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刘琦的“伴伴”
张允带来的消息,确实有点出乎刘琦的意料。
自己出兵好像还没多久吧?
襄阳那边便已经等不及了么?这么着急结亲……蔡瑁的行动速度倒也是够快的。
看来,他是不再抱希望能够让蔡觅嫁与刘表当后妻了,于是孤注一掷,索性就把赌注全都转移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蔡瑁若是想联姻,刘表自然不会拒绝。
与目前的南郡第一大族蔡氏联姻,本身也是刘表维稳荆州计划中的重要一环。
那两人也算是互惠互利了。
不过想来,整件事情中最高兴的人莫过于蔡觅了。
自己终归是逃不出她的魔掌,呵呵。
刘琦拱手道:“多谢兄长相告此事,不然等上雒之事了结后,回了襄阳我才知晓要成婚,却是措手不及。”
张允不知道刘琦和蔡觅私下里早就已经突破了男女界限。
在他的概念里,刘琦现在应该还是个雏,怕是连女人是什么滋味都没有尝过呢。
张允这个人,不仅仅有军事才干,同时他的脑筋也活络,情商也比一般人要高。
他深知,他在荆州若想仕途通顺,不但要借助刘表父子与他的亲戚关系,还要干出一番事业……
当然,还得要去取悦上官。
刘琦目下就是他的上官。
在得知了刘琦将会和蔡氏联姻后,张允便在心中打起了小九九。
思来想去,要成功取悦刘琦这样的年轻人……只用一法,定保成功。
“伯瑜入了太学后,便一直混迹于朝野和地方,来南郡之后,也是致力于为舅父分忧,处理荆楚诸事,竟是将自己的大事都耽误了。”
张允的话,说的模棱两可,让刘琦有些疑惑。
自己耽误什么事了?
“兄有话不妨直说,我猜不准兄长之意。”
张允捋着自己的美髯,一脸肃然的从怀中取出一卷缣帛,放在刘琦面前的长案上,轻轻的推向了刘琦。
“伯瑜,这年轻气盛的年纪,切不可辜负了大好的年华啊。”
张允这个动作……让刘琦感觉很熟悉。
后世的时候,社会上那些走后门打通关系的……给人送现金或是送卡送名贵物品的时候,不都是这个姿势么?
把装满现金的箱子摆在桌上,打开箱子露出那一捆捆的鲜红纸张,满面微笑,身躯半躬,然后缓缓的将东西推向他要贿赂的人……
时隔一千八百多年,这姿势居然一点没得到进化,竟然是贯穿古今。
不过张允送的这个东西只是一卷缣帛,从外观上看没有一点金贵的样子。
这什么东西,居然还值得这样一送?
张允捋着美髯,挺直腰背,依旧是那副忠义两全的模样。
“衣解金粉御,列图陈枕张,素女为我师,仪态盈万方……伯瑜也到了适龄之年,该是学些正经东西的时候了。”张允的表情严肃,但说话的语调,让刘琦感觉有点不三不四。
刘琦将那缣帛展开,大致扫了几眼后,乐了出来。
不过他不是因为高兴的乐……而是被张允气乐的。
难怪曹丕著作的《典论·奸谗篇》中,会把张允位列于佞臣之中……
虽然汉时已经有了类似于‘素女书’这样的各种关于人类应如何创造下一代的文字与图谱教育性典籍……但张允刚刚到自己麾下,就给自己送这样的东西,这不是有意把自己往歪道上领么?
就算是此物在士族群体中也算是流行风靡,但终归有点……
张允这是选错职业了,以他的所作所为,其实更适合当宦官伴伴之类那样的角色。
刘琦觉得张允有点生不逢时,他要是早生些年头入宫打拼接近刘宏,或许就没有十常侍什么事了。
“兄长!”刘琦的面色有些发沉,用食指关节轻轻地敲打了两下桌案,严肃道:“汝需知晓,这里是军营,可并非是那勾栏之所。”
张允听出刘琦的语气似有不悦,心中不由一紧。
这怎么还给他惹急了呢?
张允忙拱手道:“末将知罪!末将绝无疏渎军营之意,然末将毕竟与公子有亲,相赠此物,实乃是知公子不久就将成婚,完全出自于一片热枕之心,只是时宜不对,还请表……还请公子恕罪!”
说罢,便见张允单膝跪地垂头。
刘琦很满意张允的态度……其实他对于张允的性格并不讨厌。
张允有一定的军事能力,而且非常会察言观色,颇会谄媚。
说白了就是有眼力见,知道怎么让人高兴开心!
这样的人虽然不如黄忠和文聘那等忠义之士用着放心,但在一些不能见光的事情上,用张允这样的人反而比用黄忠和文聘更加顺手。
再说了,人非草木,每个人都需要精神和身体上的满足。
刘琦再有志气,他也是一个男人,特别他还是从充满了娱乐活动的后世穿越回来的。
汉朝的娱乐活动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单调了。
他也需要放松,也需要快乐。
他也想在日常生活中,找几个有意思的狐朋狗友……或者说是狼友帮他找乐子,解解闷。
为什么历史上很多皇帝明知道谄媚之臣不好,却还偏偏要亲信那些人?
将心比心,谁也不希望身边的人一天天都跟苦大仇深似的,从早到晚高喊什么‘匡扶汉室’‘救黎民与水火’‘平定天下’‘拯救苍生’之类云云。
干事业归干事业,但该悄悄享受的时候也得享受一下。
谁也不是生来就注定要一世背包袱活的。
只要刘琦自己心里有杆秤,有个底线,别过了底线就行。
刘琦漠然的盯着张允,手指在桌案上一下一下的敲打着。
“咚、咚、咚……”
两个人就这样彼此对视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
张允的心随着桌案上发出的响声而变的越发忐忑,他后背的衣物亦是被汗水浸透了。
太大意了!
眼前这个表弟,早就不是他当初所认识的那个人了!
适才他让自己统领斥候部的时候,自己就应该琢磨过来的。
真是一时大意,竟还将他当成了懵懂的少年郎……
殊不知军法无情,刘琦若是真想以魅惑主帅的名义治张允的罪,张允就必须认栽。
看着张允脑门上的汗珠开始顺着脸颊滑落,刘琦估计自己给他的心理压力差不多够了。
让他心中明白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即可,无需逼迫的太狠。
毕竟,还得让他以后给自己当个伴伴呢。
驾驭手下之人,一在平衡,二在气势威压,三在威压后……打一棒子给个甜枣。
“罢了,兄也是一片好心,这份心意,琦领了。”刘琦拿起桌案上的那卷缣帛,冲着张允晃了晃。
张允如释重负,赶忙道:“多谢公子!”
“不过下次要是再给我这些东西,却要分分场合,军中无父子,更何况你我兄弟乎?该在军中呈的东西在军中呈,该在家中赠的东西在家中赠,明白了吗?”
张允闻言不由长出口气。
好厉害的小子,年纪轻轻,竟颇有人主之势。
“末将谨记!”
“好了,兄长且先去休息吧,随时等候调用。”
张允一边向着刘琦道谢,一边出了营帐。
刘琦则是拿起张允送给他的那卷缣帛,翻看了几下之后,便扔在了桌案上,摇头叹息。
“唉,画的委实粗糙,一点立体感都没有,都是平面图,五头身男,三头身女的,姿势也单调……还不如我自己画的耐看呢……回头需找个时间让这时代的人知道何为妙笔丹青。”
……
南阳郡,鲁阳县。
袁术正坐于上位,仔细的静听主簿阎象向他陈述各地的情报。
袁术大概三十五六岁左右,高高的个子,略显青白的脸,唇上的两撇横须和下颚的短髯修理的整整齐齐,很是耐看,英武中略带一丝戾气。
他的身边矗立着四名甲士,个个横眉冷目,严肃而齐整,这都是他当初离开雒阳时,从典军师卫营中带出来的亲信。
主簿阎象今天给袁术说了两个消息。
一个消息是由韩嵩书写,刘表命人传抄散布于天下的护君盟文。
刘氏宗亲中的两牧一史齐齐出兵,南北呼应准备齐至雒阳护君,声势颇大。
另一个消息则是袁绍派人给袁术带信。
袁绍此刻已经返回了渤海,欲往渔阳同刘虞谈判。
他给袁术置书,阐明了目下宗亲之盟占据大义,不可力敌只可智取。
他此次去见刘虞,是想拥立刘虞为帝,希望袁术能够支持他。
袁绍的盘算,此事一旦成了,不但可以分化宗亲之盟的势力,将其打压下去,同时关东郡守们也可以借此指雒阳的天子刘协为孽种,转而投效刘虞。
如此,己方在名义上便与董卓相持平,不会再有丝毫的政治劣势。
阎象说完这些事后,却见袁术长叹口气,暗自念叨一句:“刘氏宗亲,袁本初……皆有异志呀。”
第七十七章 袁术的表情
在当下诸郡守的联盟中,虽然应盟的刺史和郡守不少,但敢于和董卓麾下的西凉军正面对抗的,其实并没有几人。
如今与董卓对抗的关东联盟,其主要兵力分别屯扎于河内,酸枣,鲁阳三处。
河内战场处主以袁绍和王匡为首。
但袁绍已是去往渔阳与刘虞摊牌,而王匡麾下的从事韩浩则屯兵于孟津,并分泰山兵在河阳津驻守,却被董卓以精锐兵将经小平津渡过偷袭其后,将王匡军打的几乎全军覆没。
酸枣那一面是以臧洪,刘岱,桥瑁,张邈等一众为首的联军,但因为兖州诸郡守的内部关系较为微妙,彼此暗藏心思止步不前,只派遣零星的小股战力去骚扰董卓,根本没有什么大规模的军事行动。
河内和酸枣战场一个失利,一个裹足不前,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能够对董卓造成威胁的只有袁术和孙坚这一路。
这两个人目下分工明确。
袁术在鲁阳征调粮秣,为前方的孙坚供粮。
而孙坚也不负众望,虽然在梁地先被徐荣击败,但孙坚后发制人,在阳人一战中战败胡轸,斩杀华雄,一举扳回劣势,也算是和西凉军打的有来有往。
可也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汉室三刘的护君联盟结成了。
护君联盟成立,盟书布告天下,一时间竟将袁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到底是让孙坚进兵,还是不让他进兵?
而且袁绍的书信也同时送了过来,说是他准备拥戴刘虞称帝,让袁术支持他。
这两方的行动,算是彻底将袁术原本率先打下雒阳占据制高点的计划击了个稀烂。
所有的事情,都得推盘重新起做了。
……
袁术坐在正厅,听阎象将这些事一样一样的给自己分析完后,不由大感头疼。
他闭着眼睛,用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问阎象道:“如今三刘联盟结成,形势骤变,袁绍又要拥刘虞为帝……以先生看,值此非常时节袁某该当如何行事?”
阎象这个人在袁术麾下以思虑周全而著称,无论是什么事情都能够考虑的面面俱到,因此袁术方才委任他为主簿……放在后世差不多是各级领导的两办主任一样。
果然,阎象和往常一样的表现。
面对袁术的提问他并不着急回答,而是站在原地仔细的思考着,在脑海中将各种情况都大概推演了一遍。
袁术也知道阎象的这个习惯,并不着急催他,就这么静静地等待着。
大概是一炷香的功夫后,阎象终于开口:“后将军当卓令孙坚歇兵,让其暂止攻伐董卓,并立刻置书于袁绍,同意与其联合共扶刘虞为帝。”
袁术皱起了眉头。
“为何?”
阎象耐心的为袁术解释道:“三刘以护君为名,占了大义,其真意是在关东诸君与董贼相争时谋利,值此时节,若是视宗亲联盟如无物强行攻伐,致使天子有失,便给了诸刘以借口,如此将军不但失了大义,还会为天下人所唾弃。”
袁术皱紧了眉:“未防成为众矢之的,便只能暂且退让了,是么?”
“然也。”
袁术仰头看向天蓬,长叹道:“既是如此,那便派人去阳人县传讯,召孙坚兵马就地驻扎,不可妄动。”
阎象拱手道:“后将军英明,此时吾等当歇兵鲁阳,支持袁绍拥立刘虞,以分化三刘!刘虞若果真称帝,则宗亲联盟便成了天下笑柄,对诸君再无掣肘,而新天子亦可将大义引于我方,届时诸军再行征伐雒阳,便是名正言顺的天下王师。”
阎象提出的建议非常符合目下的大环境,且都是对袁术有利的计策。
可袁术的脸色不知为何却是越变越不好看。
那表情中所蕴藏的涵义,形容不出来,没人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他这样……
仿佛是其内心正在忍受极大的痛苦,但他到底因何事而受到煎熬,根本毫无头绪。
阎象见状不由有些疑惑,自己莫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可自己刚才说的话,都很正常啊。
“将军缘何这般神态?莫非卑职适才所言有误,还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将军?”
袁术的嘴角露出一丝僵硬的笑容,摇头道:“先生多虑了,袁某只是身体略有不适,并无大碍,先生勿要多想……让孙坚歇兵的事,就由先生办吧,本初那边袁某自行回书于他。”
阎象虽疑,但袁术既然已经答应了,那便无甚大事了,随即拜辞离去。
阎象走后,袁术取过桌案上的一支刻有‘白马作’三字的笔,静静的盯了那支笔半晌,似是想写书信……
但最终,他却是双手用力,将那笔折成了两截。
随后,袁术将那两段笔的残身抛掷于地上。
袁术身后的甲士看在眼里,却也都没有吱声。
他们虽然不多嘴多舌,然此刻心中也都是略存疑虑。
不知后将军好端端的为何生气……适才阎主簿的话,他们并没有听出不妥啊?
“后将军!末将请见。”门厅外一人高声求见。
听声音,袁术知道是他刚刚从军中提拔起来的校尉陈兰。
“进来吧。”袁术的语气依旧不愉。
陈兰进厅后,低头看了看地上两截被折断的笔身,心头微微一颤……
后将军这是又发火了?
他小心地言道:“后将军,末将手下的军侯当值巡城,在南郊附近截住了一名荆州军的信使,他自称乃是襄阳校尉刘琦派来的,奉命给后将军带来刘琦的手书一封。”
袁术皱了皱眉,喃喃道:“刘琦?哦,想起来了,是那刘景升之子,在南郡诛杀过宗贼的……那刘郎的书信何在?”
陈兰立时将一份缣帛呈上。
袁术打开缣帛,只看了几行后,脸上便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他将手中的缣帛放在桌案上,吩咐陈兰道:“汝好生招待那名信使,回头吾命人将南阳郡的符传予他,汝嘱咐他好生保管,务必带回去交给他家刘公子,就说袁某人在鲁阳等着他。”
陈兰拱手应命。
但他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问道:“将军,为何让刘家的信使带咱南阳郡的符传?”
袁术略有些讥讽地道:“刘景升之子,要来鲁阳拜会某……呵呵,姓刘的老家伙诡诈心思甚多,老东西自己不敢出面,反倒是让自家儿子前来会吾?倒也算是奇事一桩。”
陈兰吃惊道:“刘表老儿遣子前来,所为何事?”
“还能是什么事?他荆益两军想上雒阳,非得走我南阳郡不可,这是刘家在跟我示好,要袁某准其过境。”
陈兰闻言大喜过望:“后将军,此乃是天赐良机啊,若是荆益联军果真过南阳境,将军不妨派人切断他们的后方补给,然后由末将领一军袭扰其后,必可大获全胜,尽获其兵马辎重,如此一战可定那荆益联军!”
三江感言
三江这两个字,泛指不少,或指松江、钱塘江、浦阳江,
或指长江,黄河,澜沧江
而东北三江则是指黑龙江,乌苏里江和松花江。
感谢老天没让我掉进以上的这些三江中淹死,而是来到了起点三江,人生果然处处是美好。
言归正传,首先要感谢我的责任编辑青舟,说实话,开这本书之前,我曾投了一些别的题材的稿件给青舟老师,他都为我指出了不足,并不建议我发稿,如果没有他,很有可能会再次走上扑街之路,说实话,一个扑街作者能得到编辑老师这么详细的指导,真是很令我感动,谢谢青舟老师。
最重要的,我还要感谢支持本书的书友们,你们才是刘琦继续征伐天下的动力之源。
谢谢盟主然久安,护法CzlJustalone,堂主凉州半碗,恩皮西,糖醋落璃,铁锅炖只吃鱼,杉上流沙,打哈气,李赵轩云雅,Shikamaru,夜醉木叶,太平公子陶商,清元珂,避开云雾见明月,莜莫……等等,太多了我不能全都列举出来,但是每位书友的打赏我都是万分感激,我也正在积极的构思剧情,在接下来的日子中,我会用数量和质量来回报大家,真的万分感谢。
其实从开刘琦这本书到现在,我的心情一直是五味杂陈的,借着今天这机会,我说点心里话吧。
我原先的两本书——袁尚和陶商,看过的人都知道,属于纯无厘头式三国,遥想当初写那两本书的时候,我被骂的那叫一个惨啊,或许是因为无厘头的设定,书友中甚至有很多人不针对剧情,而是针对我本人进行人身攻击,现在仔细想想,那一个个被喷的体无完肤的日夜,我现在依旧是心有余悸,但同时也蛮爽的,看来我真是有点犯贱的潜质。
至于这本刘琦,我承认,算是一本转型的书。
年纪大了,经不起骂了,年轻的时候被喷我还无所谓。岁数太大了还被人身攻击,嗯,容易犯心脏病。
而且同样是三国,翻来覆去的总是用那些无厘头梗,用多了我自己都腻了,更何况是读者,既然如此,我想,就换一个相对平稳的风格来写,正经一点的……当然了,此正经非彼正经,书正经了不代表内容正经,风格正经了不代表文字正经,反正具体怎么样在中间抓一个平衡值,我今后会慢慢摸索的。
看过陶商那本书的兄弟们也许知道,老臊在2020年年初的时候,得了病……一种心理疾病,既时髦又高大尚,嘿嘿,是强迫症。
回想那段时间,真是有够惨的,每天早上固定四点半因为心悸被惊醒,浑身大汗淋漓,晚上不敢睡觉,总是因为一些不可理喻的原因而心悸大喘气……而且,治病的费用是真贵啊!
想想送给医院的那些钱,我都肉疼。
在那种身体和精神情况下,将陶商完本,无论是在质量和速度上我都不满意,但没有办法,人终归是争不过命。
即使到了现在,仔细想想,也是我的一个遗憾。
所以在这本书里,我想好好的弥补一下我的遗憾。
写一本相对正经的汉末三国,不再以无厘头为主,而是将重心侧重在风云变幻,诡计权谋上,或许中间会穿插一些乐事,但不再是这本书的中心了,至于写的到不到位,那可能就是水平问题了,我只能尽力为之。
说实话,写了这么多不正经的书,突然让我写一本正经的,实在是有点不太习惯,再这样的情况下,问题肯定是会有的,但即使如此,我还是厚颜期望能得到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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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刘琦为使
陈兰虽是出身于鲁阳本地的豪强之族,但其秉性憨直,少读书,属于一勇之夫。
他敢打敢战,可唯独战略眼光非常短浅。
同族中人,便有人暗地取笑他曰:才疏学浅,堪为贼。
这样的人让他冲锋陷阵可以,但跟他谈论政治或是军机……那纯粹就是找气受。
他的话在袁术听来真是粗鄙不堪。
当下,就听袁术教育他道:“只谋一时者,不可谋一世!汝只顾着断其粮道,劫掠荆益两军的兵马钱粮,殊不知他们的盟书刚刚布告天下,可比王师!你劫的起吗?”
“吾若是在这时节对宗亲出手,岂不是为天下人所唾弃?届时支持袁某的南阳与颍川士族,皆会背吾而去……这个中之利,是汝劫持的那点钱粮所能弥补的?”
陈兰听了袁术严厉的斥责,方才明白自己的想法太过浅薄了。
“是末将无知妄言了,还是后将军高瞻远瞩……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就这么让宗亲联军越南阳之境,怕是太便宜他们了吧?”
袁术闻言笑了。
那笑容中包含着深深的不屑,但显然并不是针对陈兰的。
“天下哪有那般多的白食?他们不是想护君么?不是想护汉护民么?如此大义之举,袁某自当支持……然吾南阳地界亦是缺粮少料,百姓两食不敷,他们既有这等仁心,若是不赠吾些粮秣,怕是说不过去的。”
陈兰明白了袁术的话中之意,赞叹道:“还是将军的见识高!”
袁术一想到可以坑荆益两军一次,脸上的表情变的颇为畅快,笑道:“你去告知纪灵,卓其挑选一百精甲,待刘公子来日,就在鲁阳县府院中排列开来,用以震慑!吾倒是要看看,那平了南郡诸宗贼的刘郎,到底是有多大的胆略。”
“唯!”
……
刘琦派人给袁术送完信后,便与贾龙等人商议接下来的对策。
刘琦安慰众人道:“我主动上门求见,袁术必不会不允,如今我荆益联军的盟书已经传遍南部各郡,袁术必有所闻,纵然他心性毒辣,但值此特殊时节,怕也不敢轻易与我动手,公等无需担忧……”
蒯越的表情颇忧虑:“纵然袁术不会对少君不利,但恐其也不会轻易许诺让吾军越南阳之境……我知此人生性贪婪,怕是少不得索要好处。”
刘瑁问刘琦道:“贤侄儿,不知南郡那边,刘使君打算出多少钱粮疏通袁术?”
贾龙闻言抬头望天,假装没听见。
严颜,吴懿,赵韪,吴堀等益州军将校,则是各自低头,表情颇显尴尬。
刘瑁又耍小聪明了。
他这话表面上是关心刘琦,但其潜台词是把送买路钱的事,全都推给荆州一方。
什么叫南郡准备了多少钱粮?益州方面一个子都不出呗?
这界限划分的是真清楚啊。
蒯越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刘瑁……这小子着实是有乃父之风,特别是那无耻之行。
他爹当年在雒阳任太常时也这德行。
别看那时候刘焉掌管太学,但他跟那些容易惹事的太学生之间的关系却能划的清清楚楚,完全是达到了片叶不沾身的地步,一般人是做不到的。
刘琦假装听不出刘瑁话中深意,回道:“族叔放心,我一石粮都不会给袁术交的。”
这话一说出来,满座皆惊。
一点钱粮好处都不予袁术?
以袁术的为人他岂会同意己方借道?
刘琦看向张允,问道:“张司马,鲁阳那边的现况如何?”
张允忙道:“回禀公子,我军派往南阳的探子回报,袁术日前已经接到了从河北送来的书函,而公子派出的信使亦已抵达鲁阳,不出几日便可回返。”
刘琦心中有数了。
袁绍果然是给袁术送信了。
如无意外,袁绍找袁术,想办的应该就是那件事……他想拥立刘虞为帝。
历史上的袁绍,在起兵初期,便表现出了对少年天子刘协的蔑视之意,他公开表示怀疑刘协非刘宏亲子,质疑了刘协血统的纯正性。
随后,他以此为由,想拥立刘虞为帝,将汉室天下一分为二,划为东西两朝,将董卓所占据的政治优势拉到己方这一边来。
此举虽然悖逆,但也体现了袁绍的能耐。
董卓与袁绍相比,在这个时间段的优势只有两个,一个是西凉军善战,二个是他可用天子随意下诏。
可西凉军善战又能如何?
袁绍身后站着的,是盘根错节于汉朝数百年的士大夫集团,他们中的很多家族已延续数代,要多少资源都有,只要袁绍能够一直聚拢他们为其后盾,则钱、粮、兵将就会源源不绝。
董卓的西凉兵死一个少一个,袁绍却可以一直不停的补充战力,耗也耗死他。
所以只要想办法废了董卓手中的天子,袁绍就赢定了。
若是能拥戴刘虞为帝,号召关东诸郡守响应,则董卓的政治优势亦是荡然无存。
但刘虞若是称帝,所带来的坏影响,便是汉家天子不再只有一个,汉室威严更将一落千丈,届时天下大乱,时间一长,不知几人称王几人称帝。
但这和袁绍又有什么关系?那对他个人而言反而更好。
天子廉价,那刘氏宗亲也就都成了便宜货色,这天下间,最值钱的人还能是谁?
谁又有能力在刘氏王族威望尽失的时候,可聚拢天下士族之心,重立纲常?
非四世三公之袁门不可。
与原本的历史相比,即使护君联盟出现,成了阻碍袁绍和董卓两方的掣肘,但袁绍若是想破解这个局面,最为直接的办法,还是这一招。
立刘虞为帝。
你们这些宗亲不是要护君吗?如今你们的盟友中,出来一个称帝的,看你们这些宗亲还有何颜面狺狺狂吠?
不得不说,袁绍确实非常厉害。
但他独独算错了一个人。
那就是刘虞绝不会同意称帝。
袁绍聪明,刘虞也不傻,他是宗亲之中对汉室朝廷最为忠心的人,谁去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他都不会做。
这件事对于刘琦来说,就是可以拿出来大做文章的噱头。
让袁术心甘情愿让路的噱头。
“贾公,我此番去鲁阳,还请贾公与我军的黄汉升兵分两路,贾公率领益州军进驻于穰县附近,而我亦是会让黄汉升和文仲业两名司马,向新野县进发。”
贾龙没说话,只是转头看了看帅帐正中悬挂的那副简易皮图。
穰县位于南阳郡的治所宛县西南,距离宛县仅有百里之遥。
而新野则位于宛县的正南方。
新野距宛县是一百三十里,他和穰县一东一西,如同一对虎爪,由南向北的对宛县形成了一个钳扑之势。
贾龙颇为担忧的看向刘琦,道:“刘公子真打算这样做?”
刘琦正容道:“不错。”
益州军的吴懿向刘琦谏言道:“公子只身前往与袁术谈判,却让吾等对宛城呈胁迫之势,袁术若闻岂不震怒?此举恐将公子置于险地。”
荆州军方面,蒯越站出来为他们解释道:“诸公勿忧,我家公子此法,其实正是为了保护他自己不受袁术谋害。”
贾龙没想到蒯越居然会这样说,顿时来了兴趣:“愿闻先生高见。”
蒯越徐徐而言:“我当年在雒阳,曾与袁术相善,知此人外表虽骄狂,实则却极善钻营小利,吾等若是进兵,则他以为这是我家刘使君之令,不以公子为重;“
”若是我等畏缩,不敢有所动作,则袁术会认为我等顾忌公子安危,亦知公子乃荆楚之要人,似此反倒是不妙了。”
益州诸将闻言,这才恍然大悟。
刘瑁关心地问道:“贤侄儿此番前往鲁阳见袁术,打算带多少人马?五百可够?”
刘琦摇了摇头,笑道:“无需那么多人,我只领两名猛士足矣。”
刘瑁闻言愣住了。
这侄儿真是个疯子,去龙潭虎穴,居然只带两个人?这不是找死吗?
但刘瑁却没曾想过,若是对面果真就是龙潭虎穴,那领五百人去其实和领两个人去,结果也一样。
只不过是领两个人,还是领五百人去送死的问题。
况且在这种情况下,刘琦认为鲁阳城并无任何危险。
贾龙感慨赞道:“刘郎胆略何其足也!”
刘瑁听了贾龙这般说,心中颇不是滋味。
他在心中暗叹: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硬充门面去袁术那里当说客,怕是此番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贾龙这厮甚是可恶,当着许多人的面直接夸赞他这个荆州公子,却是不将吾这益州公子放在眼里了。
不知不觉间,刘瑁竟是对这个贤侄儿有了嫉妒之心。
刘琦感激道:“贾公过赞了,琦此番前往鲁阳,打算带两名猛士随身同往,吾思来想去,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前番在角力中表现颇勇武的魏延,以及贵军中的那位张队率,不知贾公可相借否?”
刘琦亲自前往鲁阳去见袁术,问贾龙借一个人,纵然这个张任已经被提拔成了贾龙的随侍,但出于同盟之谊,且当着两军这么多人的面,贾龙无论如何都无法拒绝。
他终归是大气之人,慨然应诺。
“此事易尔,公子想让张任随行,吾便让其与公子同去便是。”
第七十九章 刘郎颇豪横之气
几日后,袁术让刘琦的信使带回了入南阳境的竹节符传。
按道理来说,刘琦身为刘表亲任的襄阳校尉,是可以凭刘表给他的官传在荆州境内随意走动的。
南阳郡隶属于荆州,也应在这范围内。
但袁术霸占了南阳郡后,这些传统的规矩便统统被打破了。
荆州刺史下发的官传在袁术这里根本不好使,只有他以后将军之名开具的符传在南阳郡辖境才可使用。
按道理来说,袁术虽是后将军,位次上卿、金印紫绶……但终归是中央武职,以执掌典军师兵卫营为主,无权干预地方行政事务,除非在战时有天子的特别授命。
所以如今南阳郡由袁术所发出的一切政令,就名义而论,其实都是无效的,可以直接罢黜废除。
可惜,自打张咨死后,南阳郡守的位置空悬,无人有资格可以替袁术做这个主。
就是能做,也不敢做……没这个胆。
……
持着符传一路向北,刘琦亲自去鲁阳见袁术,他带着张任和魏延为辅,还有文聘为他挑选的少许襄阳精卒。
南阳郡下辖三十七县,户五十二万八千五百五十一,口二百四十三万九千六百一十八,乃东汉第一大郡。
光武帝是南阳蔡阳人,亦因此南阳被封为帝乡,属龙兴之地,这三十七县也是孕育名士大儒的人文荟萃之地,遍地皆豪门。
而且,南阳郡还是汉朝铁器的冶炼中心。
本应是最富庶繁华的地方,但刘琦带着魏延和张任一路向北,看到的景象却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一路向北,刘琦等人看到的是数不清的流民,那些人一个个衣衫褴褛,目光呆滞,拖儿带女,背包挑担。
抬头望去,好大的一队,放眼望去一眼看不到头。
而且听他们的口音,都不是北方口音,而是南阳本地人。
刘琦皱起眉头。
这些人不是因为战争而从司隶那边逃难来的,反倒是欲从南阳本土往南方跑的。
而往南方走,毫无疑问,过了汉水便是南郡的地界,那是刘表的领地。
“怎么会这样?”
张任满面疑惑,不解地道:“南阳郡不是天下第一大郡吗?不但繁荣昌盛,又有诸多大儒士族在此安居,如今又有袁术在,怎么还会有这么多的流民?”
张任的问题有人替他回答。
魏延是南阳郡义阳人,刚刚从这里奔往襄阳投军不久,自然是知晓这当中内情。
“袁术为了筹备军资,不修法度,以抄略为手段,奢姿无厌,多少百姓被他逼的走投无路,再待下去非得让袁术逼死不可!如今北方战事又多,不往南跑,还能去哪?”
张任长叹口气,道:“可是没有路引,这些流民怕是也难以越境。”
刘琦闻言道:“恐未必,益州境内的那些东州士,都是从外州举族迁移入蜀的,想来也未必都是有路引的吧?”
张任皱起了眉头,心中暗道确实如此。
魏延哼了哼:“若人少恐是难走,但如今南阳奔南而走之民,以三四十万计,便是各处县府的县吏全部出马,想要把这么多的人全都拦下,怕也是拦不住的,自古流民皆为视为洪水凶兽,各地县府挡撵都恐撵不走,如何还会去拦他们?”
张任听了这话,对刘琦道:“公子,咱们且往小路闪避一时,这些流民数量太多,跟他们对行,一个不好容易生出事端。”
“善。”
一行人避开大路,改行小道,一路上,刘琦的心中略有些忧虑。
三四十万的流民,突然间一股脑的全都涌入南郡,以襄阳目前的底子,能不能收纳的了这些人呢?
以刘表的为人,他断然是办不出驱逐百姓之事,但以南郡目下的库府储存和运行机制……不知其吞吐力是否能够养下这么多的人。
而今日的事只是一个开端,随着乱世的加剧,北方涌入荆州的流民,还会不断的增加。
对于今后的荆州来说,如何接纳并安置外来流民和士族,这需要一个成型的方案……在不损害基本盘的情况下,扩大荆州的吞吐力,能够长期的容纳这些北方的逃难人口。
这其中有土地,粮食产量,以及防止生产力过盛,增加就业等诸多复杂事项……
而解决这些问题的根本,是经济运行的问题……
唉,待上雒之行后再行解决吧。
一县又一县,过朝阳、新野、安众、涅阳、宛城、西鄂、雉县……再往北翻越雉衡山脉,刘琦等人抵达了鲁阳县。
鲁阳县并非是南阳郡的治所,只因其地在南郡北境,离孙坚屯兵的阳人县约一百余里之地,在这里为孙坚供应粮草非常的方便,因而袁术便在此屯兵。
在鲁阳城的城门下,刘琦仰头看向那并不高大的土墙,心中不免感慨。
算上今日见到的鲁阳县,此番横越南阳郡境,已算是路过了八座城池了。
按道理来说,这些城池……应该都是他刘家的吧?
可惜却被袁术硬生生的分离了出去。
我早晚要拿回来!
“少君,所思何事?”魏延在旁边问刘琦道。
刘琦并没有正面回答。
他一挥马鞭子,豪言道:“稍后见了袁术,咱们虽人少,却也不可堕了气势。”
魏延:“诺!”
张任亦道:“刘公子放心,益州军士,虽死也不会折了自家威风!”
“好,进城!”
……
袁术看起来三十五六岁,比刘表年轻了许多,若是论及相貌,他确属上佳。
就这个时代的审美观来说,袁术足可称之为英气勃发。
袁术接见刘琦的时候,身着玄甲,腰配宽剑。
他高坐于厅上,手持酒爵自酌自饮,而厅堂一直排到院落,两旁尽是甲士林立,那些人手持兵刃,各个横眉冷目,严肃而整齐,杀气逼人。
虽不是刀斧手,但其锋芒却远胜刀斧手。
袁术身边站着一名壮汉,满面虬须,一脸横肉,身材高大壮硕……以刘琦的揣度,那人最少要有两百多斤。
在粮食产量相对极低的汉末,能吃成这个体型的,绝对是凤毛麟角。
从府门到正厅,刘琦估计最少有一百名甲士列阵,那阴森森的气势一点一点的冲击着三人的内心。
那种威压是无形的,是通过这些甲士的装束、行为、目光、表情、气势等各方面,一点一点的通过三人的感观,在他们心中逐渐积压起来的。
没有准备或是心志不够坚定的人,见了这阵势,很容易就被诓的惊慌失措。
魏延和张任,跟在刘琦身边,环顾着这般阵势,饶是他们有皆豪雄之士,看了这阵势也不免心惊。
“这是来者不善啊。”魏延喃喃嘀咕道。
刘琦淡淡回答:“你才是来者。”
他心里明白,这是袁术在给自己的下马威。
不过这倒也是好事,说明袁术是有心要跟自己谈判。
只要他肯谈,一切都好说。
“害怕么?”刘琦一边走,一边转头问张任和魏延。
张任毕竟年纪长些,颇有些定力:“大丈夫自投身于疆场,便当不畏生死,有甚惧哉?”
魏延道:“某也一样。”
刘琦赞赏地点了点头:“不怕就好,记住,尔等皆男子,莫要惧死,便是真死了,那也要死的轰烈……当然,我们都不会死的。”
刘琦这个人,有两个长处。
一个是他善于演戏,初入荆州定宗贼,他靠的就是这个。
还有一个就是他曾经认真的思考过死亡,也曾在穿越前真正的经历过死亡。
在这个世界里,他是唯一一个经历过死亡却还活着的人。
虽然不符合逻辑,但他这个穿越者就是这样的一个特殊存在。
思考过死亡和经历过死亡的人,和常人不一样的,他拥有远胜常人的坚定心志。
不能说是大彻大悟,但至少作为生物而言,那种与生俱来的怕死本性,在心理层面被减弱了不少。
因为经历过死亡,刘琦懂得什么才是真正的向死而生,不是别人嘴上随意说说的那种。
所以,当他向着魏延和张任报以微笑的时候,他那不似作伪的笑容,竟然给予了两人莫大的安慰。
不论魏延和张任的武技有多高,但刘琦才是他们三人中首脑。
首脑若淡定自若,他二人自然也当信心百倍。
若为首之人惊慌恐惧,他二人的气势和信心自然也会大幅度的动摇。
从府门到厅堂的这百步的距离,三人心境的起伏波动随着每一步的踏出收回,都会产生不同变化。
但最终,他们还是克服了。
当他们站在袁术面前的时候,适才所有的心理变化都最终都趋于淡定。
刘琦面含微笑的看着袁术,在他的脸上看不出恐惧。
魏延和张任则是表情肃整,紧紧的守护在刘琦身边,那样子似是在说:谁人敢对刘公子无礼,吾等必手刃之!
三人的状态自然是落在了持爵饮酒的袁术眼里。
袁术面上虽不露声色,实则心中却暗惊。
不想此子竟有这般胆气!
袁术眯起眼睛,认真地打量了刘琦一会。
刘琦也直视袁术,目光平静,并不躲闪退让。
少时,终听袁术缓缓开口,赞叹道:“不想刘郎竟颇豪横之气也。”
第八十章 与袁术的辩论
“刘琦见过后将军。”
鲁阳县府的正厅之内,袁术高坐堂上,持久自饮,而刘琦则无恐无惧,对袁术坦然见礼。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非常自然,就好像在问候自家的邻居一般。
袁术盯着他打量了好一会后,方才放下了手中的酒爵,挺直了腰背,摸着自己修饰整齐的胡须,摆出他后将军的气势。
“汝便是刘伯瑜?”袁术缓缓开口。
“正是。”
“年几何?”
“一十八岁。”
“呵呵,居然这般年轻,分明还是个孩子。”
说到这,就见袁术转头看向身边那个如同熊罴一般的甲士,问道:“纪校尉,当年汝随吾在雒阳时,可还记得北军中侯景升兄否?”
那熊罴大汉是袁术麾下的校尉纪灵,兖州人,昔日乃是雒阳虎贲军中的锐士。
袁术就任虎贲中郎将期间,纪灵便被袁术提拔,委任为亲,后随袁术一同离开了雒阳。
纪灵瞪着一双铜铃大眼,嗓音如雷:“后将军莫怪,将军口中所言之人,末将不曾记得。”
袁术呵呵笑道:“唉,想当初,吾与景升兄同在何大将军麾下做事,也算是风光一时,如今一晃经年,汝等小辈却也这般大了。”
刘琦只是淡淡的微笑。
袁术先是问纪灵是否记得刘表,对方说不记得,摆明了他是借此事来贬低刘表在雒阳城中没什么影响力。
然后又陈述了袁术自己当年和刘表一同在何进帐下的往事,这是在刘琦面前彰显自己的资历辈分。
看来为了迎接自己,这位后将军事先也做了不少功课。
刘琦长叹口气,感慨道:“只可惜何大将军已经过世,不然袁公与严君,此刻或许依旧风光于雒阳。”
袁术是聪慧之人,如何听不懂刘琦话中暗指的‘过气’之意。
他的眼中闪出一丝厉色。
“听闻景升兄到任荆州数月,颇不顺?”
刘琦回道:“袁公差矣,严君自掌荆州,诸事皆利,何来不顺一说?”
袁术哈哈一笑,道:“不尽然吧?荆南蛮夷未定,桂阳张羡未平,七郡之中,唯有南郡与江夏郡可供景升兄驱使,却也要时刻顾忌蔡、蒯两族之利,何来诸事皆利一说?”
刘琦冷静的反击道:“后将军所闻略有不实,严君自至荆楚,先除宗贼五十五家,后斩张虎陈生于襄阳阵前,纳黄祖苏飞于江夏之地,收蔡蒯诸族以为臂助,联合大司马、阳城侯为荆楚外盟,可谓天时地利人和俱在,南郡百姓无不感激严君宽厚仁政,可谓民心归附、上下一心,谅荆南区区张羡之流,又何足道哉?”
袁术哼了一哼:“此言怕是太过。”
刘琦不急不缓地道:“琦安敢诓骗后将军,严君坐守荆州纳四方之士,刘琦此来鲁阳,一路上,还看到不少的百姓南下前往投奔呢。”
袁术闻言不由一窒。
袁术身边,纪灵勃然大怒,喝道:“竖子安敢放肆!”
刘琦身后的张任高呼:“匹夫,汝才放肆!”
纪灵怒目看向张任,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似乎都能激出火花。
袁术挥了挥手,示意纪灵不要失了礼数。
刘琦转头,假装喝斥道:“后将军在此,汝怎敢无礼?”
但他说这话的时候,却迅速的冲着张任眨了下眼睛,以示赞许。
刘琦转头对袁术施礼道:“刘琦驭下不严,还请袁公勿怪。”
袁术摆摆手:“都是军旅中人,脾气耿直,无妨。”
说罢,他又特意打量了一下刘琦身后的张任和魏延。
虽然年轻,但在这百名甲士林立的厅堂内,却皆无惧色,笔直的站在刘琦身后,气势毫不输于己方的人。
袁术赞叹道:“刘郎得人。”
“将军谬赞了。”
袁术突然将身体向前倾斜了一下,道:“侄儿可知,前两日,益州兵将和荆州兵将分别临境于穰城与新野,整军演武,不知所为何意……敢问侄儿,刘景升便真如贤侄口中那般英明,那他难道仅仅只会恩泽于南郡江夏的百万之民,却独独不顾及汝之性命么?”
果然,贾龙和黄忠已经按照事前的约定,将兵马陈列于南阳郡境了。
刘琦施了一礼,郑重道:“严君对琦,自是关爱,然严君忠于大汉,忠于天子,护君之盟更是关乎天下安危,休道亡刘琦一人,便是亡山阳刘氏一门,又有何惜哉?”
袁术深深的吸了口气,他望向刘琦的目光中,适才的那股蔑视之意终于尽去。
好小子,竟是这般的从容有度,镇定自若。
袁术虽然性格骄纵,却也比较欣赏有能力有胆气的人物。
他自己年轻时,就是以侠气出名的。
“景升兄得子如此,复有何求?”
刘琦看出了袁术对自己态度的变化,便也给了他一个台阶。
“袁公,我等刘氏护君,乃是顺应天意,后将军出自望族之门,为天下士人之表率,如何会擅杀刘琦一介小辈以寒天下人心?……若是袁绍,可能会干出这等拙劣之事,但后将军乃宣父侯嫡子,岂是那些庶出之辈所能比肩的?”
刘琦此一番话中……特别是最后一句,犹如画龙点睛,正中袁术之要害。
袁术仰头哈哈大笑。
那笑声中的快慰一听就不是装的,完完全全的出自其真心实意。
厅堂内的甲士们都很好奇,那刘琦到底说了什么话,竟能让后将军这般快慰?
刘琦的嘴角挂起了一丝微笑。
果然没猜错,袁术心中的疮疤,其实不是董卓,不是护君联盟,更不是刘表……
而是袁绍。
如此,事情就好办多了。
笑完之后,却见袁术站起身来,对那些甲士道:“尔等退下……来人,置酒布宴,袁某亲自为刘公子接风洗尘。”
这画风变化的有点太快了,快的让场中所有的人都觉得有些不明所以。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这怎么突然就要开喝了?
除了刘琦,谁也琢磨不明白后将军的笑点究竟在哪里。
那刘郎适才说了什么好笑的事么?
稍后,酒宴所需皆置办齐备,袁术坐于上堂,下方厅堂内左右赴席之人,皆是袁术的亲信,而魏延和张任则侍立于刘琦身后。
“景升兄得子啊!”
袁术感慨地看着刘琦,叹息道:“也不知袁某那孩儿几年之后,是否也能有刘郎一般的胆识气魄。”
刘琦举起酒爵,向袁术敬酒道:“袁公海内人望,受四方敬仰,令郎今后也定是人中之杰,袁公又何必自疑呢?”
袁术哈哈大笑,满饮了爵中酒。
“若袁某没猜错,侄儿此番来鲁阳,是想借南阳之道,北上雒阳吧?”
刘琦擦了擦嘴,道:“果然是什么事都瞒不过袁公,袁公等郡守与董卓已是几番交锋,董卓此人虽为凶恶之首,但诸公结盟强攻硬打,似多有不妥,若是将董卓逼的急了,不顾后果的伤了陛下,汉家天下岂不纷乱?吾等宗亲为天下计,联合上雒,以保天子安危,若袁公肯借道于我军,实乃有大功于汉室,有大德于天下,亦不负袁家四世三公之名望。”
袁术满面笑容,道:“此事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吾南阳郡现也有件难事,想请景升兄帮忙,此事若成,这道必可借的。”
“袁公有何条件?”
“唉,吾南阳郡为报国除贼,与董卓几番鏖战,缺兵少粮,入不敷出,目下宛县仓敖粮秣仅够前线兵马支撑三月,吾意问景升兄借粮三十万斛,以为周转,不知景升兄那边可能允否?”
刘琦的身后,魏延和张任听了这话,身体皆有些轻晃。
三十万斛?!
刘琦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很直接地道:“唉!真是巧了,南郡现在也是缺少粮秣,刘琦此来见袁公,还想代严君向袁公请借粮秣三十万石呢,哪想袁公竟也是这般的拮据。”
袁术麾下的那些亲信们心中颇惊异。
姓刘的如何也借粮?
袁术的脸色变的有些不太好看了。
这小子的话,委实不中听啊。
他若是与自己讲讲价,砍砍借粮的数量,袁术倒是还能接受,那代表刘琦嫌自己借三十万斛太多了,想少借些,但终归还是肯借。
可如今他张口反向自己借粮,这是明摆着告诉自己,南郡目下一粒粮食都没有,根本就不可能借给他!
这是赤裸裸的拒绝啊!
第八十一章 嫡庶之恨
袁术的脸色变得有些阴霾,他的两道目光犹如两柄利箭,狠狠的射在刘琦身上。
厅中的气氛骤然间变得有些冰冷,气氛颇是尴尬。
就连刘琦身后的张任和魏延都感觉到了有些不太对劲。
袁术的右手边,却有他治下的主簿阎象见气氛颇不对劲,忙道:“公子代刘使君前来借道,当是有示好之意,可吾主与刘使君借粮,公子却一斛不与,这恐非相善之道吧?”
阎象的智慧和城府非一般人可比,他话里话外,是在给刘琦和袁术台阶下,缓和气氛,同时也是在提点刘琦,你们既然是来借路的,但却一毛不拔,是不是有些不太合规矩?
既是有求于人,那就要出些血才是。
但很可惜,阎象错估了刘琦。
刘公子就是不肯下这个台阶。
“南阳郡与南郡皆隶属荆州,本为一体,袁公代南阳郡借粮,严君本当应允,只是今年南郡之地也多遭动乱,仓敖已是入不敷出,恐难再借粮与袁公了。”
袁术冷笑一声,出言逼迫:“景升不予吾粮,可也!至不济,袁某择日亲自率兵去襄阳取粮就是了。”
刘琦身后的魏延闻言大怒,他眉目紧皱,双眸紧紧地盯着袁术,似都要喷出火来。
纪灵似乎观察到了魏延的变化,亦是对其怒目而视。
刘琦不急不缓地道:“袁公尊驾莅临之日,严君自当设五万旌旗相迎。”
袁术闻言怒气上涌,刚要发作,却听刘琦又一字一顿的补充了一句:“可叹名门世家,不予人相善,空让庶子称雄。”
阎象一听这话,顿时吓得一激灵。
这刘公子怎么这般胆大,当着袁术的面,居然敢称呼他为竖子?
这不是找死么?
阎象生怕袁术一时火大,砍了刘琦,那这麻烦可就真的惹大了。
毕竟刘琦是代表宗亲之盟来的,袁术若真是动了他,那就等于将刘姓宗族全都逼到了己方的对立面,而对天下人而言,袁术也是将自己放置在了众矢之的上。
若后将军当真发怒,自己便是死谏也要保下刘琦。
阎象汗如雨下,转眼看向袁术,却发现他适才阴霾的表情全都没有了,望向刘琦的表情竟是满满的诧异之色。
阎象见状,心中不由惊奇。
一向性格倨傲的后将军,今日被一小辈当众羞辱,如何竟是不怒反惊呢?
这有些不合乎常理。
刘琦笑看袁术。
他相信在座诸人中,谁都可能听不出,但袁术一定能听出他的一语双关。
他说的是庶子,而非竖子。
从后世来的刘琦,知道人类是有潜意识的。
人脑接受信息的方式分为有意识和无意识接收这两种方式,每天都会受到不同程度有形或无形的刺激,引起注意而产生不同程度的反应,有意识接收是人脑对于周边事物的刺激有知觉地接收信息;而无意识接收是人脑对于周边事物的刺激不知不觉地接收。
这就是所谓的潜意识。
而刘琦知道,历史上的袁术和袁绍兄弟不睦的程度已经接近仇人的范畴。
按时间算,在不久之后,爆发了以袁氏两兄弟为中心的一场牧守鏖战,范围波及南北。
刘琦相信,袁术的潜意识里,会经常有意无意的会想到袁绍是他的竞争对手,并在心中对关于袁绍的事都极为敏感。
以袁术骄横的性格,庶子袁绍的不断坐大对他而言,就如同一个魔咒,日日困扰于他。
可袁门之中,除了袁绍和袁术之外,知名之士尚有袁基、袁遗、袁胤、袁叙等人,为何独独这两人不睦?
追其根本,还是因袁绍身为庶子,却已凌驾于袁术之上。
这对身为嫡子的袁术而言,在其内心中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可眼下的时局,是以袁氏兄弟为基石,连纵各路刺史郡守对抗董卓,在这种关键时刻,袁氏兄弟之间的不睦就在心中一直压着,即使偶有表露,在外人看来不过是普通的不和而已,不足为虑。
这也是阎象等人一直没有探究明白的,袁术内心深处最为焦虑之所在。
目下,只有刘琦这个后世人才知道,袁家兄弟对于彼此的态度,早就不是简单的不睦。
根据他们明年的表现来分析,袁家兄弟……至少袁术对袁绍,已经达到了妒火中烧引发仇恨的地步。
……
袁术深吸口气,对刘琦的话不置可否,接下来的酒宴他很少说话,只是心不在焉的应付刘琦,而且他也没再继续提出向刘琦索要粮秣的事。
刘琦心里明白,袁术心中的仇恨一直隐藏着,如今这股潜意识骤然被自己挖掘出来,他需要一个消化的过程。
他也相信,相比于那些粮秣,自己手里有更令他感兴趣的事情。
“刘郎远来鲁阳,一路劳顿,且回驿馆休息,借道之事,容吾细细思之。”
刘琦站起身,对袁术额首道:“多谢袁公,琦便先行告退了……刘琦有一件事,事关适才之所言,可助袁公解心中之惑。”
袁术眯起了眼睛,寻思半晌道:“刘郎且先去,待袁某思虑清楚之后,再与公子详谈。”
……
待刘琦走后,陈兰随问袁术道:“后将军,刘家小儿对将军这般无礼,竟敢当面直呼将军为、为那、那……”
竖子两个字,他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袁术却不以为意,道:“区区小事而已。”
在场众人不由都愣住了。
这也算是小事?
当然,诸人中也并非有完全听不出来个中蹊跷的,诸如杨弘、韩胤等一些平日里善于揣摩袁术心思的人,多少听出了一些刘琦话中的端倪。
袁术思虑了一会,突然问韩胤道:“给袁本初的书信,可以已经送出去了?”
韩胤急忙起身,道:“回禀后将军,将军吩咐卑下的事,卑职已经拟好了回书,派人昼夜不停北上去送,想来如今已是进入冀州之境。”
袁术满意的点了点头,道:“甚好。”
阎象闻言,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紧张感。
“后将军送什么书信于袁绍?象如何不知?”
袁术微微一笑:“主簿诸事繁忙,还担着替孙文台筹备粮草的重任,区区小事,术不忍叨扰主簿,便自行做主了……回绝了袁绍之邀。”
阎象闻言大惊:“后将军回了袁绍之请?如此两家岂不有隙?届时袁绍记恨将军,可当如何?”
袁术的眸中骤然迸出凶光,他没有当面直说,但潜意识里的那个声音,又再次在脑海中响起。
记恨我?他配么?
第八十二章 劝尔等为将
刘琦,魏延,张任去了鲁阳的驿舍休息。
刘琦的心情还是比较轻松的,也足够放的开,进了驿舍内不闲着,立刻换上了劲装,让魏延陪他在院中进行角力。
身逢乱世,刘琦对自己的身体素质和武技也有一定的要求,他不求自己能够勇不可当,但求在关键时刻也要能保护自己才行。
这段时间以来,他向黄忠请教了弓箭和御马之术。
几个月下来,刘琦的骑射颇有进境。
如今他又开始和魏延练习角力,用以增强身体素质和力量强度。
但很显然,魏延并不敢和刘琦进行真正的比试。
他只是尽自己所能小心的与刘琦周旋,力争不伤害到刘琦。
两人练了一会后,刘琦就已经是浑身大汗了。
他挥手道:“手段真高,唉,让了我这么久,怕也是身心俱疲吧?”
魏延急忙道:“卑职可未让公子。”
刘琦闻言笑了。
他可没自大到认为自己能和魏延角力成平手的地步。
“等我再练几年,你再言未曾相让吧。”刘琦拿起一块方巾,一边擦汗一边笑道。
张任站在一旁观摩,见刘琦和魏延练完了,随走过来向他请教道:“在下有一事不明,想向公子请教。”
刘琦放下了方巾,道:“张队率是想问适才与袁术洽谈之事?”
张任点头道:“袁术适才问公子借粮,公子不允,还出言不逊,袁术为何不惩治公子,反倒是好言相待,让我等来驿舍内等侯?”
刘琦伸手招呼魏延,让他们两人都站到自己面前,解释道:“因为我并没有出言讽刺袁术,我口中所谓之‘庶子’乃是嫡庶之庶,袁术自是能听的明白。”
张任奇道:“公子到底知道袁术什么秘密,竟能让袁术这般相让?”
刘琦笑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吾且将袁绍和袁术之间的事告知于尔等。”
待刘琦将个中之事与张任和魏延讲明之后,二人方才恍然而悟。
他二人非士族中人,对袁氏兄弟之间不和的事自然是不清楚的,如今听了刘琦的解释,仿佛人生被推开了一扇窗,又看到了一个不曾见过的崭新世界。
原来,名震天下的四世三公袁门中人,也有这样的琐碎争斗,勾心斗角,亦是有像袁术这般小肚鸡肠之人。
以他们两人的身份,这些事情,自然是不会有人跟他们说的。
刘琦让他们两人各自消化了一会,又开口道:“在某眼中,汝等皆为大将之才,若肯勤学,日后皆可独当一面,今日告知你们袁氏兄弟之事,不为其他,只为让你们明白,凡兵之动,知敌之主,知敌之将,而后可以动于险,为将之道,当先治心。”
魏延苦笑道:“我和张兄这军阶……麾下不过统御数十人,又谈何为将之道?”
刘琦正色道:“你若是这么说,那就让我太失望了,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你魏延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张任亦不过二十出头,只要肯学肯做,日后定当大有可为,难道在我的麾下,还会埋没了真人才不成?虽然你们目下仅是队率之职,但我却希望你们以一军主将的标准去要求自己,这一片苦心,你们两人可明白?”
魏延闻之大喜过望,随即抱拳:“多谢公子指点!”
张任也是心情激荡。
他从打入军开始,还是第一次有人当面对他说,他日后可能会成为一军主将。
这真是莫大的鼓励和栽培。
张任对着刘琦一拱手,方要称谢,却听刘琦对他道:
“张队率虽非我荆楚中人,不归刘某统管,但我相信,阁下在蜀中,早晚也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大器!你有这个潜质,琦绝不会看错人的。”
张任适才想说的话,此刻竟然是说不出了。
他的心情不知为何,骤然间变的憋闷了起来,一股酸楚之意,在胸膛中奔流涌动。
……
刘琦在驿舍内休养了两日,但袁术这期间却一直没闲着。
他这两日一直在思索应该如何回复刘琦。
阎象也一直请求袁术不要意气用事,当与袁绍一起推举刘虞称帝,二袁联手,则天下大势早晚可定。
但袁术就是不答应。
他也知道,若是能够成功的将刘虞推上帝位,刘氏的护君联盟便算是瓦解了,其大义之名不复存在。
董卓亦不在占据政治优势,届时袁氏和董卓手中皆有汉室天子,而天下士族皆向袁门,又有谁会站在董卓一面?
大势必定。
道理他都懂,可袁术就是不甘心。
关东诸郡守之盟,袁绍被诸多郡守所共同推举,成了盟主。
反观他袁术,是袁氏嫡出,又是重号将军,可居然不曾被拥戴上盟主之位,如今还要听命于那小妾之子?
若袁绍再拥护刘虞成功,那自己这辈子,岂不是一直要被这家奴骑在脖子上?
就算袁绍被过继给了左中郎将袁成,得到了袁成扶持,但在袁术眼中,他还是庶子出身,袁术看袁绍的有色眼镜是摘不下去的……
且袁术承袭了袁逢家业,袁逢乃朝廷三老,论承袭族中资源,袁术自认为他依旧远在袁绍之上,凭什么要输给他?
换成别人或许觉得没什么,都是一族中人,谁混好了对家族都有利,何必如此?
但对于袁术来说,这是他心中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是一道坎。
心理上的坎,想要迈过去,是非常难的。
有的人甚至是耗费一生,也过不了心中的那道关卡。
……
这两天,袁术也在思索刘琦那天话中的隐含之意。
他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这小子当真知晓袁某在想什么?
不应该啊,袁某与他初次相见,他如何会知晓袁某对本初之恨?
毕竟自己和本初的关系,在表面上还是过得去的……
是了!应是刘景升在雒阳时,暗中查到了些什么,知晓了我与本初不睦,如今却指使他儿子前来诓吾……
不过,就算是尔等知晓我心思又能如何?
不过是一个宗亲之盟,难道还能左右某与本初的较量不成?
……
袁术正神思不属,突见他麾下的校尉雷薄匆匆而来。
“后将军,叶县那边来信,有一支约有千人的队伍,从兖豫方向行至叶县东境,似有南下之意,那些人没有路引,意图偷偷过境,叶县县令派人向将军请令,此事该如何处置?”
“千人众南下?”袁术皱起了眉头,问道:“可是流民?”
雷薄摇头道:“叶县县令派人去打探了,那千人不是流民,亦非流寇,乃是从兖州举族迁移的,领头者乃是当地豪强李典,此番南下是欲往南郡投效刘表的!”
“什么?兖州李氏?可是那李进,或是李乾?”袁术闻言顿时变色。
“不是,并非此两大豪,而是李氏偏支。”
袁术听了这话,方才缓和了神色。
若是李进和李乾这等中原大豪迁移,那可真实滑天下之大稽了。
不过能让李氏偏支迁移,也不简单!
“那李氏之众,居然横跨两州之地,只是为了去荆州投刘表?为何?难道这天下除了他刘景升,各镇便再无人能让那李氏豪强报效了不成?”
雷薄沉默了一会,方才道:“将军,依末将思之,眼下宗亲护君的盟书传遍天下,刘氏宗亲声望大涨……方才引了四方豪杰纷纷前往报效的?”
袁术闻言皱起了眉头。
“宗亲之盟,竟有这般影响?”
雷薄叹息道:“除此之外,末将实想不到其他原因。”
袁术站起身,开始在厅堂内转圈。
他隐隐的意识到了这些刘氏宗亲的结盟,其影响力似乎远超自己想象。
或许,自己前番有些看扁他们了……
看起来,应该和那刘琦好好谈谈。
“雷薄。”
“在。”
“你亲自去驿舍,替袁某请刘郎来县府,切记要好生相待,不可失了礼数,知道么?”
“诺!”
……
李典在这个时候率领族中食客前往南郡投效,自然不是巧合。
他是事先得到了刘琦的通知,故意大张旗鼓的走颍川边境,直奔南阳而来。
他不怕袁术派人拦他,因为他在叶县周边晃一圈后,就会返回颍川,从豫州汝南境内直去江夏。
大不了绕个远而已。
豫州刺史孔伷是陈留系名士,不过其人虽任刺史,却只是善于清谈,嘘枯吹生之辈,且任期很短,并没有能力控制住豫州各郡,再加上何仪、刘辟、黄邵、何曼等黄巾渠帅在汝、颍之地兴风作浪,因而李典等人想要从其管辖之地过境,并不困难。
李典这波虚虚实实的操作,是为了从侧面的角度向袁术展示护君联盟的影响力,让他对刘氏宗亲更加忌惮。
刘琦办事,从不着急。
一蹴而就的事只会在传说中出现,想要跟袁术这样的大佬在不受损失的情况下达成一致,必须要一步一步稳稳的走,从细微之处去瓦解他心中的疑虑……
最后,在适当的时候,再给予其内心深处的疮疤以最重的一击。
刘琦估计,那个时候,差不多就快要到来了。
第八十三章 无解的时间差
“刘公子,末将奉后将军之命,特来请公子过府一叙,还请公子收拾一下,随末将同往。”雷薄抵达了驿舍,邀请刘琦同他一起去鲁阳县府。
刘琦算了下日子。
嗯,差不多了,近三天的时间,袁术也应该想明白自己究竟是想要什么了。
当一个人面临人生关口的选择时,他的大脑因为权衡利弊,一时间不能下定正确的决断是很正常的。
但人在面对危机时,心理建设还是可以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断健全完善,所以刘琦觉得这几天的时间,内心几番天人交战的袁术,一定已经开始动摇了。
而自己今日就要给他打上最后一针催化剂。
“雷校尉稍候,琦去换身衣服,便随校尉一同前往见袁公。”
“公子请自便,雷薄在外等候。”
雷薄临行之前,得了袁术之令,因而对刘琦分外客气。
刘琦回了驿舍的房间内,招来了张任和魏延,决定留张任在驿舍内等候,他自领魏延前去见袁术。
张任虽也想跟刘琦去,但刘琦已经发话,他也没有办法。
其实他现在心中挺酸楚的……
自己若是和魏延一样,是荆州人,或许就可以和刘琦一同参与其中了吧?
其实张任想的没错。
不带张任的理由很简单,今天刘琦要跟袁术谈的事情,不可让益州军中人知晓。
……
二人收拾妥当,打扮整齐,便随即与雷薄一同前往鲁阳县府。
与人谈判的时候,收拾仪容是刘琦前世的时候就养成的习惯。
不是说一定要把自己打扮的有多俊,而是人在整体进行梳洗之后,会有一个全新的精神状态,自信心也会因为仪容的整洁而有所增长。
精神气的力量很强大,以最佳的状态去进行谈判,则可取得最好的效果。
二人随同雷薄来到了县府,袁术已经在厅堂等候。
而他的身边此刻并无闲杂人,只有纪灵在旁护持。
刘琦坐下之后,便见袁术冲着雷薄挥了挥手,道:“汝且下去吧。”
雷薄一见袁术只是留下纪灵在侧,却不让自己在旁听,心中有些不太是滋味,却也没有办法。
他冲着袁术拱了拱手:“末将先行告退。”
雷薄退下去之后,袁术看向刘琦,道:“有劳刘郎在此侯吾三日。”
刘琦谦谨道:“袁公是干大事的人,日理万机,俗务缠身,刘琦等了三日便等三日,况且这三日来,袁公也是好酒好饭的招待于某,刘琦心里甚是感激。”
袁术笑道:“景升兄好福气,竟有这般佳儿。”
顿了顿,便听袁术又道:“那日刘郎与吾所言之事,因在场闲杂之人太多,不便深言,故特于今日专请刘郎至此深谈之。”
刘琦拱手道:“刘琦也想与袁公详谈一件大事,只是……”
说到这,刘琦停住了话头,看了看袁术身后的纪灵。
袁术道:“纪校尉自袁某掌管虎贲军始,便是袁某的心腹之人,不同旁人,刘郎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于是乎,刘琦开始出招了。
“琦在襄阳之时,曾听严君言,汝南袁氏,四世三公,乃天下士族表率,袁公乃宣父侯嫡子,理应撑起袁氏门楣,引天下士人扶保汉室,成就青史留名之大业,如何……”
说到这,刘琦顿了顿,没有继续言语。
袁术长叹口气:“有话直说便是。”
“如何反倒是让庶子称雄骑于头上,成了讨董之盟主?”
袁术深深的吸了口气,伸出手掌,重重的一拍桌案。
手掌拍击桌案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纪灵以为袁术生刘琦的气,怒吼道:“小儿休要放肆!”
魏延回敬道:“公几番无礼,未免太过!”
纪灵怒气冲冲的看向魏延,眼前这小子已经连续两次对他不敬了。
今日说什么也要好好收拾他一下。
这时,却听袁术淡淡道:“纪校尉,不得无礼,刘公子乃吾贵客也。”
纪灵一听袁术的语气平静,并不似真的恼火了,低头不吭声了。
袁术再次看向刘琦,道:“不想这天下知我心者,竟是景升兄与刘郎……唉,想当年在雒阳之时,吾与景升虽少交集,却能神交至此,着实难得。”
刘琦心中哂笑。
你是真自恋啊,刘表在雒阳的时候,哪有时间天天研究你?弄的好像全天下的人都在关注你一样,心里没点逼数么?
刘琦淡淡道:“袁公此言是也,严君也是替袁公深感不值……严君曾对我说过,论出身,论才能,论授官之高低,袁公皆在袁绍之上,如何反倒是让他成了关东盟主?”
袁术咬紧牙关,恨道:“袁某亦是不知为何……那桥瑁、刘岱、张邈、韩馥、王匡、张超诸人,皆以那庶子马首是瞻,全然不将我这袁氏嫡出放在眼里,便是我那几个同族兄弟,对袁绍亦颇看好!”
说到这,便见袁术再次猛拍了一下桌案:“这些人不跟随吾,反倒是去随吾族中家奴,可笑之极!”
刘琦一个劲的点头,口中言:“对,对,太对了。”
但他心中想的是……还是从你自己身上找找毛病吧,论及身份血统,你或许是比袁绍优秀,但在处世方面,你一定是比他差了好几个等级,才会落到今日这个局面。
但话肯定不能这么说。
“严君在荆州时,也曾与我说,袁本初虚荣好美言,尝逞口舌之利,实无真才实学,当初若非他向何大将军进言让董卓入京,如今的汉室,绝不会受此大难。”
袁术闻言,顿时精神一振,如同找到了知音:“正是!正是!若非那家奴,董卓焉能张狂?”
与一个人拉近关系的最快途径,无异于和他在一个他最在意的话题上产生共鸣。
而经过刘琦分析,他跟袁术能够产生共鸣的方式,毫无疑问只有一个。
那就是把袁绍骂的狗血喷头!邀请袁术一起日了他祖宗十八代。
嗯……好像不行,袁绍和袁术是一个祖宗,骂袁绍本人可以,但若邀请袁术日他自己的祖宗,袁术应该是不会答应的。
又与袁术喷了一会袁绍,刘琦开始转变话题:“其实刘琦此来,除了想向袁公借道之外,还想以宗亲名义,协助袁公扭转眼下的形势,毕竟在严君眼中,袁公才是袁门栋梁,亦是天下士族门阀之表率。”
袁术奇道:“刘郎打算如何?”
刘琦并不着急向袁术阐述自己的意见,而是先询问他:“敢问袁公,不知袁绍近日可曾写信,暗中邀袁公支持他,一起拥立大司马为帝?”
袁术闻言大惊。
拥立刘虞为帝,是袁绍刚刚才议定出来的!
此事袁绍暗中通知的刺史郡守亦是不多,因为事情还未有定论,因此尚未公布天下……就袁术了解,知道此事的人屈指可数。
刘琦如何会知道的?
刘琦身为穿越者,当然会知道!
同时他知道的还不仅仅限于这一件事。
看着袁术惊疑不定的表情,刘琦知道自己的猜测果然是没错的。
接下来,是利用先知的优势,来误导袁术。
“袁公,大司马乃我宗亲联盟之人,袁绍欲拥立他为帝,我等身为大司马盟友,岂能不知?”
袁术愣了片刻,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暴怒。
因为刘琦的话,从侧面让他知道了一个讯息。
时间对不上!
袁绍前番给自己的信中曾言,他正在策划拥立刘虞为帝之事,只是还未曾施行,因而置与于袁术,请他支持自己。
可通过刘琦的话来看,宗亲联盟早就通过刘虞知道这件事了。
刘虞的信使从幽州往南方走,就算是不见刘表,直接见刘琦,最少也要二十天开外,若是稍有阻隔,甚至可达到一个月。
这说明什么?
说明袁绍早就已经找刘虞谈过这事!不然刘虞怎么可能在一个月之前,就置书给南方的刘氏宗族?
至于袁绍写书信邀请自己支持他,完全就是走个过场!这事我同不同意,他根本就不曾在意。
袁本初啊袁本初,这么大的事,他居然敢擅专!
看着袁术已经开始逐渐扭曲的表情,刘琦知道,他的计划得逞了。
这计划是没法破的,因此这条讯息根本就是利用了他自己的先知,幽州到此地的时间差是客观存在的事情,就是袁绍本人在此,也是铁证如山没的解释。
这事不取决于谁的智谋高,谁的智谋低……这事本来就是超自然的,无解。
袁氏兄弟,这次是彻底闹僵了。
第八十四章 重要转折
袁术也是三十大多的人了,论起本事,在这天下,他算是一号人物。
但因其性格骄横的特殊性,他的城府相比与同级别的人而言,浅了那么一丢丢。
集骄纵与一身的人,一般都会有一个特性,那就是‘喜怒皆形于色’。
跟这样的人打交道有一点好处,就是可以通过他的表情,去逐步分析他的心理动态。
通过袁术现在的神态表象,刘琦估计袁术目前的心理安全建设已经临近了崩溃点。
他不急不缓的继续敲打袁术的心理死角:“看来袁公已经明白了……其实早在护君联盟初时,袁绍就已经暗中书信给大司马,以袁氏宗首的身份,请立大司马为帝,其意昭昭,只是大司马乃是君子忠臣,不曾答应袁绍,并火速至书与严君,商讨对策。”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刘琦那一句‘袁氏宗首’终于让袁术彻底爆发。
袁术牙关紧咬,拍案怒道:“家奴安敢如此!他竟早有图谋,只是欺我不知?袁某尚在,他岂可为袁氏之首?”
袁绍在事先自然是没有置书给刘虞,更没有拥立刘虞的举动……只能说他有这个心思。
刘琦清楚历史的进程,他知道袁绍欲拥戴刘虞为帝,差不多应该就在这个时间段。
就算是没发生,袁绍也一定开始酝酿,毕竟拥立不是小事,不可能睡觉前想到,第二天早上起来就去实施。
一定是有个周期才对。
而护君联盟的成立,毫无疑问会从客观条件上缩短这个周期。
因此,刘琦才敢断定在这个时间点,袁绍已经邀请过袁术了。
所以他才敢欺骗袁术。
而且袁术也找不到破绽。
除非袁绍亲自将此事告知与刘表……但就目前看,不存在这种可能性。
……
少时,只见袁术又道:“袁绍此举着实是天人共愤!幸大司马乃忠贞之臣,不曾变节!实不相瞒,袁绍事前也曾置书与我,让我念及同宗兄弟,支持他立帝。”
刘琦问道:“袁公答应了?”
袁术急忙道:“自然不会,袁某岂是不守臣节之辈?”
刘琦微笑道:“果然,还是将军忠义……以严君之意,陛下在虎狼之手,但终归乃是汉家天子,袁公与严君身为汉臣,自当秉忠贞之志,舍命以救陛下,万不可如袁绍一般,生不臣之心,做那汉家内贼。”
袁术见刘琦已经将袁绍标称之为‘贼子’之流,心中的快慰无以复加。
关东那些刺史郡守,一个个犹如睁眼瞎一般的拥护袁绍!
唯有南郡的刘氏父子,有远见,辩忠奸,看出了袁绍乃是险恶之辈!
此时的袁术再看刘琦之时,已是说不出的顺眼。
这孩子长得白白净净,温文知礼,虽然较多心思,但终归是个懂时势的。
甚好!
“以景升兄和刘郎之见,当如何?”
袁术发问了,刘琦知道关键的时刻来了。
前期所有的一切,皆是铺垫……能不能打动袁术之心,在此一举。
他深吸口气,调整情绪,不急不缓地开口:“天子目下无险,我等自当奋力救之,袁绍不思如何救天子于危难,反倒是欲另立新帝,实是悖逆……但董卓毕竟是凶暴残忍之辈,严君和我曾也多有担心,万一我等宗亲护君不成……汉家天下又当如何?”
这一番话如同平地惊雷,在厅中炸响。
别说是袁术,便是纪灵和魏延也不由愣在了当场。
自己给自己说丧气话?这算是怎么回事!
护君不成?
什么算护君不成?
怎么可能不成?
宗亲护君不过是走个表面形式,说白了只要天子活着,那这护君就不可能算是不成……
等等!
活着?
他的意思是……天子万一真就是遭了董卓毒手?该怎么办?
袁术捋起了胡须,眯起眼睛,道:
“刘郎未免杞人忧天,董卓再是凶顽,想来也还不至于弑君。”
刘琦苦涩道:“天下人皆以为护君之事不难,但董卓是什么样的人,袁公心中有数,他什么事干不出来?天子目下尚存,是因贼人将陛下当成棋子,可谁敢言陛下日后一定万全?……袁公可细思弘农王之事。”
弘农王……
袁术知道刘琦所言的弘农王是废帝刘辩,初平元年正月,关东诸州郡起兵讨董,立袁绍为盟主,而董卓惟恐袁绍等人以迎废帝的名义讨伐自己,便直接派人将刘辩毒杀。
以董卓的行事风格,若是日后有称帝之念,或是汉朝的士大夫集团最终联手将他逼的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以其狠戾性情,孤注一掷的弑君他确实能干出来。
“那依君父子之见,该当如何?”
刘琦站起身,对着袁术施了一礼:“严君有一策,想与袁公谋之。”
“公子请讲!”
刘琦郑重道:“天子尚在,我等为臣者不可妄立新帝,当全力救驾,此乃为臣者之道……可天子安危不定,为虎狼之口衔之,随时有性命之虞,若天子崩,为天下计,亦需有贤德宗室顺天应命,以继大统。”
“哦?”袁术眯起了眼睛,道:“谁有资格?”
刘琦顿了顿,道:“以某观之,天子若真有蒙难之危,刘氏宗亲中可继大位者,非陈王不可。”
“陈王刘宠?”袁术闻言有些犹豫:“你是想让我拥立陈王?可、可我若要立陈王为帝,那与袁绍的悖逆之举,又有何异?”
刘琦微笑道:“后将军,难道您还没明白我适才的话中之意?让您拥戴陈王,不是立帝……”
刘琦一字一顿地道:“是……立、储!”
立储?
不是立帝,是立储,一字之差,天地之悬。
袁术缓缓的站起身,捋着胡须,开始在厅中来回的踱步。
眼下关东群雄虽服袁绍,但只要他将袁绍欲立刘虞为帝之事,公布于众,再由宗亲之盟表态斥责袁绍,则袁绍声望必然受损。
而他袁术,若是在这关键时节,提出请陈王刘宠为储的意见,或可为诸刺史郡守侧目。
需知,立储可不是如袁绍一般另立新君,行那大逆不道之事。
《礼记·曾子问》中言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家无二主,尊无二上。
天子虽只能有一个,但皇室需要延续。
议储之举,是为汉室天下的延续而着想。
天子若在,群雄救驾,天子若不幸亡于董贼之手,自当由储君承袭大统。
陈王刘宠所在的陈县,旧为新平,曾隶于豫州境内,其地夹于颍川和汝南。
豫州刺史孔伷,虽为名士,不过却是座谈客,袁术并不将他放在眼中,他目下已是表孙坚为豫州刺史,随时准备用他代替孔伷。
所谓的表为刺史,不过就是象征性的向朝廷递一封奏疏,至于这奏疏批还是不批,对于地方诸郡守来说已是无关紧要,因为他们知道董卓肯定不会批。
但无所谓,纵然名不正言不顺,但我们已经向朝廷请示过了,不批我们也得这么做。
这和刘表在荆楚时,引刘磐为长沙郡守其实是同一种方式,但相对比较霸道。
待用孙坚替下了孔伷后,陈国便等同于在袁术的掌握中……那陈王虽善兵强射,却年过六旬,又岂能逃脱了他的掌心?
更何况听刘琦的意思,他们亦会支持。
议储之事,若能得宗亲支持,则他袁术威名更盛,群雄皆服。
必可一朝压过袁绍!
不过有一件事,恐惹天下不齿。
那刘宠已经年近六旬了,又是当今天子的爷爷辈……
以爷承孙之皇位,好像有些……惹天下笑柄之嫌。
不过也无妨,与这件事中得到的好处比,这点小事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第八十五章 袁某为公路所算矣
刘琦的话,似是为袁术的人生打开了一条崭新的星光大道。
压过袁绍,成为袁氏门阀中的领头人,这对于袁术来说,是目下最大的心愿。
不过,若要达成这个愿望,必须要有一个前提。
那就是要得到宗亲们的支持。
毕竟,就名义上来说,联盟中人现在是整个刘氏王朝中最正统的存在。
刘琦话里话外,已经点出了袁术若想成为门阀之长,应该走哪一条路,而同时也间接的让袁术明白了,他若是要走这条路,也必然不能缺了宗亲联盟。
与这相比,袁术事前问刘琦要的那三十万斛粮食,根本就不值一哂。
别说要三十万斛粮秣,便是刘琦现在问他要三十万斛粮食,他也得给。
至于立刘宠为储,会不会阻挡袁术的野心……刘琦认为不会。
袁术在历史上虽然最终称帝了,但他目前从雒阳出走到起家不过一年时间,还不至于那么疯狂。
而且就算是日后他有称帝之念……但刘宠已经是六旬老者,他这样的年龄,根本就算不上袁术的阻碍。
袁某突然在厅中停下脚步,道:“若袁某提议于各路郡守,议立陈王为储,宗亲方面,可支持否?”
刘琦闻言笑了。
对不起,不能。
刘琦不置可否地道:“袁绍欲立大司马为帝,此乃乱国之举,宗亲之盟自当严辞驳斥,绝不姑息,但后将军拥陈王为储,乃是稳固国本之策……想来联盟中人,应不会反对。”
袁术听懂了刘琦的话外之音。
他们不会反对,但也不会明面上支持。
袁术皱起了眉。
刘琦解释道:“有些事,不能说的那么直,宗亲方面,驳斥袁绍,不驳将军,便算是支持了……将军可细思之?”
袁术想了想,恍然而悟。
联盟中除了刘表之外,还有刘焉和刘虞,论及资历三人中反倒是刘表最浅。
刘表父子想做主很难,但至少可以给联盟定个大致的方向。
宗亲们若是反对袁绍之举,却不反对袁术,这对于天下诸郡守来说,就是一种默认,是一种态度。
其实,这就已经足够了。
袁术返回到自己的位置,缓缓坐下。
不多时,便见他猛然一拳捶打桌案:“此事若成,术必厚报与景升兄!”
刘琦起身施礼:“只求后将军能为天下,为汉室,尽忠职守,不辜负严君的一腔厚意心血。”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袁某对天立誓,此生必忠心于天子,忠于汉室,忠于朝廷,不负汉家对我袁氏之厚恩。”
这话若是从别的郡守口中说出来,刘琦或许还会当个真事儿听。
但从袁术的口中说出来,纯粹与放屁无异。
你日后都干了些什么来着?
但不论如何,这件事就目下来看,算是办成了。
有基于这件大事,袁术和荆州方面,便暂时同处一舟。
既然是同在一条船上,那区区借道之事,便不足挂齿了。
……
又在鲁阳待了几日,刘琦便带着魏延和张任南下返回军中。
通过这几日的打听和观察,刘琦又对袁术增添了几分了解。
袁术个能打能拼的人,不然的话,仅凭祖辈余荫,他也很难这么容易就爬到后将军的位置上。
不过现在的他,却似乎对打仗不感兴趣。
他几乎不太过问司隶前线,给孙坚供粮的事,基本都是阎象在一手操持。
同时,袁术虽然有雄才雄心,但似乎也特别热衷于享受。
这几日的时间里,刘琦知道了袁术目下人虽在鲁阳督军,但宛县那边的事儿,他却一点也没耽搁。
宛县是南阳郡的治所,也是袁术打算日后立足的地方。
现在前线在打仗,但宛城那边依旧在赶工建造袁术的官邸,而且在为孙坚征钱粮的同时,袁术居然也在派人暗中选美女,吃大户……
在鲁阳前线,袁术也基本都是日日欢歌,夜夜宴饮,再就是一封封的表章打到雒阳去,表这个为这个官,表那个为那个官,虽然都得不到董卓的具体批复,但袁术就是不厌其烦的往上递表章,好像他送上去之后,那个人就必须可以坐这个官位似的。
至于阳人前线,都是孙坚自己在血拼。
看清楚袁术的生活方式后,刘琦有一种错觉,他感觉前一段时间在雒阳被杀的袁隗,并不是袁术的族叔……
反倒是孙坚跟被抄了满门似的。
刘琦觉得,若自己站在那些关东群雄的位置上,他也会拥戴袁绍而不会拥戴袁术。
以袁术眼下的力量,绝对是可以大有作为的,但可惜他不走正道。
通过与袁绍相争这件事,能看出袁术更热衷于玩弄权术,而不是以武勇克敌。
这点刘琦估计袁绍应该是比他强一些。
说到底,还是思想上的问题,袁术在思想上还是一个士族官僚,而不是一个合格的军阀。
而且他表面上强大,但对自己的手下并没有严格的掌控。
如今他广结朋党,以自己统率荆州的南阳郡,表奏孙坚为豫州刺史代替孔伷,并准备按照刘琦的提议请陈王刘宠为储,企图成为南方群雄之首。
但是,他这种做法,在刘琦看起来实际的效果堪虑。
袁术虽然有能力,却没有足够的胸襟和气度能够一直驾驭他的那些附庸。
……
刘琦返回了己方在新野附近的军营,并随即转军与穰城的益州军会合。
得知刘琦从袁术那里平安返回,并成功说服袁术借路,荆益的将校们都被震惊了。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少年郎居然真的成功了。
一开始,刘琦前往鲁阳去说袁术借道,众人皆心中存疑,特别是益州军诸将,觉得刘琦此举太过天真,根本就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但现实却给了他们狠狠的一记耳光。
贾龙闻之不由长叹:“刘郎智足以强国,勇足以威敌也。”
……
刘琦返回军中后,立刻派人给刘表写了一封信,详述此番在鲁阳与袁术谈判的所有过程,并将自己的想法告知刘表,请他配合自己赶快行动,务必要抢在袁术之前,打一个漂亮的时间差。
他知道刘表一定会明白应该怎么做。
随后,荆益联军,就开始顺着穰县走安众、涅阳、杜衍、宛县……直奔梁县而去。
而在这一段行军的过程中,诸多重磅事件,也随之开始在各地疯传,再一次在中土汉境引起了巨大的政治飓风。
……
渤海郡治浮阳县府内……
袁绍看着手中的一张缣帛,紧皱眉头,眼眸中隐隐闪出怒火。
他身材高大威猛,仪容气质不俗,着实算得上是帅气中年。
但再是帅气的脸庞,此刻也因为愤怒而显的有些扭曲。
不过是棋差一着,竟至于此?
终于,便见袁绍将那缣帛重重的拍在案上,深吸口气,吩咐门外的侍从道:“来人,速去请荀掾史过府。”
袁绍口中所说的奏事掾史,乃是颍川荀氏之中的才子荀谌。
颍川荀氏与汝南袁氏虽不同郡,却同属豫州部,彼此之间多有往来,袁荀两族在地方的利益纠葛颇多。
荀氏之中,才逸者甚众,自颍川四长的荀淑开始闻名天下,荀淑八子号称八龙,而自八龙之下,才华横溢者更是数不胜数。
荀谌便是八龙之荀绲之子,目下可谓是袁绍最为倚重的臂膀。
不多时,荀谌在侍从的指引下而至,与袁绍见礼之后,随被袁绍招呼其于近前。
“友若,此番拥刘虞为帝之事,袁某竟为宗亲与公路所算矣。”
袁绍长叹口气,让荀谌看他手中的缣帛。
第八十六章 此事可托孟德
荀谌听了袁绍的话后,大为吃惊。
他先是施了一礼,然后从袁绍的手中接过那卷缣帛,展开细看。
那绢帛中是前线的探子给袁绍呈递回来的密报,向袁绍汇报了三个消息。
一是袁绍拥立刘虞为帝的事被公布于众,据查,消息似来源于南阳。
二是北上的荆益联军,以护君之名予以各州刺史郡守声明,反对袁绍另立新帝,认为天子登基一年,并无德政之失,而袁绍也没有什么具体的证据,来证明天子协并非孝灵皇帝亲子,如今另立新帝,则是悖逆,为天下所不容。
当然了,这种单独得罪人的事,刘琦不可能一个人干,他自然得把贾龙和刘瑁拉下水。
眼下荆益联军是为一体,且还是刘琦在袁术那里打通了去往雒阳的粮道,益州军孤军在外,一切粮秣皆仰仗荆州供应,刘瑁和贾龙想不同意都不行。
刘琦现在办什么事都会拽上他们。
吃喝你们争先,到了关键时刻,大家伙谁也别后退!
而最后一事更令袁绍头疼。
袁术公开表明拒绝袁绍另立新君,并置书于群雄,劝诸人要忠于天子,勿生异心……
反正就是明着暗着把袁绍贬斥了一通。
更让袁绍恼火的是,袁术居然还置书诸人,议立陈王刘宠为储!
这提议彻底令袁绍颜面扫地。
荀谌看完之后,将那缣帛叠好,递还给了袁绍。
“袁公路,好手段。”荀谌赞叹了一句。
“呵呵,是啊,真是袁某的好兄弟,时刻都不忘了让我蒙羞。”袁绍接过缣帛之后,随手扔在一边。
他的音调虽平静,但荀谌听出了其中那深层次的浓浓怒意。
“袁公路与君侯素来不和,却不想他心胸竟这般狭隘,值此大变之际,居然背弃君侯另立门楣,其虽得一时之利,然此举却也使人看出此人无甚胸襟,君侯虽受一时之挫,也无需过于介怀。”
袁绍仰头看向天蓬,落寞道:“友若,君真以为袁某气的是公路叛我么?呵呵,他是什么样的人,袁某早就清清楚楚。”
荀谌疑惑道:“那君侯为何……?”
袁绍眯起了眼睛,道:“袁某懊恼的是,居然看错了公路之能……拥立陈王为储的这一步棋,看似昏聩,实则颇有见地。”
荀谌叹了口气,道:“君侯所言甚是,某原本以为,以袁术之能,也不过是不助君侯扶大司马为帝,自选一刘氏宗亲而扶之……”
袁绍双手合十,用食指的关节抵着鼻与人中处,道:“是啊,但是这请刘宠为储……呵呵,着实妙哉,一则天子尚在,他此举并非妄自废立,二则天子无后,且落于董贼之手,公路此举乃为汉家谋后,天子若崩,则董卓亦无法抢先再立新君……呵呵,他倒是成了忠臣了……便是那护君的宗亲们,此番也只是口诛笔伐于我,却说不出公路分毫……”
说到这,袁绍不由长叹。
“谁想袁某竟棋差一招。”
荀谌没有立刻回答,他皱着眉,似乎是在琢磨什么。
少时,方听他徐徐言道:“君侯,有一件事,似颇有蹊跷,谌思而不解。”
“友若所思何事?”
“君侯眼下仅是为袁公路之行所气,反未多关注宗亲之盟斥责君侯立帝之举。”
袁绍轻轻地‘哼’了一声,道:“有甚看的,袁某请刘虞为帝定山河,本是为汉家社稷着想,不想刘伯安居然迂腐至此,屡劝不从……此事不成,那些宗亲为主持大义都跳出来了,有甚奇哉?”
荀谌皱着眉头道:“道理虽如此,但当中有一个疑点,不知君侯可曾想到?”
“有何疑点?”
“君侯亲自前往渔阳请大司马为帝,大司马不从,君侯因而反驻于浮阳,但也就是在这期间,那南方护君的两名宗亲,便联名斥责于君侯……可大司马纵然要将这消息送往荆州,来回最少也需一月以上,且袁公路那时也并未公开反对……”
袁绍闻言,浑身不由一震。
他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奇道:“此事真奇也怪哉……若如此,那便说明,此事非大司马透露……那向荆益联军透露此事者,乃是何人?”
也难怪袁绍和荀谌想不通,其实这事本就不需要有人向荆益联军透露……因为刘琦是穿越者,这事他本来就是知道。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任凭袁绍和荀谌再足智多谋,也无法猜出真相。
少时,便见袁绍长叹口气,道:“只有一个可能了。”
荀谌明白了袁绍的想法,道:“君侯之所指,是指袁公路故意将此事告知宗亲联军?”
“此事袁某只暗中知会了公路,孟卓,公节,还有孟德等寥寥数人,而这些人中,也唯有公路一人能行此下作之事。”
荀谌不由长叹:“可叹同宗兄弟,竟至如此相逼。”
袁绍此时猜到了自己是被袁术所算,心中大感屈辱。
“袁某不甘心……友若,以当下之局,我当如何?”
荀谌拱手道:“袁公路此一招,对君侯颇为不利,眼下荆、益联军已出南阳,想必不久就会逼进雒阳,既然他们出兵的名义是护君,那诸君当下也不宜再攻董贼,君侯眼下可行两事,一是设法执掌冀州……”
袁绍闻言点了点头。
从韩馥手中将冀州抢过来,本来就是他的既定策略。
“另一件事呢?”
“派人去与荆益联军相会,与其友善,袁术能够反客为主,一举凌驾于君侯之上,究其原因,不过是他拥立陈王为储,且未得荆益联军声讨反对,而君侯则反之……宗亲目下颇有声望,且观其行,常声明者皆在南,不在大司马这边。”
袁绍思索了一会,道:“眼下若要取冀州,袁某麾下缺人,一时半刻也不能派人去会晤南面的宗亲,孟德当下从于孟卓处,袁某亲自置书信与他,托他替吾相会荆益宗室,友若以为如何?”
荀谌道:“荀某眼下致力于助君侯谋定冀州,不能远行,曹孟德若能替君侯说服南面的宗亲,却也可行,只是不知此人可信否?”
袁绍自信道:“孟德乃我兄弟也,可委以大事!”
第八十七章 打他一打
雒阳有南北两宫坐落于雒阳北隅,始建于永平二年。
北宫建以长方形,占地约一千五百亩,宫城辟三门,在南门外立阙。
宫内的建筑颇多,其中最高大的是德阳殿,居于北宫的西侧,台基高二丈,东西近百米,可容万人。
其他建筑还有崇德殿、宣明殿、含德殿、章德殿以及芳林园、濯龙园,北宫与南宫之间有“复道”相通,以备缓急。
南宫则位于城之南隅,长方形,宫城辟四门,宫内有多座建筑。其中最高大的是前殿,居全宫正中,其他建筑还有乐成殿、灵台殿、嘉德殿、和欢殿以及玉堂殿、宣室殿,云台等。
这日一大早,一名相貌瘦高的年轻文士匆匆忙忙的冲进了雒阳宫内的西园,孝灵皇帝所遗留的贵人、美人、宫人、采女目下都被董卓迁居于此附近的宫室居住。
先帝刘宏死时三十三岁,他所遗留的女人,按惯例当有部分被迁移出宫,也有一部分可留在宫中充工,但刘宏死的时候,宦官和外戚包括何太后三者之间的关系较为复杂,彼此争权,因此也就暂时没有顾及的上他所遗留的这些女眷。
到了董卓独揽大权后,这些女眷反倒是成了刘宏给他遗留的偌大产业了。
只要是能得闲暇,董卓便来后宫夜宿这些女人。
老家伙每次都换人,一宿都不玩重样的。
不得不说,刘宏遗留下来的这座宝库确实让董卓流连忘返。
刘宏在世的时候,就喜欢研究新鲜事物,做些旷世之举,西园卖官只是他诸多创意中的一个。
而在男女之事上,刘宏也是绞尽了脑汁。
让后宫女子穿开裆裤,方便他看中之后不用特意带回寝宫临幸,直接就地解决。
孝灵皇帝诚可谓是开创了野战之先河。
而且刘宏还在西园修建了裸泳馆。
在裸游馆里,宫人们采来绿色的苔藓,将它覆盖在台阶上面,引来渠水绕着各个门槛,环流过整座“裸游馆”。
西域进献的“茵墀香”,汉灵帝命人煮成汤,让宫女沐浴,沐浴完的漂着脂粉的水倒在河渠里,香水流成一条河,刘宏名之曰“流香河“。
可如今……不论是宫女,裸泳馆,流香河,再或是开裆裤,统统都被董卓继承了。
董卓这老家伙虽是好女色,但玩法比较单一,几十年来都是看中了哪个女人就抓过来直接‘泰日天’,他的套路是基础中的基础。
他哪比的上孝灵皇帝,把宫内女子一个个都训练的千娇百媚,擅长各种小花活。
经过灵帝多年调教的那些宫人采女,浑身各个部位都有活计,小手段一套一套的。
……
那瘦高文士走进西园裸泳馆的时候,董卓正光着身子,泡在热水中,而陪同他一起泡在池中的尚有十名采女。
时至入冬,裸泳馆外的露天泳池已不可用,唯有使用室内的小型泳池。
宫女们清晨便按照董卓的要求不断的烧热水注入池内。
可即使不定时的向池内增添热水,水温依然凉的很快,那十名采女身娇体弱,泡在池内已是感觉有些寒冷,但面对董卓,依然是巧笑嫣然,尽力奉承哄他开心。
需知,这不到一年的时间,宫中也有不少女人,因侍奉董卓不周,而被董卓杀害。
但董卓却不以为然,大刺刺的躺在池子里,舒爽至极,看不出有任何冷的样子。
他虽然年纪渐大,但毕竟出身于凉州苦寒之地,且常年行与军旅,身体素质远胜常人,再加上身体庞大,浑身的肌肉与脂肪都不少,可谓是耐冷不耐热。
“文优来了?”泡在池中放松的董卓看向瘦高文士:“这大清早的便入宫寻老夫,有何要事?”
李儒冲着董卓长作一揖,道:“相国万安,儒确有要事禀报。”
说罢,他向着董卓递送了一个眼色。
董卓明白李儒的意思,随即对池中的那十名采女道:“尔等先行退下吧。”
“诺。”
那十名采女纷纷出了水池,慌乱的披上衣衫,似如蒙大赦,急匆匆的想要离开。
那一具具在李儒面前闪过的白花花的身子,看的他嘴中生津,喉头暗中滚动了一下。
这是要晃瞎李儒狗眼的节奏。
突然,却见董卓指着最后一名离池的采女,道:“你留下!”
那采女方要踏出水池,闻言不由脸色一阵惨白,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她求助似的看向其他九名采女。
但那些采女只是匆匆穿衣离去,谁也不敢看她。
待其他九名采女离去,剩下的那名采女只能脱了衣衫,哆哆嗦嗦的重新回到池中。
“相国,为何要独独特意留下妾身?”那采女藏住心中的惊恐,甜甜冲着董卓腻道。
董卓坐在水池中,只有胸膛往上的部分裸露在水外。
他面无表情,瞅都没瞅那名采女,只是指了指水下。
那采女明白了董卓的意思,不敢怠慢,她深吸口气,整个人都扎入了水中。
李儒见状感慨道:“久闻先帝在世时,常曰:若万年似此,可谓仙。”
董卓的脸上露出了舒爽之色,笑道:“后宫的宫人采女颇众,有颜色者甚多,文优若喜此道,稍后可选一两个回府,便是那贵人或是美人,文优若有相中的,老夫也绝不吝啬。”
李儒急忙道:“不敢不敢,儒不好此道,相国自用便是……”
二人说话间,那采女从池中起身,却不敢多做停留,换气后又匆匆潜了下去。
“文优,汝所报之事为何?”董卓慢悠悠地道。
李儒满面凝重:“相国,袁绍、袁术、还有那宗亲之盟皆有大动作,卑下昨夜得了消息,不敢怠慢,故一早便入宫告知相国。”
李儒在董卓麾下也有一段时间了,董卓也很少见到他的神态这般凝重。
“详细道来。”
李儒随即将荆益联军北上,并发声讨斥责袁绍立帝,且袁术在鲁阳,扬言欲立刘宠为储之事,一样一样的给董卓叙述了一遍。
董卓听完之后,半晌不语,只是仔细沉思。
李儒见董卓不说话,也不说话,只是静等回音。
良久之后,却见董卓长叹口气,道:“袁绍贼子,想立刘虞为帝与老夫相抗,如今反倒是自取其咎,那袁术小儿的手段倒颇有趣,居然用六旬的老儿去给个九岁的小娃当储……哈哈,世人皆道老夫行事荒谬,有悖伦常,如今看来,他袁术犹甚老夫!”
李儒拱手道:“相国,袁术此举表面看似得计,实则其与袁绍已有间隙,互相争利而为,关东诸侯内部已经分裂,不足为患,可虑者唯有这宗亲之盟……”
董卓点了点头,突然道:“这个宗亲之盟,老夫想打他一打。”
第八十八章 破罐子破摔的董卓
李儒听了董卓的建议,顿时吓了一跳。
打宗亲之盟?相国此举太过冒险了吧?
那些刘氏宗族以护君为名上雒,占着大义之名,如何能轻易动他们?
“相国,若与宗亲动兵,恐惹天下士族的口诛笔伐,于相国不利,还请相国三思……”
董卓举起手,挡住了李儒的话头,淡淡道:“文优,做人何必拘泥?老夫如今,便是不动那些宗亲,难道这天下士族门阀的口笔,便会善待老夫了?”
李儒闻言语塞。
唉……此言在理。
董卓说的话是对的,也是这一年,他通过实践总结出来的。
董卓在初入雒阳的时候,也曾作出一系列动作,打算培养自己的政治势力,但可惜事与愿违。
‘凉州寡于学术’这句话不是平白说的,这句话在汉朝的士大夫们心中根深蒂固,颇有些地域歧视之嫌。
董卓有游侠之气,善于兵事,多谋善断,也有敢想敢做敢赌博的无赖精神,可以说他身上的这些素质,综合起来确实是一个成大事者所应具有的素质。
但他终归是士大夫集团的圈外人。
在东汉政府沿袭百年的那一套名士望族的游戏中,董卓属于不懂规矩的人,或者说他没有深研游戏套路,而是把他自己那一套以快打慢的治军方法搬到了汉朝的朝堂上。
在这方面,没有人能帮助董卓……他手下的凉州将领们,浑身都散发着政治菜鸡的气息。
董卓最擅长的是一招,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入京后,董卓先是在十天内废帝,并诛杀何后,以达到迅速掌权的目地,然后他便迅速的给党锢之祸的罹难者彻底平反,企图拉拢那些在党锢中被打击的名门士大夫。
党锢牵扯到汉朝几任帝王,十多年来汉室政府的掌权者考虑到这其中的政治风险和代价,虽然有少量的平反和任用措施,但没人会去大面积的彻底平反,这是十多年来遗留的历史问题,对于那些政治老手来说,不会有人去碰这个雷区的。
董卓快刀斩乱麻,大面积提拔了受党锢之难的人,还提拔了荀爽、蔡邕等名士。
荀爽在九十三日内由普通名士升至司空,其升迁简直比坐火箭还快。
可笑的是,这位被董卓用坐火箭速度提拔的荀司空,在临终前还不忘了想着和王允一起谋害董卓。
董卓想用他以快打慢的绝招,摧毁雒阳原有的士大夫体系,重新建立一个属于他自己的政治群体。
快速解决问题,是他最擅长的手段,但同时也体现了他不懂得东汉王朝政治游戏规则的本质。
游戏不是这么玩的,董卓玩政治的手段太过于表面化了。
董卓信奉的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是一种高效的军事手段。
但在以隐忍妥协和长期较量为基调的政治较量中,这种手法并不适合。
这就好比是在竞技游戏中上了模拟修改器作弊,你让其他玩家怎么玩?
本来西凉武人在士大夫眼中就是圈外人,董卓上台后不想着怎么从边疆武将向中枢权臣转型,反倒是急功近利,强行进圈,这反而使他和名门士族之间的鸿沟越来越巨大,乃至于不可调和。
最直接的结果……就是类似于荀爽那种被他提拔成三公的士人,不但不感激董卓,反倒是琢磨着怎么弄死他。
而且这样的人不在少数。
讨董联盟中的刺史郡守们,有一半是董卓委派出去的,结果都调转枪头来打他。
经历过如此惨痛的失败后,董卓伤心了。
他对东汉王朝的士大夫圈不再抱有奢望。
他不再走拉拢路线,而是攥起了刀,坚决执行反抗就杀的强硬政策。
有基于此,在李儒看来需要向其示好的宗亲联盟,董卓却决定出手去‘碰他一碰。’
这宗亲联盟和那些士大夫门阀组成的关东联盟没什么两样,自己就是对他们好,他们也一样视自己为圈外人。
那还留着他们干甚?
“相国三思,眼下雒阳正在进行迁都事宜,可谓内忧外患之局,相国若是再惹上那些宗亲,怕是会有碍迁都大事。”
其实,在初平元年二月,董卓便已经将迁都的事提上日程了,那个时候关东群雄刚刚立盟,还没有打过来,那时候的董卓,就已经觉得雒阳城并不适合他安居。
雒阳是帝都,亦是大汉第一城,雄伟壮丽,繁华似锦,董卓很喜欢这里,特别是喜欢刘宏留给他的那些女人和西园裸泳馆。
但雒阳有一个弊端,就是离他的心腹之地凉州过远。
假如在关中,董卓麾下的西凉军被打散了,或是打残了,他凭他这些年在凉州以及羌人中的威望,可以迅速的再拉起一支数万人的队伍。
但在雒阳不行。
在这里董卓手里的西凉兵死一个少一个。
可迁都对于董卓来说,并不是说说就能办到的事情,这是一项长期的工程。
首先需要征调车辆,计人口,户册,统计太仓内的资产等等……
东汉末年可没有银行转账,太仓里的钱,都是拿车实打实的往外拉。
那些论以亿计的五铢钱,可是成吨的在那摆着,需要一车一车的装卸计数。
雒阳还有百万人口,且当中分为三六九等,有些人资产少,有些人资产却富可敌国,要把这些人和他们的资产运调去长安,也要花上一阵时间。
要迁都,一次性的迁移是根本不现实的。
西凉军也不可能全部派去执行迁都,关东群雄屡次前来攻打,董卓的主力军基本全都在东面与他们对峙着。
河北的王匡,酸枣的兖州诸郡守,对于董卓来说尚还好对付,只是阳人城的孙坚实在是太过掣肘,西凉军几番鏖战不胜,对其无可奈何。
这也是董卓曾言:但杀二袁、刘表、孙坚,天下自服从孤耳的原因之一。
……
董卓此刻的脸色有些潮红,口中的粗气也变的浓重。
他对李儒道:“迁都之事,历经数月,皆因关东诸贼屡番攻伐,让老夫难以抽出手来以竞全功!事到如今,雒阳百万之民只是迁移了十之二三,若是再迁延下去,这迁都何时是个头?”
李儒长叹口气,道:“雒阳之民,大多世居于此,特别是内城的那些从南阳迁居而来的望族,自光武时期便数代在此扎根,很是难动,眼下他们故意迁延,致迁都之事进境甚缓……”
“啪!”却见董卓重重的一掌,拍击在了水面,咬牙切齿道:“这些蝇蚋贼,一个个竟跟老夫耍心思,且待老夫破了关东诸贼,再好生与这些贼子算账,看看他们有多少胆量,居然敢忤逆老夫……啊!”
话还没等说完,便见董卓突然怪叫一声,猛然从池中站起身来,而水中的那名采女则是被他掀了个跟头,摔倒在水池内,呛了一口水。
她仓惶的站起身,不停的咳嗽。
董卓恼羞成怒的一把抓住那采女的头发,声嘶力竭的吼道:“贱婢,安敢弄伤老夫?”
那采女浑身湿漉漉的,被董卓揪着头发,一边因呛水咳嗽,一边痛苦的哀嚎。
“相国,妾、咳咳、妾身不、不是故、咳咳……故意的,妾身在、在水中好冷……”
话还没等说完,却见董卓已经将她的头颅恶狠狠的摁入了水中。
那采女的头被埋入水中,不能呼吸,只是拼命的扑打着水面,溅起了阵阵的水花。
不多时,那采女的动作开始逐渐变缓,一直不停扑腾的手也缓缓的垂落了下来,落入水中,少时便完全不动弹了。
李儒一直都在冷眼旁观。
他投效董卓一年多了,已不是第一次看到这般景象。
董卓好用刑法立威,这是他的习惯,只要是胆敢忤逆他意思的人,结果都是死。
刑法立威,是他约束麾下一众西凉豺狼,并威慑羌族的重要手段。
能够驾驭数万虎狼之徒者,必以杀人为常事。
董卓随手将尸体仍到池中,转身走出池子,对李儒道:“眼下袁绍和袁术不睦,关东群贼暂时不会对老夫出手,若是不乘此时机完成迁都,老夫还要在雒阳耽搁至几时?“
”可那些刘氏宗亲,会眼睁睁地看着老夫迁都吗?他们可能会阻止……若是不打疼他们一下,他们焉能听话?”
李儒恍然地点了点头,道:“卑下明白了,刘氏联盟敢北上雒阳,所依仗者是相国与关东群贼鏖战,不得不迁就他们,他们因而于中取利,“
”如今二袁不睦,关东诸贼暂时不会与相国作对,相国便无需在宗亲和诸贼中来回制衡,若是乘此时节拿下荆益两军,倒是可除去一心头祸患。”
董卓将长袍披在身上,道:“不错,二袁若是与老夫作对,老夫或许会去拉拢诸刘制衡,如今二袁不来,老夫留着那些宗亲作甚?老夫如今已是不容于天下,杀不杀宗亲之军,对老夫来说已是没有区别。”
这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李儒思虑了一下,道:“那若是急切之下,打不下宗亲之盟,该如何?”
“打下了,就安心了!打不下,那就跟他们谈!他们北上,不就是想跟老夫谈条件,捞取些好处么?”
李儒终归是毒士,略一思索,便想出了个中奥妙。
“相国行事果然是神鬼莫测,卑职佩服之至。”
董卓哈哈大笑,道:“刘焉刘表之辈,也妄想用什么大义来威胁老夫,却是找错了对象,老夫要让他们知道知道,老夫与二袁贼子,可是大不相同。”
第八十九章 绝不可让其迁都
荆州军主帐。
刘琦将前来投效的李典,介绍给了帐内的诸位将官。
“曼成是我在巨野县任县尉时的好友,亦是中土大豪李氏分支,此番专程率人从巨野来此,并特意在南阳郡和颍川的交界处行军,蛊惑袁术之心,袁术能为我军打开南阳的通路,曼成功不可没。”
李典谦虚道:“今豺狼满道,奸佞竞逐,少君北上护君,实乃顺天应人,典能为少君尽绵薄之力,幸甚。”
刘琦满意的点了点头:“曼成且带一部分亲信留在军中,剩下的人,劳烦拖心腹之人带往襄阳,我自有书信给严君,到襄阳后,严君必有安排。”
李典道:“唯。”
李典引食客并本家千人前来荆州,人数是不少。
但这些食客的水平参差不齐,而且队伍中还有女眷,不能全部随军,刘琦只让李典留下一部分心腹。
李典虽是分支,毕竟属于大豪李氏一脉,此番举族前往荆州,其实事前在本家中的争议也非常大。
毕竟待在兖州,还能依靠着本家大豪李进和李乾,而一旦从巨野迁移,李典一门就等于脱离了在乘氏的李进和李乾,这李氏分支的前途如何,谁也不好预估。
但在这种关键时刻,李典还是力排众议,向本家中人介绍了当下的形势。
李典言,兖州之地刘岱、桥瑁、张邈、鲍信数强并立,且青州黄巾盘桓周围,不一定何时便会成为战火中心,在此居住,毁家破族的可能性极高。
当然,他不甘心一直被李进和李乾压着,也是重要原因之一,只是不能说。
但南郡就不一样了。
荆州刺史刘表善喜教化之道,乐于治学向往安定,南郡远离中原纷乱之地,战事的频率程度和北方相比,明显要少的多,是举族迁移发展生息的好地方。
更何况李典还与刘琦有交情,刘琦目下身为襄阳校尉,也是刘表的左右手,一定会对李典颇多关照。
李典一支迁至南郡,也算是有了靠山。
经过李典不断的劝谏与努力下,李家这一分支成功迁移。
李典一支虽然远远不及李进和李乾那两支繁荣昌盛,但毕竟也属于大豪李氏一族,他们这一支的迁移,对兖州诸豪而言,意义重大。
荆州刘氏,可容四方人士避难的消息,由此传开。
……
留下了李典,荆益联军继续北上,穿过宛城抵达鲁阳县北的百里之地,这已经是司隶的地界。
从这一刻开始,他们将进入董卓与关东群雄交锋的范围。
荆益两军抵达司隶之后,便在梁南的霍阳山附近驻扎。
古邑之地霍阳山,目下隶属于梁县,早在商朝时,这里便有霍国存在。
其地之西便是阳人城,孙坚的精锐之师就驻扎在那里。
而霍阳山正北的一百五十里,就是雒阳。
这里的地界已经距离雒阳如此之近,属于朝发夕至,因此不可以再随意向前进军,接下来的每一步,要慎之又慎。
两方诸将官汇集,开始商议下一步的动作……
商议时,贾龙向荆益两方的将领提出了一个行动方案。
“贾某与董相国,昔日在凉州共破叛羌,颇有些情谊,如今吾等已进雒阳地界,贾某当置书于董相国,请其派使者前来,相谈护君事宜。”
众人闻言,不由纷纷点头称是。
在他们看来,贾龙与董卓有旧,更兼荆益两军占据着大义,董卓如今是四面楚歌,为地方郡守士族不容,在这种情况下,董卓只有跟宗亲联盟妥协,才是他最好的出路。
他们这是给了董卓一个机会。
蔡勋的表情似有些激动:“既如此,那诸位便商议一下,当与董卓如何洽谈?”
刘瑁笑呵呵地站了出来。
他拿着一卷简牍,道:“吾益州军之所求,皆在此牍上。”
蔡勋好奇道:“不知刘益州所提条件为何?”
刘瑁将简牍展开,缓缓道:“蜀中多事,巴民未经教化,却屡有反迹,南中之民亦是不归王化,西南可谓多事,朝廷若不在益州常置上将镇守,恐大汉边壤不宁,故请朝廷设镇西将军,并改任蜀郡、汉中、广汉、巴郡、犍为、越隽、益州、牂牁郡守并都尉,以安民心……”
众人听到这里,心中都大致明白了。
刘焉这是打算问董卓要军职和官位了。
四镇四征并不常设,非战时而不置,刘焉借口西南民众不附,难归王化,索要四镇之一的位置,根本原因还是想名正言顺的扩充益州的军力,并增加自己能够给予军中人的军阶。
如此,益州军今后就可以用为朝廷镇守边塞,防止夷民坐大为理由,无限的扩充军力。
益州请旨的镇西将军,毫无疑问指的就是刘焉……不过他们请旨刘焉为镇西而非镇南将军,想来是顾及同盟之谊,想把这镇南将军的位置让与刘表。
终归是没有白吃白喝,关键时刻还没忘了荆州的盟友。
而益州八郡郡守并都尉的职位,想来也是早以拟好了名单。
刘琦看了一眼贾龙,发现他的面色怡然自得,并无什么特别的表情。
想来这八郡的郡守和都尉之职,刘焉在某些方面,也对益州豪强们进行了妥协。
刘琦感慨道:“刘益州果然是深谋远虑,令人佩服。”
说完这话,刘琦还转头看向蒯越和蔡勋:“异度先生和蔡司马,也当仿效益州诸公,拟一份请旨奏疏,务必向董相国表我荆州人心。”
言下之意,是益州人向朝廷请旨要官,荆州人自然也得去要官。
眼下,蔡勋和蒯越在此,这份向董卓请旨的名单,自然不可能是由刘琦一个人来定。
蔡、蒯两家肯定也得借着这个机会,为族中人和其同盟的荆州望族中人索取官爵,进一步扩大两族在荆州的权益。
刘瑁听了刘琦对其父的赞扬,又叮嘱让荆州人仿效益州人,脸上略显自得之色。
谁言益州无能人?
蔡勋听刘琦让他和蒯越拟定这份名单,心下不由大喜过望。
刘琦的这句话,对他来说意义重大。
这是将拟定奏疏求官的权力,都交到他们蔡蒯两族的手中了。
如此一来,这当中的尺度和拿捏,岂不是尽由蔡,蒯两族说了算?
蔡勋尽力的控制住心中的激动,道:“唯。”
蒯越眯起眼睛,仔细的打量着刘琦,心中略微泛起疑惑。
他是了解刘琦的,这位少君,从来都是软不吃硬不吃的主。
他表面知礼儒雅,实则内心却多谋善断,心思缜密且多机敏。
依他的立场,真的就甘心让自己和蔡勋去拟定这份名单?
这等于直接将偌大的利益切给南郡的望族了。
蒯越心中略有些惴惴不安。
少君心中究竟所谋何事……
眼见两方众人都在场,皆颇有喜色,刘琦突然站起身,对在场众人道:“诸位,请爵的奏疏,对我荆益两方,确实重要,但还请诸位也不要忘了我等此番上雒的初衷。”
刘琦的话让帐内众人莫名其妙。
贾龙道:“公子所言的初衷,为何?”
刘琦一字一顿地道:“护君为一,扶汉为二!董卓自二月便在朝廷公布了迁都之政,自五月起,西凉军便开始陆续迁移雒阳之民往长安,只因孙坚和王匡屡番攻伐,因而未竟全功,但饶是如此,雒阳那迁移的十之一二之民,在迁移之中也死伤甚众,此乃动摇大汉国本之举,公等难道不知?”
说到这,刘琦环视众人,沉吟半晌又道:“我们身为宗亲,绝不可让他迁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