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一千骑兵的威胁
桥蕤本来是抱着想要投降的目地来见黄祖和刘琦的,哪曾想黄祖这暴躁佬压根就没打算给他机会,直接一挥手,就让人把他拖出去砍了。
面对死亡的威胁,桥蕤算是彻底的慌神了,他急忙单膝跪地,冲着黄祖和刘琦高声呼喝道:“府君莫杀我,罪将实有重要的军情禀报!”
黄祖咧了咧嘴,不以为意。
有个屁的军情!
刘琦却笑道:“重洱滩一战,尽溃敌众,张勋丧胆,便是不将桥蕤的人头送去,张勋也断然不敢如何,既然如此,眼下不妨便留其一命,顺便听听他有何话说?万一对我们有用呢?你说是不是,叔父?”
刘琦说了话,黄祖无论如何都得给他几分面子。
黄祖当下便挥了挥手,斥退了那两名要将桥蕤押解下去处死的侍卫。
刘琦感激的冲黄祖轻一点头,然后扭头看向桥蕤,问道:“桥蕤,某今日恳请黄府君饶汝一死,你若有什么重要的军情,还需作速道来,若果能对我军有所臂助,某不但饶汝性命,日后也会启用你于楚地,让你有所建树,扬名于世,但你若是骗我,或是暗藏什么小心思……”
说到这,刘琦随手拔出身边寬柄剑,猛然一挥,斩断了身旁桌案的桌角,冷冷道:“我便让你如同此案,你可明白?”
桥蕤眼见捡回了一条性命,自然是对刘琦感激万分,他冲着刘琦高举抱拳:“府君之言,如雷贯耳,振聋发聩,罪将定然谨记于心!”
黄祖则是遗憾的看着旁边桌案,颇感可惜的砸吧着嘴,暗自嘀咕道:“可惜了好好的一方长案,却是为了吓唬这么个孬货给砍废了……”
刘琦却是没有黄祖的那般闲情,还有空去算计旁边被损毁的桌案,他缓缓的落座在了原位。
刘琦将寬柄剑向着面前重重一放,剑头撞击着地面的声音传到了桥蕤的耳中,令他的心‘呯呯’微跳。
“桥蕤,说吧,汝适才言,有重要军情要禀报于我,是何军情?”刘琦眯起了眼睛,出言询问。
他的声音虽轻,但听着却很是严厉,传到了桥蕤的耳中,让他感觉极具威慑。
少时,却见桥蕤轻声言道:“某知刘荆州已是置书声讨后将军,如今荆州有二位府君出兵淮汝,另有襄阳蔡德珪兵出南阳郡,接锋后将军麾下的各路兵马……然二位府君却殊不知,河北之地,尚有一只兵马正从右北平经青州以及徐州境向豫州而来,是为后将军在淮汝之奇兵也。”
“淮汝奇兵?”刘琦默默的念叨了一遍,然后突然眯起眼睛,道:“是哪里来的兵将?”
桥蕤忙道:“是右北平的公孙瓒派遣其弟公孙越,率领精骑千余,沿青、徐之境内正奔着豫州而来,后将军曾置书于张勋和陈兰,让他们在汝南境内好生与敌交锋,无需着急,只等北面强军一到,便可立时破敌,平定豫州诸贼……”
这话并非吹牛,一千骑兵,放眼南方诸军,着实是一个恐怖的存在。
别看在场中人的地位皆高,他们之中还真就有人不曾亲眼见过一千匹战骑聚集在一起,是个什么样子。
南方诸郡中,一郡之地能凑齐数百匹精良的战马,那这个郡的郡守就真可以回家给祖宗烧三柱高香请灵了。
黄祖冷然一笑,道:“公孙瓒在河北与袁绍,刘虞对峙,岂会有闲心派出千余骑兵来援助袁术平豫州?当真是可笑之极!想不到你为了保全性命,连这等拙劣之言也敢妄言,我今日若不杀汝,天理何在?”
桥蕤一听黄祖似又起了杀心,忙道:“府君勿疑,末将之言,句句属真啊!”
黄祖哼了哼,突然站起身来,走到桥蕤面前一脚踢翻了他,怒道:“你还敢骗吾?把黄某当三岁小孩不成!”
刘琦急忙走到黄祖身边,拉住他道:“叔父勿急,他此言倒也未必不真。”
按道理来说,公孙瓒大老远的派兵从右北平南下,横跨半个汉朝来助袁术夺取豫州,刘琦也会不信。
但问题是,刘琦偏偏知道这事在历史上确确实实的发生过。
历史上的公孙越,还这就是被公孙瓒从河北派遣到了豫州,助袁术夺取淮汝之地,只是很可惜,公孙越也不知道是因过于大意还是他确实废物,在豫州之战中,拥有一千精锐骑兵,可谓战力雄厚的他,竟然是一不小心被流矢射死了,
这事也算是公孙瓒和袁绍关系彻底不能缓和的一个客观原因。
“你信他的话?”黄祖惊诧的看着刘琦:“你信公孙瓒派人从幽州领千余骑南下豫州?”
“我信。”刘琦信誓旦旦的点了点头。
黄祖闻言,不由翻了个白眼,
他用尽全力的力气,没有直接出口训斥刘琦,也算是在诸将之前,给自己的这个小侄儿留了面子。
刘琦走到桥蕤面前,亲自将地上的桥蕤扶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他一会,见他浑身血迹,满面污垢,那样子要多惨有多惨,随即吩咐道:“且带桥将军下去沐浴更衣,安排饭食,待桥将军吃饱喝足洗干净之后,再送其入我帅帐,我要单独与他说话。”
桥蕤急忙抱拳,千恩万谢,随后便被刘琦手下的兵卒带了下去。
黄祖下巴上的胡子抖了一抖,似乎是有些恼怒,不满道:“怎么?还要单问话,难道是怕黄某听去了你的机密不成?”
刘琦微微一笑,对着黄祖拱手道:“山阳刘氏与江夏黄氏,乃是世交,刘琦对于黄叔父,便犹如对严君一般,还有何事要瞒?只是我见叔父不信幽州方面会派骑兵来,与其让他在此给叔父添堵,倒是不如由小侄单独审他,也好不惹叔父腻烦。”
黄祖心中虽然不屑,但听了刘琦的解释,这心中的火气倒也是降下去了几分。
他轻轻的咳嗽了一声,道:“罢了,你愿意审就审吧,不过可切莫着了他的道,耽误了其他的大事,致使延误了军机,回头在你父亲面前,却也不好解释。”
刘琦额首道:“叔父放心,小侄自然省的,绝不会耽误了军中大事。”
二人又议论了一会之后,刘琦便先行返回自己的帅帐去单独审讯桥蕤。
出了黄祖军营,跟随他的张任在一旁不满地道:“这位黄府君当真是一日三变脸,说恼就恼,说急就急,说翻脸就翻脸!连府君的脸子,他都敢给!”
刘琦摇了摇头,道:“这是天生的性格有缺陷,火气大但还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也算是心理问题的一种了……却是也怪不得他。”
魏延在一旁略为忧虑地道:“府君,适才那桥蕤之言,您当真相信?”
刘琦面色一正,道:“面对生死,他应该是没有必要扯这种无关紧要的谎,怕是真的。”
魏延的喉头一动,颇有些心虚地道:“一千骑兵啊,还都是幽州的骑兵……这可如何是好?不好打啊!”
却也不怪魏延紧张,这年头,一千精锐骑兵,几乎目下整个南郡能够调集出来的战马数量了。
刘琦麾下的南蛮营目下有两万四余千人,但军中有资格骑乘战马的,目下仅仅只有三百之数。
一千骑兵,对于公孙瓒而言,或许只是一个其军中一个小小的数字。
但对于南方的军队来说,一千的骑兵……是足可摧毁万人军队的恐怖存在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花肠子袁绍
回到了自己的帅帐内,刘琦让典韦、沙摩柯等人先去安顿士卒与降兵,仅仅是留下了魏延和张任两人在侧,等候桥蕤到来。
不多时,已经重新梳洗并吃过饭食的桥蕤,被带到了刘琦的面前。
经过梳洗之后,桥蕤的样子看起来比刚才瞅着要精神了许多,没有了脸上的污垢,仔细看去,却可发现此人相貌很是俊秀,儒雅非常,面部棱角分明,月眉星眸,竟是个一等一的美男子。
缺点就是这个人实在是过于怕死了一些,让他当一名统军之将,着实不甚合格。
刘琦伸手请桥蕤坐下,问他道:“桥将军,适才在帅帐,吾叔父黄君的言辞之中,颇有不当之处,失礼之处,将军切勿挂怀才是。”
桥蕤急忙又从原地站了起来,对刘琦道:“罪将与两位府君原先乃属敌对,本就是不死不休之势,今蒙重生,蕤感激涕零,焉敢再做他想?”
说罢,桥蕤便是对着刘琦长作一揖,执礼甚恭敬。
张任和魏延站在刘琦的左右两边,笑呵呵的彼此对望了一眼,都抿着嘴憋不住乐。
这桥蕤为了活命,倒也是真的拼了,风骨脸面皆是不要。
不过却也难怪,这个天底下,谁又是真正不怕死的呢?
行过礼后,刘琦又对桥蕤进行了一番安抚,待观其情绪渐入佳境后,方问道:“适才所说,关于公孙瓒派来的兵将,是走青徐州之境而至汝南境么?”
“正是!”桥蕤急忙道:“公孙越临行之时,曾派使者会见后将军,并约定时日,按时日算来,其千余骑部目下应是已抵达了徐州境内。”
“徐州境内……”刘琦轻轻的敲打着桌案,低声道:“如此说来,他们应会从沛地进攻豫州了,是么?”
桥蕤道:“以路程而言,正是如此。”
刘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抱着膀子细细的思索了一会,突然道:“公孙越一众是什么时候到徐州的?”
桥蕤眼下是无所不答的:“徐州刺史陶谦派人送来消息,言公孙越一众是五日前到的彭城,并暂时整顿兵势,如无意外,也就是这一两日之间便要起兵来豫州境内了。”
“这一两日之间起兵是么。”刘琦恍然的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有劳桥将军相告,若公孙越此番因将军相告而败于我手,那刘琦回头必会报答于将军。”
桥蕤忙道:“不敢,不敢。”
刘琦对帅帐外喊道:“来人。”
“在!”
两名侍卫迈步走入了帅帐内。
“为桥将军准备一个帐篷,请桥将军休息,汝等好生招待,切记不可怠慢。”
“唯!”
那两名侍卫走到桥蕤身边,对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桥蕤急忙拱手称谢,然后便遂着那两名侍卫走出去了。
待桥蕤走后,魏延随即请示刘琦:“府君,公孙瓒麾下的骑兵之强,可谓天下闻名,千余骑兵南下,当如何与之相敌?”
刘琦缓缓的从原地站起了身,在帐内来回走了几圈之后,方才停住脚步,突然道:“其实,公孙越的骑兵,我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可怕,幽州骑兵再是勇猛善战,也终归不过是一支骑兵而已,在平原上的正面对阵,南蛮营确实胜算不大,但只要调整战术,想要收拾这千余骑兵实际不难。”
顿了顿,刘琦突然开口道:“但是公孙越毕竟属于除去我们和二袁之外的又一方势力,再加上徐州的陶谦似也要参战……这场战争的复杂程度,似乎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了。”
张任见刘琦面有忧愁,关切道:“府君的意思,是唯恐参入到这场大战的势力过多,我军兵卒捉襟见肘……不够用?”
刘琦点头道:“不错,豫州战场还只是中原大战的一处,这场大战几乎是每日都有一个变数,为了应对各种突发的情况,我军现在需要更多的支持。”
“这……?”张任皱起了眉头。
己方可用的盟友,目下似乎已经全部出兵了吧。
刘琦突然停住了脚步,快步走回到长案道:“文长,给我拿地图来。”
“唯!”
魏延急忙迈步来到帅帐旁的木箱中,拿出了里面的皮图,来到了刘琦的面前,铺到了他面前的桌案上。
刘琦仔细的看了一会,方才慢悠悠地开口道:“从这里去谯县……只用精锐骑兵去的话,大概需要多久?”
魏延低头仔细地瞧瞧,方道:“快的话,也就两日便到了。”
刘琦缓缓的点了点头,又问道:“袁绍当初送给我们的匈奴马,确定了是不能用吗?”
魏延和张任苦笑着点了点头。
“回府君,此事末将已经让兽医仔细诊治了那些马,确实不能用。”
刘琦长叹口气,看起来他还是小瞧了袁绍。
当初袁绍和刘琦联合,为了表示诚意,便从他的附庸于夫罗那里取来了五匹匈奴马赠送给刘琦,以示诚意。
对于南方的州郡来说,北方战马可谓是黄金中的黄金,珍宝中的珍宝。
对于袁绍的大度,刘琦当时还真是从心里表示感激,袁绍当时所表现出的胸怀之宽广,刘琦是真是打心眼里感到佩服。
回到荆州之后,刘琦派人将五匹匈奴马送到刘表处,对他详细的说明了一下袁绍的慷慨,并请刘表利用这五匹匈奴的种马,看不看能否成立一个小马苑,让匈奴种马杂交南境的母马,用以充斥一下己方的战马数量。
事后,刘琦便赶到了荆州南部去平定张羡。
平南回来之后,刘琦向刘表打听了一下马苑的事情,而刘表只是顾左右而言他,并不直接回复刘琦。
刘琦觉得奇怪,便在出征前让魏延在暗地里打听了一下,结果令他火冒三丈。
那五匹匈奴马虽然健壮,但显然是被人刻意下过药……皆不能生育。
袁绍这人的形象,顺时间便在刘琦的心中蹭蹭往下掉。
太狡猾了,十足的奸诈之徒。
但说来也是,能在汉末立足,成为一方霸主的人物,怎么可能会有人是正人君子?
董卓,曹操,袁绍,刘备,孙权,司马懿……
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是好人。
就政治层面来说,真正的好人是不可能上位的,除非他是个傀儡。
本以为袁绍是个心胸开阔的磊落之人,哪曾想是当着表子立牌坊,偏偏还让你说不出什么。
他的这份手段确实要比袁术高明的多。
虽然都不是什么好饼,但袁术确实是比不上他。
刘琦事后向刘表询问,为何不告诉他匈奴马不能生育的事,刘表的回答是怕伤了儿子的自尊心。
毕竟,当初刘琦是眉飞色舞,信心满满的将这五匹匈奴马给的刘表,当爹的又如何愿意看到儿子失望自责呢?
刘琦出征前,遂将那五匹匈奴马要了回来。
却见刘琦沉默半晌,突然道:“文长,那五匹匈奴马,和南马可有不同?”
魏延不知道刘琦为何突然要这么问,遂道:“北方边郡的战马在南方极为罕见,自然是一眼就能看出不同。”
“这种边塞的战马,在这里很多见吗?”
魏延笑道:“几乎是看不到的,别说是北地边塞战马了,就是南方战马也不是随处可见的。”
刘琦恍然的点了点头,道:“那就好了,你去请太史子义来,我要请他帮我办一件事。”
第二百五十六章 谯县有一大豪强
魏延不明白,刘琦为什么要派自己去找太史慈。
难道太史慈前来,就能想办法对付了公孙越的骑兵或是为己方争取到什么盟友吗?
太史慈单人独马的来江夏郡替刘繇求救援军,他自己尚还需要己方的帮忙救人呢,他能把公孙越怎么样?
不过,既然是刘府君发话了,魏延自然也不能不从,他领命去召太史慈来。
而刘琦则是趴在桌案上,仔细的盯着皮图上的那些县城,
他来回扫视着各县的地利位置,用手指在自己所在的安县和沛郡瞧县之地来比量着横线,似乎是在计算着什么。
少时,太史慈便被魏延领到了刘琦的面前。
“末吏太史慈,见过府君。”
刘琦缓缓的将头从地图上抬了起来,望了望眼前的太史慈,笑着对他挥了挥手,道:“子义,快来坐。”
太史慈受到了刘琦的招呼,颇有些犹豫。
刘琦身为一方郡守,两千石的高官,居然让自己与他同案而坐……这着实是让太史慈感到有些受宠若惊。
他并非莽汉,做事之前,都习惯三思而行。
眼下的情况,会不会是刘府君故意在跟自己客气呢?
自己若是不识好歹,当真去坐,恐有失礼……
“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坐啊!”刘琦用力的招呼他道:“难道还让某作长揖请你不成?”
这一声招呼,说的是斩钉截铁,其语气中隐隐有些急促,太史慈一下子算是听明白了。
不是故意客气!
“唯!”太史慈心下大喜过望,也不矫情,急忙回应。
刘琦转头看向张任和魏延二人,道:“你们也一同坐吧,大家都是自己人,商量正事的时候不必那么客气。”
魏延和张任对刘琦非常了解,知道刘琦跟自己人行事素来没有架子,待人很是随和,
二人也不拘束,分别坐在了长案边的一左一右。
如此,放置着地图的长案之边,就围绕了四个人。
这四个人围绕着中间的一副皮图,犹如打麻将一般。
见三人已经坐定,刘琦转头看向张任,道:“且将适才桥蕤所言之事,向子义讲述一遍,不要有所隐瞒。”
“诺。”
张任得令,便将适才公孙越停驻徐州,并即将兵入豫州的事情,向太史慈大概叙述了一遍。
太史慈听完之后,眉头深皱,面色略显凝重。
但很快,其脸色又随即舒缓开来。
待张任向他叙述完后,太史慈遂对刘琦拱手道:“府君召慈来,可是想问末吏当如何破幽州骑兵之事?”
刘琦只是反问道:“听闻子义为了避祸,曾在辽东待了四年?”
“是。”
“不知子义在辽东以何为生?”
太史慈丝毫没有避讳,道:“不瞒府君,边郡多战,屡有鲜卑叩边,慈在辽东,以私士的身份为当地大族所驱驰。”
太史慈这话说的颇有技巧,他虽然坦诚的承认了自己在辽东避祸之时,确实是在给当地的望族当私将打工,但具体是给哪一家大族打工,太史慈却没有明说。
刘琦没有针对此事追问,又道:“子义避难时既是为辽东大族所驱驰,那在边郡的时候可曾见过公孙瓒麾下的精骑?”
太史慈回道:“见过太多次了,边郡多战,慈身为地方望族的私将,屡屡战于边境,而公孙伯珪手下的骑兵,亦是经常叩边杀异族军民以为功绩,四年下来,某甚至还因为边战,结实了几名幽州骑将,关系颇为熟稔。”
刘琦用手在地图上画圈:“子义既是颇识幽州骑兵,那依你观之,我南蛮营军士若是与幽州骑兵相抗,可有几分胜算?”
太史慈沉吟片刻,方才拱手言道:“回府君话,南蛮营士兵若是在平原上与公孙越交锋,根本就毫无胜算,这跟人数的多少无关,实乃是幽州骑兵实是悍勇,平原交锋,若是让其冲进了我方军阵,步卒的阵势顷刻便乱,而且幽州战马高大雄烈,普通人的血肉之躯根本就无从阻拦,南蛮营一旦被敌骑首尾分割,便如同俎上鱼肉,败则必然。”
刘琦长吁口气,道:“那依照子义之见,以我南军的兵马,若是要战北地骑兵,需用何战法方有胜算?”
太史慈道:“南方少战马,且单论马匹的体型与耐力而言,与北方亦是相差悬殊,无从可比,这是天然的劣势,挽救不得,南人若是想用骑兵与北方的骑兵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那便是死在旦夕了。”
“那又该如何?”
“南军若是想胜北方骑兵……就慈这些年在辽东的见识,只有一个方法可行。”
“什么方法?”
“府君必须要搜集大量的弩机,成立一支精锐的弩军,方能与北地骑兵相抗衡。”
太史慈说的话没错,在冷兵器时代,想要克制冲击力如同坦克般近乎于无敌的骑兵……最好的办法就是要有强大的弓弩军作为支撑,
相比于弓兵,弩兵对于骑兵的克制更为明显。
一个人,弓术若是要有大成,非得是有一定的天赋和刻苦的训练,在经过一番千锤百炼之后,才能塑造出一名强大的长弓射手。
这是需要花时间培养的!
但弩兵不一样。
想要使好弩,并不需要特别繁琐的训练。
只要不是纯粹的傻蛋,在知晓了弩的使用方法和窍门之后,再经过一些实操,即使这个人没有什么根基,也一样可以把弩使用的得心应手。
但前提的,你得有弩,而且得是好弩!
这个时代的弩不少,但真正经过校准的好弩却非常少,那些粗制滥造的小弩,几十部的距离都能射歪了,拿到战场上根本毫无作用,完全是白给。
可这个时代的生产力落后,打造兵械没有正轨流水化作业,好弩的制造,全凭能工巧匠的两只手进行手工的高难度作业……
可生存在这个连吃饭活命都成问题的年代,又到哪去找那么多的能工巧匠去制作那么多的好弩呢?
太史慈的建议虽然很好,但对于目下的刘琦来说,有些难以达成。
要组建一支强军,最少要用千八百人吧?如今对刘琦来说,千八百人倒是好说,但问题是,他没有门路去弄来千八百张好弩!
说了等于没说,
见刘琦不接话,太史慈不由笑了。
“府君的难处,末吏明白,末吏也知道想要组建强弩之军,绝非朝夕之功,末吏之所以今天对府君提起此事,是要让府君知道,府君一定要想办法建立弩营,无论早晚皆可,若无弩营为辅,荆州南军恐永远受制于北方战马的铁蹄之下,无法展足。”
刘琦感激的笑了笑,道:“子义之言甚是,刘琦记住了。”
魏延在一旁道:“太史君之言虽是高论,但却不解决眼下的问题。”
太史慈道:“眼下若要挡住公孙越的攻势,倒也不难,只需在淮汝之地,寻一工势坚固的城池或是大寨驻扎,以为壁垒,公孙越的骑兵,自然没有用武之地。”
刘琦却道:“子义,实话实说,一味的防守非我的本性,其实我适才想出了一个计策,只是未得合适之人去替我实施,今召子义前来,便是想请子义帮忙……适才与子义对话,某发现子义对幽州的骑兵甚是了解,想来这事定是非你莫属了。”
太史慈认真的道:“府君乃是慈敬佩之人,府君若有吩咐,慈必相从……只是不知府君打算让慈做些什么?”
刘琦低声问太史慈道:“子义,眼下若是在这豫州境内出现了能够作为种驹的匈奴战马,敢问子义觉得……此马当属于何人?”
太史慈闻言有些懵。
这算是个什么问题?
虽然不理解刘琦为何会问出这么离谱的问题,但太史慈还是认真的思索了一会,方道:“匈奴种马,别说是在南方,便是在河北之地,也是万金难求,若是使君非说豫州境内有匈奴的种马……那依照慈想来,此马必属公孙越,眼下也只有他才有能力有机会从北方带来这等南方没有的神物。”
听了太史慈这么说,刘琦终于放心了。
他的脸上露出了极度灿烂的笑容……要多灿烂便有多灿烂。
但不知为何,太史慈看了他的笑容,心中竟然是有些不自在。
这笑容为何看这有些……让人不舒服呢?瘆得慌!
刘琦突然伸手,在地图的沛地谯县上指了指,道:“子义,你可知道,淮汝之地,论及豪强势力,当以何人手下的私士最众?附户最多?”
太史慈下意识的道:“自当以在朗陵县聚众的李通为第一。”
“然后呢?排在李通之后的呢?”
太史慈一下子语塞了。
“这个……恕末吏不知。”
刘琦点头道:“你不知道也不奇怪,毕竟你不是豫州本地人……子义,除了朗陵县的李通之外,在沛郡的谯县,尚有一位拥众足万的大豪强,其家族姓许,麾下所拥之户,亦有数千,乃是当地一霸,其势之强,足可与郡国之军一较短长。”
太史慈似乎听出了些什么……
他低声道:“公孙越若是要从徐州抵达汝南,似乎走沛地,如无意外,其军必过谯县……是么?”
“子义之言……善。”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不可能收服的豫州大豪
谯郡的许氏,和乘氏的李进、淮汝的李通等人一样,都是在州郡之中拥有可以与郡国之军相匹敌的附户兵卒,实力强横,威慑一方已成气候。
而许氏一族的现任族长自然不需要多说,那便是在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曹魏名将——虎痴许褚!
对于刘琦而言,许褚这个人能够收到麾下吗?
答案是,根本就不能。
和李通一样,许褚这样的人物,刘琦目下只能暂时用之为盟,但绝对不可能收之为己用。
为什么?
因为许氏家族和山阳刘氏目下所处的地域问题。
其实仔细的捋顺一下历史时间表,就可以发现,类似于许褚这样的在本郡拥有极强武装势力的大豪杰,他们最终所投靠的主君,必然都是占据了其家族源生地之所在的最高行政长官,跟明不明主的没有丝毫狗屁关系。
以乘氏的李进,李乾为首的中原李氏,是在桥瑁、刘岱、鲍信死后,曹操平定了青州黄巾称雄兖州的那个时间点前后,表示愿效力曹操。
为什么?因为那时候的曹操成了兖州之主,是乘氏李家基业所在地的最高长官。
而建安元年,曹操在兖州站稳了脚跟后,遂开始向外扩张势力,他在汝南郡和颍川郡击破了黄巾的何义,黄邵,何曼等部,将势力发展到了豫州境内,并在同一年间将天子刘协安置在了许昌,将自己政治权力的中心转移到了豫州境内。
也就是在这一年,淮汝的大豪杰李通和谯县的大豪杰许褚,都是不约而同的率众归附了曹操,分别成为了曹操麾下的得力干将,为他征战四方。
而颍川郡的郭嘉和荀攸等人,也是在这一年才投靠到了曹操的麾下,成为了曹操引以为臂助的心腹谋主。
这些人归附的截点,基本都是在公元196年,也就是曹操势力的重心开始倾斜在豫州后。
由此可见,后世时那些在民间所盛传的慧才识英主,主臣相谈甚欢从此甘为附翼等等,是有很大的夸张嫌疑的。
实际上类似于李进,李通,许褚等本身就在家乡拥有巨大群众基础的大豪强,要选择投靠的势力时,首要条件就是这个人一定得是自己家业之所在的最高行政长官……其他的什么清平能臣乱世枭雄,天赐英主什么的,对他们而言统统都是扯淡。
你没在我的家乡当老大,那任凭你是什么英雄豪杰,盖世英主统统都不好使,谁也招募不了!
而眼下,刘琦虽然在豫州境内鏖战,但实际上他也不过是为了讨伐袁术而跨境来此而已,
以荆州目下的情况,就算是夺下了豫州之地,也根本不可能久守于此处,战略纵深太长了,很容易将己方拖垮的。
有鉴于此,类似于许褚、李通亦或是颍川当地的这些士族贤能,是根本不可能投效山阳刘氏的。
所以,针对李通和许褚这样的豫州大豪,刘琦最多也不过是暂时把他们变成盟友而已,暂时用以作为交战于二袁的军事伙伴,
至于收服……根本想都不用想。
当下,便听刘琦对太史慈道:“子义,你既然是常年居于辽东的,那想必一定是熟悉幽州骑兵的打扮与作战风格了?”
太史慈点头道:“这是自然。”
“我若是给你匈奴的战马,让你打扮成幽州骑兵,你能模仿的几成像?”
太史慈闻弦而知雅意,遂道:“府君若是让末吏的模仿幽州人的话……末吏自认为最少有七成把握。”
“七成,足够了!”刘琦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
谯县,许氏邬堡。
东汉末年,各郡县的大豪强们在兼并了大片的土地之后,便都开始在各自的私田上大规模的建造邬堡,用以作为自己家族的堡垒。
那一个个的邬堡规模有大有小,就好似欧洲时期中世纪那些领主的小城邦一般,一个个耸立在大汉的各郡县中,便是一道道独特的亮丽风景,很是夺目。
董卓眼下在关中之地兴建的巨大郿邬,其实也不过是他昔日仿造中原各地大豪族邬堡的扩大版。
在这些堡垒的背后,隐藏的是皇权的衰落与普通黔首齐民的血泪心酸……
在谯县周围盘桓的诸多豪族中,目下以许氏家族的许家邬堡占地最大,防御工势最为坚固,粮食储备最为充足,附庸的私士亦是最多的。
近年来,豫州附近的黄巾贼越发的多了起来,特别是其中有何义、黄邵,刘辟,何曼等部,各自有兵将数万,劫掠州郡,抢夺粮草,每每行于诸县,便如同蝗虫过境,便说是天怒人怨也不为过。
但令人奇怪的是,豫州的黄巾军虽然猖獗,却从来不敢侵犯到许氏邬堡之内。
倒也不是他们不敢攻打本土的豪强,毕竟这豫州很多其他豪强的邬堡已经被他们攻破了。
但他们不敢来打许氏邬堡的真正原因,乃是因为许氏邬堡的首领许褚太过勇猛善战。
许氏邬堡之中有数百户许氏本宗子弟,而邬堡之外围居的,则是依附于许氏的逾千附户,许褚以许氏宗族中的勇士们为辅,以附庸于许氏的那些外姓附户中人为卒,成立了一支闲时农耕,战时为士的强大私军,
而在农耕之余许褚便亲自对这些宗族士卒进行操练。
许褚这个人颇有军练兵的才干,经过他调教操演的私军战力极强,甚至凌驾于郡国兵之上。
他曾率领许氏邬堡的军队,四次击退黄巾军,每一次都是斩首愈千,令豫州境内的黄巾丧胆,一听说许褚的名字,胆子小些的甚至都能失禁。
而许氏邬堡中还置铁铺十余处,并从谯县中采办镔铁,炼制囤积军械以扩充实力,谯县县令因平日里也要请许氏的族兵帮忙协助对抗黄巾,因而也暗中贩卖官铁于许氏,沛地的郡国兵与许氏邬堡的私军相辅相成,互为犄角对抗黄巾军。
就一定程度而言,许氏邬堡已经成为了沛地不可或缺的存在。
他们的存在甚至比郡国兵的作用更大。
可也正是因为许氏成为了谯地不可或缺的军事势力,也使得许氏宗族之人一个个心高气傲,眼高于顶,行事颇是飞扬跋扈。
特别是当许氏宗族之人出了邬堡往周边的乡里中收粮时,那股不可一世的盛气凌人之气,让人恨不能一个大耳刮子抽死他们。
……
许氏邬堡的校场内。
却见一个裸露着上身,浑身肌肉坚实的巨汉,正在院中持着一柄长刀,来回上下翻飞,挥舞的很是起劲。
那柄战刀乃是用精铁打造而成,看样子便是一柄上好的沉重兵械,但在那巨汉的手中,那柄兵械却根本显示不出重量,就犹如一根柳条,被他任意挥舞甩动,毫无生涩停止之处。
少时,那巨汉舞完一遍刀招,遂重重的将那柄战刀向着旁边一放,伸手取过一抹方巾,高喝一声:“痛快啊!”
那声音宏亮犹如巨雷,响彻在旁边几个人的耳膜中,震的他们几个的脑仁嗡嗡直响。
那铁塔似的巨汉便是许氏宗族的族长许褚。
他用方巾擦干了脸上的汗迹,然后捋了捋自己如同钢针一样的虬须,转头看向旁边一名站立许久,一直在等他舞完刀的人,道:“汝适才言……汝是谁人的使者来着?”
那使者向着许褚施礼道:“回许公,在下乃是南阳郡守刘府君的使者,今日来许氏邬堡,乃是代表我家府君,向族长奉送钱粮布帛,以修友好的。”
说罢,便见他递上了一份缣帛,上面写的乃是刘琦派人给许褚的礼单。
许褚将方巾向着旁边一扔,立刻便有一名家将接住。
他哈哈大笑着走到那使者面前,道:“汝家刘府君乃是大郡郡守,两千石的一方镇守,某家不过一白身莽夫,跟刘府君哪敢谈什么友好?身份甚是不对等。”
说罢,他伸手接过了刘琦的礼单,大致看了一遍后,道:“东西都是好东西,只是无功不受禄,某家与刘府君从未谋面,也不曾相识,哪好凭白收刘府君这么多的东西?还请君带回去吧。”
那使者忙道:“此乃是刘府君一片赤诚,许公若是不受,恐在下回去无法向刘府君交待。”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许褚身边,一名打扮儒雅文质彬彬的门客低声对他道:“家公,毕竟是南阳郡守主动与我们交好,不可驳了其面子,就算是咱谯县离荆州远,日后说不定也会有所交集,还需谨慎处置才是。”
依照许褚的性格,他其实是很不愿意接受这份馈赠的,毕竟是拿人手软,吃人嘴短。
但自家的门客也跟他说了个中利弊,许褚也不好太不给刘琦面子。
“也罢,礼物我留下,回头某家在邬内让人置办一份礼品,汝代某家回赠于刘府君,也算是表了某家的相敬之意!”
第二百五十八章 是谁害了某族中家将
刘琦的使者见许褚要给刘琦还礼,本想出言拒绝,但许褚却很是霸道,直接命手下人去准备礼品,不允许对方有任何的反驳。
回礼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吩咐完后,却见许褚转头看向那名使者,朗声道:“尊驾勿怪,某家是个粗人,常年沉于行伍之中,不懂变通,有些事喜欢直来直往,不习惯弯弯绕绕,刘府君让汝带了什么话来,尽管直言,若是能够替府君分忧的,某家绝不推辞。”
那使者苦笑一声,暗道这许氏族长当真是一个刚硬的直肠硬汉,他把话说的这般直白,自己又能怎么办呢?却是只能和他实话实说。
当下,便见那使者道:“刘府君身为护君盟中成员,此番奉命出兵征讨二袁不臣,府君首战汝水,擒拿袁军大将桥蕤,诛杀陈兰,威慑袁术麾下诸将,夺其战船,功盖一州,威震诸郡……”
“停、停、停!”许褚不耐烦的挥着手,犹如在驱赶苍蝇一样:“跟你说了,某家是个粗人,听不得这些场面话,有什么事挑主要的说。”
那使者被许褚打断,面色发红,显然是有些羞臊可,心中很是恼火。
但他看着许褚如同铁塔般的身形,却是不敢发火。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压住了胸中怒意:“府君在豫州虽得势,但二袁麾下的虎狼之兵依然颇众,府君知晓许公乃是豪杰之士,名声响彻沛地,故而派在下前来,希望能够与许公联合,共同剪除逆贼,平复凶逆,还亲民黔首以太平……”
荆州使者的话还没等说完,便见许褚抬起手来,又挡住了他的话头。
“尊驾所言,某家知晓了……这样!还请尊驾返回刘府君处,代某家转告刘府君,某家虽甚是敬仰刘府君的匡君辅国之志,但许氏邬堡内皆是黔首小民,本领还都是稀松不济,且邬内粮秣不敷,自保尚且艰难,又何谈诛灭群贼?实在是有这个心,没这个力……恐是不能相助府君了,还望刘府君勿要怪责,另择高明。”
那使者忙道:“久闻许公麾下兵强马壮,人户众多,便是郡国之兵,亦是不能与许氏邬堡之兵相提并论……”
许褚摆了摆手,哈哈大笑道:“那都是谣传而已,不足为信……假的!”
许褚虽然是个好战的武人,但却不傻,
像是刘琦这样的汉室宗亲与二袁这样的世家门阀领袖打仗,在整个大汉朝,可算是神仙打架。
他一个地方豪强岂能随意往里面掺和?一个弄不好,就容易将整个家族都搭进里面。
许褚可不会因为刘琦随意派个使者,就头昏脑热的一股扎了进去,断送了家族的前程。
这年头的地方大豪首领,哪一个也不是泛泛之辈。
刘琦的使者似乎是还想劝劝许褚,却见一名许氏宗族中人急匆匆的向着许褚跑来,对着他拱手道:“家公,出大事了……”
说到这,他转头看了看那名荆州使者,似是略有些犹豫,不知道当着这外人的面有些话该说还是不该收。
许褚很是随意的摆了摆手,道:“有什么话,尽管直说,无需藏掖。”
“诺……家公,我们派往西乡收粮的族人,被人杀了。”
“什么!”许褚闻言,先是一愣,接着不由勃然大怒。
他一伸手抓过那汇报之人,咬牙切齿地道:“这方圆百里,有何人居然这般胆大,敢杀某家的族人?活的不耐烦了?”
那汇报之人被许褚揪住了衣襟,有些喘不过气来。
“那些人杀了人后,便迅速往西遁逃,我族中兵壮已是去追了!只是不知能否追上……我特意来知会家公,却是看看改如何是好。”那汇报者嘶哑着低声道。
许褚皱了皱眉,一伸手将那汇报之人扔在了一旁,然后就要迈步往外走。
荆州使者见状大惊,急忙上前拦他道:“许公,您这是去哪,在下的话还没说完……”
许褚却是对他一拱手,朗声道:“尊下的话没说完,但某家之言却已道尽,咱们便言尽于此吧!还请尊下回去转禀刘府君,同盟之事,某家实在是有心无力,还请刘府君另寻高明,翌日某家无事,必往南阳拜会!某家还有事,先行告辞!”
说罢,不在理会那使者,而是领人大步流星的离去。
那使者看着许褚的背影,愣了一会,突然长叹口气。
“这回去,却是该如何交代……”
……
被许褚派出去收粮的那些人,都是许褚麾下的宗族要人,亦是亲信猛士,
这些人平日里依仗着是许氏宗族中人,行事无有法度,多为附近的乡民所恶,但因为许褚的名头和许氏宗族的威慑力在谯县实在太强,故而无人敢管,郡署县署也奈他们不何……可今日,这些不可一世之辈居然被人杀了?
这可真是让许褚大失面子。
对谯县许氏而言,这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不管对方是什么人,许褚发誓都一定要宰了他。
赶到出事的地点,询问了一些现场的情况后,许褚便领人再沿途去追赶。
行走了数十里后,许褚等人来到一处河边端口时,己方先前追击的兵将此刻尽皆在河岸边,呆呆的望着河面出身,
却已经那杀了许氏族人的几个凶手已经是弃马乘船而逃了。
附近的河道多支流,一旦入了河中,那对方究竟会走入那条支流,便无法查证,如此更是无从追起了。
这基本就算是跑没影了。
许褚望着涛涛的河水,翻身下马,咬牙切齿的捏着拳头,愤怒的咆哮一声:“哪里来的贼子,背地里暗下刀子,有本事和你家阿翁正面来过啊!一味遁逃算什么能耐?”
声音回响在江面上,气势雄浑,声音直冲云霄……可惜却无人搭理他。
不多时,去见许褚手下的那名文士门客急匆匆地赶了来,对许褚拱手道:“家公,在下有重要发现,一定要禀明家公!”
许褚此刻依旧是咬牙切齿的瞪视着水面,似乎期盼着杀人者能够从水中劈开波浪蹦出来,让自己再亲手给他打回到河里去。
听了文士的禀报,许褚并未回头,只是站在原地问道:
“汝何时要说?”
“家公,在下已经能够推断出对方的身份了!特为家公解释。”
这一句话,将许褚的注意力一下子就从河面上拉了回来。
许褚急忙转身,三步并做两步的走到那文士面前,道:“先生是如何推断出此乃是何人所为的?”
那文士对着许褚道:“家公请随某来。”
两人来到被那些坐船逃走凶手们遗留的几匹战马前,道:“家公请看。”
许褚来回扫视了一会这些战马,道:“这几匹战马,倒是好生雄壮!”
那文士对许褚道:“家公果然好眼力,在下昔日游学于北地,颇识河北民俗,若是在下没有看错……这几匹战马蹄厚,颈高,腿长,板牙大,鬃毛色密,与河北的战马虽像,但却又有不同。”
“那是什么意思?”许褚皱眉道。
“此乃是胡马也。”
“胡马?”许褚闻言一惊:“咱豫州之地,怎么可能会有胡人?”
那文士微微一笑,道:“家公说的是,豫州乃是中原腹地,自然是不可能有胡人的,但这是却不代表汉人不能有胡马。”
许褚皱起了眉头,道:“这谯郡之地,能有门路买到胡人战马的大族……某家还真就是没有听说过。”
那文士摇头叹道:“家公,别说是豫州本体人,便是河北人士,也不是谁随随便便就能买到上品的胡马,特别还是战马的!以在下观之,这几匹胡马在河北亦属上等货色,若在幽州的马市,这样的马最少也能卖到三百万钱一匹!即使是在渔阳郡和右北平,能够购置这样战马的家族,亦是可数的。”
“那先生如何能够推断出,这战马乃是何人的?”
那文士拍了拍马侧的短弓,道:“那些凶手仓促逃离,留下了短弓在马上,却不知咱们这里有人曾去过幽州……不瞒家公,这短弓的造型和在下在右北平时,看到的郡国骑兵的样式,几乎是一模一样。”
许褚闻言一愣。
少时,却见许褚回过神来,急忙招呼过一人,吩咐道:“派人火速去周边打探,看看最近谯县附近,可是有外军进入,如果有,就去查清他们来自哪里,带了多少人,队伍中有多少战马。”
“诺!”
那人走后,却见许褚转头看向那文士门客,咬着牙地道:“某家不管对方是什么官军贼军,亦是不顾他们来自何处,但敢伤我许氏中人者,某家绝不姑息,无论如何也要给那些宵小之辈一点厉害瞧瞧!”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东和许褚,南联李通
许褚返回了许氏邬堡后,便立刻派人在谯县的附近探查,他要看看到底是哪家势力拥有这样的北地种马!
这种马在豫州之地,可谓是十年难得一见,能够将种马带到豫州之地人,放眼豫州境内几乎没有,一定是外来势力,许褚不觉得这事很难查。
毕竟这年头,不是光有钱就可以弄到北方的优良种马,非得是有极为接洽的渠道不可。
这种渠道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至少在许褚看来,谯县本地的是绝对不可能有的……如不出意外,十有八九是北地势力。
第二日,许氏族中的探子返回了邬堡,向许褚诉说他探查到的情况。
经过许氏族中探子巡查得知,在谯县的东北面,有一支人数和战马约有千余的精锐骑兵,在三日前刚刚进入了沛国的地界。
经打探,许氏斥候得知可那支骑兵乃是辽西的右北平军偏支,为首的将领乃是蓟侯公孙瓒的弟弟,公孙越。
而公孙越此来豫州,麾下诸卒共带领了一千余屁极为精壮的北地战马,而这些雄壮的战马之中,亦是不乏雄壮的胡马。
当得知公孙越率领千骑入境之后,许褚就已经基本肯定这事是谁干的了。
就眼下这种情况来看,这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北地战驹种马,在豫州境内十年难得一见,如今右北平公孙氏带领着千余北方精良战马进入了沛地,而也就是在这个时间段,该巧不巧的发生了这件事……
不是公孙越治军无方,还能是什么?
再说那北地优良之马哪能是谁都能弄到的?放眼整个豫州境内的势力,除了公孙越,谁还可能会有?
在许褚看来,此时在豫州境内的周昂,鲍信,刘琦等人,就算是想诬陷公孙越也根本就做不到。
许褚自认为,这事一眼就能看出真相。
……
次日,许褚派使者前往公孙越的营盘拜会。
说是拜会,但实际上他是派人去质问公孙越,向他讨要个说法。
为什么你手下的游骑,要杀死我的族人?
认证物证马证弓证具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许褚身为谯县大豪,势力雄厚,名气响彻淮汝之地,乃是威震一方的地头蛇,他派人来问,但在公孙越的眼中,却还不值一哂。
辽西公孙氏乃是幽州大族,两千石高门之后,公孙氏子弟遍布在幽州各郡县中,无论是家族势力还是政治影响都是响彻北地,在边郡之地,几乎没有家族可以与公孙氏相提并论。
像是许褚这样的豪强人物,在豫州人眼中或许犹如天神一般,但在公孙越这样出身豪横的人眼中,许褚连跟他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听了许褚派来的使者质问自己,公孙越心中不由冷笑。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他也懒得跟那使者解释,直接命人拖出去抽了二十鞭子,然后便逐出了大营。
那使者伤痕累累的回到了许氏邬堡。
许褚见状不由勃然大怒。
公孙氏的名声在幽州虽大,但这里毕竟是谯县,不是右北平,那公孙越如何敢这般放肆?
于是乎,许褚集结了族中数千精卒,出了邬堡去阻拦公孙越西向的道路。
公孙越眼下正急于前往汝南郡助张勋等人破敌,却是万万不曾想到许褚居然会派人拦住自己的去路。
摆明了是要与自己为敌啊。
公孙越的脾气也上来了!
若是刘琦,黄祖,周昂,鲍信,刘岱之流前来阻拦自己也就算了,在公孙越看来,这些人不是刺史便是一方郡守,在实力和地位上与自己的家族是在一个水平线上的,完全可以一战……
问题是,这许褚算个什么东西?
一个连官身都没有的谯县豪强,居然也敢这般放肆?
若是不好好让他教训他一下,怕是这厮着实是不知道何为尊卑!着实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
公孙越见许褚的兵将拦路,也不与他多说,直接下令,让麾下的精锐骑士们排成攻击阵势,并加快速度行军。
若是许褚的人依旧不肯让道,那不论对方是郡军还是劫匪,或是黔首齐民……统统杀无赦!
辽西公孙氏麾下的骑兵常年征战于北地,其战斗力之高自然不是普通的士卒能够比拟的,许氏的私军人数虽多,但却没有多少骑兵,大部分皆是步卒。
公孙越麾下的骑兵只是用了一波的冲锋,就将数千名许氏兵将冲成了两截,瞬间便打乱了他们的阵势。
幽州骑兵一边冲锋,一边用长矛突刺、用长弓漫射,用战刀劈砍,在许氏宗族中的队伍中溅起一阵阵血雾。
他们在北地的时候,也是经常这样屠戮鲜卑的部落,早就习以为常,别看对方是平民,但是对他们而言,杀的越多,晋升的通路便越是顺畅。
许氏一族的私军大多皆是步卒,面对雄壮的幽州战马,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很多人连战马上骑卒的相貌还没等看清,便已经被撞飞或是长矛穿身,倒地之后,更是被人来回践踏……
许褚本人倒是勇猛非常,凭借一柄长柄战刀接连砍翻了不少幽州骑兵锐士,
但他再是能打,也不过是一人之力,面对敌方冲击力强,武器精良的幽州锐士,许褚也是无可奈何,望骑兴叹。
好在公孙越并无要尽屠许氏族兵的意思,他的关键目地还是要冲破敌军的防线。
在冲破了许氏宗族的阵势后,公孙越没有再组织兵将返攻许氏兵将,而是继续行驶向汝水,与张勋会和,如此才给了许氏私兵以喘息之机。
但即使如此,许褚的队伍还是伤亡惨重。
经过清点,公孙越只是一番冲击,就给许褚的队伍,就杀掉了许褚之军足足四百余人,而受伤之人,更是不计其数。
……
安县,刘琦的大营。
“辽西公孙氏的骑兵果然厉害,一千精骑竟然一阵便的许褚的数千人溃不成句……幽州骑兵的战力之强果然是名不虚传。”
张任站在刘琦身边,道:“府君,斥候回报,说是公孙越战败了许褚之后,便率领前往汝水以北与张勋和雷薄会和,那我军现在应当如何?”
刘琦笑道:“我来汝南与二袁征战的目地,主要是为了迷惑对方,让他们以为我是为了和他们争夺豫州,如此我也好寻机去庐江迎接刘繇,前番一战大败袁术,声势已足,当下可请黄府君镇守于安县,深沟高垒暂时不与对方交战,我领少量的兵将去庐江郡,迎刘繇来此。”
典韦在旁奇道:“听府君之意,莫不是曼成那边有信回来了?”
刘琦言道:“不错,我昨日已经接到了曼成派人送来的书信,他已经说动了刘晔,眼下二人正已经一同前往庐江去见陆康,如无意外,此事必成。”
张任道:“府君若是要去庐江,汝南这边,只靠黄府君也不知能不能挡住二袁的兵势?却该如何是好?”
刘琦很是认真地道:“我去找黄叔父谈,授计策予他,让他妥善替我们在汝南防备二袁之军。”
当下,刘琦便率领麾下诸将前去拜访黄祖,向他阐述了自己的意见。
黄祖闻言并没有反对,他只是问刘琦道:“贤侄既然想去庐江,那黄某便与你一同去就是,为何还要兵分两路,让某留在汝南?”
刘琦道:“留叔父在汝南,也是为了迷惑二袁麾下的诸将以做掩护,让他们以为我们志在豫州,而莫要去关注刘繇,所以我即使走了,叔父也一定不能走。”
黄祖略一思索,暗道刘琦说的确实有理,又问道:“贤侄,依你之见,黄某留在汝南,一旦二袁来攻,黄某人是战还是不战?”
刘琦认真的思虑了一会,方道:“我们前番打败了陈兰和桥蕤,已是令袁术军丧胆,就算是有公孙越率领一千骑兵前来增援,但我们已经夺取了袁军大部分的战船,黄府君可将这些战船尽皆锁于安县的船坞,借城池固守,以不变应万变,我想经过前番一场大战,张勋等人见识到我军的实力,不会再轻易来攻,而公孙越的骑兵虽强,但若是没有足够的战船躲过汝水,一时半刻,公孙越的骑兵也奈何我等不得……估计张勋和公孙越最后还是要北上与鲍信,刘岱,周昂等人交手。”
黄祖恍然的点了点头:“黄某明白了……贤侄放心,有黄某人坐在此,贤侄只管安心的就救刘繇便是,黄某谨慎安县,绝不随意与人相争。”
刘琦静静的看着黄祖,突然问道:“敢问叔父,若张勋和公孙越寻到了足够的战场,渡河来与我军交战,叔父该当如何?”
黄祖傲然道:“聚全部兵将以敌之。”
“那若是鲍信,周昂,张邈等人亦至呢?”
黄祖脸上的傲气之色不减:“某分兵两路以敌之!”
刘琦闻言长叹口气。
“叔父,如若如此行事,则不出旬日,江夏郡兵,皆成齑粉矣。”
“那某当如何?”黄祖疑惑道。
“叔父在安县,不要随意与张勋、鲍信、公孙越等人交战,若真是要打,也要等你联合了两位本地豪强才是。”
“哪两位豪强?”
“东和许褚,南联李通,只要当他们两人的私军与我军站在同一阵线时,叔父方可出兵与张勋,公孙越等人交手,如此方有胜算。”
第二百六十章 刘琦的同宗,刘晔
说句良心话,黄祖对于刘琦所提出来这八个字,并不是非常的感冒。
东和许褚,北联李通?
某乃一郡之长,堂堂江夏黄氏家主,名臣之后!让我去与这两个形如盗贼的地方宗长联合,这岂不是让黄某人自掉颜面?
他们来求我便也罢了,如何还要我亲自去找他们?
但黄祖当着刘琦的面,没好意思直接落他的脸,遂反问道:“贤侄前番派那李铮去与李通联合,至今毫无音讯,前番又派遣使者去见那许褚,亦是被撵了回来,这两人既都这般不肯给面子,那咱们又何必自降身价非得去与他们两人联合不可呢?”
刘琦笑道:“若是对手只有袁绍和袁术一方,我们自然只需鼓足全力与对方一较高下便是,只是如今的情况是三方在汝南之地彼此僵持,谁也不敢动尽全力尽灭另外一方,因唯恐第三方渔翁得利,故要破此僵局,也唯有联合许褚,李通这些本地强人,用之为援,成掎角之势,方能打开眼下的僵局。”
黄祖干巴巴地道:“问题是,那两个人根本就不曾响应我军。”
“前番是不响应,但现在的情况不同了。”刘琦笑道:“李铮去了李通那里许久未归,以侄儿度之,也不过是因为李通举棋不定,不知是否应该与我军联合与二袁闹翻,毕竟汝南袁氏在淮汝之地的名声还是极响的,但如今我军与袁术交兵一阵,杀陈兰擒桥蕤,尽展实力大出风头,若是李铮能够乘着这个时节再强谏李通,未必劝不动他,只要我们给予李通足够的好处边可以了……”
顿了顿,刘琦继续道:“至于那许褚,前番虽然不应我军的征召,但如今其部被公孙越所破,吃了大亏,想来他日思夜想的定是想报这个大仇,或许到了一定的时候,便不是我们找他,而是他来找我们主动联合了。”
黄祖嘴上说着:“贤侄之言有理。”但实际上,他的心中却是极为不屑。
区区两个豫州境内的豪强而已,我黄某人麾下数有近两万之众,难道还需仰仗他们不成?
前番这伯瑜贤侄用五千兵将击败两万袁军,盛名大显,已是凌驾于黄某人之上……这可不成!太丢我这老一辈的颜面。
如今看来,二袁麾下之军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最多也不过是公孙越麾下的骑兵厉害一些,加些小心就是了。
黄祖眯起了眼睛,认真的打量了刘琦一会,突然下定了决心。
且让他赶紧去庐江迎接刘繇,让黄某人在此建功,回头也勿要让刘景升小瞧了某!
想到这里,黄祖遂假惺惺的冲着刘琦一拱手,道:“贤侄安心去救刘正礼便是,此间之事尽交给黄某人,黄某牢记贤侄嘱托,东和许褚,北联李通!”
见黄祖信誓旦旦的保证,刘琦感慨的点了点头。
自己的这位世交族叔,虽然外表上看是个火爆的脾气,但若是仔细相处下来,却能发现这个人倒真的是个能够虚心纳谏之人。
很不错。
……
庐江郡,舒县。
受到了李典劝说的刘晔,此刻正和李典一起并肩骑马而至于此地,
他们两人连续赶路数日,从刘晔家乡九江成德前往庐江郡的治所舒县。
庐江乃是中原向南方进军的跳板,亦是江东之地通往北部的屏障,地理位置之重要,便犹如益州之汉中郡一般。
自古以来,守江必守淮,若坐拥于江东者得庐江,则中原门户洞开,进可窥伺兖徐,退可为江南屏障,却为重中之重的战略要地。
但也仅仅局限于坐拥扬州之地,对于荆州而言,庐江目下并无可图之利。
此时此刻,李典和刘晔两人已经驾马来到了庐江的治所舒城之外。
他们是来劝说庐江郡守陆康,给他们的兵马打开方便之门,让他们借其地迎接刘繇的。
李典望着通往舒县的官道,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虽然说服了刘晔替刘琦为使者,但刘晔到底能不能说服陆康,李典心中并无把握。
刘晔年纪轻轻,看着仅仅只是比李典大一点,看样子应该是和刘琦差不多大,而且外貌和气质,隐约间似乎也有那么几分的相似,两人都是那种面白无须,有着一张亲切的面庞,脸上常年挂着一副人畜无害的何须微笑,让人看着感觉很是舒服的那种。
刘晔转头看了看若有所思的李典,问道:“曼成面上,为何有犹豫之色?莫非是信不过刘某?”
李典闻言回过神来,忙道:“自然不是,子扬乃是高明之士,年纪轻轻便是淮地名士,更兼为汉室宗亲,由你去说陆府君,必可成事。”
刘晔摇了摇头,道:“曼成嘴上如此说,心中恐怕却未必如此作想。”
李典被刘晔一语说中心中所想,嘿嘿干笑了两声。
他道:“实话实说,某这心中确实多少有些没底。”
“为何?曼成也不是舌辩之士,不也是一样说动某出山相助了吗?”
李典叹息道:“那是两回事,我来说子扬,乃是因为某之出身行径可得子扬看重,与你去说服陆府君可完全不同。”
刘晔闻言不由哈哈大笑,直笑的前仰后合。
李典这话说的确实没有错,刘晔肯应李典的相召而出山相助,跟李典的嘴皮子功夫没有半点关系,
确确实实是因为刘晔通过李典的能力,出身,行径而觉得刘琦是一个可以投资的人。
刘晔在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敢于借遵母亲遗愿之名,而去手刃父亲身边的近侍,且不足双十就成为了扬州名士,这足矣说明他是一个非常聪明,懂情商,而且善于捕捉细节经营自己声望的人。
李典初见他时,曾说起了自己的身份,间接的使刘晔对刘琦产生了浓重的兴趣。
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能够让中原第一豪强李氏家族的一支甘愿抛家舍业,脱离族群而前往荆州侍奉于他?这得是多大的人格魅力?
李典这样的行为,比之刘晔当年自己亲手斩杀父亲身边近侍的行为,要更加冒险了许多。
有基于对李典行为的好奇,刘晔在成德遂与李典细细的谈了起来。
随着谈话的内容加深,刘晔对于刘琦的好奇心便越来越强。
从护君联盟到平定张羡,从收李典到收典韦,再到创建长沙学宫,得蔡邕珍藏,续写《汉记》,草创《后汉书》等等……刘晔对刘琦这些行为深层次的目地越发的感兴趣起来。
若说刘晔是一个善于经营自己‘名声’的人,那刘琦便是一个善于经营‘时势’的人。
此时在刘晔看来,这位一直未曾谋面的同宗兄弟,似乎是比自己更高一筹。
刘琦思虑再三,决定亲自出马,帮一帮刘琦,也算是结个善缘。
毕竟,大家彼此都是同宗兄弟,日后说不定谁还能帮一帮谁的忙呢。
“曼成放心,说服陆府君的事,保在我身上,你且去城内集市转转,看看这舒城内的风土人情,申时初刻,我必在此与你相会,如何?”
“申时?”李典诧异的仰头看了看天色,心中暗道这刘子扬未免太过吹嘘,让刘琦兵进庐阳何等大事,这两个时辰的时间便能商量妥当了?
陆康就是犹豫,也得犹豫个几天吧?
哪能是这么容易的?
刘晔看出李典不信,也不多言,随即率人打马进城。
李典也没有到处走动,而是就在原地等待刘晔。
他倒是要看看,这位年轻的淮南名士,到底是不是真的有这么神奇。
但令李典意想不到的是,两个时辰之后,刘晔真的是如约返回舒城之外,而随同他一同前来的,则是陆康的长子陆儁。
见了李典之后,陆儁与其互通姓名表字,随后便道:“严君派人置办酒席,请李将军入城,共议接刘正礼出吴郡入荆州之事……让李君在此等了两个时辰,严君深感歉意,特命儁亲自出城相应,代家严告罪,还请李君勿要怪罪。”
李典忙回道:“不敢当,不敢当。”
两人又彼此谦虚一会,随由陆儁带路,引李典等人入城。
路上,李典心中好奇,遂问刘晔道:“子扬是用何法,说动陆府君这般痛快的迎我等入城?听其子之意,他似乎是已经要助我们接刘繇出吴郡了?这事到底是为何?”
第二百六十一章 对手是徐州的丹阳精兵
刘晔并没有向李典隐瞒,他很是慷慨的将自己说服陆康的过程告知了李典。
“曼成,其实此事不难,陆府君乃是我朝名臣,是为明理之人,晔只是对其讲述了一下唇亡齿寒的道理,稍加提点而已。”
“唇亡齿寒?”李典默默的念道:“谁与谁互为唇齿了?”
刘晔轻轻的甩动着手中的马鞭,一边打马一边道:“孙坚兵进吴郡,意在扬州,若无意外,其定然是有平定江东之志,眼下袁术的兵马已是攻下了九江郡,陈温已是遁走,淮地已为袁术掌控,袁孙二人一在庐江之东,一在庐江之北,便是如同一对锋利的虎爪,上下钳制将庐江死死的困于其掌控之间,陆府君岂能不如同利剑悬头?刘正礼若是能得脱大难进入荆州,日后荆州方面与袁术孙坚,必将常年攻伐,恐无暇旁顾,如若刘正礼死在吴郡,袁术和孙坚没了对手,抽出手来,这庐江又岂会不被他们盯上?”
刘晔的话确实是说的极有道理,
以这个角度来看,刘繇在某种程度上,确实是能够替陆康分散袁术和孙坚的注意力,还真就是有些唇亡齿寒的意味。
刘繇一旦遁走,刘琦日后再扶持其为扬州刺史,那袁术和孙坚目下在扬州所占据的州县,便都是名不正言不顺。
换言之,届时刘繇不死,那对于孙袁二人来说,便是如鲠在喉……
陆康年纪大了,已经是六十五岁的老了人,他还能活几年?
一个垂垂老者,在庐江不求别的,只求能够过几天消停日子而已。
李典听了刘晔的解释——沉默了。
刘晔的说辞确实极为高明,不但替陆康点明了当下的局势,更是为他谋划了坦途后路,但这话在李典耳中,却是怎么听怎么别扭。
原本以为将刘繇接出吴郡迎入荆州乃是高招,怎么如今听刘晔略一分析,却仿如荆州人在自寻苦吃一般?
这有些事情,当真是需要从多角度的去看。
果然如伯瑜所言,万事有利则必然有弊。
……
另外一面,刘琦将安县和沙头堡等地交付给了黄祖,自己则是率领南蛮营的精锐南下,直奔庐江郡的地界而去。
汝南之地与庐江边境接壤,刘琦的兵马南下,不消数日就进入了庐江境内,
与此同时,陆康则是在李典和刘晔等人的引导下,亲自来石亭与刘琦相见。
陆康的年纪太大了,走路都有点颤悠,他拄着拐棍,在旁人的搀扶下还是摇摇晃晃的,看模样,其身体似乎也有些顽疾,举手投足之间尽显老态。
这许大的年纪,身体还不是很好,竟然能亲自来石亭见刘琦,可算是非常给刘琦面子。
刘琦感激道:“承蒙陆府君亲临至此,琦不甚惶恐,本当是刘琦亲自前往舒城拜访的。”
陆康长吁口气,道:“无妨,还是以正事要紧……毕竟事关刘正礼之生死,老夫不得不上心,老夫虽未曾与其谋过面,但毕竟同为汉臣,各为大汉牧守一方,岂能眼睁睁的看其丧命于袁、孙之手?”
这话说的漂亮,但其实也不过是找了个台阶下而已,
毕竟刘晔先前的劝谏已经深深的刻在了陆康的心头,老头子此刻脑中所思之事,也无外乎是祸水东移而已。
只要能把刘繇引到荆州去,那庐江数年之内可能就安全了。
众人在石亭的议帐坐下后,刘琦很是自信地对陆康道:“有陆公借道,此番我等救正礼公必矣,本以为陆公为保庐江百姓不会轻易借路给我,却是不曾想陆公居然这般仗义,果然与常人大不相同……琦深感陆公为人,日后若有事用的着我荆州,但请陆公派人来吩咐便是,刘琦无有不从。”
陆康认真的盯着刘琦,叹道:“主要还是刘府君派来的人得当啊,当今天下,能够说动老夫者委实不多,谁曾想你居然能够搬动刘子扬,真是英雄出于少年,老夫这把年纪,看着你们这些俊秀小辈纷纷崛起纵横,心中甚为感慨,唉!大好岁月,当真是一去不返矣。”
说罢,老头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竟还惹了一阵咳嗦。
刘琦急忙转移了话题:“有陆公借道相助,接下来便可迎正礼公入荆州了……丹阳郡中,吴景和周昕交战正酣,而九江郡之兵则大多进驻于汝南,怕无力阻拦于我,真是天意不绝汉室。”
说罢,刘琦转头看向太史慈,道:“子义,我让张任给你拨些精锐,你火速过丹阳境前往吴郡,请正礼公即刻突围奔庐江郡来,我自引兵迎他。”
眼见终于可以迎接刘繇来荆州,太史慈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欣喜之色。
“诺!府君放心,末吏定不负所托。”太史慈朗声回应了。
陆康神色复杂的看了看一脸兴奋的太史慈,慢吞吞地说道:“刘府君,事情恐怕并非像你们想的那般简单。”
“陆公何出此言?有陆公开放关卡,允我等在庐江接应正礼公,那从吴郡到此中间就无有阻碍了,只要运筹得当,迎正礼公并非难事。”
陆康淡淡道:“若是换成十日之前,府君在汝南战陈兰等人时,自是如此,但眼下丹阳郡的大局已定,周昕兵败,孤身遁逃,吴景已是占据了宛陵县,眼下丹阳境内无人掣肘于他,刘正礼若是要走丹阳郡来庐江,必会为吴景等人劫杀。”
刘琦的眉头皱了起来:“吴景和周昕这段时间在丹阳郡一直都是不胜不败之局,彼此相互制衡,周昕如何突然之间便被吴景所败的?”
陆康道:“徐州的陶谦,亲自率兵攻入丹阳郡,与吴景一同讨伐周昕,周昕力有不逮,一战即溃,为陶谦所败。”
“陶谦?!”刘琦的眉头深深皱起,适才的自信之色在顷刻间便消失殆尽。
陶谦是袁术的盟友这事,刘琦自然是知道的,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陶谦居然会真的主动出兵来帮袁术。
眼下的局势,对陶谦而言,在徐州坐观成败,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么?他为什么要出兵?
陶谦这个人,在一定层面上而言,属于一个军政皆有其所长的全能型选手,不是特别好对付……
他是当世名士,论年纪足足比刘表要大十岁,眼下已是快六十岁的高龄了,
据说陶谦年轻时就是放浪形骸,属于那种天生的孩子头,后来又被名门甘氏召为女婿,入仕数十载,走过基层,当过监察,在中枢任过职,也曾以都尉的身份随皇甫嵩、张温等人一同平过叛,可谓能文能武,属于那种履历很丰富的名士型官僚。
刘表在雒阳时也曾见过陶谦,因此也曾向刘琦叙述过一些关于此老的事迹。
通过刘表的叙述,刘琦能够感觉出来,陶谦是一个刚直的硬派型人物,脾气极为倔强。
说他倔强,是因为陶谦行事有一个特点,就是极度抗上,专门和自己的上司过不去。
陶谦年轻时做舒县令时,就从来不买郡守张磐的账,曾多次当众让郡守张磐下不来台。
后随车骑将军张温讨伐西羌的边章、韩遂叛乱时,也经常在公开场合对张温表示不屑,回朝之后甚至在百官宴会上当众让张温下不来台,惹的张温差点没把他发配边疆。
那时候的陶谦,便犹如属疯狗的一样,看谁不顺眼他都敢咬一口。
这样的人物若是与自己为敌,对刘琦而言可并不是什么好事。
见刘琦沉默不说话,陆康遂在旁边道:“陶谦此番来丹阳郡,带了一万丹阳精兵,想来刘府君应该也听说过,丹阳兵乃是天下步卒之冠,前番一战击溃周昕,陶谦依仗的便是此军,府君的荆州兵虽善战,只怕也未必是丹阳兵的对手。”
典韦站在刘琦身后,不屑道:“丹阳兵又能如何?我荆楚的南蛮营将士亦是南地强军,正面作战,未必输于那丹阳锐士!”
“休得无礼。”刘琦出言责备典韦道:“陆公一片善意,汝焉敢当着众人的面口出狂言?”
典韦低低的哼了一声,似有些不服气,但还是想陆康道歉。
刘琦则对陆康道:“多谢陆公提醒……若是果如陆公所言,那我便不能在庐江久留了,刘某当立刻率兵前往丹阳郡……无论如何,也要接应正礼公安全抵达庐江,不可让其为人所害。”
陆康颤巍巍的站起身,道:“刘府君既要亲自前往,老夫便在后方为府君供应粮草便是,另有舒城武库中,尚有些许甲胄与兵械,老夫可从当中抽调一部供于府君,也算是略表诚意,还请府君勿要推辞。”
陆康既然肯慷慨解囊给予刘琦粮秣和兵械,那对于刘琦而言自是好事。
毕竟前番与袁术军交手,军械和甲胄亦有损坏,如今既有替换,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刘琦也不迟疑,在与陆康匆匆一晤之后,立刻催兵东向,直奔丹阳郡而去。
他这次要对付的,是陶谦。
第二百六十二章 脾气倔强的陶谦
在向丹阳郡行军的路上,刘琦与刘晔在李典的引荐下见了面。
二人虽然是初次相见,但由于事先都彼此听说过对方的声名,再加上二人皆为刘氏宗亲中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今日虽是初见,但彼此之间却也不会感到陌生,二人就犹如认识多年的好友一样,很是熟稔。
“我虽然与子扬乃是初见,但不知为何,今番一见仿若是见到了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这或许便是性情相投吧?”刘琦真心实意的对刘晔道。
刘晔在马上向着刘琦一拱手,欠身道:“晔对府君,也是神往已久,在各地的刘氏宗亲中,年轻一辈论及声名与功业,目下自当以府君为最。”
刘琦轻轻的一甩马鞭子,意气风发地道:“既然你我彼此慕名,子扬何不来随我来荆楚之地?你我共同扶保天子,做一番大事业,如何?”
刘晔并没有着急回答,他只是低下了头,认认真真的捋顺着脑中的思路,权衡个中利弊。
少时,却见刘晔道:“府君名义上虽为两千石郡守,但目下并未能立足于南阳,如此这般,晔若是随府君往襄阳,那究竟是效力于镇南将军,还是效力于府君?”
刘琦闻言没说话。
他的心中此刻也在来回掂量着。
刘晔继续的认真道:“一笔写不出两个刘字,府君与刘荆州乃是父子,荆州基业百年之后,自是会有府君替刘荆州经营,此乃常理自无多言,然目下府君身为南阳郡守,基业却在南阳郡,与荆州其他郡县无关,然这南阳之地尚在旁人之手……似这般情况,依在下看来,却还未到某入荆州之时,不然待日后府君攻克了南阳郡,晔人在襄阳任职,府君又当如何向刘荆州提出让晔离开襄阳?刘荆州若不放人,晔与府君又当如何?”
“此言在理。”刘琦出言肯定了刘晔所指出的问题所在。
这件事不仅仅是针对刘晔,也针对其他人。
不论刘表跟自己有多亲,但荆州毕竟还是他爹的地头,他想用哪些人,使哪些兵将,还是得由刘表全权授权。
就目下这种情况来看,刘琦尚不算是独立的。
只有当他真正的走出襄阳,到一块属于他自己的领地上时,那里才算是真正属于刘琦的基业。
也只有那时,他才能更方便的去组建属于他自己的班底。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刘琦方道:“子扬此言没错,眼下让子扬投我确非良机。”
刘晔很是认真地对刘琦道:“晔年纪虽轻,但淮中一带的宗亲名士亦是见过不少,便是不曾见过,也曾多有耳闻,然在刘晔看来,眼下宗亲之中,实未有如府君一般高瞻远瞩魄力果决之人,依晔度之,当今天下,能扶汉兴刘者,必为府君。”
这话捧的有点高了,但对于刘琦来说并无所谓。
刘晔怎么夸,他就怎么听着就行……知道他是拍马屁,别太当真就行。
刘琦知道,刘晔想要投靠自己的真实目地其实不复杂,一则自己虽然是郡守,但却没有领地,身边的兵马将领都是刘表的,在旁人眼中属于白板一块,以刘晔的眼光,自然是知道在这样的时机投效刘琦,日后一旦刘琦发达了,那他便等同于刘琦的班底人马,其所收获的效益实在难以估量。
再加上刘晔和刘琦还是同宗,关系比起其他的士族,日后自然会更加的融洽亲密。
刘晔身为宗亲但其本人并没有割据一方的野心,但他好歹也是淮中名士,内心深处自然还是想做一番大事的。
做大事需投明主。
何为明主?
不是最强的那位,而是最合适自己的那位。
就眼下的时局来看,这位南阳刘府君虽不是诸郡守中势力最强的一位,但绝对是可以给予自己回报最高的一位。
这对刘晔而言便足够了。
刘晔对刘琦示以忠诚:“待此间事了,晔回返九江,在两淮之地替府君物色俊秀人物,待翌日时机一到,自当归附于府君帐下。”
刘琦缓缓额首。
“有劳子扬思虑的这般周全。”
……
丹阳郡的治所是在宛陵县。
而宛陵县的辖境,正是从吴县前往庐江的必经要道,眼下孙坚的小舅子吴景和徐州刺史陶谦的军队,还偏偏就是驻扎在此处。
只有打败宛陵县的吴景军和陶谦军,才能顺利的迎接刘繇西归。
但与陈兰和桥蕤的军队相比,陶谦和吴景的军队却不是那么好对付了。
吴景的军队是孙坚给予他的一支偏师,当中的士卒皆是跟随孙坚南征北战的孙家军锐士,
而陶谦的丹阳精兵,更加甲冠天下的强兵。
刘琦军抵达了丹阳郡境后,暂时驻兵于临县,他命诸将休整兵马,依依东望宛陵,准备随时向宛陵发动进攻。
刘琦入驻丹阳郡的消息传到宛陵后,占据宛陵自立为丹阳郡守的吴景立刻便去找陶谦商议。
他来到驻扎在宛陵城外的陶谦军营中,却并没有找到陶谦,在仔细询问过后,方知陶谦目下前往宛陵县周边的淮水去了。
吴景不敢耽搁,立刻又去淮水边找他。
陶谦年近六旬,须发半黑半白,脸上褶皱不少,但身体却依旧健朗,身着重甲也不见佝偻,他站在淮河之边,遥望着水面上的涛涛浪花,似是陷入了沉思。
不多时,却见一名战将匆匆的来到陶谦身边,乃是替其统领丹阳精兵的丹阳籍司马,许耽。
“使君,吴府君适才去咱们的大营找您,他没有见到人,眼下正奔着河畔而来,说是有要事相商。”
“哼……”陶谦眯起眼,低低地哼了一声:“还能有什么要事?不过是刘景升之子率兵来丹阳境内慌了神而已,还说什么相商。”
说罢,却见陶谦仰头看向天空,闭气眼睛静静的感受了半晌,道:“起风了……”
许耽在他身后,表情似有犹豫道:“使君,那刘琦率兵来了丹阳郡,其意未明,咱们跟他,到底要不要打?”
“为什么不打?”陶谦突然睁开眼睛,表情略显阴沉:“人家都欺负上门了,若是一味避战,岂不折却锐气?”
许耽言道:“可是使君到这里来的目地,却并非是为了要跟荆州军交手的……”
陶谦嗤笑一声,道:“不错,老夫来丹阳郡,确实不是想来打仗的,但是周昕、刘琦这些人若在丹阳境内,老夫的大事怕是也办不成……不管了,该战便要战,谁让那刘伯瑜自己不知趣,非要往丹阳郡来凑坏老夫的好事,老夫给这竖子些教训也是应该。”
“诺!”许耽亦是丹阳军出身,自然不是怕事的人,见陶谦心意已决,随即领命。
“使君,属下建议找吴府君商议,咱们丹阳郡和其合并一处,在宛陵县的西面布防,多置拒马以为屏障,并立营寨,不让刘琦兵近宛陵城!”
陶谦并没有着急回答,他捋着须子,在脑海中将符合眼下时局的各种战略认真的考虑了一遍。
不多时,方听陶谦缓缓道:
“固守不出,非老夫之所为,老夫当联合吴景,乘着彼军立足未稳,先行进攻,让彼知晓我丹阳军之悍勇!”
许耽听了这话,似乎是有些犹豫。
“使君,听闻那刘伯瑜麾下也有一支强军,名为南蛮营,其步卒皆为在荆南诸蛮部落之中招募的悍勇蛮士,战力颇强,平定荆南张羡之时,刘琦所依仗者,便是此一军也!”
陶谦淡淡道:“不碍事,荆蛮之众虽然彪悍善战,但老夫相信论及战力,还是我丹阳之兵能占上风,此事便这么定了,稍后吴府君前来,老夫便与其商议此事。”
……
刘琦的兵马眼下正在临县之外安营扎寨,
他并没有着急向宛陵县的方向进兵。
因为刘琦总觉得这当中的事情,有些不对劲。
好端端,陶谦为什么一定要兵出徐州来掺和二袁的浑水呢?
以那老家伙的政治素养,就算是应了袁术的盟邀,难道还不知道虚以为蛇的道理?
这样做,对陶谦到底是有什么好处?
在没想通这些问题之前,刘琦还不打算跟陶谦正式交锋。
毕竟这老头可不像是《三国演义》中描写的那般无能,
他也曾参加过讨伐北宫伯玉之战,并在徐州成功的镇压了徐州黄巾,在军事上有一定的建树。
当然,历史上的陶谦确实也遭到过军事上的失败,那个人就是曹操。
但在刘琦看来,被曹操打败在汉末其实并不算是什么丢脸的事。
所有的诸侯,有一个算一个,谁没在曹操手下吃过败仗?(当然曹操也吃过别人的败仗。)
当下主要的问题,是要弄清楚陶谦想要做什么。
月夜静谧,星辰漫天。
刘琦和刘晔二人在帐篷内,点着明火,探讨着关于陶谦的问题。
“陶谦在徐州,也属于外派刺史,自古刺史与郡守皆有不和,我却是不知陶谦任刺史之后,在徐州是如何行事的?”
刘晔听了刘琦的发问,道:“晔居于九江,偶时也曾听到过一些关于徐州的风言风语,据闻陶谦初至徐州,也是颇为艰难,他能够安定徐州的局势,其实也是全凭其兵威而已。”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丹阳精兵的夜袭
刘晔随即开始对刘琦进行了对徐州情况的一番讲解。
陶谦目下的情况和刘表有所不同。
刘表当初任荆州刺史的时候,荆州的南郡因为曾遭到过孙坚北伐董卓前的一番大动作,刺史王睿被杀,南郡郡守郭永弃官逃窜,在政治上有过一段空窗期,被张虎和陈生这两个贼寇联合地方宗族把持,正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而刘表空降到荆州,除了宗族之外,并无南郡郡守对他进行掣肘,而刘表这个人的反应可非常快,他进驻了南郡之后,便立刻遵照‘六条问事’,在朝廷委派新任郡守之前,联合蔡、蒯等族抓住兵权,牢牢的把握住了南郡,因而在政治身份上,当时的南郡没有人可以和刘表相提并论。
但事实上,各州的刺史与郡守,因为权力的重叠,其实极易产生摩擦,这也是东汉皇族制定刺史监察制度的一个原因。
当皇帝的,就是想让刺史和郡守彼此之间来回打。
而陶谦所在的徐州,其实就是这样一种情况。
陶谦眼下还是徐州刺史,而非徐州牧,就行政权力来说,陶谦并没有资格让徐州的诸位郡守和国相们向他臣服,他最多不过是有监察的权限而已。
徐州这地方比较特殊,遍地都是封国,
其中琅琊国相阴德、东海国相刘馗、彭城国相汲廉、沛相袁忠,这些人……哪一个也不是省油的灯,且就秩俸来说,这些人的实际地位还都比陶谦要高。
陶谦在政治层面上,在徐州其实是处于弱势的。
再加上徐州本土的宗族和士族亦是不少,特别是下邳陈氏,乃是当地有名的门阀,族中三代屡出郡守级人物,乃是世代两千石之高门,上代人中还出过一位三公陈球,声望素著。
另有当地的豪强糜氏,家资过亿,附户极多,富甲一方,几是垄断了东海郡大半田地和商路,是大汉朝中,少有的能凭借一家商贾经济之力,而左右郡治政策的超级富豪……
陶谦进入徐州之后,面对这些当地的大哥大,着实是好一番头疼。
论及政治地位,他一个六百石监察比不过这些国相,论对地方士人的掌控力,他比不过陈氏的家主陈珪,论财力,他更是远不及东海糜氏。
一个什么都不行的监察官,徐州谁能服他?
但陶谦这么多年既当过中枢重臣又当过边郡都尉,可谓文武双全,太尉张温他都敢当宴嘲笑,面对这些徐州的地头蛇,陶谦又岂会让步?
财力,政治力,对士族的掌控力……我不是什么都比不过你们吗?
好!那老夫跟你们比比硬的!
咱们比比军事实力!
知道丹阳精兵吗?老夫跟你们拿拳头说话!
陶谦当过边将,统兵的能力没的说,心狠手黑的程度也足够,他到了徐州后,第一件事就是联合了徐州的亡命徒泰山人臧霸和其同乡孙观,大破徐州黄巾贼众,凭借军功扩充自己的势力,一举奠定了他陶刺史在徐州的军事地位。
黄巾一走,陶谦便立刻上表臧霸和孙观为骑都尉,让他们领兵驻守在徐州北地的开阳。
就军事角度而言,臧霸驻守在开阳确实给陶谦带来了一定的掣肘,但其势力的存在,威胁最大的,其实还是琅邪的国相阴德和东海的国相刘馗。
琅琊国和东海国并没有足够的强兵能够支持两相对抗臧霸,因此他们不得不听命于陶谦,任其调遣,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在整个徐州的郡国兵中,唯有陶谦手下的精锐部队丹阳精兵,才有能力正面击败泰山诸将。
由于丹阳精兵的战斗力强悍,陶谦凭借此军在徐州几乎可以碾压任何豪强,凭借兵威压制住了整个徐州的局势。
丹阳精兵,三天一小演武,五天一大演武。
满满的军事威慑。
眼下诸位国相和豪绅士族在徐州,都得看陶谦的脸色说话……或者说是看他丹阳兵的脸色说话。
但很可惜,只是用兵势压制地方士族和豪强,并不会起到长久的作用,因为徐州的门阀和豪强只是被压制,而不是被摆平,只要陶谦稍一松懈,他们便会立刻反客为主。
听了刘晔的解释后,刘琦心中大概有数了。
刘晔所说的风闻,其实和历史上的情况大致相吻合。
那些徐州大族表面上顺从了陶谦,其实私下里根本不老实。
比如陈珪和陈登父子对外极其活跃……
比如糜氏兄弟对外来户刘备过于慷慨……
而陶谦本人也被后汉书和三国志评为疏远贤人、任用小人,背道任情云云。
就时局的特殊性而言,这里面或许会有一些徐州士族的暗中操作,流露给了后世的错误信息,
实则上,那位被陶谦所任用的奸佞小人曹宏,不过是替其统领丹阳军的主要干将。
而后陶谦为了扶持刘备上位,直接赠给了刘备四千丹阳精兵,对于刘备而言,这四千丹阳精兵,也是他日后坐镇徐州的底牌。
有此可推断,陶谦手中的这支丹阳精兵,带给了徐州本土大族多么巨大心灵伤害。
……
在与刘晔谈完这些之后,刘琦心中恍然了。
他大概明白陶谦带兵来丹阳郡的真实目地了。
他根本就不是来帮袁术打仗的!
他是为了继续巩固他在徐州的统治,而来此招募兵源的!
丹阳精兵是他立足于徐州的命脉,丹阳兵越多,陶谦在徐州才会待的越发稳固!
原来是这样。
刘琦眯起了眼睛,心中开始暗自盘算。
通过陶谦的事,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陶谦来招募丹阳兵……这对他或许也会有所帮助。
就在刘琦和刘晔两人商讨时,突然间,帐外隐隐传来一阵嘈杂的喊杀声。
那声音迅速的变大,同时越变越乱,起初还只是隐隐而闻,但很快的,就变成了四面楚歌之势,喊杀之声越发的大了。
刘琦猛然站起身来,皱眉道:“有人劫营!”
刘晔闻言亦是吓了一跳,但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蹡啷!”
随着一身声响,刘晔拔出了他随身的佩剑,一脸的阴沉:“某愿效死力,相助府君。”
眼见刘晔表现的这般豪迈,刘琦对他的好感呈直线往上涨。
“子扬放心,我军各部将士每日皆分部而眠,在汝南之时,我就要求将士们着甲而睡,彼军便是来劫营,也占不得多少好去!”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典韦掀开帘子,匆忙入帐。
“府君,陶谦军乘夜劫寨!”
刘琦镇静地言道:“将士们可曾起来了?”
典韦肯定地道:“张司马、魏文长、曼成、沙摩柯、羊栈岑狼他们已经率众御敌去了!”
刘琦闻言颇感满意。
“我亦亲自出战!”
……
喊杀声和号角声响彻了南蛮营的营地。
随着陶谦军的到来,大营内的气氛顿时变的火热,犹如一锅烧开的沸水,滚烫灼热,人喊马嘶声乱做一团,而刚刚睡熟的南蛮营士兵们骂骂咧咧的冲出军帐迅速的集中在一起,与前来偷袭的敌军交锋。
刘琦和典韦、刘晔冲出帐篷,他飞身骑上了卢马,亲自率兵赶往中军坐镇,指挥三军将士在营寨的辕门处御敌。
刘琦出了帐篷时,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红点,在夜色里显得格外的夺目,
很显然,那应该是敌军在辕门外想要焚烧己方的防御工事而点起的火把,
这片红点移动的度非常快,在营寨外面呈交替式的来回移动,一会紧密一会松散,让人有些眼花缭乱。
刘琦的嘴角露出了冷笑。
“传令,寨内的敌人,自有步兵接战,只是让弓弩营的锐士们对准了寨外的那些持火把者使劲射!”
“唯!”传令卒迅速往前阵奔去。
刘琦转头看向典韦,道:“典君,你去前阵相助破敌,无需管我。”
典韦颇为犹豫:“府君,敌军劫营,末将恐会有人来偷袭府君……”
“放心,陶谦麾下的宵小,能奈我何?你只管去便是,这里若是有事,我自当之。”
“唯!”典韦高声回应,遂持戟拿盾,大步流星的奔着前阵冲杀而去。
……
此时此刻,南蛮营的将士们已经和前阵的丹阳精兵彼此交锋,两军在辕门内,帐篷前的前寨地域短兵相接,彼此互不相让。
丹阳兵的偷袭,虽让南蛮营有些措不及防,但天幸因为刘琦在这方面的防备意识较足,南蛮营眼下还并未吃什么大亏,
南蛮营的将士以最快的速度整理防御阵型,对丹阳精兵进行反击。
在交手了一段时间后,整个南蛮营上下,从张任、魏延、沙摩柯,到百里浠、相单疆、羊栈岑狼……竟然全都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对方的兵卒实在是太能打了!
丹阳兵卒一个个战力强悍,勇猛非常,几乎是压着荆蛮的士卒们在辕门处鏖战。。
荆蛮的士卒也非常能打,因为这些兵卒都是蛮人出身,常年跋山涉水,因环境艰苦,练出了一副能够适应各种环境的铁打体格。
但荆蛮士卒在南方所经历的生存环境,对于丹阳精兵来说也是一样,丹阳之地,也是山水险恶,这些人在参军之前,也是常年的跨山渡水,身体素质极佳。
而且在战斗意志方面,丹阳精兵比之荆蛮强出了许多。
荆蛮常年在南方反叛汉人,这属于民族问题,因为荆蛮不是汉人,但汉人却总是要强行的吸纳他们,奴役他们,因而屡屡造成荆蛮诸部落的反叛,在百年的彼此鏖战中,成就了他们的战力力,也增强了蛮族人的战斗意识。
但丹阳兵在这方面似乎比他们更加有吐糟点,
丹阳兵本身就是汉人,生存环境不好也就算了,但扬州之地的政治格局太过混乱,造成了以丹阳郡为首的扬州之地依旧大为盛行奴隶制度,再加上经济的极度落后,使得扬州本土的汉人黔首宁可躲入山林中与虎狼为伍,也不愿意在州郡下属的县城被官僚压迫。
百多年下来,那些遁入山林,不愿归朝廷管辖的人,竟逐渐形成了扬州执政者的巨大隐患。
山越。
与被民族矛盾打压的荆蛮相比,身为汉人却因为阶级和经济矛盾而遁入山林的山越,他们心中对汉朝上层阶级的仇恨更加的刻骨铭心。
那是一种烙在骨子里的仇恨。
而巨大的仇恨和矛盾,再加上恶劣的生存环境,也塑造出了更加善战的群体。
这就是丹阳兵卒的来源。
在荆南,若要友好诸蛮部落,只需给予政策和粮秣,便可以得到诸蛮部落的拥戴,但对于山越和政府这种已经长达百年的阶级仇恨,可不是简单的用些粮食和政策就能够解决的了。
但相对的,一旦山越人能够被招募到军中,那因环境而塑造出的强健体魄,再加上那股因仇恨而塑造的坚强意志,使得这些人便可以成为最为勇猛善战的强军战士!
……
此时此刻,沙摩柯,相单疆,百里浠等三位蛮将率领着南蛮营的士兵们冲在最前线与丹阳精兵交锋,
诸位蛮将亲临前阵,自然可以使己方的士气大受鼓舞。
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三个人的压力也是最大的!
这三个人分别是沅陵蛮,沅南蛮,五溪蛮中最强大的战士,论及派兵布阵指挥兵将,他们三个人或许都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人物,但论及冲锋陷阵,与人搏杀,他们却都是一等一的人物,特别是沙摩柯,他比之典韦也不逞多让。
但即使是这三个人亲临辕门的前阵,南蛮营在与丹阳兵交锋了一阵之后,竟也有些抵挡不住……
“去死!”百里浠一刀砍死了一名丹阳兵卒,但随之而来的,是他身边四五个同伴疯了一样的向自己涌上来的报复。
幸亏他身后的南蛮营士卒上前帮他挡住了那些人,不然百里浠非得挂个大彩不可。
百里浠惊诧的来回看着那些犹如恶狼一样的丹阳精兵,这些人仿佛不知道什么是疼,也仿佛不知道什么是死。
这些士兵身上的战意很不对劲,他们好像并不是在打仗,而更像是在报仇。
报杀父杀母之仇者,恐怕也就是这个状态了吧!
百里浠轻轻的咽了一口吐沫,双手紧紧的握住手中的战刀,谨慎的盯着对面那些犹如豺狼般的兵卒。
今日这仗,对于南蛮营将士而言,着实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第二百六十四章 丹阳之勇
“杀啊!”
辕门之外,丹阳精兵在其首领曹豹、许耽等人的指挥下,前仆后继的向着南蛮军的辕门飞一样的扑杀而去。
但辕门之处的空间毕竟是有限的,难以进行大面积展开式的作战,目下是以狭路相逢勇者胜的战法,在此比拼。
南蛮营这面以沙摩柯,百里浠,相单疆三名蛮将在辕门处,居中阻拦敌军的攻势。
而辕门两旁的木栅栏,丹阳兵则是操持着兵械,想要倒栅栏向营寨里进击,但营寨里面,辕门的左右两面则有魏延和张任两名战将巡视驻守,他们率领一众持长矛的兵士站在栅栏前,用长矛向着栅栏的缝隙使劲的捅刺过去,而长矛队伍后方的弓弩手,则是将弓箭向空中射去,让箭雨呈现垂落的进击路线向栅栏后的丹阳军阵中落。
问题是,丹阳精兵也不是吃素的,他们也采取同样的方式,对栅栏内的南蛮营士卒进行强而有力的还击。
双方以军营的栅栏为中间点,手持长矛彼此隔着木栅互相猛扎。
尖锐的矛头通过栅栏的缝隙,从两个方向彼此互相扎入到对方的身体之中,发出‘噗嗤’‘噗嗤’的入肉声响,被矛身刺入身体的士兵们哀嚎着瘫软在地上,鲜血顺着他们面前的栅栏向地面缓缓滑落,最终在木栅栏的根底部汇聚成河。
但即使是战斗如此之惨烈,那些丹阳兵却还是死战不退,在他们的眼神中,根本看不出什么恐惧,他们只是拼了命的向前猛攻,有的丹阳士卒甚至还冒险攀爬到了栅栏顶上想要翻过去,即使被栅栏尖锐的木头刮伤,也在所不惜。
但是很可惜,他们都失败了。
“啊!”
魏延用长矛捅死了一名翻越过来的丹阳兵,紧接着又随即捅死一个,他手中动作不停,接连取了六个人的性命。
若是换成平时,后面的丹阳兵看到这种情形,只怕是早就望而却步,知难而退了。
但像是丹阳精兵这样,犹如饿狼扑食一样,如此凶猛的往上舍生冲杀的,纵观大汉诸州郡,确是凤毛麟角。
他们一个个面貌狰狞,身手矫健,以令人生畏的疯狂之势与敌人奋勇搏斗着。
而辕门处,南蛮营的士卒们则是和丹阳军纠缠成了一团,在聚集成团的人堆之中,疯狂的彼此互相砍杀着。
战斗逐渐变的白热化,双方手中的战刀因为不断的劈砍而有了卷刃,长矛的木制矛杆也有被折断的,但即使是兵械损坏,那些丹阳兵即使是手中的兵刃受到了损坏,却还是死战不退,他们很多人甚至在手中只是剩下半截木棍的情况下,还在拼命的挥舞兵器与南蛮营的士兵们缠斗着,仿佛不压榨出躯体中所有的力量,便不会甘心,而能够阻止他们这种疯狂行为的方法,也只有令其死亡。
守在辕门的战将中,以沙摩柯最为骁勇,他手持一柄五溪蛮特制的长刀,在场内大开大阖的收割对方的生命。
沙摩柯的体型极为奇特,即使是在荆蛮人中,也属于特异体质。
荆蛮诸族中人,虽然善战,但由于生活相对清贫困苦,再加上蛮人独特的生存环境和饮食习惯,大部分的蛮人都是精瘦精瘦的,有些人甚至是瘦骨嶙峋,胖子在荆蛮人中,几乎没有。
沙摩柯也很瘦,但他的身形却是荆蛮中的另类——他的手脚真是特别的长。
在刘琦眼中,沙摩柯就犹如一只身手灵活的长臂大猩猩,没有进化干净的那种。
大长胳膊大长腿,再加上手持一柄长刀,在徒步搏杀中真的是非常有优势,首先他的攻击范围就比一般人要大的多,在沙摩柯的攻击范围内,和他使用同样长度兵器的人,还没等碰触到他的人,就已经被削掉了头颅。
而眼下,沙摩柯在辕门之处,凭借着他的身形优势,率领一众蛮兵,身先士卒,纵横于辕门正寨,在他勇武的带动下,竟然是愣生生的将丹阳兵的强力攻势给挡住了。
而相单疆和百里浠、羊栈岑狼虽然也是荆蛮中的善战人物,然时间一长却也是坚持不住了。
相单疆和百里浠体力不支,已经是退下了后阵,羊栈岑浪甚至还挨了丹阳军一刀,受了伤,眼下整个辕门的士气,全靠沙摩柯一个人支撑着。
不得不承认,沙摩柯确实悍勇,他身先士卒,勇斗丹阳兵,竟然是丝毫不落下风。
但丹阳兵并没有因为他悍勇的表现而退缩,相反的,沙摩柯表现的越是勇猛,那些丹阳兵的战意便越高……就好似一群恶狼的面前出现了一匹猛虎,任凭这只猛虎咬死了多少只狼,其余的恶狼却也不会有半分的惧怕,他们只是疯狂的扑上去撕咬,誓要将这只猛虎分食吞噬。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饶是沙摩柯也有些顶不住丹阳兵的攻势了。
这群丹阳精兵的悍勇程度,委实超出了沙摩柯的想象。
大滴的汗珠顺着沙摩柯的脸颊低落,他挥舞着长刀的手,速度也不似一开始那般的灵敏,角度也没有一开始那般的刁钻,而且他的呼吸也开始变乱,脚步也有些变的沉重。
毫无疑问,丹阳兵排山倒海的压力已经有些让他撑不住了。
但此时此刻,沙摩柯却还是不能退,毕竟辕门之前的这块战场最为紧要,随他在此地防御的南蛮军战士们,目下士气的高低眼下都取决于沙摩柯一人。
“呼、呼!”沙摩柯的眼睛瞪的极大,眼中全是血丝,他大口的喘着粗气,然后便见他大跨步上前,高举长刀,当头一劈又砍死了一名丹阳军的队率。
那丹阳兵的队率临死之前,沙摩柯却在他的眼中却找不到任何的恐惧,
反倒是那率眼中的凶悍,令沙摩柯感到了一股彻头彻尾的凉意。
他喉头一滚,然后用力一甩,将那队率的尸体扔在旁边。
沙摩柯杵着刀,缓缓的向后退了几步,而在他身旁鏖战的几名南蛮营的战士则是迅速围了上去,将沙摩柯夹裹于其中。
不是沙摩柯不敢打了,实在是他打的太累了,着实是有些体力透支。
若是没有记错,他在辕门这边,已经砍死了不下三十人……
而也正因为如此,他握着长刀的右臂整个都是酸的,手掌的虎口已经出血,只是没有被人注意,
他的右手此刻都在哆嗦着。
沙摩柯极为不甘的看着己方在辕门的形势逐渐转为被动,心中的苦楚委实无以复加。
只是丹阳兵的战力实在太强,饶是沙摩柯这样的荆蛮猛将亲自上阵,亦是不能完全扭转局势。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突听后阵一道大吼声响起。
“贼子休要猖獗,某家在此!”
伴随着这一声怒吼,典韦率领着一支彪悍的南蛮营士卒冲到了辕门之前。
典韦大步流星,身先士卒,站在辕门最正中的方位,他左手举起盾牌,右手将长戟由于下向上,猛挑突刺!
却见一名丹阳兵士措不及防,直接被典韦的大戟扎了个透心凉。
而那名丹阳郡的兵士则是被扎在戟尖上,被他单手高高举起,就如同羊肉串一样,被典韦用长戟串着高举过头顶,映在后方那些士卒的眼帘之中。
“哈哈哈哈哈!”典韦的笑声异常刺耳,几乎响彻在每一名竖立在辕门前的那些士卒们的耳边。
典韦的表现,在一瞬间似乎是起到了震慑那些丹阳兵的作用,他们的动作在一瞬间迟缓,愣愣的看着典韦,
但很快,便见那些悍勇的丹阳兵看向典韦的目光中都开始放出了光来。
典韦将死人当肉串一样展示的行为,不但没有让他们退缩,反而让他们兴奋非常。
一股浓烈额战意弥漫在辕门之前,饶是还在‘哈哈’大笑的典韦,似乎也感觉到了。
他将长戟上的尸体向着旁边一扔,迎着那些士卒们的眼光,满是虬须的大脸上竟也是露出了亢奋之色。
“说不怕死,尽管来!”
第二百六十五章 教陶谦做人
“杀啊!”
辕门处,那些蓄势已久的丹阳兵在低阶将官们的指挥下,突然发力,呼啸着冲向了率众出现在辕门前的典韦。
典韦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他嘿笑两声,大步上前,率领着南蛮营的兵卒与丹阳兵开始了正面交锋!
与此同时,刘琦和刘晔等人也率领亲卫和一众弓手来到了后阵。
“神弓手,射箭策应典君!”刘琦下了命令。
“风!”
“风!”
“风!”
随着三声响亮的口号,以刘琦为首的一众荆州弓兵锐士,纷纷取下了身后的长弓,对着前方的战场,齐刷刷的瞄准了在辕门前的一众敌军。
刘晔见状吓了一跳,他急忙对刘琦道:“敌军与我军交战,若以箭袭,恐有误伤。”
刘琦仰起头,很是自信地道:“误伤肯定是有的,但数量绝不会大,子扬可知我身后的这些弓手,乃是何人操练出来的?”
刘晔不解道:“谁?”
“南阳黄汉升!”
话音落时,却见远处的一名丹阳兵在与敌军交手时,挪动转身时露出了身形,而一直盯着那个方向的刘琦,借助着寨外隐隐的火光,眯起了眼睛,嘴中一声叱喝,右手的双指松开,一箭递送而出。
便见那支利箭迅速的从他手中直飞出去,正中在那丹阳兵的肩胛骨上。
那丹阳兵遭了冷箭袭击,痛苦的哀嚎了一声,身形一顿,随即露出了破绽,被他面前的南蛮兵一戟戳死。
而刘琦身后的那些弓手,亦是小心谨慎的放出每一箭。
他们并不能大面积的铺设,只是犹如狙击手一般,拉着弓弦,带着准头,瞄准辕门处的敌军,寻找合适的时间再将手中的箭递送而出。
这样的箭,射杀效率绝对不会高,因为这跟放冷箭没什么区别。
有的弓手架着弓,从一开始瞄准就一直没有撒手,因为在混战中,他们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既然没有合适的机会,他们自然便不会放冷箭。
这样杀伤率,对于丹阳兵来说,根本就成不了气候,但却在无形中给正在与典韦一众拼杀的南蛮军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就算是些冷箭只是时不时的射来,但却还是足够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因为他们知道,敌军的后方,有一众弓弩手正在架着弓,随时准备取他们的性命。
如此一来,他们就不得不将注意力分出一部分去关注箭射过来的方向,这是一种人类的潜意识,跟怕死不怕死没关系,只是本能反应。
但无论做什么事,人都怕一心二用。
打仗也一样,当士卒一旦一心二用的时候,他们自然就不能够发挥出最大的战力。
典韦身先士卒,在丹阳兵的军阵中左右拼杀!
他很久没有拼杀的这么爽快了,即使是当初战纪灵,战张羡,战陈兰桥蕤等人,典韦都没有像是今天这样舍身忘死用尽全力。
丹阳军的战意太高了,他们的战斗力自然是没的说,但那股不服输的战意,也同时给了典韦深深的震撼。
但他同时也明白,今日的对阵着实是一次难得的良机。
只有与这样的强军交手,南蛮营的士卒在浴血拼杀之中,才能够增长更多的经验,战力和战术经过血的磨砺,才会变的越发完善。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今日这场大战过后,南蛮营或许可以经历一次重大的蜕变,从此一步迈进天下强军之列!
典韦哈哈大笑,用力一挥手,用大戟将两名丹阳卒扫倒,但同时他的右肩也受到了对方的一记擦伤。
却是亏了他身上的甲胄极厚。
典韦回手用盾牌将那名刮伤他的士卒打到在地,然后仰头高声怒吼道:“儿郎们!有刘府君亲自率领弓弩营为我们在后方策应,我们还有何可惧哉?丹阳精卒,不过尔尔,今日击退他们,我南蛮营之名望,势必响彻诸郡,为天下所侧目!儿郎们,这天下之大,除死之外,又有何事可惧?如今我等死则死矣,更是有甚惧在?都跟某杀!杀尽这些丹阳之犬!”
“风!”
“风!”
“风!”
“风!”
巨大回应声响彻在辕门之处,便是在后方以弓箭相助的刘琦闻之,也不由被激励的心潮澎湃。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想到这,便见刘琦再次松开了弓弦,一箭射出,正中在一名丹阳兵的胸前。
“典君壮哉!”刘琦朗声而呼。
……
大寨之外,陶谦正在和几名丹阳系的战将看着几方的士兵从四面八方涌向荆州军的大营。
随着时间的推移,陶谦脸上的神情变的越来越沉重。
按照陶谦的想法,丹阳精兵和荆州军的南蛮营都是以步军为主,骑兵甚少,即使荆州军有少量的战骑,但也绝对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
按照眼下的情况来看,步卒之间的较量便是奠定这场战斗胜负的基础。
既然是以步兵决定双方之间的胜败,那在陶谦看来,己方想到打败荆州军并不难。
这并不是陶谦自大,而且他确实相信丹阳精兵的实力。
在陶谦心中,他的丹阳精兵是实打实的天下第一强卒军,无人可与之相抗衡。
但陶谦这么想就错了。
历史上的陶谦也有这个毛病,他自以为丹阳步卒战力极强,冠绝天下,足矣助他所向披靡。
但事实上,他的想法有些局限了,
能够影响战争的胜败条件是非常多的,不仅仅是士兵的战力问题,还有兵种的相克,战阵的辅助,天气的影响,将军的豪勇,士卒的士气,帅者的智谋等等,都可以决定战争的胜负,不仅仅只能单一的去看士兵的战力。
最终,陶谦就被曹操的青州兵教做人了。
……
而现在,面对南蛮营,陶谦本以为今番的夜袭可以一战定输赢,
但事实却是——陶老爷子还是小瞧了南蛮营的军卒,也更小瞧了荆州军的战将。
论及战力和战意,南蛮营目下确实比不过陶谦的丹阳精兵,但差距却不是很大,而且南蛮营在守护营寨的时候,还有刘琦麾下这些身先士卒的勇猛之士为将,带动他们的士气。
百里浠和相单疆战不动了,有羊栈岑狼接上,羊栈岑狼受伤了,还有沙摩柯凭借其勇武带动中军,沙摩柯打不动了,而后方的典韦又快速接上,镇住了中军辕门。
而辕门两侧的士兵,更是有张任和魏延二个人指挥。
有他们两位小将在,丹阳兵就是拿出吃奶的劲,也不能在两侧的栅栏有所建树,反倒是折损了不少的精锐。
反观陶谦一方,虽有丹阳精兵悍勇无匹,但却没有能够拿得出手的大将或以勇或以谋或以策或以阵来带动士气。
陶谦的这支丹阳兵在军事领域上并未得其主,实在是极为可惜。
眼看着天色已经开始发亮,可己方无论怎么努力,就是打不动刘琦的大营,反倒是死伤越来越多……
陶谦不由的心生退意。
“曹司马。”一直坐在马上,静观远处战事的陶谦突然开口。
陶谦身边,他的副将曹豹急忙上前,道:“使君,有何事?”
陶谦镇定地言道:“传令三军……退吧。”
“退?”曹豹闻言有些懵了:“府君,我们眼下可是还占优势啊。”
陶谦轻轻一哼,道:“然这优势却已是不明显了,我军本是乘着对方仓促之间夜袭,如今一战不成,反倒是迁延了一夜,在这样打下去,我丹阳精兵要折损多少在这里才能破敌?”
曹豹眉头微皱,拱手谏言道:“使君,我军死伤确实颇大,但彼军的损失却也是不少于我军,以如今这个势头,若是继续打下去,末将保证定可报捷!”
陶谦闭起了眼睛,挥了挥手,没有再继续跟他说下去。
曹豹乃是他的直系,是替陶谦掌管丹阳军的重要人物,故而陶谦不得不用他,但若是论及政治眼光,此人实在是太过低劣了。
你用丹阳兵和南蛮营硬拼,就是拼赢,又有什么用?
老夫的丹阳精兵乃是立足于徐州的根本,死一个少一个。
刘琦的南蛮营呢?
荆南诸蛮部落的隐匿人口,加起来少说也得有小一百万人,甚至可能更多,
如今刘氏父子在荆南施行‘賨布之政’,已得蛮人之心,只要后续行政得当,他们父子便可以在荆南的蛮族诸部中,源源不断的给南蛮营补充兵力……
你今天就是把对方的兵将全都拼杀掉了,又有何用?
到头来大家各回各州,人家另起炉灶,照样过得风生水起,老夫回徐州怎么办?
没了丹阳兵,让各郡的国相和豪强捏死老夫吗?
陶谦的表情有些恼,冷声道:“老夫说了……下令收兵,汝莫非是听不懂老夫的话?”
曹豹见陶谦有些发火了,知道他心意已决,急忙拱手道:“唯!末将这便去下令撤军。”
……
大营之内,两军的搏杀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但没有减弱,反倒是越来越激烈。
辕门两侧,张任和魏延所防守的栅栏,此刻已经被丹阳兵攻破,他们顺着栅栏的缺口冲杀了进来,与防守在两翼的南蛮营士兵奋勇相搏。
但张任和魏延却丝毫不惧。
他们二人亲自临阵,率兵死死的守护己方在栅栏前的防线,不让对方越雷池半步。
但防守丹阳兵的压力也是空前巨大。
“二十六!”魏延一矛又戳死一个丹阳兵,将他的尸体甩到了一边,然后便见他转头看向对面的那些跃跃欲试的丹阳兵,怒道:“还有谁?”
“杀啊!”那些丹阳兵视死亡如无物,有前仆后继的向着以魏延为首的一众再次冲了上去。
“儿郎们!随我杀尽这些陶氏恶狗,让他们知道南蛮营的威武!”魏延高举手中长矛,震天长呼。
“杀!杀!”
“杀!”
“杀尽陶氏走狗!”
南蛮营的将士们此刻已经陷入了疯狂的状态,他们随着魏延拼了命的向着丹阳兵冲了上去,双方的士兵再一次的撞击在了一起,发出巨大的轰鸣之声。
魏延用力的将长矛再次挥舞开来。
“二十七!”一名丹阳兵又被魏延杀死。
“二十八!”
……
为此时此刻,中军的辕门处,一身鲜血的典韦正满面狰狞的看着面前的那些丹阳兵,而他身后的亲卫军们,亦是持刀而立,紧守辕门,与他们的主将并肩作战。
典韦的脚下,横七竖八的躺着各种各样的尸体,已经是血流成河,那些尸体的死状极为恐怖,有的是被在身体上扎了血窟窿,有的是咽喉被割,有的是双臂被斩断,有的是脑袋直接被砸开了瓢,脑浆子溅了一地。
而典韦此刻浑身血迹的站在原地,
他适才是豁出性命下了狠手,才终于将辕门的阵势给稳定住,但相对的,他的身上同时也受了很多的刀伤和矛伤,此刻他浑身上下皆是鲜血,根本分不清哪些是他的鲜血,哪些是丹阳士兵们的鲜血,
死在典韦手里的人,几乎没有一个是有囫囵身躯的,
典韦的大铁戟用力挥出之下,不论是打到谁,只要是沾了身,便一定会被他斩下一块身体的零件来,
不是胳膊,就是手,再不就是整颗头颅。
沙摩柯适才也已经恢复了些许体力,再度加入到了战团,随着典韦防守辕门。
但与典韦配合的时间越长,沙摩柯便越是惊讶,
此刻的沙摩柯视典韦为天人一般。
什么样的怪物,才会又这般的高超手段?
沙摩柯原先还自以为自己与典韦有一战之力,如今看来,却是异想天开了。
单凭这份无所畏惧的豪勇,自己这辈子怕也是追不上典韦的步伐。
反观丹阳精兵那边……
终于,那些一直悍不畏死的丹阳兵,一直无所畏惧的丹阳兵……看着典韦的眼神中,竟是流露出了一丝莫名的惧意。
他们居然也会感到害怕了!
典韦站在原地,瞪着血红的眼睛,嘶哑着喊道:“还有谁敢来?”
第二百六十六章 典君,咱们也建丹阳军如何?
那些丹阳兵终于是露出了怯意。
论战力,论及战斗意志,丹阳兵确实都是少有的强军。
可不论他们的表现如何不像是人类,但归根结底他们却还是人,只要是人就会存在深层次的恐惧……看起来没有恐惧的原因只是因为心理承受能力强,但再强的心理终归还是有底线的。
以典韦为首的一众南蛮军的悍勇表现,眼下终于是越过了丹阳兵心理上的底线。
他们不再如适才那样表现的不惧死亡了。
犹如血人一样的典韦,此刻正瞪着双眼,喘着粗气,满面凶狠,
他手持大戟铁盾耸立在那里,脚下鲜血横流,遍地皆是残肢,这样的场景已经不是单纯的只能让人感到恐惧了……
简直是让人感到恶心。
“杀、杀了他!”
几名丹阳的士卒重整战意,再次向典韦冲了过去,但典韦站在原地却连动都没有动
待一名丹阳兵冲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突然抬起一只巨大的脚掌,冲着那名丹阳兵的胸口重重的一脚踢了出去,
巨力通过鞋底传到那丹阳士兵的胸口,竟然是直接将他踹飞。
用力之大,就连旁边的人似乎都能听到骨碎的声音。
也不知那丹阳兵前胸的肋骨,被典韦这一脚踹折了几根。
那名丹阳兵落地后,遂发出了痛苦的哀嚎,
其哀嚎声极为惨烈恐怖,巨大的疼楚让他处于清醒和昏厥之间,似醒似昏,他浑身抽搐着,身体不停的打着摆子,口中亦是流出了鲜泡,双眸翻白,犹如癫痫一样。
折断的肋骨已经扎入了他体内的脏器之中,令他在无法缓解的巨大痛苦中慢慢死去……备受折磨。
典韦一挥手,手中的那面大盾又正击在另外一名向他冲来的丹阳兵面门之上。
这一拍之下,巨大的力道顺着铁盾直接将那人的正脸拍扁,
士兵的五官全部被打碎变了形……鼻梁骨自不用说,而眼睛和嘴唇正面的牙齿全部被打凹进了脸颊之中,犹如一个满面鲜血看不清容貌的无相怪,在原地颤巍巍的走了几步之后,接着便轰然倒在了地上,死状凄惨。
典韦的动作不停,他另外一只手的长戟则是由下往上的反向挥舞……另外一名已经冲到了他们面前的丹阳兵的整张脸,从下颚骨到天灵盖,齐刷刷的被长戟的小枝锋刃给削了下来。
那没有脸的人站在原地随即到底,立刻身亡,连大脑都流淌了出来,要多恶心人便有多恶心人。
“呕……”
典韦身后,一名南蛮军士没有忍住,居然犯了肝郁。
大家都见过死人,但真的是很少见过死的这么惨烈的。
简直就如同地狱般的场景。
眼见这三人一个比一个死的惨,丹阳兵们适才微微释放出来的恐惧,此刻终于变的越发浓烈,他们初见典韦时的战意,此刻竟已经消亡殆尽,反观南蛮军的战士们则因为典韦的表现,士气是越发的水涨船高。
“风!”
“风!”
“风!”
刘琦驻马立于不远处,缓缓的放下了手中的长弓,心中一阵感慨。
有典韦这般英武的表现,却已经是不需要自己再放暗箭相助了。
己方的士气,已经被他激发到了最高点。
这就是猛士的作用!
他们没有以一抵百的本领,却有带动千万人士气的豪横实力。
“还有谁来——?!”
典韦张开双臂,露出胸膛,扬天长吼,犹如猛虎下山,气势之强几能平山填海一样。
丹阳兵们竟然是没有回答,他们此刻都开始心生退意。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隐隐的却听见辕门外的后方,传来了鸣金之声以及陶谦麾下的数十名传令骑卒在场间来回奔跑高声呼喊着撤兵军令的叫喊声。
那声音对此刻的丹阳兵来说,便犹如是天籁之音一般。
这还是丹阳兵们第一次在战场上有这样的感觉。
陶谦不敢和南蛮营拼下去了,他为了避免折损过多,终于下令收兵。
“哈哈哈哈~~!”
典韦的笑声变的更加洪亮,他高举手中长戟,继续强声吼道:“还有谁来!”
“威武!”
“威武!”
“威武!”
典韦身后,南蛮营的士兵们高举手中兵械,奋力的嘶声吼叫,为其助威。
但眼下,已经不会再有人跟他们继续死拼了,丹阳兵们在撤退命令下达之后,如同潮水一般的向着后方涌退而去。
……
少时,待辕门的丹阳兵们在南蛮营的驱逐下尽皆退寨之后,典韦那张一直亢奋的脸上,威武豪横的表情突然消失了。
他将手中的长戟倒插在地上,伸手摸了摸自己如水桶般粗的腰肢,脸上闪现出了痛苦的神色。
“这腰上的一刀……着实是够深啊。”典韦呲牙咧嘴地叹息道:“忘了是哪个儿子砍的了!”
……
丹阳兵撤了,荆州军开始打扫战场。
虽然能够防御住了对方的夜袭军势,但主战场毕竟还是自家的营盘,
因此,不论是人员上还是物资上的损失,荆州军这面都是有一些的。
而战将之中,典韦,百里浠,羊栈岑狼全都受了或重或轻的伤。
身为主帅,刘琦在将寨内战场的后续事宜安排明白后,便去各个营帐中看望几位受伤的将领。
百里浠和羊栈岑狼的伤势还好,并不太重,主要是典韦的情况有点超乎刘琦的预料。
典韦身上的伤倒都不是很重,但却非常的多,
刘琦去看他的时候,医者正在给典韦身上擦疮药,幸好都是皮肉伤,只需抹药静养就会痊愈,但在敷疮药的时候会让人感觉到钻心似的痛,
饶是典韦这般硬汉,此刻也是紧咬牙关,脑门上的汗大滴大滴的顺着脸颊淌落。
刘琦站在典韦的身边,看着典韦这般受罪,心中很是不忍。
昨夜的这场仗,能够成功的让丹阳兵撤退,很大一部分是典韦的功劳。
刘琦走过去,坐在榻边,看着典韦咬紧牙关,皱着眉头汗如雨下的样子,感叹道:“若非典君今日在辕门处坐镇,恐我军难敌丹阳军矣……南蛮营士卒的战力虽高,但临阵的机会较少,平日里的军演亦还不甚精熟,若是没有猛士为首带动士气,还真就是会被丹阳兵给击溃了。”
典韦听了刘琦的话,似是想说些什么,
但他此刻正被敷药,确是钻心的疼,有心想说点什么,但偏偏还吱呜不出来,只能是在那趴着干着急。
他一边流汗,一边使劲的向刘琦摇头。
又过了大概三炷香的功夫,医者为典韦敷完了药,典韦这才显得轻松了起来。
医官收起药箱子,嘱咐了一些典韦日常里的注意事项,然后便要向刘琦请辞。
刘琦关切地问道:“医者,典君的伤势,不要紧吧?”
医官道:“府君放心,典君身上的伤口虽多,但大部分都是皮肉伤,并无大碍,最为严重的是腰上的那一记刀伤,虽然很深,但幸好不曾伤了内脏,只需静养一阵,便无大碍。”
典韦缓过一些劲头,道:“某家已无大碍,休养几日便可继续上阵,府君不必担心!”
话还没等说完,就听医官黑着脸,直接打断道:“不行!”
声音之大,差点没把典韦和刘琦都吓一跳。
典韦莫名其妙的看着那名医官。
却听医官义正言辞地道:“典君身上的伤虽不重,然流血甚多,特别是有些刀口极长亦不浅,若是未痊愈便乱自牵动,很容易便被扯将开来,殊为不妙,依某观之,典君最少也要静养三十日,方才能够上阵。”
典韦呆愣楞的看着那医官,少时才回过味来。
他怒斥道:“好大胆!你个行医抓药之人,竟也敢喝命于某?”
“不得无礼!”刘琦出言喝斥了典韦。
言罢,却见刘琦对着那医官道:“典君伤势的事,我会劳记于心,多谢医者以实情相告。”
那医者走后,典韦颇不服气的问刘琦道:“某家哪里有那般伤重,还需静养三十日?简直好笑!府君莫听这庸医胡乱诊断,他分明是要坑害于某。”
刘琦转头看着典韦,突然间笑了。
“医者仁心,他与你又不曾相识,如何要坑害于你?你莫要胡闹,来日我派人送你回西陵养伤。”
典韦撅起了嘴,似还要与刘琦争辩,
却见刘琦脸色一沉,道:“休要多言,你若是再呱噪,三十日后我都不会让你重返军前。”
典韦颇是为难地道:“可是南蛮营,一向便都是由末将统领,若是末将回了西陵,南蛮营当由何人统管?”
刘琦淡淡言道:“我不能领兵吗?”
“您?”典韦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刘琦也不做解释,而是转移了话题。
“典君,汝昨夜与陶谦的丹阳兵交手?觉得其战力如何?”
典韦没有想到刘琦会这么问,沉吟片刻方才言道:“确实是一支强军,好生了得。”
“为什么了得?是跟陶谦的训练有关系吗?”
典韦很是直爽的言道:“末将不知陶谦练兵如何,但却听说过丹阳郡内多山险,民众好勇斗狠,山内有铜铁矿,其人常私铸兵械,好武习战,高尚力气,其升山赴险,抵突丛棘。若鱼之走渊,猨狖之腾木也……这样的兵卒若是招募为卒,就算是不善练兵,又岂能不善战?”
刘琦仰头哈哈笑了几声,
少时却见他突然低头,看着典韦道:“典君,咱们也组建一支丹阳军怎么样?”
第二百六十七章 最强的兵源是山越
南蛮营,毫无疑问是一只强大蛮族步兵,而南蛮营兵源的主要来源,则是荆南的诸蛮部落。
而荆蛮部落目下与刘氏交好,则南蛮营便可源源不断的从荆南七郡补充兵壮。
可以说眼下的南蛮营算得上是刘氏父子在荆州的军事基础,依仗着这份基础,刘氏直属的兵将愈发壮大,则刘表刘琦父子在荆州、在南方、在整个大汉的话语权,将会越来越重。
不过南蛮营的存在,并不妨碍刘琦去招募其他地区的强卒。
要想称雄于诸雄之间,谁的手中也不会只有一张王牌。
昨夜见识到了丹阳兵的精悍实力后,刘琦也开始眼热了起来。
好东西,谁都想要。
组建一支丹阳精兵作为班底,与南蛮营相辅相成,成为自己麾下的另一支王牌部队,山阳刘氏的军事实力自然会更上一个台阶。
典韦听刘琦说想要招募丹阳兵,忙问道:“府君打算如何招募多少丹阳兵?末将愿为府君办妥此事。”
看着还趴在床榻上,浑身是伤的典韦,刘琦有些憋不住乐。
“你这一身的刀伤,还是好好休养吧,招募丹阳兵的事,回头我自会处理。”
“嗨!府君如何小瞧于某家?某家如今虽有伤,却不妨碍走访乡间啊!招募些许黔首入伍这事一则不需动武,二则无需征战,有甚难哉?还不是小事一桩。”
刘琦淡淡道:“谁说我要招募普通的乡亭黔首了?”
典韦闻言顿时愣住了。
半晌之后,方见他大嘴一咧,哈哈乐道:“不招募乡亭中的黔首,难道府君还要去招募那些山越之众不成?”
刘琦微笑着看他,笑容很和蔼,但却没有回答。
典韦心中猛然一紧。
他惊诧的问刘琦道:“府君该不会是真的想要招募……那些丹阳郡的山越为卒吧?山越可是与叛逆无异!”
“但在丹阳郡的兵源中,也确属山越战力最强,比普通的乡亭黔首要强许多,既然要组建一支丹阳军,那自然便要招募最强而善战的兵卒。”刘琦眯起了眼睛,不咸不淡的回复典韦。
当然,刘琦也知晓这样做的风险极高,丹阳郡普通的黔首为卒,尚且不好管理,极易叛乱,更何况是那些常年躲在山区中,自成一系与郡署对抗的丹阳山越?
丹阳兵出身于山蛮杂居的丹阳郡,最能战天斗地,唯一的遗憾就是,这些丹阳人打敌人的时候猛,打自己主公的时候特别猛。
历史上的曹操也曾招募过数千丹阳兵……“太祖兵少,乃与夏侯惇等诣丹杨募兵。”
但很可惜,这些丹阳兵最终背叛了他。
《魏书》曰:兵谋叛,夜烧太祖帐,太祖手剑杀数十人,馀皆披靡,乃得出营;其不叛者五百馀人。
无从想象,只余五百士兵不反的数千叛军是何等危局!可怜曹操大半夜被自己手下的丹阳兵撵的满山乱窜,三角裤都顾不上穿。
刘备更是直接被手下的丹阳兵从徐州赶了出去。
孙权就厉害了,基本上每年手下的丹阳人都要造反一次。
而如今,刘琦想招募的,更是丹阳郡中,最具有反叛意识的山越。
这当中的风险系数,自然是不言而喻。
但刘琦就是想试试,人活一世,总得做点旁人不愿意做,或是不敢做的惊天动地的大事才精彩。
不过若是想在丹阳郡本地招募山越,刘琦先想要办法先搞定了陶谦。
……
陶谦夜袭荆州军营,并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眼下颇有些惆怅。
他按照许耽的建议,与宛陵县的吴景联合,回防于淮水之边,在那里安营扎寨,与宛陵城的本地兵马呈犄角之势,防备荆州军来袭。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陶谦在丹阳郡老家的两个儿子,被人带到了他的大营中。
陶谦的两个儿子,分别叫做陶商和陶应。
身为名士陶谦之子,他的这两个儿子自然是从小就接触五经之学,并在陶谦的运筹下,成功的进入了雒阳太学,并在太学的毕业考试中顺利的考中科甲,任为补郎,下方到地方历练,
两个孩子只等被举为孝廉后,便可再重新进入雒阳三署郎中,等待真正的去往地方就任。
但世事多变,这两个孩子本应有前途的孩子,却被性格倔强的陶谦给耽误了。
中平二年,陶谦随张温讨伐北宫伯玉回返雒阳后,曾在百官宴席上当众羞辱张温,
张温表面上并不怪罪陶谦,且没有对其予以行为上的报复,但不知为何,陶谦的两个儿子自中平年间至陶谦前往徐州任刺史的这段期间,在地方就任补郎的他们,无论是怎么使门都,或是努力干出多少政绩,就是在本郡拿不到孝廉的名额。
其实有心的人,稍稍仔细想想,便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两个孩子耽误了好几年,最终在董卓乱政,天下纷乱后,陶家二子也只能是返回了丹阳老宅,闭门苦读,继续研究经史之学,远离政坛之争。
陶谦俩儿子的前途,算是被他爹在无形中给坑了。
然如今,天下时局有变,陶谦就任了徐州刺史,凭借丹阳兵压制了地方的豪强势力,成为了徐州的第一大佬,而雒阳太学被废,陶氏子弟想要出仕,已经不需要再走当初的老路子了。
而且,在这种特殊的时局和背景下,陶谦下一步除了要继续招募丹阳兵扩充军事实力外,也需要家族的人进驻徐州帮他掌控局面。
不消多说,陶家的这两个儿子自然就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陶谦需要陶商和陶应来徐州帮他的忙。
将自己的想法对两个儿子说了一遍后,却见陶谦对其长子陶商道:“商儿,为父前番攻荆州军不克,想来荆州兵不久之后必来报复,南蛮营悍勇不在丹阳军之下,为父眼下实无闲暇去招募各乡亭的黔首为士卒,唯有靠你来替为父督办此事。”
陶商和其父的性格迥然相反,是个很腼腆很温和的人。
他犹豫着对陶谦道:“父亲,孩儿不善此道,恐不能胜任。”
陶谦的脸一下子就落了下来,不满道:“混账!天底下谁是一下生就精通此道的?还不是后天慢慢习来,就是为父,年轻时也不是什么都会,这诸事却不都是在于多学多练么!”
陶商闻言拱手道:“父亲教训的是,孩儿谨记父亲教诲。”
陶谦又转头看向陶应,道:“应儿也一样,辅助你大兄去替为父募兵,务必要招募得五千强卒,知道吗?”
陶应惊诧地道:“五千?这么多?”
“这还算少的,徐州之地有很多事是你们不知道的,这丹阳兵便是我陶氏在徐州立足的保障,士卒数量务必要多多益善。”
“唯。”
“去吧,我让曹豹辅佐你们兄弟二人,好好督办此事,回头和为父一同回徐州,咱们陶氏的基业从此以后便不在丹阳了。”
陶商和陶应兄弟彼此互望了一眼,方才告辞离去。
待兄弟二人走后,陶谦方才捋着自己下巴上西数的胡须,喃喃道:“刘伯瑜……接下来,汝当要如何出招呢?”
陶谦对于刘琦接下来的行动,设想了诸多的可能性,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什么偷袭,强袭,断粮等等……
但他真就是没想到,刘琦居然派来了使者与其和谈。
……
“刘府君帐下使者赵范,见过陶使君。”
陶谦眯起了眼睛,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叫做赵范的人,嘴角挂起了一丝冷笑。
刘景升之子,刚刚与老夫生死相搏了一场,居然就派使者过来与自己和谈了?
这是玩的什么花样?
陶谦面色阴沉地看着赵范,道:“久闻汝家刘府君,乃是狡黠多谋,阴险毒辣之辈,老夫目下与他是敌非友,好端端的,他派人找老夫谈个什么?莫不是想谋算老夫?”
赵范长长作揖,对陶谦道:“刘府君说了,这个世间,今日的朋友或许便是明日的敌人,明日的敌人或是便是今日的朋友,陶府君在徐州时,自家之地尚且多是亦敌亦友之辈,又何况如今已是出了徐州呢?”
陶谦闻言不由一窒。
半晌……
“好个刘郎,对吾徐州之事竟是颇了然,有些意思……那老夫想问问你,刘伯瑜想与老夫为友,他凭的又是什么?”
赵范很是认真的对陶谦道:“刘府君派赵某来找使君时曾言,刘府君知晓陶使君心中所深藏之大事,也知道陶使君此来丹阳郡的真正目地何在,他有办法可以帮陶使君完成心愿。”
第二百六十八章 黄忠父子前来效力
陶谦紧紧的瞪视着赵范,心中开始来回掂量眼下的时局。
半晌之后,方听陶谦道:“老夫的心愿,就是相助袁公路拨乱反正,驱袁本初与刘景升并其麾下之宵小出荆州,别无其他。”
赵范听了陶谦的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稳定了一下心境,遂对陶谦道:“使君此言有些不实,赵某临行之时,得刘府君相告,言陶使君兵至丹阳郡,非为其他,实乃是为招募丹阳之精士尔。”
陶谦被赵范说中了心事,脸色微微有些发沉。
这刘伯瑜,过人如传闻中一般,不简单!
那小子年仅双十年华,从无朝堂阅历,居然能揣度出老夫心中所思……刘景升之子,委实了得。
却是比自己家那两个唯唯诺诺的小子要强了不少。
陶谦缓缓的从原位上站了起来,迈步走到了赵范的面前。
他虽然年纪大了,但因为脾气暴戾,气势浑厚,因此颇有些威压之势。
赵范面对面的看着陶谦,不知为何,心中竟然是隐隐的有点发虚。
但他也是极力让自己镇定,不让自己在陶谦面前露怯。
二人就这么面对面的互相瞅着,少时,却听陶谦冷冷的对赵范道:“小子,汝且说说,刘伯瑜如何能助老夫完成心愿?”
听陶谦这么说了,赵范忐忑的心情这才微微落了下来。
赵范挺直了腰背,正了正衣襟,对陶谦言道:“刘荆州与陶使君昔日同朝为官,彼此并无间隙,后各任地方监察,同为朝廷效力,皆为忠臣节士,如今天下纷乱,使君与刘荆州自当彼此互为呼应,如今刘府君与使君在丹阳郡交锋,两方互相攻伐,损兵折将不说,还各误大事,不如罢兵休战,一同携手在丹阳郡共募精卒,以壮两方声势,各取其利,如何?”
“什么?”陶谦闻言皱起了眉,语气有些不善:“你家刘府君,也要在丹阳募兵?”
“丹阳之卒,甲冠于天下,吾主亦是久慕之也。”
陶谦冷笑一声,道:“丹阳郡隶属扬州,你家主子乃是荆楚之人,南阳郡守,他不在荆楚招募兵将,来丹阳郡募兵是何道理?”
赵范听了陶谦的话,心中觉得此老着实是有些霸道了。
“使君这话如何说的?使君身为徐州的监察官,能来丹阳募兵,为何我家府君便不能来此募兵了?”
陶谦的脸瞬时间变的有些阙青。
他使劲的握紧了拳头,似有想抽赵范一个耳光的冲动。
但陶谦毕竟是名士出身,涵养在那里摆着,平日里纵然是多愿意发火,但也最多不过是出言讥讽,不会如同街陌里中的好斗游侠一般随意与人动手。
陶谦冷然道:“汝且回去告诉你家刘府君……他若是想与老夫修好,便火速率兵撤出丹阳境内,若是迁延日久,便休怪老夫无情了,至于同在丹阳郡募兵之事……”
说到这,陶谦冷冷一笑。
“想都别想。”
赵范没想到陶谦居然会拒绝:“使君,眼下你我两家,在丹阳合则两利,分则两害,我家府君诚心想与陶使君同在丹阳募兵,使君为何拒绝?”
拒绝的原因,陶谦具体也说不上来。
其实就根本原来来说,还是他不想让刘琦招募到丹阳兵。
他跟山阳刘氏非亲非故,如何会想看到荆州强大?
“老夫心意已决,汝只管回去对刘郎直说!他若是不服气,只管派兵来战。”
……
陶谦的性格刚烈霸道,不愿意与刘琦一同在丹阳郡募兵,赵范被其斥责,只能是狼狈的返回荆州军寨汇报,并向刘琦汇报了具体的会谈过程。
刘琦此番让赵范前去见陶谦,也是有心想看看赵范会不会露出狐狸尾巴。
毕竟赵范留在自己的身边,是想替自己的大兄报仇,但仅凭他一人之力,是绝对不可能做成这件事的。
刘琦揣度,赵范最终的目地,还是会在阵前联络某方势力,里应外合的来算计自己。
既然大家都自以为是有心算无心,那刘某便给你大开方便之门。
我给你机会让你外出接触其他的势力。
但听赵范讲述此番与陶谦所做出的的交涉,刘琦断定赵范这一次出使并没有在陶谦那露自己的底。
看起来,陶谦似乎并不是赵范心中想要联合的人选。
刘琦了解情况后,便让赵范先行回去休息,他派人则是请来了刘晔,与其商议对策。
刘晔的智谋高绝,依刘琦看来实不在蒯越之下,有他配合自己,很多事情,刘琦就有了主心骨,不用像是原先一样,事事都要自己来拿主意了。
听了刘琦转述了赵范的话后,刘晔的嘴角露出了几分讥讽之情。
“陶恭祖年纪越大,性情怎么反而越发暴躁?真是不通忍让之道,空有名士称谓……唉,不顾时局吾胸襟者,终归是难成大事。”刘晔果断的给陶谦下了评语。
刘琦用手在桌案上划着圈,若有所思地道:“我对彼示以诚意,彼却持强不肯与我合作,当下之事应该如何解决?”
刘晔眯起了眼睛,道:“陶恭祖后方不稳,尚不自知,晔有一法,可让陶谦自来向府君请和。”
刘琦很久没有这种舒爽的感觉了。
好长时间以来,对外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设计,由旁人向自己献上可以采纳的计策……这感觉着实是妙不可言。
“子扬有何法,可让陶谦主动请和?”
刘晔淡然道:“说来也简单,彼后方不稳,徐州各郡国诸多是非,若施之以流言,则必可乱陶谦之心,至于丹阳郡这边的战事……”
刘晔站起身,走到了刘琦的身边,低声向他耳语了一番。
随着刘晔的陈述,刘琦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深刻了。
“子扬之法甚善,就按你说去办。”
……
当下,刘琦便让人按照刘晔说的方法,一面派遣细作去徐州境内散布流言,一面开始在丹阳郡整备兵势,准备对陶谦施以军事反击。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南郡方面,刘表派遣黄忠亲自领兵押解军粮辎重,通过庐江境来到了丹阳郡的阵前。
说是押解粮草,但实则不过是刘表不放心刘琦,特派遣黄忠来军前为其效力而已。
黄忠目下属于刘表在南郡中引之为心腹的第一干将,让他来前阵为刘琦效命,也能够体现出刘表对刘琦是何等的关心。
但黄忠这次前来,不仅仅是他自己,同时还带来了一个人。
是黄叙。
自打长沙一战之后,黄叙就一直被刘琦雪藏着。
……
“末吏黄忠,拜见府君!”
刘琦日前已经将典韦送回了西陵养伤,眼下正有些犯愁阵前当以哪个人为可谓大纛重将,如今黄忠来了,也算是解了刘琦目下之所忧。
“汉升来阵前效力,南蛮军如虎添翼,某无忧矣。”
黄忠又道:“府君……此番前来,却不仅是黄某一人尔。”
刘琦心中自然明白黄忠所指的人是谁。
“令郎也随君一同来了,是么?”
黄忠额首道:“正是……唉,也怪黄某教导无方,养出了一个如此任性妄为的逆子,阵前不尊军令擅自妄为,实乃领兵者之大忌,便是斩首也不为重……但,他终归是末吏之子,此乃黄某之失,还请府君……再给犬儿一个机会。”
刘琦叹息道:“汉升,我这几个月,一直不曾启用令郎让他赋闲在家,君可知为何?”
黄忠正色道:“府君之所为,全是为了叙儿好,这点黄某自然明白……府君也不过是为了打磨这孩子的心性而已。”
刘琦站起身,走到了黄忠面前,笑道:“在我心中……令郎,魏文长,张司马,乃是我荆州军十年之后的大纛,这三人今后在兵事上的建树与荆州的生死存亡息息相关,故而刘某目下行事是严厉了些,但却都是希望令郎能够成大器……汉升不怪我就是。”
黄忠忙道:“府君为了犬儿,多费心思,黄某岂能不知?细细想来,自府君来襄阳后,便对吾父子多有提携,悉心关照,黄某心中时时常感府君恩德,此恩此情黄氏父子永生不忘。”
刘琦伸手拍了拍黄忠的肩膀,道:“让令郎进帐来吧。”
黄忠领命,转身出了帐篷。
少时,便见他领着黄叙走了进来。
刘琦仔细的打量着黄叙的脸色,发现他的神态和原先那股意气风发之情,颇有些不同了。
原先的黄叙,给人的感觉是傲,是狂,是桀骜不驯,
那时候的黄叙,即使面上看着很是有礼,但只要仔细观察他的眼神,便也能看出他骨子里的那股轻狂之气。
但是现如今的黄叙,眼眸中的那股傲色和凌厉,比之原先真的是少了许多,
取而代之的,是沉稳,是通透,是那种明显的成长。
黄叙面容瞅着有些憔悴,完全没有了往昔的丰神俊秀,眼下竟是颇显沧桑。
看来这段时间,他心中亦是经常天人交战,上了不少的火。
看到黄叙的这幅状态,刘琦心中也有些心疼,毕竟就感情上来说,黄叙与他是很近很近的那种,不只是主从,也是朋友。
但刘琦必须狠下心,他若是不狠心,那日后黄叙与强敌交战再轻而无备不长记性,那很有可能会走上历史上孙策的老路。
黄叙向着刘琦一拱手:“罪吏黄叙,见过府君……府君,末吏今日至此,是专门向府君请罪的……”
话还没等说完,却见刘琦抬头挡住了他的话头。
“黄兄不必多言,君欲言之事,某已尽知……黄兄,你我私交虽厚,但军法无情,我只能这般行事……这段时间,我罢了你的职,你可服气?”
黄叙苦涩的笑了笑,道:“黄叙已非当日那孟浪少年,自知府君为人主的难处,当初黄叙不尊军令,府君只是让黄叙赋闲,不曾治罪,已是寻了私情了……叙谢府君!”
刘琦闻言笑了。
他重重的一拍黄叙肩膀,道:“原先的事不提了,该受的罚你已经受了,该自省的事,你也自省了,从今日起,黄兄当可重归军营,官复原职!咱们依旧一起共创大业,同立功勋。”
黄叙却是摇了摇头。
他向后退了两步,向着刘琦长作一揖,道:“长沙之战,叙不尊将令,反守为攻,打乱整军部署,只为争一己之功,这几个月黄叙细细想来,若当时因黄叙一人只过而使张羡军入了长沙,岂是杀我一人而能赎罪?若是官复原职,又岂能服众?”
刘琦奇道:“那你的意思是?”
黄忠在一旁道:“府君,老夫来时,曾与犬儿商议,请府君降其为卒,效力阵前,着其补过,以观其行,待日后若有建树,再行提携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