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一章 曹操和刘琦都头疼
太史慈的箭,本来是瞄准夏侯惇后脖颈射的,凭他的箭术,想要一箭取了夏侯惇的性命,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但刘琦在太史慈身后喊得那一声,让太史慈有些失神,他不知道刘琦突然制止自己的目地何在,但身为刘琦麾下的军尉,他一定要谨遵将令才是。
千钧一发之际,太史慈将手中长弓的角度向着下方略微移了移。
但也正是这稍微的一移,救下了夏侯惇的性命。
便见那支利箭犹如流星一般,直奔着夏侯惇的腿部射去。
随着‘噗嗤’一声的入肉声响,夏侯惇发出一声剧烈的惨叫,然后单膝跪倒在了地上,痛苦的哀嚎着。
那一箭射穿了腘窝,箭头直透膝盖。
“夏侯公!”
奔驰上来的曹军盾兵急忙将夏侯惇包裹在队伍当中,然后拥簇着他向着后方撤去。
……
夏侯渊的后肩胛骨,还有着黄忠给他留下的箭伤,但今日事关其同族能否被换回,故而他还是带伤亲自临阵。
眼见族人夏侯惇被人一箭射中腘窝,夏侯渊不由怒火中烧,两只眼睛‘蹭蹭’向外喷火。
要知道,腘窝那个地方非常脆弱,一箭被射透,回头就算是养好了,但日后恐也难以弯曲,这辈子怕都会是个瘸子了。
“贼子安敢!”夏侯渊怒吼一声,率众直奔着河道的对岸冲去。
一时间,幽静的河道发出了‘噼啪’‘噼啪’的踏水声响,以夏侯渊为首的一众军卒呼啸着跨河冲向了荆州军。
而刘琦这边,早有一众人等冲上去,将倒在河道中的蔡瑁给救了回来。
只是不知道蔡瑁现在是死是活。
刘琦军中,也不乏性格刚烈之人,黄叙就是其中一个!
虽然黄叙对蔡瑁的印象不是很好,但看他就这么被曹军暗算,其胸中一口恶气着实难平。
眼见夏侯渊率兵冲来,黄叙二话不说,一挥手,直引本部兵马杀向了夏侯渊。
两军都没有冲到对岸,只是在河道正中开始了激烈的交锋。
旦夕之间,交换人质的行动,竟然演变成了双方的火拼之势。
曹操黑着脸,观望着远处河道中的战事,并无言语。
他主要是要确保手下人得将夏侯惇救回来。
少时,手下人前来禀报,说是夏侯惇已经被救回了本阵,士卒们已经去请医官前来给他看伤。
曹操听说夏侯惇被救回了本阵,心下顿时松了口气。
他转头冲着身后的传令军卒道:“鸣金,收兵,不要与荆州军纠缠。”
而与此同时,刘琦也对手下的传令兵下达了同样的命令。
“鸣金收兵。”
一听刘琦要鸣金,在场中人都不乐意了。
就算是老成持重的黄忠,都觉得曹军的手段太过阴毒,若是不加以惩治,如何能安三军之心?
毕竟,蔡瑁好歹也是荆州的中郎将,在襄阳军中是除刘表外,军中职位最高之人。
如今这么不明不白的遭了敌军暗算,若是不为他报仇,日后传了出去,荆州军的颜面,又该往什么地方放?
但面对一众军尉们的劝谏,刘琦并不多做解释,他眼下的军令只有一个,就是鸣金收兵!
至于要不要跟曹军继续战下去,待回营之后再说。
进行了短暂交锋的夏侯渊和黄叙各自收兵回去了,夏侯惇和蔡瑁两名伤员也被救回了本阵。
夏侯惇自不必多说,腘窝中箭,就算是治好了,从此不能弯曲,便犹如那战国时的孙膑,上不得马,膝不能弯,日后若是要上战场,怕是只能乘坐战车了。
而蔡瑁,则是被人一箭射中了后心处。
虽然没有射入心脏要害,但箭头的力道极重,似乎伤到了肺部。
蔡瑁被送进营寨的时候,已经出现了一些类似气胸的症状。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期间还夹杂着咳嗽,脸色憋得发紫,好似猪肝色。
军中的医官已经过来为他诊治了,但以这个时代的意料手段来说……这种伤势,根本没有什么好的急救办法,能不能活下来,完全要看天命。
若是那一箭没有伤及到大动脉,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只是到底伤到了哪里,凭这个时代的医者水平,根本就说不清楚。
蔡瑁平躺在帐内,大口的喘息着,他双眼往外凸,很显然是肺里空气不够用,看着似乎是有些缺氧。
他声音嘶哑,但强自说出来的话,还是能够大致听清的。
他瞪着眼睛,使劲地看着刘琦,很显然是有话想跟他说。
刘琦走到蔡瑁身边,蹲在他的床榻边,握住了他的手掌。
“姐、姐丈……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蔡瑁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强,在面对生死难关的时候,他的表现与大多数的普通人一样,是深深的恐惧与迫切的求生欲望。
刘琦眼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其实说实话,他一开始是打算等蔡瑁回军营后,就立即对他行以军法,以儆效尤的。
但眼下他这个状态……
多少有些出气多进气少的感觉。
“放心吧,德珪,你不会死的,医者已经为你拔箭疗伤了,你好生调养,一定可以痊愈。”刘琦安慰他道。
其实说实话,蔡瑁现在这个样子,到底能不能活,他根本就说不准。
蔡瑁的眼角流下眼泪,喘息道:“姐丈,姐丈……我、我后悔啊,我后悔不听你的话,才有今日之祸……姐、姐丈,你一定要救我!我、我以后都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我再也不恣意妄为了……”
“会救你,一定会救。”刘琦长叹口气,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
虽然蔡瑁跟他一开始就不太对付,但如今已经和好,且中间还有蔡觅的关系在,刘琦也不想让蔡瑁就这么死了。
而且,蔡瑁若是真的死了,只怕他荆州和曹操,就真的成了不死不休之局了。
蔡瑁什么时候死,都好过现在死!
“医官!快把军中所有的医官都找来,无论如何,都不要让德珪死了,我要他活着!”
“唯!”
听着刘琦高声的呼唤,蔡瑁的眼角流出了感动的泪水。
他想再说点什么感谢刘琦,但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刘琦走出帅帐,却见一众军尉们都围了上来。
他们大多人都是纷纷请令,想要率兵出战。
但刘琦却黑着脸,并不说话。
他直说自己累了,返回了自己的帅帐休息。
刘表病重……蔡瑁遭了暗算……荆州军上下群情激奋,这是逼着自己和曹操打硬仗啊。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襄阳现在需要自己,瘟疫说不定已经开始在后方蔓延了。
刘琦一夜没有见任何人,只是把自己窝在帅帐内读书……
直到……
“曹操的使者?”刘琦放下手中的简牍,惊讶地看着来向自己禀报的荆武卒:“这个时候派使者来,不怕我军中之人将他撕碎了不成?”
荆武卒对刘琦拱手道:“那使者只求代表曹操面见使君,说即使死在咱们军营,也要替曹操把话带给使君。”
刘琦沉默了片刻之后,长叹口气,道:“使者是谁?”
“是毛玠。”
“又是他……好,让他进来吧。”
第五百八十二章 善于揣测的刘伯瑜
自打夏侯惇被生擒之后,这是毛玠来刘琦营寨的第三次了。
三次见面,每次前来会面的内容和事情都不尽相同。
但不论毛玠每一次来此的目地为何,但这一次毫无疑问他是最谦卑的。
“曹将军让我来向君侯致歉,并表示,一定会找出真凶,并加以惩治,给君侯、给荆州军士、给襄阳蔡氏一个满意的说法。”
毫无疑问,曹操否认由他直接指挥手下偷袭蔡瑁,他此刻派毛玠来找刘琦,言下已经有了罢战之意。
对于刘琦来说,他心中自然不觉得曹操会做这种既损声名,又会激怒自己的事情。
蔡瑁和夏侯惇当时彼此互相对跑,凭对方当时射杀蔡瑁的距离,己方想要用箭取夏侯惇的性命完全易如反掌,夏侯惇之所以还能活到现在,完全是因为刘琦在战场上突然反应了过来,并及时制止了太史慈的行动。
但心中虽然清楚,这事十有八九不是曹操做的,但表面上刘琦不能表现出来。
他冷冷地瞪视着毛玠,目光中的寒意,几乎都能将人冻上。
“阵前换俘,刘某的妻弟,荆州军中的重镇大纛,被曹骠骑射伤了,他派你过来,告诉我这事乃是他手下人私自为之,与他姓曹的无干……孝先先生,换成你在刘某人的位置上,你会怎么做?”
毛玠也知道己方目下跟刘琦提出来的要求有些过分,但事实确实如此……
“君侯,实不相瞒,换俘之事后,曹骠骑立刻就派人在军中巡查那放冷箭的人,君侯不知,曹将军目下虽然是兖州之主,但其麾下军队的构成有些复杂……除了陈留旧军,和昔日在扬州招募的兵卒是班底,其余的有青州兵、有鲍信、刘岱、桥瑁的旧部,这些兵将归附时间尚短,其心难测……”
刘琦一抬手,冷冷道:“我不想听这些理由,我只想知道,射伤我蔡将军的人,曹孟德可曾捉到?”
“捉到了,自然是捉到了。”
“人呢?何在?”
说到这的时候,毛玠的脸上露出了些许尴尬之色。
“已是自尽了。”
其实不需要毛玠多说,刘琦也大概能够猜测到对方所说的结局了。
能够在两军之前,众目睽睽之下射杀俘虏的人,不论是谁必然已经是抱了必死之志。
毫无疑问,就算是能在混乱中瞒过一时,但最后一定是会被揪出来的,与其被曹操严刑拷打逼问,倒是不如自我了断来的痛快。
这个时代的人,虽然不能说个个有此胆量,但因为宗法社会的特殊教育,还是出现了很多悍不畏死,敢于用性命去换取他们想要的东西的死士。
刘琦站起身,迈步走到了毛玠的对面,坦然与他相对。
毛玠没有避让,依旧执礼。
“如此说来,谋害蔡将军之人的背后主使,便是查不到了?”
毛玠没有立刻回答,良久之后,方道:“不瞒君侯,今日暗箭射杀蔡将军的军尉,昔日隶属于东郡的郡兵,在跟随曹骠骑之前,乃是桥瑁的手下……以曹将军读之,他此番箭射蔡将军,乃是故意挑起君侯与我家曹将军的争端,为旧主报仇。”
刘琦扬了扬眉头,道:“桥瑁昔日乃是亡于刘岱之手,青州黄巾乱兖州诸郡时,刘岱身死,曹孟德接手其众,在刘某人看来,这桥瑁的手下与曹操并无什么直接的仇怨,为何要故意挑拨我与曹操之间的战事?”
“这个么……”毛玠犹豫着盘算道:“想来,应是曹将军在去年年底,斩杀了兖州名士边让,引起了一些本土士族的不满,射杀蔡将军的人,或许与那些士族之间有什么联系,也说不定……”
“真当我这么好糊弄么?”刘琦眯起眼睛,冷笑着紧盯毛玠:“不错,陈留边让在兖州的名气甚大,昔日亦官至两千石,乃海内名士,声名素质,你们曹将军与其有隙,杀了他一定会受到兖州士族的仇视,但还不至于将事情酝酿到两军阵前。”
“嗯?”毛玠眉头微皱,颇有些惊诧地看向刘琦。
怎么听刘琦这话中之意,他似乎对兖州的内部局势,知晓很是清楚。
眼下兖州内部虽然看似平静,但实则风起云涌,这一点曹操以及他的亲信手下们都心中清楚的紧。
但刘琦不过是个外人,他能对兖州的政治局势有什么了然的?
只是一瞬之间,毛玠心中就做了一个总结!
刘琦是在诈他!
“君侯之言,毛某不甚明白。”
“不明白?”刘琦嗤笑一声,道:“好,既然你要装傻,那我就点拨点拨你。”
说罢,便见刘琦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主位前坐下,然后方才一字一顿的开口。
他说的很慢,但每一个字都犹如清晨的钟声,重重地击打在了毛玠的心中。
“你家曹骠骑,当初在诸侯联军起事之时,做一副大公无私的好人之相,诚可谓是卧薪尝胆,只可信一到兖州,得了权柄,行事之狠毒就远超旁人所能猜度了。”
“你家曹骠骑初占兖州就杀了边让,对外乃言边让是瞧不起他宦官之后的身份,议讥于他,曹将军杀边让立威于兖州儒林,只是在我看来,恐未必如此。”
“但去年岁末,从长安往关东游说的几名重臣因袁绍授意而被王匡扣押,其中有王匡妹夫胡毋班被斩,你家曹将军借机联合胡毋班亲属,强攻王匡,致使王匡本人去世,收编其众。”
“其三,你家曹将军在过去一年多的时间,收编了鲍信、王匡、刘岱,还有青州百万黄巾余部,如此多的人丁致使你家曹骠骑严重缺粮……但是你们曹骠骑在这一年的时间内,还连续进兵关中,南下我荆楚,试问这粮草是从何处来的?”
不等毛玠回答,便见刘琦掐着手指头算道:“从曹将军接盘刘岱留下烂摊子,到他下一次军事行动期间的时间间隔来看,充其量不足半载,便是要大规模的屯田开荒,在短期内也绝不会有收成,毛公可否告知我,曹将军这段时间用兵的粮秣是从哪里来的?”
毛玠心中开始“砰砰砰”的狂跳。
他着实没有想到,刘琦居然真的看清了兖州的真实情况。
“若是刘某人猜的不错,曹将军这一年多的粮秣,应该都是从兖州本土地方豪强和门阀身上搜刮的吧?却也难怪,曹将军占据兖州之后,由于自身势力实在发展过快,人马壮大迅速,又不得不配合袁绍采取多次军事征伐,故而强行在陈留和东郡等地强刮地皮……这些强刮来的地皮,可以说是兖州本地豪强士族的肉啊,所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曹将军眼下在兖州本土士人眼中的形象,请恕刘某不甚看好。”
毛玠深吸口气,平复心中忐忑。
既然刘琦看清了一切,那他也不需再装相了,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
“君侯想说什么?”
刘琦微笑道:“依我看来,边让就算是再刻薄再瞧不起曹将军的身份,按理说也不会轻易与他产生冲突,王匡与曹操亦都是袁绍盟友,但曹操却为了维护所谓的“名士大义”杀了他亦不合情理,搜刮兖州诸豪强的粮秣资源,势必会引起内乱,想来曹将军也应该明白,但他还执意如此行事……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他想要拔除对他而言的兖州毒瘤,脱离袁绍,成为真正的一方雄主。”
毛玠笑呵呵地道:“使君之言,实在是令毛某如坠梦中。”
刘琦慢悠悠地道:“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个毒瘤就是陈留的郡守张邈,亦是曹操的至交好友……虽然是由于发展过快,迫不得已,但曹将军依然是毫不犹豫地大批量地搜刮以陈留为中心的豪族粮秣,是因为这些人大多是支持张邈的,边让站出来替本土豪族发声,曹将军毫不犹豫地杀了他,因为论及身份,八厨之一的张邈自然是更受边让青睐,以边让为首的兖州儒林士子,统统都站在张邈那边,至于王匡与张邈乃是至交,且他出身兖州,手里还有泰山精兵,若是不除了他,日后一旦将军与张邈撕破脸,王匡就是张邈最强的外援……”
说到这,刘琦不由长叹口气,道:“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张邈在兖州的声望实在太高,又占着第一大郡陈留,只要他还活着,曹将军就永远算不上真正的一方霸主,是也不是?”
毛玠心下轻叹口气。
“那想来,君侯已然知道,害你家蔡将军的人,应是张邈了!”
刘琦摇头道:“是不是张邈的人,我说不好,但我此时若是将这些事情报往河北,告知袁绍,不知曹将军心中会有何作想?”
第五百八十三章 让我们的人插上一脚
曹操和张邈,的确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当初曹操刚刚起兵的时候,也幸亏得到了张邈的扶持,才能够成功的在陈留招募兵将,反客为主。
但时至今日,两人一个是兖州牧,拥有兖州名义上的统治权,一个是兖州第一大郡陈留的实际执掌人,又是深得兖州儒林士子们敬重的八厨名士之一……
一山不容二虎,张、曹撕逼乃是必然的。
刘琦现在算是看明白了,曹操此番南下,其实也是有意想让张邈在他的后方冒头,然后再转兵回撤,杀他一个措手不及,一举剪除这个毒瘤。
有基于此,故刘琦敢于出言威胁。
毛玠听刘琦出言威胁,以袁绍作为要挟的手段,心下不由冷笑。
他冲着刘琦长作一揖,道:“君侯,袁本初与曹骠骑乃是挚友,年少时就在一块共事,岂会听信外人挑拨?就算君侯适才的猜度都是真的,但当初命王匡囚杀胡毋班的人,亦是袁绍,曹将军攻王匡之时,袁本初不也是默认了么?”
“其实,袁绍也明白,兖州之地,不可能永远是分置于多人之手,这是大势所趋,他也奈何不得,在张邈和曹骠骑之间,袁绍也势必要选择一人……况且如今黑山军猖獗,袁绍恐也未能管得了那么多。”
说罢,却见毛玠笑道:“君侯又何必因此而得罪曹骠骑呢?你我两家罢兵言和,各守疆界,曹骠骑也欠君侯一个人情,岂不美哉?”
其实凭心而论,刘琦眼下也急需罢战,反回襄阳去,但他不能在毛玠面前露怯,毕竟谁先求谁撤兵,这在谈判之中非常重要。
而且他也不是真的想讹曹操,因为曹操身上也着实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他讹的。
以兖州目下的状态,曹操想把自己手下的兵肚子填饱,只怕都有些困难,说白了他现在虽然能打,但事实上跟要饭的并没有什么区别,刘琦能从他身上讹出什么?
“话虽如此,但毕竟我家蔡将军是中了曹孟德手下人的箭!你家曹骠骑若是不给出一个好的解释,我荆州诸将定是不服。”
毛玠一听刘琦松口,心中紧绷的弦一下子软了下来。
他急忙冲刘琦拱手道:“君侯放心,此事保管在我军身上,务必给君侯一个满意的交待!”
刘琦伸出了两根手指,道:“两天,最多两天!你们给蔡将军一个说法,如若不然,我便只能够遵从众将们的请战意愿,率兵与你们决一死战,咱们双方不死不休!”
毛玠则是非常的自信,他信誓旦旦地对刘琦言道:“君侯放心,不消一日,定有答复送上。”
……
毛玠走后,天色已经渐晚,劳累了一天的刘琦卸掉了甲胄,躺在床榻上,迷迷糊糊的刚要入睡,但手下荆武卒又带来一个噩耗将他彻底弄醒。
蔡瑁不行了!
刘琦来不及穿甲,只是披了一件罩服,然后便匆匆忙忙来到了安置蔡瑁的帐篷内。
此时的蔡瑁躺在床榻上,已经昏死了过去,完全没有意识。
他胸口上下起伏很大,大口大口的倒气,呼吸的频率也已经开始降低,大概每十秒钟才会大张嘴吐气一次。
任何经历过死亡的人都明白,这是一个人已经进入生命尾声的阶段。
这说明一个人身体的机能已经开始衰退了。
刘琦走到蔡瑁身边,坐在他身边的床榻上,看着床榻上一口气一口气往外吐的蔡瑁,心中五味陈杂,很不是滋味。
刚到荆州的时候,他恨蔡瑁,恼蔡瑁……后来他与蔡瑁和好,他对蔡瑁也没有什么过深的感情,只不过是当个可以利用的亲戚。
如今四年时间已过,这位当初权倾襄阳,总是跟自己对着干的宗族首领,竟然会在这样的情形下,无声无息地走到生命的尽头。
刘琦转头,看向那些负责照顾蔡瑁的军卒道:“蔡将军失去意识之前,可有什么吩咐?”
那些军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终,有一名军卒小心翼翼地对刘琦道:“蔡将军失去意识之前,只是一直高呼……不想死……使君,这算是吩咐么?”
刘琦闻言不由哑然。
他转头看了看躺在床榻上的蔡瑁,无奈地长叹口气。
一般情况下,人在失去意识前,对自己的身体情况心中是有数的。
大部分人在感觉到自己无力回天之时,一般都会向身边的人,递上一些关于自己身后事,或许家族中事,再或是钱财遗产等事的安排等等。
蔡瑁身为中郎将、蔡家家公,临终之时不嘱咐一下家族产业当如何安排,或是指定一下继承人,而是一直在哭丧着脸喊不想死、不想死……
在一定程度上来说,刘琦觉得他挺没出息的。
但毕竟是自己的妻弟,而且近两年他也改了不少,刘琦还是不希望他就这么死去。
但人的性命,不是由人自己能够说了算的。
刘琦守在蔡瑁的身边,看着气息越来越少,倒气时间间隔越来越长的蔡瑁,叹息道:“不曾想,在你临终之时,至亲之人却一个都不在身边……好歹我是你的姐丈,这最后一程就由我送你吧……一路走好。”
当天夜里,刘琦留在蔡瑁的营寨内守着他,直到他最终咽气。
荆州第一宗族蔡瑁,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在了营中。
次日,蔡瑁身死的消息在荆州军中流传开来……
刘琦命人火速打造棺木,并着人为蔡瑁换衣,派人扶灵柩往襄阳,不在军中发丧。
毕竟,还得是让蔡家的人见一见他们的家公。
安排完了这些之后,刘琦回到了自己的帅帐,早有荆州诸将守在帅帐门口,等着刘琦归来。
见了刘琦,蒯良和蒯越当先向刘琦谏言,请他派兵攻曹,为蔡瑁报仇雪恨。
其余的诸将也请令出战。
刘琦坐在主位上,来回看着众人,道:“昨日毛玠前来找我,言蔡瑁中箭,与曹孟德并无关系。”
“冷静是他放的?他如今说没关系就没关系了?”蒯良皱眉道:“使君不可被曹操蒙蔽!”
“这天下还无人能够蒙蔽了我。”刘琦淡淡道:“你们先静一静,听我把话说完……”
随后,刘琦向众人介绍了昨日他与毛玠交谈的内容。
蒯越听完后,沉思半晌,方道:“使君信毛玠之言?万一这是曹孟德推诿的借口呢?德珪岂不白白送了性命?”
“可毛玠所言若是真的呢?那害死我妻弟的人,就是想看我与曹操火拼,难道我就要随了他的愿不成?”
“这个……”蒯越闻言犹豫了。
刘琦伸出了两根手指,道:“我昨夜想了一宿,眼下我假设害死我妻弟的人有两个,一是曹操,二是张邈,这当中或许还有袁绍的事儿……既然注定是他们其中的一个,那为何我们不借此时机,让这些人狗咬狗,自得恶果呢?”
蒯越奇道:“使君的意思是?”
“我们在北方,也有人脉……刘备代表大司马和公孙瓒已经联合,听闻黑山猖獗,袁绍这致力与黑山交锋,既然兖州将乱,那为何不让我们的人从中插上一脚?”
第五百八十四章 荆州今后的格局
刘琦口中所言的黑山猖獗,并不是夸大其词,而是实打实的确有其事。
就在去年年底,袁绍出兵关中,与王允、吕布、曹操、刘琦共同享受诛杀董卓的胜利果实时,他的后方魏郡发生兵变,造反的士兵与黑山军会和,竟然一度侵略到了邺城附近。
袁绍在前线面对曹操和刘琦,他不能太过于表现出慌乱,因而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等到他返回河北之后,便立刻开始筹谋,并在今年展开了大举剿灭黑山军的行动。
彼时的黑山军,名义上虽然是贼寇,但实际上并州广大的地域都由他们所控制,在一定程度上而言,属于威震北疆的一大势力。
同时,张燕这个人颇有些外交手段,也知晓谁是能够与他站在一面的既得利益者。
以张燕目下的身份,只要是稍有出身的士族牧守,就不会跟他同流合污,除了黄巾军本部人外,张燕想在大汉境内找到上档次的同盟,简直就是难如登天。
所以,张燕目下的盟友是外族,即匈奴的休屠部落和盘踞在雁门的乌桓,这些草原民族最大的优势,就是拥有大批量的雄壮战马,可以组成强而有力的骑兵。
黑山军人多势众,四营屠各和雁门乌桓拥有诸多骑兵,两相联合,势力极强,竟也有了可以与袁绍相庭抗礼之势。
袁绍正与这支强大的敌军交战,根本就顾不上其他的事情。
而以刘琦的推断,张邈虽然可以联合兖州士族,在政治上压倒曹操,从而进行推翻……但最关键的是,他的武装力量跟曹操相比,实在差距太大。
既然曹操和张邈注定不能共存,而他们眼下又都有派人杀死蔡瑁的嫌疑,既然如此,那索性就让他们战的久一点、激烈一点、胶着一点。
历史上以张邈为主导的兖州士族集团,在与曹操交手的时候,联合了正好从袁绍处仓惶逃窜而出的吕布。
但是现在的张邈,若只凭其自身力量与吕布作战,未免显得有些单薄。
“使君的意思,是想让刘备、公孙瓒等人,出兵兖州相助张邈?”
刘琦认真地道:“我认为可以试试,毕竟张邈一人不足矣作为曹操的对手,他想与曹操掰腕子,一定要有外援。”
“只是,当遣何人为使者去办此事?”太史慈问道。
刘琦用手轻轻地揉着太阳穴,沉思良久,最终道:“使者要分为两拨,同时进行,去往刘备和刘虞那边的人,一定要是智谋之士,而去往张邈那边的人,一定要是能够得到张邈尊重的名士才行。”
蒯良道:“我荆州之地,近些年来得天下士子蜂蛹而至,若要选出一位能够说动张邈的名士,想来应是不难的。”
刘琦轻轻额首道:“好,既然如此,有劳子柔公和异度,替我拟定几个人选。”
“诺。”
……
商议过后,刘琦宣布散帐。
而出了帅帐之后,蒯良一脸阴沉,一声不吭地向着帐外大步流星地走,表情极尽阴沉。
蒯越甚至都感觉自己有点跟不上兄长的速度了。
“兄长,为何要走这般快?”蒯越在后面呼喊蒯良。
蒯良的速度丝毫没有停滞,也不回答蒯越。
不多时,蒯良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帐篷内,他走到帐内的小几旁,上面放着一个瓦壶,他也不从里面往外倒水了,而是直接拿起来,仰头这对壶“咕咚咕咚”地向喉咙中猛倒。
少时,便见蒯良猛然将瓦壶向着桌案上一放,喃喃道:“德珪死了,蔡德珪死了……”
蒯越紧跟着蒯良走进了帐篷,看到眼前这幅景象,心下很是惊诧。
“兄长,您这是做甚?”
蒯良慢慢地转过身,看向蒯越道:“异度,蔡德珪遇难,原先的南郡五宗族长,如今就只剩下我一人了……”
顿了顿,却见他长长地叹息道:“你觉得为兄这心中,能好受么?”
蒯越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低头沉思许久之后,方才缓缓开口道:“兄长如何看此事?”
蒯良道:“南郡五族,昔日有我、蔡德珪、张方、贝羽、苏代五人,从打山阳刘氏来南郡开始,五大宗族族长,已亡四人……听闻前一段时间,黄祖亦是被刘使君收监,并用魏延代之,如今蔡瑁新亡,南郡宗族元老,唯剩我一人,刘使君的势力渐丰,此子不比刘荆州做事瞻前顾后,出手少有容情……我怕……”
蒯越慢慢地道:“兄长是怕,从今往后,蔡氏从今往后会没落,而刘使君则会对我们蒯家下手?”
蒯良闭着眼睛,音调略略有些发抖:“难保不会有这种可能,如今你我二人皆为中郎将,更有祺儿为那房陵一郡之长,蒯家老一辈的人中,在荆州各有职位,谁知道刘使君会不会盯上蒯氏?”
蒯越却笑了,他摇了摇头。
“兄长所言,越不甚赞同,兄长目下揣摩问题的角度,还只是站在南郡一宗之长的位置上,却不曾站在刘使君的位置上考虑。”
蒯良转头看向蒯越。
却听蒯越沉声道:“若是刘使君之志,只是坐领荆州一地,那兄长确实该为蒯家担忧,但以弟度之,使君之志绝不在荆楚一地!天下各州,皆有诸多宗族、世家、门阀,特别是越往北,则宗族门阀便越是林立,刘使君一旦扩张,则必然与各地的门阀产生碰撞,届时就地分利,刘使君岂能没有一地士族、门阀作为支撑?而使君从荆州起家,毫无疑问,能够作为使君最根本核心的,还是咱们荆州本土宗族士人。”
蒯越的话,让蒯良的心中略感安稳。
“不错,不可只从一郡的角度来看,为兄的眼界未免有些浅显了……这天下的门阀士族,又岂只有荆楚一地?远的不说,光是临近咱荆州的豫州门阀,数量远超咱们荆州数倍。”
蒯越摇头道:“其实我担心的倒非兄长所思之事,我想的,乃是刘使君麾下的各部势力,如今已是初具雏形,怕是越往后便越是复杂。”
“如何复杂?”蒯良奇道。
“刘荆州执政的这些年,在荆楚扶持了两股势力,一是学宫中的文人士子,眼下若是论及学子数量,我荆州已是位列天下各州之顶,二是他山阳刘氏的宗族势力,眼下除了南郡,荆南诸郡的郡守,郡丞要务,皆是他刘氏族中之人担任……”
蒯良一个劲的点头。
蒯越又道:“刘荆州扶持了这两股人,但刘使君却是常年征战在外,如今蔡德珪新亡,黄祖被下了郡守之职,我想接替他们位置的人,必然也都是刘使君麾下的军功武将……这些人与其他势力不同,那些战将一个个的都是能征善战的猛士,又甚得军心,以后征战时间越长,这些军功武将势力的瓜葛和能沾染的东西就必然越多……若是我等本土宗族得势,或许还牵制于他们,但如今德珪新亡,兄长又心有余悸,不敢展足,只怕今后数年,荆州军功将领之势会愈发庞大……说实话,这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第五百八十五章 联公孙
蒯越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荆州眼下的势力构成确实是复杂,因为四年来,荆州并不是只有一个人在掌舵,而是刘表和刘琦父子在共同行政。
刘表重文,刘琦重武。
再加上荆州本来就存在的宗族,和刘氏父子在打下荆南后,为了对抗宗族而扶持的山阳刘氏的本宗势力……
论及实力,荆州确实很强,但与强大共存的,还有其内部的复杂程度,甚至与北方的曹操和袁绍相比,也犹有过之。
而随着蔡瑁的死亡,随后必然会对荆州内部势力彼此间的均衡造成一定的影响,但这个影响具体是好,是坏,蒯越也说不好。
但是,任凭谁都知道,眼下这个节骨眼,荆州日后的内部路线,肯定是要变了。
……
第二日,毛玠奉命,将曹操所说的交待给带来了。
一个是那个射杀蔡瑁的军尉的尸体,包括他的长官,主使者,密谋同伙,曹操也同样送来了四个人。
至于到底是不是真的,刘琦也说不好。
反正这种替罪羔羊,刘琦要是想找,一样能找出一大箩筐,而且他有的是办法让这些人屈打成招,临死也不会把自己出卖了。
虽然知道是表面文章,但刘琦还是坦然的接受了,也算是给曹操一个台阶下,或者说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将这些曹操送来的所谓的罪人处死之后,刘琦便让毛玠替自己给曹操带回了和书,两方就此罢战。
曹操需要收兵回北方去收拾张邈,而刘琦则是要返回襄阳,处理南郡的瘟疫。
虽然罢战了,但刘琦麾下的诸将现在也知道了,罢战只是表象,刘琦已经开始用计策对付曹操和张邈了。
曹刘之间的这场短暂战事,就这样匆匆忙忙的结束了。
但就在两方各自收兵之时,刘琦则是派遣了和洽暗中飞马前往陈留,去向张邈通风报信,同时还给张邈带去信,愿意做张邈的中间人,帮他约和公孙瓒和刘备等人。
而同时,刘琦又调遣马玄去往青州,请公孙瓒和刘备出兵兖州,相助张邈对付曹操。
……
兖州,陈留。
身为八厨之一的张邈与曹操可谓至交,但走到今日这一步,实在是因为两个人各自都走上了权力之巅,在彼此的利益互不相容之时,那不论是多好的朋友,剩下的道路也只有一条。
——唯干而已!
张邈占据陈留也有一段时间了,手下也算是兵马众多,此处乃是兖州第一大郡,而中原之地自古以来便是中华文化、科技、农业等主要技术的普及地域,眼下虽然是战争频频,但论及底蕴,陈留郡在大汉朝依旧还是名列前茅的。
此刻的张邈坐在厅堂之中,跟昼夜不停,赶来此处与他商谈的和洽详谈许久之后,随命人将和洽送往驿馆,然后便派人将兖州的一位名士,东武阳的陈宫请到了自己的面前。
少时,待陈宫到了之后,张邈随即请他坐下,然后与他详谈此事。
“曹孟德在军前射死了蔡瑁,却偏偏要诬陷是某做的,如今他已经率兵返回兖州,并暗中透漏于刘伯瑜,要夺我陈留,取我性命……当初他初起兵于陈留之时,是谁相助与他,如今反倒来害我,着实可恨……咳、咳!”
说到这的时候,张邈气的直咳嗽,下话居然都说不下去了。
陈宫静静地看着张邈,任凭他发泄完、咳嗽完,方才缓缓开口道:“府君,请君跟我说一句实话,暗中指使人在阵前放冷箭的,是不是府君您?”
张邈很是郑重地摇了摇头:“没有!绝对没有!”
陈宫也不吭声,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他话锋一转,道:“府君,不论这事的幕后主使到底是何人,但眼下曹操已经回兵,我们的计划怕是需要提前了,只是如今我们没有外援,光凭陈留之兵,又该如何与曹操相抗衡?”
张邈听到这,忙道:“刘伯瑜派和洽前来,就是与我商议,说是可以在中间调停,请屯兵青州的公孙瓒和幽州的刘虞派兵相助……那公孙瓒乃是雄烈之将,若是有他的支持,则我等想要逐曹操出兖州便不是难事了。”
陈宫听了这话,不由诧异道:“刘伯瑜居然为了我等能做到这般地步?他所图为何?这样做对他有甚好处?”
张邈一个劲地摇头道:“当下之事,却也是管不得其他了,眼下还是以打退曹操为主,至于其他的事情,待咱们将曹操赶出兖州后,再做定论迟。”
陈宫深深地望了张邈一眼,没有吭声。
他只是站起身,对张邈道:“既然大战已经临近,陈某这就回去写信,置书于各县士人族长,请他们在各地起事,助府君办成这件大事。”
……
另外一边,代表山阳刘氏的马玄则是星夜前往青州,去见公孙瓒和刘备。
自打上一次刘备亲自往青州与公孙瓒商讨联合的事情之后,两人达成了联盟协议,与是刘琦就回军屯扎于渤海附近,在青州和幽州之间起到一个媒介作用,使公孙瓒和刘虞的势力能够通过他彼此呼应。
这一日,正好赶上刘备有关于两州之事亲自来青州来找公孙瓒商议,而也就是这个时候,马玄抵达了此处,并送上名刺,表示想代表刘琦请见公孙瓒。
刘琦和刘虞都是护君联盟中人,乃是盟友,刘备知晓刘琦派人来,立刻便请公孙瓒接见马玄。
马玄本打算先见了公孙瓒之后,再请公孙瓒帮忙引荐,再往幽州去见二刘,但着实没有想到刘备居然就在公孙瓒这里,倒是省了一番功夫。
见过了公孙瓒之后,马玄代表刘琦送上了问候,然后又将刘琦想请公孙瓒和刘备从兖州东面进兵,相助张邈包抄曹操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公孙瓒听完之后,很是不屑地道:“刘伯瑜自己与曹操做了仇,反倒是让我等出兵和张邈夹击曹操,他自己躲在荆州捡现成?天下哪有这般美事?”
马玄不紧不慢地道:“宗亲联盟中人,皆乃刘氏宗亲,为了保护陛下,挽救江山于倾颓,而南北合纵,共抗强贼,从来都是不分彼此,君侯这话,未免有些小家子气。”
说罢,却见马玄看向刘备,笑道:“玄德公,您说是吧?”
刘备昔日能够被刘焉提携,这当中是有刘琦的直接功劳的,虽然他从没见过刘琦,但在内心中对这个年轻的后辈早就充满了好奇。
他对着公孙瓒道:“伯珪兄勿急,且听马掾史说完不迟。”
说罢,刘备看向马玄道:“请问伯常先生,我等现在进兵兖州,相助张邈,对我们有何好处?”
马玄轻轻一笑道:“很简单,是为了二位都能够存活下去,仅此而已。”
第五百八十六章 优劣之势
“哈~呼呼,咳!”
马玄的话说完,公孙瓒当时就有些忍不住了,当场差点笑出声来。
不过他虽是军功武人,但毕竟出身于辽西公孙氏,更兼师从卢植,涵养还是有的,故而在笑出了一下之后,便立刻将口吻转换,变成嗓子不舒服的咳嗽声,只是转换起来太急了,因而咳的有些不伦不类。
不过马玄很显然,没把公孙瓒的表现当回事。
公孙瓒虽然出身不俗,但毕竟是庶子,同时又是军功武人,几度封侯,性格怪异高傲早就在马玄的计算之中。
他看向了一旁,面容谦恭的刘备,心中明白,关键事宜还是要在这个人的身上。
马玄收起适才还有些微笑的表情,问二人道:“二位将军以为,马某所说的,皆是虚妄之言?”
公孙瓒道:“我麾下数万精锐,其中能征惯战者多矣,其中精骑之数更是足占全军的三分之一,放眼天下,能与某骑兵相提并论者少之又少,公适才所言,刘玄德眼下辅佐大司马,在幽州广得人心,我二人昔日虽有仇怨,但眼下已归于和好,不是吹嘘,某与刘虞联合,放眼北地,何人能敌?”
公孙瓒这话倒也不是吹嘘,如果只是以这些表面上的东西和形势来看的话,他的队伍确实非常厉害,厉害到中原的各地牧守,大多不敢与公孙瓒正面相敌。
即使是刘琦,当初与公孙越千余骑兵正面相抗,也是绞尽脑汁,方才击溃敌众。
虽然有强弩可以限制骑兵的进攻,但是需要地域和战术作为辅助,不然骑兵在正面战场对决之上,依旧犹如这个时代坦克一般的存在。
马玄看向刘备,淡笑道:“玄德公也是这般想么?”
刘备是个稳当人,平日里也懂得收敛锋芒,他恭敬地向着马玄执礼,道:“备觉得,以眼下之势,备与公孙兄想要对抗袁军,还是足矣自保的,不知伯常先生所指为何?”
马玄微微一笑,道:“是么?可马某却不这么认为,如今诸州形势渐乱,豺狼当道,各地诸侯牧守皆各自为政,彼此相攻互相兼并,而刘公与公孙将军所处之地,大敌无外乎乃是袁绍,难道以刘公和公孙将军的眼力,还看不出以二位目下之势,早晚必为袁绍所并!”
公孙瓒笑道:“袁本初不过是有冀州和半个并州之地,大司马坐拥幽州,我如今亦已经代替应劭接管青州半壁,足矣相抗。”
“足矣相抗?”马玄笑呵呵地道:“难道在将军眼中,这天下大势争的乃是地盘的大小吗?公孙将军,牧守之战可不同于边郡战鲜卑乌桓,不是谁兵强马壮,谁就能最终得胜。”
说罢,马玄看向刘备,道:“玄德公以为,眼下各地牧守之间若要争胜,除了兵马之强盛外,还要拼的是什么?”
这话若是换成公孙瓒,他根本就不会搭理马玄,但刘备这人倒是颇有耐心,他认真地跟着马玄的思路猜度。
“农夫朴力而寡能,则上不失天时,下不失地利,中得人和而百事不废。”刘备开口言道。
马玄点了点头,道:“正如玄德公所言,只是如今,相比于袁绍,二位之天时何在?刘公虽为大司马,但袁绍如今已是有了大将军之职,天子年幼,朝中政权尽在王允和吕布之手,雒阳帝都临近兖州和并州,却不通青州和幽州之地,大司马虽有人望,但袁绍既能在诛除董卓之后立刻便获得大将军之位,那我想请问二位,再过数年之后,凭此威势,袁绍之天时比起您二位,又当如何?”
刘备低头沉思半晌,叹道:“大将军位在三公之上,我等不能比及。”
“至于地利,公孙将军如今屯于青州,西有曹操,北有袁绍,幽州乃是边郡之地,虽盛产战马,但地广人稀,大司马虽收纳了百万流民屯边,但与冀州和中原丰饶之地相比,依旧是相差甚远。自古以来,黄河流域方为我大汉之根本,这一点二位不是不知道吧?更何况冀州乃是天下粮仓,二位的兵马纵是再能战,没有粮草作为支撑,又如何与袁绍打长久战?青州遭黄巾荼毒,非三载而不能恢复元气,难道袁绍灭了黑山之后,当真能与二位僵持三载?”
刘备长叹口气,道:“是啊,地利亦不在我方。”
马玄又慢悠悠地道:“天时和地利皆不在二位一边,这人和还需要我说么?”
刘备闻言不由苦笑。
确实用不着他说。
袁家四世三公,乃大汉顶尖门阀,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诸州的门阀士族,一听到袁氏之名,皆望风而归,刘虞虽然也声名素著,但终归是汉室宗亲,在根本利益上和天下士人并不能相容,而公孙瓒是边郡之将,基本更不用说了。
袁绍只要是想,他身后就会有无数的门阀士人支持他,并最大限度地向他提供资助。
同样的一个郡,刘备和公孙瓒占领此地,若要募兵筹粮,最少也要比袁绍战领此地少一半。
因为大部分的资源是地主阶级在掌控,他们愿意将资源奉献给袁绍,但却不愿意奉献给公孙瓒和刘备这样的人。
同样是一方霸主,但他们在辖境内摄取资源的能力,跟袁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马玄见刘备似是听明白了,遂道:“袁绍眼下与黑山和乌桓,四营各屠的匈奴作战,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剪除后顾之忧,然后就平定幽州和青州,一举统一河北,说实话,就算是你们两家不想与袁绍为敌,但是袁绍已经把你们视为平定天下的眼中钉、肉中刺,你们能躲么?”
公孙瓒双眸冷厉,道:“那与我等东向兖州又有何关系?”
马玄道:“眼下袁绍势力已成,你们就算趁着他与黑山交锋而突袭其后,也不足矣成事,相反,若是在准备不充足的情况下冒然进攻,很容易适得其反,被袁绍用尽全力还击,届时得不偿失,况且青州之地的士人本来就不甚服气公孙将军,将军目下在青州,其实根基依旧不稳,若是被袁绍来攻,则青州危矣,青州若亡,幽州断难自保。”
刘备谦虚地请教道:“请问伯常,那这与我等东向去战曹操助张邈,又有何关系?”
马玄摇头道:“玄德公只说对了一半,战曹操是也,但却不是为了帮张邈,而是帮你们自己,只是若有张邈相邀,你们才可以顺利地进入兖州,且不受当地士族豪强抵触,毕竟张邈甚有人望……可一旦进入了中原之地,若能联合张邈战败曹操,一则可断袁绍臂膀,二则中原之地与青州相连,如此在地形上可对袁绍形成包夹之势,三则,若能占兖州之地,则可就近接触天子,届时天时地利与二位和袁绍同在,如此方有一拼之力!”
第五百八十七章 刘表的病情
荆州,襄阳城。
刘琦率兵回到了襄阳城,但他并没有一次性的退兵,而是徐徐而撤,并且大部分兵将依旧陈列于前线,谨防曹操去而复返。
刘琦则是先率领先头部队,回返襄阳。
到了襄阳之后,刘琦第一件事则是先奔往州牧府。
刘琮和刘修早就在门口等待着迎接他。
见了刘琦,兄弟三人先彼此相互执礼,互道安康。
三人见过礼后,刘琦遂问二人道:“父亲眼下病体如何了?”
刘琮颇为愁苦地摇了摇头,道:“虽然有仲景先生帮忙抓药医治,但却只是时好时坏,不见痊愈……”
刘修亦是叹息道:“前几日看父亲的时候,父亲神志迷离,浑身高热,喘息亦是困难,我二人心下紧张,担心父亲离世大兄不在身边,因而急忙写书信于兄长……”
“近日呢?”
“倒是舒缓了些,却也不见太多的好转。”
刘琦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仔细地打量了一会两个弟弟,心中不由感慨万千。
刘琮和刘修,这段时间一点也不比刘琦过的轻松,很显然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还是有待加强……两个人因为襄阳的事情,而弄的有些面容憔悴,大大的黑眼圈,眼白处也有许多红血丝,看来已经是好几天没有睡着觉了。
虽然很想让他们两个人现在就去补觉,但刘琦眼下还得需要跟他们二人再了解一下情况,故而只能委屈二人再坚持坚持了。
“南郡的瘟疫怎么样了?”
刘修叹道:“已经是传播开来了,但由于没有大兄之令,眼下也只是让郡守吩咐各县,谨慎应对,并无什么太过具体的实际措施。”
“传令下去,从现在开始,南郡各县全部实行封锁,整个荆州境内,没有官署开具的路传,不准接受任何外郡移民,另外,南郡十八县,包括襄阳和江陵在内,全部实行宵禁,并暂停市集,学宫中的课业也全部暂停!”
刘琮和刘修惊诧地彼此相望。
“若是停止市集,那买卖流通又当如何?”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若是百姓需要交易购粮,便由各地县署统一调配。”
刘琮犹豫着道:“学宫的事,要不要先禀明父亲?”
刘琦看向他:“要是父亲不答应,又当如何?难道任凭学宫中的学子们,都染上疾症?”
刘琮哑口无言。
“带我去见父亲。”
刘修对刘琦道:“兄长且勿着急,去见父亲,还需先服下仲景神医配的药,然后再遮掩口鼻,再去见父亲不迟。”
刘琦闻言先是一愣,接着恍然而悟。
这是让自己先吃点药,预防一下,然后再戴上这个时代的简易口罩。
这也是为了自己的健康着想。
他点头答应了。
张仲景配的药很苦,刘琦不得不憋着气硬生生地喝了一副。
然后,他再用一块白布遮住了口鼻,方才和刘琮和刘修二人一同来到了刘表的房间。
三个年轻人蒙着半张脸,好似三个盗贼一样地走进了刘表的房间。
比起刘琦刚刚离开襄阳时,刘表真的是瘦多了,也显得苍老了不少,毕竟他的病可是相当严重,即使是张仲景,也给他下达了死亡判决。
“咳、咳、咳咳!”刘表重重地咳嗽着,听到了开门声,遂虚弱地转头瞧向刘琦,眼眸中隐隐似出现了一丝亮光。
“是伯瑜回来了?”刘表的脸上露出了些许兴奋之色。
刘琦走到刘表的床榻旁,坐在旁边握住了他的手。
看着刘表苍白的面颊,刘琦的眼睛有些湿润。
“父亲,你受罪了。”毕竟,眼前病倒的人,是他的父亲,是那种在感情上已经被自己接纳的父亲,看着他受罪,刘琦心中自然痛苦异常。
“不受罪,不受罪……你才是受委屈了……来、来来,让为父好好看看。”
刘表拉着刘琦,将他的身体往前拽了拽,仔细地打量了一会,方道:“瘦了。”
“听说父亲病了,我基本一天就食一小口麦饭,有时候甚至一天都吃不下,焉能不瘦?”
刘表长叹口气,道:“是了,是了,为父病成这个样子,命不久矣,其实本不应该告诉你的,只是……唉,只是为父若是真的走了,不好生嘱咐你一些事,便是死,也死的不安啊。”
刘琦闻言,心下感伤,努力不让自己的泪水滴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刘琮端着一碗药走到了刘表身边,对他道:“父亲,该服药了。”
“嗯、嗯,好,服药,服药。”刘表喘息着道。
刘琦伸手接过刘琮手中的药碗:“还是我来喂父亲吧。”
刘琮点了点头,将药碗递给了刘琦。
刘琦一勺一勺的吹着药,而刘修则是将刘表扶起,并给他支具让他能够斜靠着。
刘表尝了一勺刘琦喂他的药,突然一咧嘴,发出‘嘶’的一声。
“真苦……今儿怎么换药了?”
刘琦一下子愣住了。
一个快死的人,居然还能品出来换没换药,这是他应该关注的重点么?
他皱着眉,仔细地打量着刘表的面容……
确实很苍白,白中又透着些蜡黄,一看确实是有病。
但这个病到底能不能要他的命?
好像有点不太对。
刘琦一勺一勺的喂刘表药,刘表则是虚弱的,一口一口的吃着,多余的话一句不说,偶尔咳嗽几声,将药咳洒了一身,便有刘琮急忙过来给他擦拭。
少时,一碗药喂完了,刘表又重新躺下,他看向了刘琦,声音嘶哑着问道:“听说,蔡伯珪死了……”
刘琦看着刘表,缓缓点头道:“是。”
“唉,可惜了,可惜了……伯珪好歹也是名士之后,在我荆州亦属重要人物,这般去世着实令人感叹,只是他身为我荆州的中郎将,能够死在战场之上,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归宿。”
说罢,刘表看向刘琦,道:“伯珪死后,你不曾与曹操血战为他报仇?”
刘琦摇头道:“不曾……”
“你做的也对,毕竟这个节骨眼……不过终归有些人不会理解,这样吧,你把我病危的消息放出去吧,若是知晓为父将死,或许就能安稳住南郡的豪强还有蔡家的人了。”
刘琦沉吟片刻,问道:“这样做……好么?”
“有什么不好的?”刘表轻轻地摇头道:“左右都要死了,这信早晚都是要传出去的……对了,回头在三军之中,给蔡德珪做个悼事,老夫亲自参加,以安众心。”
刘琦闻言诧然道:“父亲,你身体都这样了,还要给蔡瑁吊丧?”
“将死之人了,能尽点力就尽点力吧。”刘表感慨道。
刘琦:“……”
不知为何,刘表虽然确实看着病情很重,说他是将死之人并不夸张,只是不知为何,刘琦总觉得他表现的有些太过于平静了。
能够如此平静地看透生死,着实超乎刘琦的想象。
第五百八十九章 蔡家的新家主当为谁
听了蔡觅的话,刘琦心中有数了。
跟他想象的差不多。
蔡瑁是蔡家的家主,按道理来说,蔡瑁若是要死了,他家公的位置则就理应顺延到他的儿子。
但现在有一个问题,蔡瑁的长子目下还在总角之年,根本不立世,让他继承家主之位,蔡氏一族中的人可是都不会答应。
随后,蔡觅开始徐徐为刘琦道来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自打蔡瑁的尸身被送回了蔡家之后,整个蔡氏一族就犹如炸了锅一样。
各分支的族长纷纷赶到了蔡府,名义上是为了给蔡瑁吊丧,但实际上却是为了商讨关于蔡氏家公之位的归属。
蔡瑁的儿子太小了,若是让他继承家公之位,蔡家诸族的人根本不可能答应。
特别是以蔡中与蔡和两人为首,他们联合蔡氏诸族长,暗中使绊子,连恐吓带威胁,逼迫蔡瑁的夫人带着孩子离开蔡家。
蔡夫人孤儿寡母,自然无法与他们抗衡,只能是委屈求全,答应他们,在丧期后,便领孩子回返她在中庐的娘家。
如此一来,蔡家族长的位置便顺理成章的悬空。
一众蔡氏子弟便跃跃欲试,皆想上位。
其中,最强有力的竞争者,乃是蔡中和蔡和。
眼下他们二人貌合神离,暗中较劲,互相拉拢诸蔡族长……短短几日时间,整个蔡家就被他们搅的一片狼烟。
蔡觅虽然平日里在蔡家颇有些声望,但毕竟是女流之辈,寻常事情倒是还好,然碰到选家主这样事关蔡氏走向的大事,她也只能是靠边站。
蔡觅说完之后,一双美眸中不知不觉得竟然是闪出了些许泪花。
“德珪刚刚亡故,这几个兄弟就开始祸起萧墙之内,得亏是这襄阳城不由他们做主,如若不然,只怕早就是兄弟相残了,这样的人,如何能将蔡家的基业交给他们!”
刘琦轻轻地抚摸着蔡觅的后背,并出言安慰她,好一会之后,蔡觅方才止住了抽噎。
刘琦拉着她走到一旁,寻了一块石头坐下,问蔡觅道:“阿姐,依你之见,这蔡家之中,究竟谁最合适来当这个家主?”
蔡觅咬着自己的嘴唇,气道:“一个个的,没有一个良善之辈,我看哪个也当不得大事。”
刘琦问道:“德珪的兄弟之中,嫡出的兄弟,是以中、和二人为首么?”
蔡觅叹息道:“最有资历继承家主的,就是他们两人了,然这次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两个人,皆不是心胸宽宏之辈,连一个总角之年的孩子都容不得,蔡家若是到了他们手中,日后会变成什么样,怕是谁也说不清楚的。”
刘琦若有所思地道:“那勳弟呢,我看他性格内敛沉稳,又不愿与人争,若是由他继承家公之位,又当如何?”
蔡觅摇头道:“不可能的……勳弟乃是庶出,没有这个资格的。”
刘琦微笑道:“资格不资格的,且不多言,我就想问阿姐,你觉得勳弟这个人的能力和性情如何?”
蔡觅认真地思考了一会,方道:“就我来看,勳弟虽然能力不如德珪强,但性格沉稳,又不张扬,为人谦谨知进退,虽进取不足,但守成有余……如今这个乱世,蔡家想要保全基业不失,倒是还真需要一位他这样性格的家公。”
刘琦闻言笑了。
蔡勳昔日曾和蒯越一起随同自己北上护君,后来又代表蔡瑁入驻南阳郡,虽无过多功业,但胜在够冷静够沉稳……
当然也够听话。
“我也觉得,若是由勳弟继承家公之位,比之蔡中蔡和之流要强上许多。”刘琦缓缓开口道。
蔡觅摇头道:“少郎君,妾身不是跟你说了,勳弟乃是庶出,不行的。”
“为什么不行?”刘琦轻轻地扬了扬眉,道:“辽西公孙氏中的公孙瓒亦是庶出,但如今却已经两度封侯,昔年也曾威震北疆,汝南袁氏之中,袁绍亦是庶出,但这些年来却混的风生水起,声望日隆,其声威远胜袁术,这庶出可不是不能成事的借口。”
蔡觅惊讶地看向刘琦,美眸中充满了惊异之色。
半晌,方听蔡觅缓缓开口道:“我怎么觉得少郎君的言下之意,似要插手蔡氏立家公之事?”
刘琦摆了摆手,道:“我又不是蔡氏中人,如何能插手蔡家立家公的事?我最多不过是去提携一下那些我真正中意的人罢了,勳弟的为人,我甚喜欢,这样的人我愿意用,但他能不能当上蔡家的家公,却是与我无干了。”
蔡觅眯起眼睛道:“当真?”
“我什么时候骗过阿姐你?”
蔡觅认真地思考了一会,方才道:“其实仔细想想,这几年来,你还真没少骗我……连身子都给骗去了。”
刘琦心中暗道这女人说话不讲理……说骗别的倒也算了,身子明明是你自己献上的好不好?
……
正厅之中,前来凭吊的人越来越多,都是荆州中有头有脸有名望的人。
而蔡家三位辈分最高的长辈,亦是已经抵达。
蔡家的三位长辈,蔡诚、蔡侗、蔡黎皆到,论及辈分比蔡讽还要高上一个辈分。
而蔡瑁、蔡中、蔡和、蔡勳之人都是他们的孙子辈。
蔡家三老坐在正厅的偏旁,看着往来熙熙攘攘来凭吊的那些人,三个人脸上各自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们三人久经大浪,一个个都是年过六旬了,经历过蔡氏四代家主,对于蔡瑁的死,这三老并无过多的痛心之感,只是感到有些忧愁。
这下一任家主的人选,又该推举何人?
蔡侗缓缓地捋着自己白花花的须子,自言自语地道:“蔡中、蔡和、蔡治、蔡裘、蔡浠……眼下最有资格的人选,就是这几个小辈了,二位看他们如何?哪个有样可担重任。”
“一个个的锋芒太露,都不够沉稳……如今家公之位尚还未定,他们就连一个旧主的妻儿都容不得了,太着急了些……没有一个是有容人之量的。”蔡诚摇头叹道。
蔡黎坐在地上,将拐杖横在膝前,语气略有些冰冷:“蔡家在荆州枝叶繁盛,这家公之位至关重要,不可等闲视之,但也不可因着急而仓促妄立,这当中的分寸,还需拿捏仔细。”
蔡诚沉思良久,突然道:“如今的南郡已经不同往日,山阳刘氏全据荆州之境,犹如这南境之主,蔡家立主,是不是也当看看山阳刘氏是何作想?”
第五百八十八章 为蔡瑁吊丧
从刘表的房间出来之后,刘琦又对刘琮和刘修吩咐道:“你们收拾一下,稍后与我一同去一趟蔡府,蔡瑁亡故,属于大事,咱们身为刘氏中人,礼应前去拜会一下。”
蔡瑁身死,对于南郡宗族来说,自然不同寻常,刘氏三兄弟代表刘表前去问候,确实是在情理之中,更何况,这还事关今后荆州的政治走向。
刘修命人赶来了车撵,三兄弟收拾了一下妆容衣着后,少时,便见三兄弟一同上了辎车,开始赶往蔡瑁的府邸凭吊慰问。
辎车之上,刘琦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闭目养神,刘琮和刘修二人见刘琦没有说话,以为他乏了,便也不着言语,两个人只是静静的坐在刘琦的对面,各自低头想着事情。
辎车行驶到了一半,突见闭着眼睛养神的刘琦突然开口道:“前番给我书信,言父亲病危,是你二人自作主张写的?还是父亲自己感觉大限将至,而让你们写书给我的?”
刘琮和刘修二人闻言吓了一跳,他们适才还以为刘琦已经是睡着了。
刘修沉吟了半晌,方才徐徐言道:“大兄,让我二人写书信给你的人……正是父亲,正如大兄所言,他自觉大限将至,唯恐等不及兄长归来,故而命我二人速速作书,另外南郡的瘟疫起势,我兄弟二人不能做主,也需要大兄回来主持。”
刘琦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又道:“父亲之病难愈,可有医者给予切实诊断?”
刘琮在一旁接话茬道:“有张仲景神医替父亲诊治,言父亲之病……很是危急。”
“明白了。”刘琦轻叹口气,抬头望向辎车的顶部,略有出神。
“一会从蔡府回来,你们两个人就去休息吧,好好补补觉,看你们那黑眼圈,以后还有许多事要忙呢,你们可莫要将自己累垮。”
“诺。”兄弟二人齐齐应命。
“抽时间,让张机去我府上一趟。”刘琦又继续吩咐二人道。
“诺。”
……
少时,刘琦等人到了蔡府。
此时,蔡瑁的灵柩已经被军中人从前线运回,并交付于蔡府中人的手上。
蔡府的院内院外尽皆挂白,往来行走拜祭者络绎不绝,足见蔡家在襄阳之势。
刘琦抵达了蔡府,门口立刻有人进去通传,并有人为刘琦等三人送来白绸。
少时,便见蔡中、蔡和、蔡勳三人匆匆忙忙的赶到了大门口,一同来迎接刘琦。
“见过君侯!”三人一同行大礼拜见。
刘琦急忙伸手虚扶,请三人直起身子,悲伤道:“德珪中箭身亡,实乃刘某之过也,是我不曾探明敌方虚实,让贼军钻了空子,使德珪身死……此乃我之过也。”
蔡勳抹着眼泪,道:“非君侯之过,实乃是彼军太过狡猾奸诈,用此诡狡之法,谋取了家兄性命!”
蔡中问道:“敢问使君,听前线斥候带回的军报说,眼下曹操率兵回师,欲战张邈,而射杀家兄之人,亦是张邈事先安排,欲挑拨我荆州人与曹操之间的关系……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刘琦长叹口气,道:“此事是真是假暂且不知,不过害死德珪之人,终归只能是他们两人的其中的一个,我荆州人不能中他们二人中任何一个的计策,故而我权且撤兵,然后想办法挑拨他们二人缠斗,以此手段为德珪报仇……”
说到这,便见刘琦长叹口气道:“如今严君病危,荆州亦是多事之秋,若与曹操争强,且不说是不是能真的为德珪报仇,一旦严君离世,恐荆州内部祸乱丛生,还望诸公见谅。”
蔡和,蔡中,蔡勳三人闻言不由大惊失色。
“刘、刘荆州他、他病危了?”
刘表得病了,他们倒是知道,而且知道这次病的挺重,但病危的事却从未听过。
刘琦苦笑道:“不错,正是如此,严君恐荆州有变,故而未曾声张,只是让我两个弟弟代为照顾,我也是在前线的时候,方才知晓的。”
蔡中叹道:“不想家兄刚刚走了,刘荆州又……唉!”
刘琦苦叹道:“当此危急存亡时节,琦不得不撤兵。”
“君侯之行稳妥。”
刘琦安慰三人道:“我已经派人前往青州,请公孙瓒和刘备出兵,支持张邈共击曹操,且不论张邈和曹操谁人是害死德珪的主谋,此番便让他们二虎竞食,以血德珪之恨!”
蔡中三兄弟急忙拱手,对刘琦道:“多谢君侯!”
随后,三人共同引刘琦进了厅堂,当中摆放着蔡瑁的灵位,正有荆州诸多官绅前来悼念。
见刘琦来了,众人纷纷让道,请刘琦先凭吊蔡瑁。
“德珪,我来迟了……”刘琦哽咽着道。
他的声音很是悲切,隐隐的带着些许抽噎之声。
旁边则是蔡瑁的妻子,身着丧服,一边抽噎一边向着往来的宾客执礼。
见了刘琦来凭吊,蔡夫人的眼泪一下子就留了出来。
“姐丈……”
刘琦行礼道:“弟妹节哀,你放心,我定会为德珪报仇,你们蔡家的事,刘某绝不会坐视不理!”
蔡夫人一边擦拭着眼泪一边额首道:“姐丈能这么说,德珪在九泉之下若要闻之,也会瞑目了……妾身在守孝之后,就会带着小儿回返娘家,翌日姐丈若能将杀了仇人为德珪报仇,烦劳派人往中庐刘家通知妾身一身,妾身也好焚香祷告,告慰德珪在天之灵。”
刘琦听蔡夫人说的悲切,心中也甚是不忍,不过他听蔡夫人要携子回娘家,心下不由一振,若有所思。
紧接着,刘琦便前往灵位前,祭奠蔡瑁。
待祭奠完毕,刚刚转身,便听见一个略带哭腔的声音:
“少郎君……”
刘琦抓头看去,却是蔡觅身着丧服,站在自己的身边,她眼圈红红的,脸上都是若隐若现的泪痕。
刘琦轻轻叹息一声,对蔡觅道:“阿姐,咱们出去说话吧。”
蔡觅抿着嘴,点了点头。
两个人一同走出灵堂,来到偏院。
刘琦对蔡觅道:“怪我,没有保护好德珪,致使你蔡家家主命丧阵前……我之过也。”
蔡觅擦着眼泪,摇头道:“跟你没有关系,毕竟是两军阵前,生死都在一瞬之间,非常人能够左右……妾身现在担心的,是我蔡家今后该何去何从。”
刘琦想起适才蔡夫人对自己说过的话,问道:“刚才,听弟妹说,为德珪守丧之后,就要领着孩子回娘家去……德珪新亡,她这么做未免是不是有些过了?纵然是改嫁,也该再等等不迟,再说了,孩子是姓蔡的,为何她也要一并带走?”
蔡觅苦笑道:“你当她乐意回去么?还不是我那两个弟弟逼迫她的。”
第五百九十一章 荆州的各大派系
祭奠过后,刘琦随即离开了蔡府,准备返回自己的居所。
出了府门,命人套上辎车,刘琦等人行出没有多远,便见蔡勳驾马匆忙追了上来。
“君侯,蔡勳有事相询,还请君侯驻留片刻。”
刘琦从车上探出头来,看到的,是面有愁容的蔡勳。
他心下暗笑,脸上却露出了不满之情。
“蔡将军,城中禁止飙马,莫非你不知?”
蔡勳心道我哪里飙马了?我分明就是骑马好不好。
但眼下这情形,他也无法跟刘琦据理力争,急忙翻身下马,来到了刘琦的辎车前,拱手道:“蔡勳一时情急,失了礼数,还请君侯恕罪。”
刘琦摇了摇头,道:“你与我之间的礼数倒是无碍,不过这政令,今后还需谨慎恪守才是。”
“是、是……末将记住了。”
刘琦的眼睛微微眯起,开始认真地打量起了蔡勳。
瞅的蔡勳颇不舒坦。
少时,方听刘琦问道:“蔡将军,你有何事想与我说?”
蔡勳急忙道:“君侯,为何要命我为代中郎将……末将在蔡氏之中,不过是一庶子,无甚威望。”
刘琦嘿然一笑,道:“蔡将军,你似乎是搞错了什么事情。”
蔡勳茫然地看着刘琦。
“我命你为中郎将,乃是依照牧府的名义,替三军任将,这是荆州的军事……与你在蔡家有没有声望,有何相关?”
蔡勳闻言露出头疼的表情。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只是……
“君侯,德珪兄身为家主又为中郎将,如今他亡故,我蔡氏家主的位置,可轮不到我一庶子的头上,你让我为中郎将,那些将要继认家主之位的人,岂不恼恨于我?”
刘琦嗤笑一声,道:“蔡将军,你又搞错了一件事。”
“何事?”
“我州牧府任贤选将,难道还要看你蔡氏的风向不成?你蔡氏之中,谁是家主,我州牧府就得任命谁为将官?那这荆州到底是我州府说了算,还是你蔡氏中人说了算的?”
蔡勳闻言,不由大惊失色。
他急忙对刘琦连连拱手,惶恐道:“君侯恕罪,君侯恕罪,末将不是这个意思!末将只是……”
“好了!”刘琦一摆手,毫不留情地打断他:“你们蔡氏族中之事,我不想多管,也不想多问,我只是按照时势而任用你为中郎将,其他的事与我一概无干,你该干什么干什么,若是当真不想做这中郎将,明日往郡署递给辞呈,我大不了换人便是。”
说罢,便见刘琦重重的一放车帘,催促道:“走!”
随后,便见刘琦的车撵在蔡勳的眼中,逐渐行驶到了街头,逐渐消失不见。
蔡勳在原地驻留片刻,方才转身上马,向着蔡府而去。
刘琮在车上,向后方偷偷的看——直到看不见蔡勳之后,他才问刘琦:“大兄,这蔡成珪……似是很不愿意当这个中郎将啊。”
刘琦微笑道:“你错了,他是很愿意当这个中郎将的,只是在表面上跟我装谦虚谨慎而已……这个天下,很少有人真正的不贪慕权柄,只是机遇未到故而装相。”
刘修诧然地道:“大兄何以知之?”
刘琦又一次闭起了眼睛,笑道:“他适才来追我的时候,自称什么?”
刘琮和刘修都是皱着眉头,开始仔细的思量了起来。
少时,却见刘琮犹豫地道:“我要是没记错,好像是自称……末将?”
“我前脚刚宣布他是代中郎将,他后脚就自称末将了,还说自己不想当这个中郎将?”
“他既想当,自领命便是……还追大兄你作甚?”
刘琦伸出左手,竖起了两根手指,道:“我要是猜的没错,他的目地应该是有两个,一是想查探我的态度,第二,是做给蔡家诸人看。”
“眼下蔡家诸人,没人知道我和他适才的对话内容是什么,但他匹马前来追我,却瞒不过蔡氏诸人的眼睛,特别是那三位长公,如此他们就会在心中猜度,疑我与蔡勳关系不浅,这也是蔡勳自己再给自己往脸上贴金。”
刘琮和刘修惊诧的互相对望。
“这个蔡勳似乎是蔡瑁那几个兄弟同堂中,最不愿争族长之位的一个,可若果然如大兄所言,那他的功利之心,似乎并不比蔡中、蔡和等人少啊。”
刘琦微微一笑,道:“是啊,多少有点超乎我的预料,不过倒也是无碍。”
刘修问道:“大兄,你当众宣布,让蔡勳为代中郎将,莫不是想扶持他上蔡家家主之位?”
刘琦承认道:“我多少是有点这个想法。”
“那你真打算让他领兵南征孙坚么?”
刘琦笑道:“当然,既然当了代中郎将,那就必须要领兵南下,要不然这中郎将岂不是个挂名虚职。”刘琦不紧不慢地回道。
不过,刘琦的下话没有多说,他当然是不可能让蔡勳全领兵权。
还得有人配合他,一同南下……
至于是黄忠还是太史慈,李典等人,随后他再细琢磨就是了。
……
而就在刘琦去往蔡瑁府邸凭吊的同一日,其麾下的掾史杨松,则是去拜访了襄阳城中的张允。
一向贪财的杨松,这一次拜访张允,居然主动给张允送了厚重的礼物。
能让张允这个身份的人感觉到礼物厚重,足见杨松出了多少血。
张允相貌刚正,三缕长须,很是有些英雄气概……但很可惜,他只是长得有英雄气,论及行事,他可是活脱的一个谄媚之徒。
刘琦目下的四位红颜,有一半被张允帮忙拉过皮条。
看着杨松给自己送来的漆器和麟趾金摆了一屋子,张允心中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无功不受禄啊。
他很是客气地笑道:“南郑杨家,也算是声名响于西南,杨家如今在汉中郡,替使君不少分忧,杨君也是备受使君器重,张某甚是嫉羡啊……杨君今日携厚礼来此……我这,不好意思啊。”
杨松笑呵呵地道:“子信兄言重了,论及器重,如今襄阳谁人能与子信兄相提并论?世人皆知,使君对子信兄的信赖,远超旁人,便是山阳刘氏诸亲,在使君心中也不能与兄长相比,一点微薄之礼,只是代表了杨松的敬意,兄长放心,杨某不求兄长办任何事情,只是聊表心意、聊表心意而已。”
张允笑呵呵地摆了摆手:“客气了,严重了!”
杨松继续道:“杨某今日来此,别无他意,只是来向子信兄示以诚意,从今往后,只要子信兄愿意,杨某愿甘为兄之附庸,诸事皆以子信兄马首是瞻。”
张允闻言奇道:“我与杨君原先并无往来,杨君为何要投诚于我?”
杨松长叹口气,心中也是颇有酸楚之感。
说实话,杨松如今虽然追随刘琦做掾史,但毕竟是有前科的人,他怕刘琦对他有抵触感。
荆州如今的几大势力,典韦、太史慈、李典、张任这些人属于外州系的军功集团,他们的地位和功业,都是跟随着刘琦一刀一刀的拼杀出来的。
黄忠,文聘,黄叙这些人,属于本土军功武将。
另外还有类似荀攸、和洽、杜袭、韩暨、赵俨、繁钦等外来名士,亦属一系,特别他们当中有很多人还都是同样来自颍川,这就促使这些人平日里私教甚好。
以蔡家、蒯家、马家的马玄、南阳郡的刘望,另有韩嵩、邓羲、刘先等人都是南阳郡本土宗族名家,人家自然是有事没事往一块站的。
山阳刘氏的自己人,包括目下的桂阳郡守刘炜、武陵郡守刘诞、沅陵郡刘侈、长沙郡守刘磐等人,毫无疑问自当互相扶持……人家都是老刘家的人,一个个都是宗室重镇!
杨松放眼望去,在各个派系中,似乎找不到自己的归属。
慢慢的,杨松发现……凭借张允和山阳刘氏的关系,和他这几年在军中所积攒的威望,以及刘琦对他的倚重和信任,他似乎可以在这错综复杂的派系中,独立一处山头。
第五百九十章 新的中郎将
蔡氏三老此时此刻,心中都是倍感忧虑。
蔡瑁成为了刘表的中郎将之后,蔡家在南郡的势力也得到了飞跃式的发展,成为了仅次于刘氏的大族,而蒯家则是位列第三。
如今的蔡氏宗族,其族中产业在荆州可谓首屈一指,几乎遍布南阳郡和南郡,而族中的私士数量也因为刘氏的扶持而大幅增长,虽然山阳刘氏所执掌的正规军远超于他,但蔡家私士的数量与其他宗族相却可位居荆州第一。
至于在南郡所占有的田地,那就更不用说了。
当然,能够有如今的成就,大部皆有赖于蔡瑁是荆州军中自刘表和刘琦之下的第一中郎将,这可不是一般的军阶职位,虽然不是朝廷官方承认的,但在整个荆州,有将军之位的包括刘表和刘琦在内,也不过只有五个人而已。
但一个族群发展的越快,所要面对的事情也就越多。
刘表和刘琦父子刚来荆州之时,麾下没有势力,只能凭借南郡本土的宗族和以黄祖为首的江夏一派扶持,若是荆州的势力分布能够一直保持如此,则以蔡氏和蒯氏为首的荆州宗族,日子必然会过的愈发舒服。
但很可惜,刘琦南下平定张羡,强占荆南,分四郡为七郡,并将山阳刘氏宗族人皆安置于荆南七郡,重重动作下,使山阳刘氏目下成为了荆州最大的宗族。
所以蔡氏目下的情况就比较尴尬。
他们势力很大,但却大不过刘氏,甚至是远远逊之。
为了保住目下第二宗族的位置,什么事便要以刘氏马首是瞻,不能有丝毫违逆。
这和历史上的蔡氏在荆州的情况完全不同,历史上的蔡氏,在刘表执政的这些年间,其实是一直在压着刘表的,他们以第一宗族的名义制霸着荆州。
不同的时间线,不同的命数。
……
蔡氏三老看事看的比较透彻,蔡家家主对于荆州特别是南郡本土宗族而言,至关重要。
以三位老人的立场和角度来说,眼下还不能够妄立,还是要看看山阳刘氏的态度。
毕竟刘氏压着他们。
“听说,刘镇西已经来了府中,稍后若是碰见他,咱们不妨探听一下刘伯瑜的言下之意,若何?”蔡诚低声道。
蔡黎抚摸着自己的拐杖,道:“问题是,眼下襄阳之主乃是刘荆州,咱们不问荆州牧,而问刘镇西……这事,是不是多少有些……”
蔡侗却道:“某适才来时,听成珪说,刘伯瑜适才曾言刘荆州病危……他既然敢放出这话来,怕是已经得到了刘荆州的授意。”
蔡黎闻言大惊:“难怪刘伯瑜阵前突然撤兵,原来是刘荆州病危……唉,荆州如今,可真是风雨飘荡之秋!”
“也是恼恨这几个有资格继承家主之位的不争气,若是瓒儿和琰儿已过冠礼之年,定可在他们之上,可惜……还终归还是小了些。”
蔡家之中,历史上后来的两千石郡守蔡琰和两千石的鄢相蔡瓒,如今还不足双十,尚未及冠,故而暂时还没有被三老算在继承人中。
“嗯……眼下还是先不要问了,看看刘使君的态度,说不定他心中已经有了什么想法,毕竟德珪也算是他名义上的妻弟。”
就在三老弟声言语商议之时,刘琦再次走进了厅堂。
而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份白色的缣帛。
是刘琦适才让蔡觅替他寻来笔墨,为蔡瑁所写的悼词。
刘琦走到蔡瑁的灵位前,沉痛的将悼词念完,篇幅较长,颇感人肺腑。
而一边念的同时,刘琦的眼眸中则是再次流泪。
完后,他将吊词放在火盆中祭奠,转身对着众人道:“德珪新亡,有些事本不当在这个节骨眼上告知诸位,只是眼下乃非常时节,曹操的兵马虽退,但尚有孙坚和士燮在南方不曾退去,蔡德珪乃我荆州中郎将,一直以来都是助我与诸贼作战,如今没有德珪,我直如痛失一臂,但强敌不可不退。”
说罢,刘琦擦了擦眼泪,道:“德珪虽亡,其志尚在,蔡家尚在,蔡家中需得有人承德珪之志,保我荆州不受外地滋扰侵害。”
在场众人,都是认真的听着,心中暗自揣摩刘琦的用意。
他念完悼词后,说打仗的事,还特意提到蔡家……是何企图?
刘琦一边抽噎一边叹息道:“眼下曹操和袁术虽退,孙坚尚在攻打荆南,严君病重,我不能轻离襄阳……前番在北地的军中时,我曾与德珪详谈南面两路强兵之事,德珪曾言若退了曹操愿为我分忧,率兵南下,直入南境驱敌,但如今故人却在旦夕间走了……唉,呜呼德珪,不幸夭亡!”
说罢,刘琦转头看向蔡勳,道:“成珪。”
蔡勳站了出来,问道:“君侯有何吩咐?”
“在蔡氏诸人中,昔日德珪曾与我说,你成珪的用兵之能,最被德珪欣赏,如今他既已亡故,我便命你暂代中郎将之职,翌日率兵南下,去往长沙协防阻挡孙坚。”
一句话说完,灵堂之上,满堂皆惊。
蔡勳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刘琦,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刘琦居然会在这里直接任命他为‘代中郎将’。
刘琦一边擦拭着眼泪,一边转身对着蔡瑁的灵位作揖拜道:“德珪,你放心,你蔡家的武事一定会延续下去,你在世时最欣赏的成珪,今日由我帮你委任好了……你一路走好。”
说到这的时候,刘琦已然有些泣不成声。
这样的场景,直接给了在场众人一个错觉。
那就是刘琦今日在此任命蔡勳为代中郎将,完全是蔡瑁的授意,与他本人并无干系。
蔡勳犹豫了一下,急忙道:“使君,如此行事恐为不妥,我家兄长尸骨未寒,如此……”
“如此行事,才是你兄长最想看到的。”刘琦认真地道:“难道,蔡家这个中郎将的职位,你想眼睁睁的看着它无人继承么?”
蔡勳的额头上不由冒出汗珠。
主要是,为我继承好像不太行啊……
他偷眼去看蔡中、蔡和、蔡治、蔡裘等人……那一个个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充满了愤怒,恨不能平吞了自己。
“君侯,我还得为我大哥守丧呢……”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蔡家这么多人,不需你一人为德珪守丧,旁人皆可代劳。”
说罢,刘琦看向蔡氏三老所在的方向,问道:“三位长公觉得如何?”
蔡诚、蔡侗、蔡黎三个老家伙彼此互相对视了一样,皆是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
“君侯所言甚是,国家大事不可废,君侯既然有要用咱蔡家人的地方,那某等自当遵从……成珪,君侯既有要务委托于你,那你便受了吧。”
蔡家最高辈的长公都如此出言,蔡勳又岂能说半个不字?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的向刘琦施礼道:“诺……”
第五百九十二章 治瘟
杨松前来投靠,甘愿与张允同靠一方,这一点倒也是与张允想到一块去了。
张允也知道自己身份的尴尬之处。
说自己有能力吧,其实自己倒也真没有什么能力,说自己对刘琦忠心耿耿吧,其实自己私心有时候还是挺重的,也挺贪婪……但从根上来讲,张允对刘琦还是非常忠心的。
可再忠心,他也需要群体啊,张允也是个人,除了在主公那里有归属感,他在同僚之中也需要有归属感。
问题是,他多少有些三不沾的感觉。
说他是刘氏宗亲吧,偏偏他还不姓刘,除了刘琦和刘琮之外,其他的山阳刘氏宗亲,张允还跟人家整不到一块去。
说他是士族群体,偏偏刘表所任用的这些名士之流,张允也跟人家性格不合,毕竟他天生的谄媚性格,跟那些真正刚正不阿的儒林人士是弄不到一块去的。
太史慈,黄忠之辈过于刚直,张允跟他们也不能完全的相处的来。
掰着手指头细算,张允发现自己真有点孤家寡人的味道。
如今杨松突然肯过来与他联合,而且二甘当附庸,张允自然是乐不得的。
当下,张允便摆下酒宴,与杨松在府内共饮。
……
刘琦从蔡府回到自己的府中,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将张机请来。
但很快,刘琦麾下的探子就奉命前来向他秘事。
那探子并没有对刘琦口述什么,只是将一份简牍呈递给了他,然后便退出了书房。
刘琦打开那卷简牍,认真地读着那上面的内容。
少时,却见刘琦笑了。
然后便见他站起了身,迈步走到了厅堂正中的火盆前,将那卷简牍扔进火盆中烧掉了。
刘琦转身回到了座位坐下,然后又随手从桌案上拿起一卷简牍,细读上面的文章。
大概过了有半个时辰不到,便见一名荆武卒来到书房外道:“君侯,张机请见。”
“请神医进来。”刘琦急忙道。
不多时,便见张仲景进入了刘琦的书房。
“拜见君侯。”
“神医快坐。”刘琦伸手请张机坐下,然后命人送上刚刚浸泡好的香茗。
张机的神态有些落寞,面容也有些憔悴,双眸布满了红血丝,看其模样很是疲惫。
刘琦关切地问道:“看张神医这面色,想来是多日没有睡好了。”
张机长叹口气,道:“惭愧,惭愧……唉,近几日来,一直与郡署的诸位官吏制定整治瘟疫的法子……故而有些繁忙。”
张机说的虽然轻描淡写,但刘琦自然知道这当中事情的艰难。
“我已经派人在境内征召医者,另有南阳郡医署的学徒,我也已经下令,将他们全部召往襄阳,供仲景公调遣,有什么需要,公只管说来,刘某一定不遗余力。”
张机拱手道:“使君针对瘟疫,能够下令着各县百姓没有符传不准随意迁移,已经是对整治瘟疫做了重大贡献,各地郡署因为此事耗损虽多,但却控制住了瘟疫的蔓延,此等壮士断腕的决心,已非其他诸侯牧守所能相比。”
刘琦摆了摆手,道:“瘟疫之祸远超想象,不可不谨慎防备,我适才查看了一下各郡仓敖中的粮秣数……因荆州数年屯田,倒也是颇有些储备,我打算分出余粮,用以赈灾,以安民心。”
张仲景敬佩地道:“君侯高义,非常人所能及……不过张某还有一个请求,不知君侯能否想办法?”
刘琦问道:“什么请求?”
“眼下各城之间的黔首齐民,虽被控制住,可以不致瘟疫往来传染,但城中已经得病的人,就很有可能使一城之中,没有染病的人传上瘟疫……此事,以医者之力,恐难解决。”
刘琦缓缓地点头。
换成这个时代普通的君主,或许不知道这种事情该如何解决,但刘琦是从后世来的,他前世的亲身经历,自然使他知道这样的事情,以国家的角度,应该怎么样去解决最好。
“我即刻下令,南郡诸县的郡兵,在城郊立营……各县已得病的百姓亦或是流民,皆安置于诸营中……另外,我会安排人用各地仓禀中取布,改做遮掩口鼻之布,配给军士和医者。”
张机闻言,心下不由大受震动。
刘琦话中轻描淡写所说的东西,听起来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当中的难度和南郡郡署的付出,可想而知。
光是拿出多少布帛用来遮口……哪怕便是粗衣麻布,也是弥足珍贵的,很伤元气的,更别说是跟所有人的性命都有关系的粮食。
当然,这个时代大部分的人还不清楚口罩的作用,因为他们没有病毒的概念,而在生病的时候用白布遮掩口鼻,只是最开始用来遮挡病人身上的异味,后来时间一长,有些医者发现似乎一定程度上能减少患者伤寒的侵害,于是便这么流传了下来。
东汉末年,生产力低下,再加上又是战乱年代,荆州虽然是丰乐之土,但要搞这么大的动作,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张机站起身,对着刘琦长施一礼,道:“使君有这般爱民之心,着实令张机钦佩……使君放心,只要张某有一口气在,就一定要助南郡百姓,扛过这次大疾!”
“靠你们了,我不懂医,只能在物资和政策方面,给予你们这些医者最大的帮助,至于如何抵御瘟疫,就靠你们了!”
“诺。”
二人又针对南郡的瘟疫情况和细节又深入探讨了一会,待谈完这件事之后,刘琦又向张机请教了另外一件事。
“敢问仲景神医,严君的疾病,一直都是您在给调理诊治,是么?”
见刘琦提到了刘表,张机的表情略微一僵,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他捋着须子,点头承认道:“是。”
“前番我两个弟弟,在襄阳写书信给我,说是严君病危,我想问一下张神医,是否果真如此?”
张机闻言沉默不语。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在斟酌着什么。
少时,却听他缓缓开口道:“前番替刘荆州诊病之时,刘荆州之病确有回天乏术之相。”
说完之后,张机便闭口不言了。
刘琦眯起了眼睛,看着张机:“说完了?”
“完了。”张机点头道。
刘琦心下恍然……
前番诊病……
第五百九十三章 怪人
张机出身于南阳张氏,乃是大族。
张机本人在成为医者之前,好歹也曾是一郡之首,不是简单的人物,他可不仅仅只会治病,也懂得如何治政,如何管人。
东汉末年士族高层和地方门阀的那一套游戏规则,张机可是门清的很。
因此,他回答刘琦的每一句话,都不会是胡乱言语,而是经过仔细揣摩的。
特别是针对刘表的病情,涉及一州之主的生死大事,这当中的情况有多敏感,张机自然是门清的很。
他适才回答了刘琦一句“前番为刘表诊病,回天乏术。”
那后番呢?
刘琦淡然地望着张机,而对方却只是低头喝着香茗,不与刘琦对视。
刘琦心中明白了。
能用这种含蓄的方法,张机果然不愧是当过两千石的人。
“多谢仲景公今日的一番指点,刘某明白了。”刘琦起身向张机行礼。
张机亦是站起身,向刘琦回礼。
随后,他便向刘琦告辞。
而刘琦则是亲自送他出府,并执着张机的手,感慨叹道:“仲景公,南郡十八县齐民黔首的性命,就有劳你们了!”
张机长作一揖:“君侯宽心,瘟疫不灭于荆州,则张某绝不罢休……除死方休。”
道完别后,刘琦目送着张机乘坐辎车离去,方想转身返回府邸,突然一愣。
他的目光落在了街角处。
那个人站在街角,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四周,看着像是一个路人甲,但事实上,他身上那股独特的气质,注定他不可能藏的太深。
年齿大概在三旬左右,身高八尺,样貌刚正,蓄着似显刚硬的虬须,身上的皂服洗的很干净,看材料质地很好,但上面却打着大块的补丁。
他昂首挺胸,浑身上下自然而然的散发着几分英气和傲气,和周围往来路过的人仿佛格格不入……有些让人一眼就能从人群中把他认出来的特质。
至于到底是什么特质……这么说吧,说好听点就是有点鹤立鸡群的感觉。
说得难听一点,打眼一瞅这个人……就是那种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鼻孔望天牛逼哄哄类型的人,估计是小时候挨揍挨的少。
这样的人,刘琦不可能不注意到他。
他伸伸手指,招呼过身边的荆武卒,然后指了指那街角的人道:“那人在那站了多久了?”
刘琦手下的荆武卒都是精悍侍卫,在战场上九死一生过来的,对于这样的人,不可能不注意,只是那欠揍的中年人不过是在街角站着,并没有影响到他。他现在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到刘琦府邸的举动,故而荆武卒并不对他动手,只是监视着。
听刘琦询问,那荆武卒随即道:“回君侯,此人在街角站了大概一个多时辰了。”
“一直站着?”
“一直站着。”
刘琦闻言笑了:“也不怕腿疼,他都干什么了?”
荆武卒摇头道:“并没有干什么,只是一直朝着咱们府邸的方向看,但也没什么过分的举动。”
刘琦对荆武卒道:“去将他请过来,就说我找他来问话。”
那荆武卒领命随即去了。
刘琦在门口,看着那荆武卒到了那气质颇显高傲的人身边,与他谈了一句,似乎在向着自己这面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但那个人并没动,他只是向着刘琦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与刘琦目光对视。
刘琦笑着冲他招了招手。
那人面无表情,然后对荆武卒说了几句什么,最后……竟然是转身走了。
这一下,倒是颇出乎刘琦的意料。
少时,便见那荆武卒返回到了刘琦面前。
“他不愿意来?”刘琦略微惊诧地看着那荆武卒道。
那荆武卒摇了摇头,道:“不是,那人让我转告君侯,他这几日在这里站的时间太久,神思困乏,不宜与人相谈,有失礼数,故先回去补觉……说来日,再来面见君侯。”
“来日?”刘琦闻言不由失笑道:“这荆州诸事眼下都需要我来做主,哪有那么多时间专门等他?还来日……来日,他见得到我么?”
那荆武卒叹道:“这个……非属下所能知也。”
刘琦无奈地摇了摇头,道:“看他离开的方向,他应该是往驿馆方向去了,应该是个外来的大族子弟,而且在南郡也待了有一段日子了,毕竟现在南郡已经全面封锁,无符传不得擅离擅入。”
那荆武卒也跟随刘琦许久了,闻弦声而知雅意。
他当即拱手道:“属下这就去探查。”
刘琦也忙了一大天了,身体较为乏力,他回府又处理了一些公务,随即便睡了。
因为太过疲乏,刘琦这一觉睡的是昏天黑地。
直到门外有人招呼他……
“君侯,昨日君侯召见的那个人,送上名刺,前来拜府。”
刘琦朦朦胧胧中听见侍卫招呼他,抬手揉了揉眼睛,转头看了一下窗外的天色。
还是乌漆嘛黑的!
刘琦心中有些恼火,转头冲着门外喝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那侍卫小心翼翼地道:“寅时三刻。”
刘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压住胸中的怒火。
这天底下居然还有人这个时辰前来拜访!
难怪他昨日先走回去补觉了,也不怕见不到自己,原来是打算来堵自己个大早。
不过仔细想想,倒也不愧是那个人了。
刘琦揉了揉眼睛,翻身起来,吩咐侍从道:“找侍从来,帮我更衣。”
“唯!”
“对了,将来拜府人的名刺,送来给我瞧瞧。”
荆武卒领命进入房间,将那人的名刺递给了刘琦,请他观瞧。
刘琦低头看去,嘴角挑起了一丝笑意。
“真是写了一手好字,打从当初派人招你,时至今日,都三年多了,真是好大的架子。”
待整理完毕之后,刘琦来到正厅,正好看见来人在那里等着他。
依旧是那副一脸严肃,鹤立鸡群的感觉。
“山阳高平人,满伯宁,十年前任督邮时,曾以威势震慑郡中宗贼李朔,后又拷问县中督邮令其致死……呵呵,说起来,咱们高平县中出来的人,除了我刘氏父子之外,应该就属先生的名气最大了吧?”
发烧了,恶心,吐
今天早上起来发烧了,还恶心,吃了藿香正气水和莲花清瘟,中午喝点粥全吐出来了,躺了一天,家里没体温计啊,但感觉应该是退烧了,实在不愿意动弹,也不敢吃东西,请天假,见谅。
第五百九十四章 控心者可控天下
四年前,刘琦初入荆州之时,就曾向刘表谏言,想要任用他们高平县的老乡,满宠!
由于满宠在任期间,曾弄死过督邮,执法严明,有酷吏之姿,身为名士的刘表对于这样的人不怎么想起用。
刘表是一个柔软的人,他不喜欢玩暴力。
当时刘琦费了不少的劲,还一番劝说刘表,才使得刘表勉强同意刘琦的征辟意见。
问题是,刘琦想的挺美,满宠当时根本就没尿他这一壶。
对于山阳刘氏的征辟,满宠连搭理都没有搭理。
几年下来,刘琦每每一回想这件事,多少还觉得有些伤自尊。
首先,这个时代的人乡土情结非常浓重,刘表和刘氏是山阳高平人,而满宠也是山阳高平人,同乡人投奔同乡人做事,几乎成了一条铁的定律,他满宠凭什么不甩自己?
其次,当时的刘表受任荆州刺史,好歹也是一方监察,对于他的征辟,你满伯宁连一封信都不回,是不是未免太瞧不起人了?
中间隔了四年,这件事刘琦多少也不再抱有念想了。
但是今时今日,满宠居然主动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若是换成几年前的刘琦,或许还会跟满宠较一较劲,把面子找回来一些。
但时至今日,经过多番历练的他,心中早就已经变得很是开阔了,做事的手段亦是愈发成熟了。
前日在看到了满宠之后,刘琦就觉得这个人有些不一般,于是便派人到驿馆查探了他的信息。
看样子,满宠来襄阳似乎并没有打算隐瞒自己的身份,荆武卒很快就将他的消息给打探出来了……却也是正常,若是没有真实姓名以及山阳郡那边所下的符传,满宠也没有办法安然无恙地住在驿馆之中。
而且这一住,就是大半年。
根据驿馆中人的叙述,满宠是去年秋季就住在了驿馆,差不多正好是刘琦打败董卓的那一段时期。
这么长的时间,就这么在襄阳的驿馆干住……不得不承认,满宠的家底还是非常厚的,毕竟在驿馆长住这么奢侈的事情,可不是什么身份的人都敢的。
面对刘琦的问话,满宠丝毫不慌,淡淡道:“若是论及山阳高平的有名之人,满某不敢自居,就说高平县中,除了君父子之外,尚有元节先生名震天下,若是放眼山阳郡中,更有文有先生、翟府君等人声名素著,我满宠又何德何能?”
刘琦微笑道:“一百个人看着天下人,有一百种看法,一万个人看着天下,有一万种颜色,满公所言之人,对刘琦来说自然是高德前辈,但满公本人亦受刘琦敬重,这事并不冲突。”
满宠认真地打量着刘琦的表情,发现他面容极显真诚。
是不是装的不知道,但至少满宠看不出刘琦有装的痕迹。
沉默了半晌,突听满宠言道:“刘使君也是一方霸主,手执数万兵将,名扬天下,当年你代令尊写书信征辟于满宠,满某不应使君,使君心中就不恼恨与我?”
刘琦认真地道:“不恼恨,但却很好奇。”
“好奇什么?”
“好奇你为什么不答应呢?”
满宠沉吟了一下,道:“满某是个直性子,有一说一,不愿说些假话诓骗使君,不知使君可愿听否?”
刘琦微笑道:“我既然要问,那自然便是要听真话的。”
满宠遂认真地开口道:“平心而论,满某当初,并未看好刘荆州。”
“此话何讲?”
“刘荆州与我都是高平人,此人文风士名过盛,行事颇具儒生气,与满某大不相同,当初令尊虽任荆州刺史,但在满某看来,其在荆州也是徒具虚名,没有根基早晚为当时豪族所把持,我抛家舍业地来了此地,又有何用?”
满宠的想法和刘琦猜测的差不多,满宠比自己大十岁,而当年就在山阳郡任郡吏,后又任一县之长,对于郡中的俊杰人物多有了解。
换个角度想想,当初刘表不也是没看得起满宠么?
不是一路人,终归是彼此互相瞧不上的。
“那满公今时今日来荆州,所为何事?”刘琦又问道。
满宠说话很是直接::“为了见刘使君你。”
“见我?”
“没错。”
“为何?”
满宠正言道:“刘使君从当初北上护君开始,便声名素著,后来你又平定荆南,着手收田地为少府,又在各地实行屯田,从那时起,满某便一直在关注着刘使君的事情。”
刘琦若有所悟:“满公是觉得刘某算是个可以扶持之人?”
满宠言道:“是,不过恕满某直言,满某虽与刘使君乃是同乡,但毕竟我族中人皆在兖州,我的根基也在兖州,满某虽然逐渐知晓刘使君非寻常人,但也不敢轻易来荆州……”
这是大实话,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抛弃祖业根基而往他处发展,一定要有莫大的勇气。
刘琦疑惑道:“既然如此,那满君这次来荆州又是因为什么?”
满宠缓缓地竖起了两根手指,道:“因为两点,第一点促使我来了,荆州想深入的了解看看,第二点让某决定来面见刘使君。”
刘琦认真地思索了一下,道:“如我没有猜错,促使满公来荆州是因为董卓之死吧?”
“董卓,乱国之贼,能成此大功业,且还不居功者,必是国之重器,这一点……使君远超袁本初和曹孟德二人。”
刘琦微笑着点了点头,继续听着……
满宠也不客气,继续道:“直到听说使君归还兵权与父,满某才下定决心,前来见使君一面!”
刘琦闻言不由奇道:“我做了那么多大事,也不过是促使满公对我心怀好奇,但还兵权一事,乃是一件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事情,这事难道也有什么稀奇么?”
满宠正色道:“说来容易,但绝非寻常人能够办到,非得是大孝之人,且有大毅力者……最重要的,是能压制住心中不满与欲望,而冷静应对不平者,能够做到这样的人,定是可平乱世者。”
刘琦闻言哑然失笑:“满公是不是有些夸大了?”
满宠面色不喜不怒道:“某从不过分夸人,也不会损贬人,能够控制自己心的人,方能控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