臂有些轻伤,但并无大碍,手中的环首刀刃上,鲜血正顺着剑刃一点一点的低落,洒在土道后,夹裹着灰尘逐渐干涸。

    “你受伤了?”文聘皱了皱眉,上前观察了一下他手上的伤势:“可速速去后街调养。”

    “小伤尔,不碍事。”那曲长冲着文聘道:“当务之急,是想办法除掉对方在街口的西凉贼首,某适才在前阵,观我军负责镇守的左街街口,步卒汇簇,弓弩手列阵,壁阵严密,如没猜错,当是这支凉州军贼首亲临前阵坐镇!”

    文聘闻言顿时精神一振。

    他急忙找过过士卒,将一架竹制高梯搬了过来。

    那梯子立在房沿边上,文聘顺着木梯“噔噔噔”爬上去,借着火光往北方瞧去……

    街口处,果有一小队人马已经来了街口,却不向县里冲锋,只是坐镇于外,静观县内战事。

    那些手持弓弩的西凉军步卒,围绕在一个骑马者的身旁,虎视眈眈的注视着县内的巷战。

    看来,城北久战不下,凉州军伤亡惨重,对方的主将似已躁动不安。

    这是亲自来前阵督战了。

    八条街道中,文聘负责一这块的压力对于西凉军来说不大,因此那领军主将便坐镇在此。

    文聘估算了城北这支来进攻的西凉军数量,估计对方最少也是校尉级以上的人物。

    战场之上,要伤一个校尉级的人物……很难,很难,但并非不可能。

    毕竟对方心急了,来了前阵,这就是有机会。

    文聘下了竹梯,自言自语道:“彼虽临前阵,但护侍颇众,恐难取之。”

    那曲长道:“文司马说的是,彼虽轻率,然我军却需有敢于冒死的勇武之士不可。”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文聘身后一人闪身出来,拱手道:“文司马,卑下愿意一试。”

    主动请缨的人,是魏延。

    那曲长大喜,道:“魏队率豪勇,或许可当此重任!”

    文聘却显得很犹豫。

    “魏队率虽勇,却为公子深爱之人,不便轻使有失。”

    魏延急忙道:“司马放心,卑下力大,愿披三重甲去,事若不成,定也能折返。”

    文聘闻言长叹口气,很是无奈。

    这小子真是初生牛犊,说出的话犹如十几岁的孩子一般。

    虽然他确实就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孩子。

    古代步卒基本都是近身作战,若穿重甲根本不适合机动,还谈什么斩敌?

    再说天底下哪有人能披三重甲?穿的下吗?

    思虑了片刻,方听文聘缓缓而言:“没有什么三重甲,你要去,便着单甲大氅而去,我亲自带兵护持着你,能成就成,成不了便退,可千万不要逞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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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从单骑入荆州开始介绍:
“生子当如孙仲谋,刘景升儿子若豚犬尔。”
初平元年,被曹操称为猪狗儿的刘琦站在宜城的大门外,替他父亲刘表走进了荆州。
如何不当豚犬儿?
好儿子就要替父亲承担困难。
单骑入宜城解决宗族,太危险,我替父亲去。
对付内忧外患的荆州,太繁琐,我帮父亲弄。
结交诸权贵纳夫人……父亲您年纪太大了,还是我来吧!三国从单骑入荆州开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从单骑入荆州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从单骑入荆州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