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神弓手刘琦
黄叙太着急了,以他的立场而言,其实眼下应还是以固守为主,主动出击的话,则很容易遭到对方的反扑。
黄叙在打通了自己的梯桥之后,又率领一众亲卫军,步行冲向旁边的那些平铺的梯桥,相助南蛮营的士卒们驱散敌军在对面的防守,不多时,竟是引得大部分的南蛮军冲过了浮梯。
黄叙在一众兵将们的保卫下,一马当先,直奔着李昱所在的中军杀了过去。
“杀啊!”
“杀!杀死这群恶贼!将他们打回桂阳!”
“兄弟们为了保护长沙,冲啊!”
在黄叙的率领下,汉军夹杂着南蛮军,神情激奋无不心潮澎湃,喊杀声惊天动地声震云霄。
反观作为进攻一方的桂阳系军,此刻竟然是显得颇为被动,适才还是勇猛无匹的桂阳系兵卒,此刻被黄叙与南蛮军的誓死拼杀所震慑,一个个竟然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军阵竟然被南蛮军逐步向后压缩着,
锋利的长戟、长矛在壕沟的一侧,互相穿透了对方的身体,长矛战刀带起一蓬又一蓬的鲜血在空中飞舞着。
南蛮人的凶猛攻击给敌军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桂阳军几乎是寸步难行。随着前阵士兵不断的阵亡倒下,阵形的优势便越来越薄弱,随时有可能被黄叙冲破中阵,直取中军主将。
但就在这个关键时候,一支利箭穿透了空气,直奔着黄叙射来!
是对方的主将赵昱在静静的瞄准了许久之后,终于动手了。
正在指挥众人猛攻的黄叙一个没注意,措不及防被那支利箭射中了肩膀,鲜血直流!
“啊~!”
剧痛之下的黄叙单膝跪地,幸得随行的侍卫们为其架起一面面盾牌,才挡住了随后而来的箭支与敌军前卒的突然强袭。
“黄司马!您怎么样?”那些护卫在挡住了一波桂阳军的进攻后,一名护卫急忙询问他。
黄叙咬牙切齿,他用环首刀撑地,缓缓的站起身来,伸手拔出了肩上的箭矢,箭上有钩,拔出来的时候还带出了一块血肉,剧痛之下,黄叙忍不住痛哼出声。
但黄叙此刻虽然受伤,呲眉瞪目,但并无退却之意。
他将带着他血肉的箭掷于一旁,手举环首刀,对着身边的兵卒们大喝:“敌军无能,只会使偷袭的卑劣手段,我军豪勇,必克贼众也!”
喊完,却见黄叙再次出发,率众直奔着赵昱的中军而去。
赵昱亦是桂阳临武的强人,平时里也以勇武著称。
他见黄叙这般豪勇,不由的见猎心喜,他将手中的长弓向着旁边的侍卫手中一扔,伸手接过一名侍卫递过来的马槊,将手一挥,喝道:“随我冲锋,拿下那敌将首级!”
赵昱生性勇猛,跟随他的部众也多是悍不畏死之徒,
而黄叙亦是一样,带伤向前冲锋。
南蛮军将士们见他如此勇猛,士气大振,有不少的南蛮兵自发的跟随在其身后。
双方之间的交锋,也因此达到了一个白热化的程度。
而与此同时,刘琦和典韦一众也来到了城西的防御工事前。
来到了城西,刘琦见到了场间的形势,不由顿时一愣。
他急令人招呼过一名南蛮卒,问道:“那壕沟乃是防御工事,如何我军反杀到对面去了?”
一名在后方的士兵见少君抵达,不敢怠慢,急忙大致将情况与刘琦解释了一遍。
刘琦眯起眼睛,神情略显的有些阴沉。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心中极度不满。
少时,却见刘琦转头对典韦道:“典君,传令三军,将附近藏在屋舍内建壕沟时的长坂全部拿出来堆累为浮桥,三军快速过去,支援黄叙!”
“唯!”
挖掘战壕的时候,长沙施工民众所用的搭建之物,皆囤积在附近被征用的民舍中,此刻重新取出搭建于壕沟上,速度极快。
不多时,那些被士卒们取出的木板,便被士兵们将那极宽的壕沟填平。
紧接着,便见典韦一马当先,带着着一众士兵们如同猛虎出笼般的跨过了那注满水的壕沟,直奔着桂阳郡一系兵将冲杀了过去。
刘琦亦是紧随着典韦等一众跨壕而过,紧随其后。
典韦手持盾牌和长戟,身手矫健的在对方的阵营中往来冲杀,对面不停射来的箭支都被他用盾牌和长戟打落在地上,他三步并做两步,便来到了黄叙身边,对其喝道:“汝速退下!”
黄叙好不容易杀至于此,他就是奔着立功来的,听了这话哪里肯依?他高喝一声:“我还行!”
说罢,黄叙依旧是带伤作战,随同典韦在场间厮杀。
典韦见黄叙不停,遂也不管他了,
他率领着一众精锐的蛮兵,凭借其勇武,如同一辆重型坦克车一样向着敌军的重重碾压而去。
前面,三柄长戟直奔着典韦的面门而来,却被典韦一盾荡开,挥长戟直砍,将那三人扫翻在地。
中军的桂阳系士兵们见典韦这般豪勇,不由心生怯意,只是手持长械与典韦对峙。
他们不敢向前冲,典韦却是相反,他敢向前硬拼!
典韦一步一步坚定的向前迈步,大开大阖的劈开波澜,硬生生的在桂阳郡的阵势中扯开了一个缺口。
典韦的勇猛实在是令人恐惧,他身后的南蛮军跟着他深切地感觉到在战场上闲庭信步是什么样子的。
典韦的长戟和盾牌一攻一守所向披靡,半丈方圆内根本无人可以近身,数十名敌人被他一戟一个的任意斩杀,他身后的侍卫们很难找到什么可以厮杀的对手,对方的士兵只要一看到浑身血迹,勇不可当的典韦,立即就一哄而散根本没有人敢其去战他。
典韦的勇猛,自然是引起了赵昱的注意力,他放弃了原本的目标黄叙,而是转马直奔着典韦杀了过来。
“蛮子着槊!”赵昱携带着一众轻骑,从中军中匹马奔驰至典韦的面前。
他并不打算与典韦单挑,
在赵昱冲锋的时候,其身旁亦是有两名骑兵配合他一同将马槊刺出,三马三槊如同闪电般的向典韦捅来。
典韦急忙向侧面猛跳,越过了三匹骑兵的战圈,他转过身,反手一戟,扫在一名骑将的马腿上,直接将马腿削断。
那名骑兵直接被战马掀飞,直扑出去,扎入了人群之中,被旁边围绕上来的那些蛮兵用手中的战刀砍成了肉泥。
赵昱实际的拉扯住战马,调转马头,看向典韦,嘴角挂起了一丝冷笑。
“贼将授首!”突听一声大吼,却见黄叙突然从侧面凌空而起,手持环首刀,用尽全身力气向着赵昱砍了过去!
赵昱身旁的另外一名骑将急忙上前护持,用手中的长槊去挡黄叙的环首刀。
但他的速度终归是太慢了些……
黄叙由上至下,刀锋力大,直接破开了对方武器的防守范围,一刀竖劈,将那骑将从兜鍪上方直砍向下颚,整张脸从天灵盖,至鼻梁子,到嘴唇,竟然是被划开了成了两半。
赵昱见身边最亲近的两名骑将都被斩杀了,不由大惊。
他心中生出了惊惧之情,在行动上自然便会慢了半拍,但也就是这半拍的时间,典韦已经步行奔至其面前,用力一挥长戟,那长戟的小枝扎在赵昱的马眼上。
战马吃痛,厮鸣着扬起前蹄,将赵昱摔在地上。
黄叙奔了上来,想要杀他,不想赵昱身边的亲卫兵已经冲了上来,拼死挡住黄叙和典韦。
有两名侍卫将摔的生疼的赵昱从地上拽了起来,掩护着他向后方撤去。
赵昱一边扶正自己的兜鍪,一边随着两名侍卫向后面走,边走边冷笑道:“不想这长沙守军居然这般勇猛?呵呵,倒是有些意思,来日我必报今日之仇……”
话还没等说完,就见一支利箭划破空气,直接扎在了他的脑门处。
此一箭深入头骨。
适才还是满面消息的赵昱的表情顿时僵硬了,他的双眸瞳孔骤然发散,在失去意识之前,他看到的是百步之外,一名骑着白马,穿着银色甲胄的年轻人,正缓缓的放下了手中的长弓,一面漠然的遥望着他。
那年轻人的嘴角此刻正挂着讥讽的笑容。
是刘琦!
“将军!”
“赵公!”
“赵君中箭了!快!快叫医官!”
“救将军啊!”
第二百一十章 害我兄长者,刘伯瑜
刘琦一记冷箭射杀了赵昱,令桂阳郡军们的士气大跌,很多前阵的士卒见己方的主将被射杀,遂不敢再战,纷纷向着后方撤去。
主将被杀,进攻西城的桂阳系军自然是不敢再战的,全军撤退才是当务之急。
刘琦缓缓的放下了手中的长弓,冷静的吩咐手下人道:“传令前阵的典韦和黄叙不许追击,着将士们撤回壕沟后面,稳守西县!”
“唯!”
不一会,便有黄叙和典韦遵守军令撤了回来,二人皆是向刘琦见礼。
黄叙流血过多,再加上带伤征战,此刻一脸的惨白,有些摇摇欲坠。
刘琦看了看黄叙肩膀上的伤,沉默了下,方道:“且先扶绪正下去养伤。”
两名侍卫随即引着黄叙去往旁边的屋舍,
刘琦对典韦道:“典君,你代我在此处镇守西面,我自引军回返城南,去援助兄长。”
“诺!”典韦肃然的回道。
刘琦又看打量了一圈西面的林荫之路,确定对方不会去而复返后,又补充道:“典君,你镇守于此,不可再率兵随意出击,万事皆以防守为主,不可随意出县,此乃军令,如若有违,休怪某回头以军法重责!知否?”
“诺!府君放心,韦自以固守为主。”
“我先走了。”
“府君多加小心!”
……
被刘琦击败的赵昱军,一众残兵败将眼下正直奔县南的张羡主军而去,
在撤返的路上,却是碰到了张羡派来支援赵昱的兵马。
带领这支兵马的人,乃是桂阳郡的别驾,在桂阳郡内颇有名望的赵氏一族的赵范。
他也是赵昱的亲弟弟。
“大兄?大兄!”赵范看到赵昱的尸体后,慌忙从战马上翻身下来,奔跑到赵昱的身边,使劲的摇晃着赵昱的身体,似是想将他摇醒。
但赵昱的身体却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大兄!大兄!你死的好惨啊……呜呜呜!大兄!”
泪水顺着赵范的脸颊流于其前襟,他使劲的摇晃着赵昱的身躯和手臂,但却并得不到任何回应。
赵昱的身体已经开始发硬,逐渐僵直,脖颈上阴阴出现尸斑。
赵范身后,桂阳郡的县尉陈应上前,对他道:“别驾节哀,赵将军已经去了,眼下战局未定,还需以大局为重,三军将士此刻都在这看着呢。”
赵范抬起头,流着泪的双眸充血,他咬牙切齿的嘶声喊道:“是哪个贼人害了我兄长?我必将其手刃!某与其不共戴天……”
陈应遂问那些护送赵昱的侍卫们道:“尔等可看清了,是何人暗箭害死了赵将军?”
赵昱身边的侍卫们羞愧无地,道:“乱军之中,我等皆没看清楚是何人射杀了赵君。”
赵范的嘴唇直哆嗦,眼神在赵昱苍白的脸上转移到了那支插在其额头的箭支上。
顺着那支箭,赵范看到了那箭支上面刻着两个字。
那上面刻着‘伯瑜’二字。
赵范深深的吸了口气,伸手一把将赵昱额头上的箭支拔了出来,在手中紧紧地握住,牙齿磨得咯咯作响。
害我兄长者……是刘伯瑜!
……
城南方向,刘磐等一众和张羡的主力军的城防交战也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张羡亲自上场指挥,桂阳和零陵军系为了在主将的面前表现,争先恐后的登上云梯,拼了命的向着长沙南城上攀登。
刘磐亲临前城,身先士卒以壮三军士气,但却依旧显得很是吃力,长沙城头显得岌岌可危。
特别是守城所用的石块、木桩等物已经快要用尽了。
为了让城头稳固,刘磐随派遣李典去撤下前线,去调集民夫往城头增添守城之物。
李典急忙下了城墙,去后方派人调遣民夫。
然时间紧迫,李典也不知道这征调城内的百姓和民夫前来援城需要多久……
万没想到,事情竟然超乎他的预料。
当李典走下城墙的时候,眼前的一幕却让他看愣了。
一大群的士人学子,带领着城中的百姓,手持石块,沙袋,木桩等物,已经来到了长沙南城之下。
人群中有长沙学宫中的小庞统,王谦,王粲,韩暨,和洽,杜袭等人。
而站在最前面的,竟然是身着普通粗衣的蔡琰。
平日里的蔡琰都是身着浅衣襦裙,面拭浅装,显得既文雅又美丽。
但今日的蔡琰,一身粗衣,不着粉黛,发丝尽盘于头顶,犹如一个准备下地干活的村妇一般。
李典经验的望着这些人,奇道:“诸位这是……?”
蔡琰走上前,对李典道:“长沙城中既有兵戈之难,我等学宫中从事和学子身为刘使君治下之民,为助使君保境护土,守一方平安,自也要尽上一份绵薄之力的。”
李典惊诧道:“如何还有这么多的百姓?”
蔡琰转头看了看身后的那一大片的人,又对李典道:“我等学宫之人,刚才在城内挨家挨户的拍门,细说厉害,鼓动城内的百姓皆来阵前,为保护城池皆献上一份力量,保长沙一方净土。”
“不错!”
“我等齐民黔首,愿助府君守城!”
“刘府君与民以安,我等誓死相随。”
“将军,有何事要求我等?尽管吩咐。”
“……”
看着这些长沙学宫中人还有城内的百信纷纷主动前来相助,李典心中大是感动。
刘氏得人望,刘氏得人心!
便见李典伸手冲着在场的人挥了挥,感激道:“多谢学宫的诸位从事,多谢诸位学子,多谢诸位百姓……李典在此,替刘使君父子向诸位作揖相谢!”
说罢,长作一揖。
蔡琰侧耳倾听着城外的喊杀声,急道:“李将军还是不要客套了,需要我们做什么?还请速速吩咐。”
李典也知道情况危急,也不在耽搁,随即请所有人分为两队,
一队向城上运送守城器械,诸如原木滚石等,
一部各自去取沙袋,前往城南的门前堆集守护城门。
眼下长沙城南的大门,也被对方的冲车轰击的差不多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要支离破碎,
眼下的情况,必须要不断的向城门后面堆集沙土沙袋,这样在城门被冲破之后,还能有门后的土山作为掩体,阻挡敌军向城内发动进攻。
当下,所有前来援助的学子和百姓们依照李典的吩咐分成两队,各自行事……
“蔡大家,你这是作甚?”
李典惊讶的看着平日里气质文和,清丽可人的蔡琰,此时竟犹如一个村妇一样挽起袖子,从远处提溜着一个沙袋,满头大汗亦步亦趋的向着城门走来。
蔡琰的气力薄弱,但却依旧咬牙坚持着将那装满土的沙袋和别人一样扔在城门前,
她抬起脏兮兮的手擦了下额头,笑道:“琰亦是长沙学宫中的五经从事,更兼身负刘使君之重托,此刻长沙有危难,我又岂能独自置身于事外?”
李典略显虚弱地道:“可是……你是陈留才女啊!干这些粗汉才干的事情,且不跌了身份?”
蔡琰用手扑了扑手,她的俏脸因为适才的摩擦,竟然是被划出一大片污黑,
但蔡琰浑不在意,转身又随同众人去取沙袋,还笑道:“陈留才女?那是你们说的,我却从未自诩过的。”
李典:“……”
第二百一十一章 生擒一猛将
城南的战事依旧在继续,但因为长沙学宫的学子们和城内百姓们的援助,城门方面的压力顿减,而城头上所缺少的守城军械,也被城内的百姓们不间断的输送到了城楼上。
甚至有些城中的身材魁梧体力充足的黔首,自愿留在城头相助,协助郡兵共抗敌众。
有了这方面的支持,长沙城头上的压力顿时减轻了不少,刘磐的心也开始越发镇静了下来,
他稳定住了心神,开始对各部传令,安定城头的军心,并号令三江军擂鼓,鼓舞士气,让城头上的南蛮兵和郡国兵,全力对张羡军进行反攻。
而此刻张羡军的冲车已经攻破了城南的大门,但令他们惊讶的是,城门之后,根本就不是什么开阔的地界,而是巨大的土堆,犹如一座被平地里拔出的高山一样,让人惊讶,让人惊恐,让人无从下手。
而城楼之上,荆州军也开始进行有秩序的反攻,适才已经停下的滚石和擂木继续向城下轰击,将那些后续想要攀爬城墙的张羡军的攻势阻挡住,而城墙上,以魏延和张任为首的精军,持短兵械,在城墙上不断清理着那些已经攻上城头的张羡军兵卒。
张任挥舞着刀刃,一个一个的斩杀城墙上的那些精卒,鲜血染红了他的战甲,都是他斩杀的敌人的,但此刻的他却感觉不到任何的疲惫。
不多时,他就在城头遇到了一名身着厚甲的高大莽汉。
只是打眼一瞅,张任就断定,对方是敌军此番攻城战中的一个重要人物,说不定还是对方的主。
他深吸口气,鼓足气力,然后将手中的环首刀缓缓举起,遥遥的指向那人,喝道:“敌将通名!某张任手下不斩无名之辈。”
那率兵攀上城头的南将冷冷一笑,道:“说出吾名,必惊骇于汝!汝可知某零陵邢道荣?”
张任哼了哼,道:“哪里来的蛮子,竟敢在此狂言?”
说罢,张任便直奔邢道荣而去,
邢道荣也不惧他,两人遂率领兵将,各自持兵械在城头交锋,
邢道荣身高体大,气力十足,一与张任交手,竟压的他连连后退,他每一刀劈下,竟然都打的张任向后方迈步撤去,看样子似根本就招架不住。
张任满面通红,咬牙切齿的死死硬撑。
邢道荣见状,不由升起了轻敌之心。
他看张任的样子,本以为对方是个勇力卓绝之人,哪曾想居然这般的不经打,心下不由大喜过望。
“本以为汝亦是一个豪杰之士,哪曾想居然这般不济事?这点本事也敢来某面前呱噪?当真愚蠢至极!看某今日取你命来!”
说罢,便见邢道荣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反观张任退的是越发的快了。
又是数刀之后,邢道荣因为推进的速度太快,竟然是被张任引诱到有些远离他亲兵的地方,而张任的侍从也乘着邢道荣得意忘形之际,冲过去挡住要来援助他的兵将,将他与那些士卒分隔开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张任开始雄起了!
只见他猛然一刀,荡开邢道荣手中的战刀,然后突然蹲下了身体,一记扫堂腿踢出,正中在邢道荣的膝盖上,将他直接掀翻在地。
邢道荣没有想到张任适才这般羸弱,如今摇身一变,身手一下子又高强了不少,措不及防之下,居然是失了先机,被对方所算。
他在摔倒在地的同时,脑袋不小心又撞击在城墙的垛子上,只把自己撞的眼冒金星,双眸前星星点点,头上的兜鍪整个都斜歪了下去,把眼睛都给遮挡住了。
邢道荣迷迷糊糊的想去伸手扶兜鍪,却见张任一脚踩踏过去,直接踹在他的胸膛上,不让他起身,手中的环首刀一击其兜鍪,将他刚刚掀起的兜鍪又敲打了下去。
刀身撞击兜鍪的声音震得邢道荣脑袋嗡嗡作响。
“莫杀我,莫杀我!”邢道荣吓得哆哆嗦嗦的道。
张任用刀身将蒙住他眼睛的兜鍪敲打了下去,看着对方那一张憋的通红的脸,哈哈大笑,对身后的士卒们道:“给我绑了!”
……
城外的远处,张羡仰头看天色已经逐渐黑暗,又听说前线连连失利,连赵昱也被射杀了,心中很是苦恼。
天色已经渐黑,不适合继续大举攻城,张羡无奈之下,只得选择暂时撤退。
……
而在张羡军撤退不久,刘琦则是领兵赶回到了城南之下。
眼见学宫中人和城中百姓都来到了城南相助,刘琦心中很是惊讶。
他看到庞统正帮忙收拾着大石头,一步一步的向着城墙边上走去,遂翻身下马,来到了他的面前。
“怎么连你都来了?”刘琦诧异的看着庞统道。
庞统扭过头,看见是刘琦,小丑脸上露出了微笑:“是师兄来了?除了年老者坐镇学宫,咱学宫的从事和学子们都来了城南,相助刘府君守备,以尽绵薄之力。”
“绵薄之力?”刘琦抬头望着城下来来往往的众人,还有城门处被堆积的如小山般的沙尘堆,苦笑道:“你们这份绵薄之力,几都可以移山填海了,不想荆楚的男儿学子,一个个居然都这般忠义,委实让人惊讶。”
小庞统将石头放在地上,道:“师兄说的片面了些,不只是学宫的男儿,便是女人也来了。”
“女人?”刘琦闻言先是一愣,接着恍然而悟:“你是说蔡大家?”
庞统使劲的点了点头。
“蔡大家人在何处?”
庞统抬手一指。
顺着庞统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刘琦差点没看傻了眼睛。
只见蔡琰正和其他人一样,用木桶提着水,往来穿梭于人群中间,给刚刚从前线撤下来的军士们饮用,擦拭伤口等等。
蔡琰将一桶水放在地上,招呼从城头撤下来的兵士们饮用,方一转头,却正好对上了刘琦。
蔡琰见了刘琦先是一愣,脸微微有些发红,道:“见过府君。”
刘琦微微一笑,道:“谁曾想,名称响彻陈留的蔡中郎之女,竟然也有这样的一面,实在是让刘琦敬佩……”
说话时,有侍从为刘琦递上了一块沾染过水的方巾。
刘琦将方巾递给蔡琰,道:“擦擦脸吧。”
蔡琰闻言一愣,接着明白了刘琦是什么意思。
她现在脸上都是汗渍,再加上用手擦汗时沾染的灰黑,一定是极脏。
一想到自己这般窘态居然落在旁人的眼中,蔡琰心中亦是不由有些羞怯。
“让府君见笑了。”蔡琰略是尴尬的接过了刘琦的方巾。
刘琦却是摇了摇头,道:“蔡大家不必客气,也不必羞怯,在刘琦眼中,眼下的蔡大家当胜过天下所的美娇娘……安得成军如娘子,直气端能捷秦初。如今的蔡大家,才着实让刘某人佩服的紧。”
第二百一十二章 请君诈降
蔡琰得到了刘琦的赞誉,心中不知为何隐隐的有些异样之感。
女为悦己者容,但同时也会为知己者死,人活在世上,每一个人都希望自己的行为会被别人承认,渴望自己能够被人认可。
蔡琰初来助郡兵守城的时候,心中并没有那么多弯弯绕,她只是发自内心的希望能够为守护长沙尽上一份自己的绵薄之力。
她虽然没有私心,但此时此刻,听了刘琦夸赞,心中不由还是升起了一丝小小的自豪与满足。
她感激的冲着刘琦施礼道:“多谢府君这般夸赞,太厚赞了。”
“蔡大家又何必客气呢?”
蔡琰用双手揉着自己的衣角,低着头,眼角四处偷瞄着,被刘琦夸赞的颇有些手足无措。
她未防尴尬,遂伸手从地上捡起那个水桶,对刘琦道:“很多将士们还没饮用到水,我去替他们再打些水来。”
说罢,便要拎桶离开。
刘琦道:“蔡大家辛苦,我替你拎吧。”
说罢,伸手去接蔡琰手中的水桶,蔡琰急忙往后躲闪,低声道:“不、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两人争木桶之间,刘琦一不小心的又碰到了蔡琰的芊芊素手,蔡琰如同触了电一样,急忙将手后缩,手中的木桶却一不小心落在了地上。
刘琦忙致歉道:“蔡大家,对不住。”
蔡琰小心翼翼地看了刘琦一眼,低声道:“这是第二次了。”
“什么?”刘琦有点没反应过来。
蔡琰的意思是,加上上一次刘琦执意塞给自己雨簦的那一次,这是刘琦第二次碰她的手了。
也不知道这刘府君是不是故意的。
蔡琰从地上捡起了那只木桶,轻瞥了刘琦一眼,贝齿紧咬嘴唇,半晌方才蹦出了三个字……“登徒子。”
“啊?”刘琦没想到蔡琰居然会蹦出了这么一句,顿时愣在了当场。
蔡琰脸色羞红,也不说话,提着水桶一路小跑的离开了。
刘琦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的背影,不由微一挑眉。
“说谁臭流氓呢……”刘琦自言自语地嘀咕道。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张任押解着邢道荣来到了刘琦的面前。
“府君,任适才于城头,生擒了敌军的别部司马邢道荣,特押解前来交给府君处置!”
“邢道荣?”刘琦皱起眉,默默地念叨了一下这个名字,吩咐道:“押他过来。”
不多时,却见两名士卒押解着壮汉邢道荣来到了刘琦的面前。
邢道荣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了刘琦一眼,遂又赶紧将头低了下去。
“汝便是张羡军的别部司马邢道荣?”刘琦淡淡问道。
“正是。”
“汝随张羡造反,侵扰州郡,迫害百姓,罪恶弥天,我山阳刘氏,身为宗亲联盟中的一势,是为天子王师,天下皆知,尔等宵小之辈,岂是对手?”
邢道荣无奈地叹气,道:“公此言甚是,然此事与末将并无关系,末将只是零陵郡一别部司马,只是遵守郡守军令,率兵前来助府君,其余之事一概不知,还请恕罪。”
刘琦上下打量了邢道荣几眼,道:“我观你也是勇武之士,今招降你投吾军中,戴罪立功,汝可愿意?”
邢道荣闻言大喜过望,忙道:“得蒙府君相召,末将深感荣幸。”
刘琦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来人啊,松绑。”
“唯!”
两名侍卫随即给邢道荣解开了身上的绳索,刘琦在张任和侍卫们的保护下,与邢道荣来到附近寻一处攀谈。
小庞统亦步亦趋的跟着。
“邢将军是零陵郡本地人?”
“是!”
“家中尚有何人?”
“末将家中,有一妻二子,并老母并族中诸同辈数十人。”
“哦?原来是零陵郡豪族出身,敢问将军,既来投我,那下一步可有何打算?”
邢道荣认真地道:“末将无甚打算,只愿以府君为先,以将功赎罪,全凭府君驱使!”
刘琦笑道:“此番战退张羡之后,我打算在三年之内,反攻桂阳和零陵二郡,平定荆南四郡,邢将军以为如何?”
邢道荣的表情没有什么波动,只是恭敬的对刘琦道:“末将乃是败亡之将,得蒙府君不弃,肯准许归降。又岂敢掺和郡政?只要府君肯饶过我,某一切自当以府君为尊。”
听了邢道荣的话,刘琦的眼中突然闪出了一丝精光,但也不过是一闪即逝。
“邢将军既肯诚心归改,那刘某岂能有慢待之礼?我依旧着你为别部司马,在军中听候调用。”
邢道荣闻言不由大喜过望,急忙拜道:“末将多谢府君!”
“且不忙谢。”刘琦淡淡言道:“我眼下还有一件事交给将军去做,你若是能做成,我当表奏严君,着你任郡都尉之职。”
邢道荣忙道:“还请府君吩咐。”
刘琦慢悠悠地道:“眼下张羡率兵,不能得长沙,我意请将军返回张羡军中,予以诈降,引他来攻长沙县城,你我里应外合,某在县城内设好局,只等张羡入瓮,便可一举擒之。”
邢道荣闻言一愣,他沉思半晌后,方才犹豫道:“邢某被府君麾下的将军生擒,很多人都曾看见了,此刻若是就这般回去,岂不是被张羡所怀疑?”
刘琦闻言皱眉沉思了一会,道:“你说的颇为有理,那就这样吧,将军且回去跟张羡说,你假意投降于我,使计中计,可在长沙开城引他入城。”
“这,这能行吗?”邢道荣诧异道。
“行不行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干,不过若就是这般放你回去,恐张羡亦不会太信,且让我与你使些苦肉计。”
说罢,便见刘琦转头喊道:“来人啊,将邢道荣带下去,重鞭三十。”
“啊?”邢道荣闻言不由大惊失色:“鞭?这,这就不必了吧?”
刘琦笑道:“自然是要得,你若无伤,便不足矣显示我之薄待狠厉,也变无法让张羡尽信你的反降之策。”
说罢,刘琦挥了挥手,便有几名士兵将邢道荣拖了下去,准备施以鞭刑。
张任在旁边不解的看着刘琦,疑惑道:“府君,你让邢道荣去反间张羡,却是为何?此人是否可信,怕是无法确定。”
刘琦笑呵呵地道:“我适才试验了他几次,此人的家眷宗族都在零陵,却绝口不谈让我早取张羡之事,摆明了就是假降,就试试用他去张羡那里卧底一次,看看能不能引张羡领兵出来。”
第二百一十三章 阴符术的庞统
看着刘琦对邢道荣施以鞭刑,又听了刘琦和张任的对话,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小庞统似乎若有所思。
他仰起头,直勾勾的盯着天上的白云,观望其流动变化,眼神朦胧,似若有所思状。
刘磐安排张任去协同刘磐处理城南的善后事宜后,一转身,便看到了庞统的这幅样子,顿时笑了。
看起来,这位少年凤雏似乎是从自己的话中领悟出了什么。
自己一直也没有与这位亲过嘴的小师弟沟通过,如今正好无事,不妨探探他的底。
看看这小孩到底有没有那所谓的‘凤雏’之姿。
他走到庞统身边,轻轻的拍了拍庞统的肩膀,道:“师弟,你适才一直在旁边听的出身,可是听出了什么门道?”
庞统闻言一醒,腼腆的笑了。
“确是多少有些领悟,但尚不完全,不敢献丑……”
其实他的相貌已经够丑的了,献不献倒是真无所谓。
刘琦领着庞统,在附近寻了一处台阶坐下,笑道:“今日的战事已经结束,眼下我也没有别的事情,你我都算是尚长公的门生,乘着这机会,不妨交流一些心得,倒也不必过多谦虚?”
庞统嘿嘿的干笑了两声,摸了摸头道:“统尚不过是学宫一学生,如何好与南阳郡的府君交流心得?”
“现在的你非学生,我亦非南阳府君,你我的身份乃是尚长公门下之徒,兄弟交流,有何不可?”
刘琦的语气颇为真挚,让庞统听着,心中不由有些小小的激动。
不想自己这么一个年方十岁出头的少年郎,居然也能这般受一郡府君看重,而且还被引以为兄弟。
就算他是庞德公的侄儿,可以刘琦的身份,肯主动承认他这个师弟,并与之交流,着实是非常难得……
此刻庞统的心中还是感觉很受用的……再说他对刘琦本来就有好感。
谁让这个师兄是他的救命恩人,且当初还夺走了自己的初吻呢。
庞统拱手言道:“既然是师兄发问,那统便试言一二了。”
刘琦笑道:“师弟但讲无妨。”
“统觉得,适才师兄之所言,颇通阴符之术。”
“如何通阴符之术?”
庞统认真地想道:“其实以长沙县目前的状况,师兄在城池中安插多少伏兵,都不足矣立败张羡,毕竟长沙城廓小,且还没有瓮城,不适合伏兵,不管张羡能不能识破师兄的计谋,他若是来攻城,师兄仅凭长沙地利,都不足矣擒拿张羡,最多只能将其击败。”
刘琦见庞统说的颇是有理有据,颇感有趣,道:“那依师弟的意思,我这是在做无用功了?”
庞统摇了摇头,道:“非也,适才弟已经说了,师兄今日之谋,颇合阴符之术,实是师兄打从一开始,就未曾打算与张羡在长沙县决战,而是想在野战中,一举击溃张羡。”
刘琦听了这话,心中微微一颤。
他倒不是因为庞统能够看穿自己的想法而惊诧……换成蒯越,蒯良,甚至是刘表,都差不多能把自己的想法猜个八九不离十。
问题是庞统现在才只有十一岁啊。
这就是所谓的早熟吗?
庞统没有看清刘琦的表情,而是自顾自地说道:“邢道荣若是真心归降府君,则必可引张羡的兵马前来决战,师兄届时便可以与张羡一战,邢道荣若是诈降,则张羡必然会将计就计,来反击长沙县,也是一战……不但论如何,张羡身为一军主帅,都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刘琦长叹口气。
这孩子,果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不错,邢道荣诈降与否,并不足以左右这一仗的胜负,关键是怎么打。
“那依师弟之见,接下来为兄该怎么办?”
庞统认真的道:“师兄麾下的南蛮营,虽各个豪勇精壮,但操练时间尚短,若是在野外排兵布阵与之交锋,恐不会占到便宜。”
刘琦并没有否认,庞统说的话,他自然是心中有数的。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庞统认真道:“荆蛮久居山林,常跋涉社会,走险行林……正所谓观鸟兽之时,察万物之变,南蛮营的优势,便是在山林泥泞、坎坷南行之处。”
刘琦静静的盯着庞统,半晌无言。
庞统被刘琦盯的有些发虚,奇道:“师兄为何这般看我?”
刘琦缓缓的伸出了一根手指,用力一点庞统的额头,道:“小小年纪,竟常研习这阴符之谋,老师可知此事?”
庞统笑呵呵地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俏皮的一吐舌头:“伯父亦是常训斥我多习经学,少研符谋,然弟觉得,两者皆对人有好处,天下诸学必有其存在之理,为何不全都学了,非要执拗于一道?”
这孩子真能吹牛逼……还都学?
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吗?不懂什么叫术业有专攻么?
刘琦呵呵笑道:“你这话倒是没错,不过怕是老师不乐意听……罢了,关于阴符这方面的事情,你以后多与我沟通就是,便不要去找老师的烦了,他老人家不喜欢这一套。”
庞统嘿嘿的笑着,一个劲的点头。
那笑容表面上看似真诚,但实则内在之中,却是多了几分狡黠。
……
数日之后,被打法发往张羡军中诈降的邢道荣,返回了长沙,向刘琦谏言,说是张羡不肯来攻长沙。
刘琦没想到回得到这样的答复,颇感诧异:“那张羡想怎么样?”
邢道荣恭敬的对刘琦道:“末将对张羡言之,此番乃是诈降于府君,府君让我来说降与他,他自然不肯,于是末将便约他来攻长沙,里应外合,打开城门,放他入城……谁想张羡居然不应!真是气人!”
刘琦伸手摸了摸桌案上的宽剑,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如今兔虽未死,但这大笨狗也着实没甚用处,不如……炖了吃吧?”
邢道荣脸上的肌肉来回颤抖着。
“府君莫要杀吾!”邢道荣有些急了。
刘琦疑惑地看着他,奇道:“某适才言的是走狗烹……谁说你了。”
邢道荣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府君也莫要杀狗,某虽没有说的张羡出兵,却随机应变,另外想出了一条妙计,可助府君成事!”
“啪!”刘琦将手中的寬柄剑重重的摔在桌案上,发出了一声巨响。
“那你还不快说,再这磨磨唧唧的绕来绕去,找死吗?”
“不、不找死!”邢道荣吓了一条,嘴皮子也瞬时间顺溜了许多:“末将如今已经得到了张羡的信任,我若是在其营中为内应,府君率兵夜袭相攻,则必克张羡!张羡恶贼则一战可定。”
刘琦恍然的‘哦’了一声。
这是张羡不想来攻长沙,而是想让自己出城,因此才让邢道荣反来蒙骗自己。
刘琦笑呵呵地道:“那将军今日,又是以何理由出了张羡的大营呢?”
邢道荣早有预料,遂道:“我对张羡言之,府君眼下相信邢某,某若不回,恐惹府君见疑也。”
刘琦沉思片刻,道:“好,那就依照将军之计,择日我当整顿兵马,前往张羡军中偷袭,届时还请将军代为帮忙为内应,事成之后,我定有重谢。”
邢道荣急忙道:“那就今日夜间如何?”
刘琦摇了摇了头,道:“前番攻城,我兵马尚未准备好,不可随意出战,我意还是等三日之后,等我整理好兵将,再夜袭不迟。”
邢道荣随即应命。
在他心中,刘琦今夜去袭击张羡的营寨和三日后去袭击张羡的营寨,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对于刘琦来说,这当中的区别却非常大。
襄阳学宫中,有司马徽常年务农善于天文推演之术,刘琦前几日与其详谈,得知近两日会有暴雨。
南方雨量大,多潮湿,一旦下了暴雨,土地上的水坑泥泞连续几日都不会干。
荆蛮常年行走生活于山林之中,最熟悉的就是恶劣的环境。
待磅礴大雨之后,刘琦的山蛮营在野外,便等于是抓住了地势。
他打赢张羡的概率自然是又多了几分。
第二百一十四章 平南终战
刘琦早就将长沙附近的地势给探听清楚了。
大雨后的长沙附近,野外到处都是水泡泥泞,走在当中深一脚浅一脚,别说是打仗了,就是正常突然助跑起速奔上几步,都很容易滑倒在地。
但荆蛮的人却不一样,特别是这些底层的荆蛮人,他们因务农技术较低,常年行走与山林水草之中,一双脚板早就练的如同钢铁一般。
这完全属于先天上的优势了,无法改变。
在刘琦看来,在这样的行军条件下,南蛮营的士兵的优势再加上自己的妥善谋划,硬推也将张羡军推平了。
他相信自己一定能赢。
三日之后,刘琦按照约定,乘夜派兵去偷袭张羡的大帐。
他要用这一仗彻底的击溃张羡。
以张允和魏延率领两部兵马为左右两部,长沙军乘夜向着张羡大营之所在潜伏而去。
古人夜袭战是胜算最大的一种战法,但同时也是风险极高的一种战法,夜袭的优势在于可以起到让敌军产生慌乱,不分敌我的作用,遭到夜袭没有准备的兵将,其战斗力和防御力基本都处于最低水平。
但夜袭对于进攻军一方来说,要求也相当的高,首先要有熟悉的路线,其次要有适当的光亮,三是部队的执行力,四是一定要做到隐蔽。
就这四点来说,其实南蛮营的将士都不太合格。
但所幸张允和魏延二人今夜袭击敌军的主要目标不是破敌,而是引诱。
来到了敌营外数里之后,张允并没有立刻派兵冲锋,他只是让部队远远静候指令,并派人去往张羡的大营周边视察。
斥候部队随即按照张允的命令前去大营周边探查。
不多时,分派出去的那些斥候纷纷来向张允禀报,言并未在大寨四周找到敌人的埋伏。
魏延在旁边听着,然后问张允道:“将军,敌军大寨周边并无动静,会不会是我们想的过多了?其实张羡并没有设下什么伏兵,邢道荣当真是愿意为我军做内应的?”
张允捋着自己那三缕长须,笑呵呵地道:“文长,念你乃是府君亲信将领,本将今日便教你一些道理,保你终身受用不尽。”
这话说的很大,很狂,很满,让魏延听了心中颇感不屑。
但张允的身份毕竟高过他,又是刘琦的表兄,魏延纵然不服他,但也不好流之于表面,随道:“愿闻其详。”
张允笑呵呵地道:“府君今夜之令,便是言张羡其营中有伏兵,让我们将他的兵马引出去,那我们便要遵守将令,将他的兵马引出去,其他的一概不管,懂吗?”
魏延皱了皱眉,道:“但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若是张羡营中果无埋伏,那我们若是不乘机偷袭,反倒是静等对方准备好了追出来,岂不错失战机?”
张允呵呵笑道:“错失了便错失了,至少我们没有违背主意……至于你说的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呵呵,那是泛指独领一方之重镇大将,例如公子与刘使君眼下,一在襄阳,一在长沙,远水不解近渴,若是遇到大事,公子不及通传于襄阳,自能擅作主张……至于你我目下的身份,尚在府君麾下听用之人,还谈什么将在不在外,岂不可笑?”
魏延对张允的这一套说辞嗤之以鼻,但却也不凡直接反驳,遂道:“多谢张将军指点,末将明白了。”
张允何等样人,魏延面服心不服的状态,自然是逃不过他的眼睛,他暗自摇了摇头,无限的摇了摇头。
“有些事你看不明白,也不怪你……不过你可以想想黄叙,前番为了抢攻,擅出西县受伤,若非府君相救,恐怕早就没命了,怕是府君日后早晚要与他说道此事。”
魏延没吱声。
张允摇了摇头。
好话听不进去,他亦无可奈何。
“来人啊,点火把!”
这是长沙军与邢道荣事先越好的信号,只要他们到了张羡的大营外,用火把予以知会对方,待得到对方的确实信号之后,再行进攻。
张允麾下的士兵将火把在夜空中来回晃动了几圈之后,却见对方的营中,也凉气了火把,来回转着圈,似在与自己这边来回呼应。
一点闪耀的火焰突然出现在漆黑的夜里远远望上去分外的诡异。
张允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一扬手,道:“进攻!”
“冲啊!”
喊杀声突然响起在夜空中,紧接着,便见以张允和魏延为首的长沙郡,呼啸着向着张羡的大营推进而去!
按道理来说,夜袭前期是以隐匿为主,可一旦确定了要进攻之后,那便要迅速整备兵将突击,并高声喧叫,若是有鼓角和牛角,亦是要纷纷鼓噪起来。
这主要是在夜袭中,由于光线过暗,己方即使攻入敌军的阵营,杀伤能力和效率也是极为有限,士兵们不可能挨个进入敌军的帐篷进行屠杀,而且有时候反倒是容易将己方的进攻一方的士兵陷进去。
因此在夜袭的时候,进攻方会采取一些手段,比如放火或是故意放出进攻时的喊杀声,这样可以有效地让对方产生混乱,并让对方的士兵们在准备不完全的情况下冲出帐篷,给己方在黑夜中确定目标,达到快速杀敌的目地。
很快,张允的士兵们便搬开了锯鹿角,冲开了寨门,一众将士们杀入营中。
“杀啊……”张允纵声高吼,蛮兵们亦是同声呼,应一时间喊杀声响彻了黑暗中的营寨。
但此时此刻,营寨中并无正常受到夜袭时的那般杂乱。
“果然。”张允暗自嘀咕道:“伯瑜的战略是对的。”
就在这个时候,敌军的营寨中,火把纷纷点起,早就埋伏在寨内的张羡军从四面八方向着张允等一众冲杀而来。
邢道荣一马当先,挥舞着手中的一柄大斧,直奔着张允冲来,一边喝道:“长沙贼子,你阿翁岂是任凭尔等呼来喝去的吗?今日让你等尽成我斧下亡魂!”
“杀啊!”随后,还有桂阳的赵范等人冲出。
“杀……”张羡麾下的战将,鲍隆和陈应等人亦是纷纷冲出,喊杀声如炸雷般的撕破了宁静的夜空。
“中计了!”
张允显得有些‘惊慌’,遂高声呼喝道:“撤退,撤!中计了!速撤!”
一瞬间,南蛮营的士兵们纷纷转头,又向营寨外冲去。
大寨的栅栏,因为南蛮军的拥挤,甚至被推翻了一大片。
张羡麾下的诸将见状都急了。
这可是天赐良机,如何能让他们走脱了?
邢道荣纵马紧追张允等一众之后:“休要让贼将走脱了!杀尽这些贼兵,折其羽翼,则长沙一举可破!”
“杀啊!”
“追!”
……
刮耳泽,一边是泥泞的洼地,一面是茂密的树林,一面是茂密的半山,地势并不险峻,但胜在雾气重,沼气多,遍地泥泞湿润,即使是走在大路上,也是一脚深一角浅的。
更何况如今刚刚经过大雨的洗礼,更是成了一处天然的沼地。
刮耳泽旁边的山林中,刘琦等一众的伏兵尽皆藏匿与中。
这一场仗,在刘琦看来是绝佳的机会,是一战搞定张羡,平定荆南的机会,
若是能在此一仗中击毙张羡,则南部四郡便等同于平定,从此山阳刘氏将迎来春暖花开的全盛时期。
四郡之地,将成为南郡和江夏前线的兵源,粮秣的储备大仓,荆州的势力必将为天下所侧目。
就是因为极度重视此战,刘琦此刻已经派出十几批斥候,去张羡的营地进行侦查。
“回禀府君,某等在三里之外,未发现敌军踪迹。”
“回禀府君,某等在五里外,未发现敌军踪迹。”
“回禀府君,某等在十里外,未发现敌军踪迹。”
一批批斥候们带回来的消息沉重的打击着刘琦。
怎么到现在还不出现?怎么可能?
难道张羡真是个老谋深算者,或是他干脆就是缩头乌龟,不敢清楚出来交锋?
不可能啊,他若真是这样的人,他也绝不可能集中兵力,强攻长沙!
就在刘琦略感犹豫的时候,却见一名斥候匆匆赶到,对他言道:“府君,二十里外!张将军引着敌军的兵马赶来了!”
刘琦长长的松了口气,道:“终于是来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尽诛南将(二合一章节,一会还有一更)
张羡的兵马既然敢来,那对于刘琦而言便是天大的好事。
刘琦适才一直悬着心此刻终于落了下来。
既然你的兵马敢来,那就留下你麾下所有的兵马做你的陪葬吧。
刘琦随即下令,让手下的各部战将传令给诸屯曲,谨慎以待,只等敌军的到来。
“府君您听,好像是有声音传过来了。”刘琦身边,沙摩柯低声对他言道。
刘琦却没有听到任何的响动,
他疑惑地看向沙摩柯,道:“该不是你听错了吧?”
沙摩柯摇了摇头,沉声道:“末将常年行走于山林之中,常听飞鸟走兽之音,耳力与常人颇有些不同,府君放心,末将绝对不会听错的。”
刘琦沉思了一下,遂转头吩咐道:“卓令诸部将士,准备迎敌!”
果然如沙摩柯所说的,不多时,就见一众兵马匆匆的向着己方的方向行进而来。
那支兵最前方的士兵们一边走,一边轻轻的晃动着手中的火把,似乎是在向刘琦这边传递着什么信息。
刘琦知道,那是他事先跟张允和魏延制定的暗号,这是在提醒埋伏己在山骊间的人,他们是自己人,千万不要盲目的与他们动手。
“放他们过去!”刘琦吩咐身后负责传令的兵卒道。
少时,张允和魏延等一众匆匆冲过了刮耳泽,向着泽道的另一个方向快速遁去。
待他们的兵马遁走后,刘琦遂让己方的士兵将山骊上早就准备好的圆木推下,挡住了前方出泽道的去路。
不多时,隐隐的又有一阵巨大的杂乱声响传了过来。
这一次,别说是沙摩柯,便是刘琦都能听的清楚了。
“杀啊!”
“冲!”
“赶上那些长沙军,杀尽他们,为赵将军报仇。”
张羡军的喊杀声越来越近,不多时便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中。
在刘琦以及埋伏在侧面山骊上的南蛮军的注视下,这些追击的兵将一鼓作气的冲到了刮耳泽之内。
刮耳泽的道路极为泥泞,张羡军在进入之后,因为难以行进,速度骤然慢了许多。
为首的邢道荣、陈应、鲍隆等人一边驱前部兵将速走,一边招呼着后方的将士们赶快跟上,勿要掉队。
“他娘的,这是什么破道!到处都是腐泥,简直就像是泡过水一样,太难走了!”邢道荣骂骂咧咧地喊道。
就在他嘀咕痛骂之时,张羡军的先头部队的士卒却纷纷停滞不前了。
“吁~!吁!”
行进至刮耳泽正中的邢道荣拉了拉手中战马的缰绳,让战马停下,然后恼羞成怒的向前方看去,喊道:“前军在作甚?为何停下了!”
不多时,却见前方一名士卒一脚深一脚浅从泥泞中向中军走来,对最前方的邢道荣喊道:“邢司马,大事不好!”
邢道荣一愣:“怎么了?”
“前方的泥泞之道上,从侧面的山骊上滚下了许多木桩,将道路给封上了!”
“什么?”邢道荣闻言鼻子差点没被气歪了:“怎么会这样?好端端的,如何会有木桩从山上滚下来?难不成是前日下雨冲垮了山骊上的树?”
赵范在一旁,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缓缓淌落。
“不对,就算是雨水冲垮了山骊,落下的也应该是树和岩石,如何会出现树桩,邢道荣真是个蛮子中蛮子。”
赵范转头看向了泽道旁边的山骊,开始仔细打量。
那山骊上皆是密林。
此刻密林中的树正在黑暗中迎着微风来回摆动着,
在黑夜的衬托下,山骊上的树木犹如平地中生长出的一片恶魔的手臂,正向张羡军的士卒们招手示意着。
赵范的右眼皮跳了一跳。
那山骊分明代表着死亡和陷阱。
“邢将军,大事不好了!”赵范顿时一惊,他对着邢道荣高呼道:“此处有伏兵,不可久留!”
“什么?”邢道荣诧异的看向赵范:“有伏兵?真的假的?”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那些乱树枝之间,突然间爆射出无数黑色的闪电!
刹那间,好象空气也被撕裂!
“嗾!嗾!嗾!”
离山骊最近的那些张羡军的士兵,连反应都不及,就被这些犹如电光的箭支射中,一边痛苦的喊叫,一边瘫软着向着地上倒去。
那山骊林中的弓手,皆是刘磐麾下最擅射者,他们手中的长弓,大多为两石强弓,
这一支支强箭射杀出去,不说是可以穿金碎石,但穿透坚硬的铠甲,却是绝无问题的。
很多人还来不及反应,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击中了身体,就已经是鲜血横流,殒命于野。
而紧随着那一阵箭雨的洗刷之后,山骊上的林间,数不清的身影一个个从中蹿出,一边高声呼喝,一边直冲着张羡的兵将冲了过去。
“杀啊!”
“斩尽桂阳叛贼!”
“府君神机妙算,叛贼这回是一个都逃不掉的!”
“……”
刘琦亦是站起身,吩咐道:“曼成,率兵往来路的泽道,守住敌军退路,不要让这些敌贼跑了,其余诸军,随我冲上去斩贼!”
“杀啊~!”
一时之间,整个侧面山骊中不知冲出多少南蛮军,喊声震天,让泽道上的张羡军呈现出一片混乱景象。
与此同时,一波波的箭雨开始向下发射,有些箭支钉在烂泥地上,有些射在人身上,措不及防的张羡军开始混乱起来。
陈应和鲍隆等人想组织兵马对南蛮营的士兵们进行有效的反击,但很可惜,眼下的地形并不能让他们如愿。
刮耳泽到处都是泥泞,不但湿滑难走,而且有很多水泡,一脚深一脚浅的走不好不说,且还很容易滑到。
光是进入这泥泞之地,就已经费了不少的时间了,而且三军将士们的脚和鞋上,都已经满是污泥,弄的整个下半身都是脏兮兮的,难受异常,极为影响行动。
但反观那些蛮兵,却并不以这湿泽之地为难,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这些蛮兵一个个健步如飞,丝毫没有因为泥泞湿润的地表而受到阻碍,各个都如同下山猛虎一般,呼啸着杀入了张羡的军阵中。
只是一波冲击下来,张羡军就被南蛮营的士卒们冲倒了一大片,南蛮营士兵们手中的刀纷纷砍在那些士卒们身上,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痛苦的嘶吼着,然后便倒在了地上。
一名侍卫高声对陈应道:“陈校尉,长沙军在此有埋伏,还请校尉速撤,咱们快逃吧!”
那侍卫说罢,便见周围一群士卒亦是乱哄哄的围了上来,要拥簇着陈应逃走。
陈应大怒,对着那名劝他的侍卫抬手就是几个耳刮:“混账!区区几个长沙小贼,就吓破了你们的胆子不成?这点埋伏算什么?都给我上!但凡是哪个想逃跑,定斩不饶!”
就在这个时候,张任率领一众南蛮军士,呼啸着冲破了敌军,向着陈应等人杀来。
他手中的长矛一抖,如同鬼魅之影,逢刺必然见血,在接连刺死了好几名张羡军的兵卒后,他身后的南蛮军兵士亦是大开大阖的奋勇厮杀,将陈应身边的人砍倒了好大一片。
而张任则是乘着陈应吃惊的空档,纵马一跃,战马竟跳至了陈应的面前。
他胯下的战马因为湿地太滑而有些蹡踉,这一跃之下,栽栽歪歪的差点没跌倒,但张任并无所谓,因为此刻的他已经是不需要战马了。
他已经由自己的战马上扑向了陈应!
张任一个猛虎扑食,将陈应从战马上扑到了地上,两个人在泥泞的湿地上翻滚着,一边咬牙切齿的给予对方痛击,一边嘶声怒骂:
“贼将纳命来!”
“呸!今日合该你死!”
两人相拥着,在地上来回扑滚了好几次,双方的侍卫亦是彼此对峙着,不能抽空去救,只能任凭他们两个犹如泼皮无赖一般的在地上翻滚着厮杀。
却见张任在和陈应在地上滚了两圈之后……张任终还是压在了陈应的身上!
张任死死的压住陈应,而陈应也不服气,双手伸出,掐住张任的喉咙,几乎要将他掐的窒息。
张任一边憋气,一边用一只手摁住陈应,另一只手则是一把抽出了随身的短刃,高高举起。
两人的兵器适才都是掉落在了一边,此刻陈应见张任居然还有后手,不由慌了。
“匹夫!你、你敢……”
话还没等说哇,便见张任对准陈应的脖颈咽喉,用尽全身力气,一刀划了下去——
鲜血顺着陈应的喉咙,向外喷涌而出,陈应如同杀猪般的嚎叫了一声,随即便躺在地上无声无息了。
张任也被掐的够呛,他向后一跌,大口喘息着粗气,任凭新鲜空气,顺着他那几乎被掐断的气管进入肺部,一声一声的粗重唏嘘。
“好家伙、却、却是有些手段。”
……
而另外一边,鲍隆亦是被李典拦住,经过一番血战,其亦是被李典所杀。
陈应和鲍隆两名主要战将阵亡,导致所有前来追击的张羡军,此刻彻底的陷入到了一片混乱之中。
邢道荣见身边的人陆续被南蛮军营的人杀死,连陈应和鲍隆都完了,可谓是毫无还手之力,心中既惊且骇。
虽然己方的将士们此刻依旧在奋力抵挡长沙军的进攻,但跟南蛮营相比,己方的士卒实在是适应不了此处的地势与环境,无法随心所欲的移动与对方周旋,
那一脚一脚的泥泞之道,此刻是他们最大的障碍,比南蛮营的勇士还要恐怖。
邢道荣额头流汗,也不敢硬拼了,他调转马头,直奔着来时的通路奔跑了回去,想要乘乱脱离刮耳泽,
但很可惜,早有一名荆蛮的大将正在此处等着他。
沙摩柯!
眼见邢道荣向着自己之所在冲过来,沙摩柯薄细的嘴唇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一、二、三……”
三个数念罢,便见沙摩柯猛然举起手,用力挥动,而旁边,有长沙士卒将事先埋藏好的三跟绊马索齐齐拉直……
邢道荣的战马马失前蹄,措不及防之下,被绊了个趔趄!
而战马背上的邢道荣则是被向前甩飞了出去,
他身体呈现一个大字型……重重的,重重的向前趴在了沙摩柯的脚边,整个脸部都埋入了泥土之中。
邢道荣的兜鍪整个压了下去,再次将眼睛遮上,他的嘴啃在泥土中,含了一嘴的泥巴。
“咳、咳!”他一边咳嗦,一边支撑起身体抬起头,伸手一只手去扶挡住了眼睛的兜鍪,
还没等手碰到兜鍪,其后脑勺上,却感觉到有一个人踩踏在了上面。
那只脚一用力,将邢道荣的脸又踩回了湿泥之中。
“呜呜呜!”邢道荣一边使劲的挥舞着双手,一边想要将头从湿泥中抬起来。
沙摩柯一脚踏在邢道荣的兜鍪之上,看着邢道荣如同猪狗一般的在自己的脚下挣扎,很是快慰。
他手中的刀刃缓缓伸出,指向了他的脖颈,嘴角挂起了一丝冷笑。
“死吧!”沙摩柯慢慢道。
或许是这一计声音让邢道荣振奋了,他鼓足全身力气,竟然是将头从泥土中抬了起来。
虽然沙摩柯的大脚丫子依旧踩在邢道荣的兜鍪上。
邢道荣一脸污泥,满嘴亦是污泥,他‘呸呸’了几声之后,显然是感觉到了脖颈处利刃的锋芒和寒意,浑身不由一颤,高声喊道:“别杀我,别杀我!我是诈降到张羡营中去的……是自己人!”
沙摩柯闻言一愣:“自己人?”
“自己人,真的是自己人,某乃刘府君亲自敕封的别部司马,邢道荣,奉府君命引诱张羡的兵马来此,助府君歼之,还请将军不要滥杀无辜!带我去见府君,一切自有定论!”
沙摩柯嘿嘿的冷笑一声,道:“某信你才有鬼!”
说罢,举刀欲砍。
邢道荣一看沙摩柯举刀,吓得魂不附体,口不择言的哭喊道:“大王饶命啊!”
沙摩柯的刀在半空中一下子顿住了。
“大王?”
嗯?听着挺舒坦,难道我天生长了一副能当蛮王的面相?
这小子若是就这般杀了,有些可惜。
沙摩柯缓缓地将手中刀落下,吩咐身后的蛮兵道:“绑了!”
邢道荣见状,顿时如释重负,一个劲的磕头喊道:“多谢大王,多谢大王!”
沙摩柯喜滋滋的,殊不知邢道荣口中‘此大王’非‘彼大王’,他口中所言者,实际上指的乃是山贼也。
第二百一十六章 别有用心的赵范
此番歼灭在场的敌众,刘琦不但是尽派手下的兵将出动,而且连他本人亦是亲自出马了。
刘琦知道,他不能永远的躲避在己方的后阵,他早晚亦是要亲自临阵,在经历血战之后,方能够在这个世界生存。
在这个乱世中混,不可能永远都处于安全之中的。
今日的这个情况,乃是顺风局,很适合自己临阵御敌。
刘琦身着白色的坚固甲胄,胯下的卢马,手持一柄长槊,在侍从们的护卫下,亦是来到了战场上,与敌军正面交锋。
这段时间以来,他多受黄忠、典韦、魏延、张任等人的悉心指导,再加上刻苦的努力训练,身体素质和武艺都有了较大程度的提升,如今差的就是更多的临阵经验。
他目前的弓术已经达到了一个很高的水平,下一步就是要在扩充麾下人才和兵马数量的同时,增强自己的武技,提高自己的作战能力。
不求能达到什么悍将级别,只求能在关键的时候,在战场上保全自身,对他而言那就足够了。
人,什么事,多多少少的都要懂上一点。
略懂、略懂。
打顺风局,安全系数自然是要高了很多,适合用来锻炼自身增长经验,
如今死在刘琦手下的敌军人数,已不下二十余个……
虽然杀人是一件让人作呕的事情,但从后世穿越来的人,若是想在这个时代生存,就一定要去习惯于杀人,习惯于鲜血,千万不能怕血,更不能怕杀生……
而克服这两件事的最好办法,无疑于上阵杀人。
刘琦一抬长槊,再次刺死了一名冲着他扑上来的南军士兵,随后,便见他长长的喘息了口气。
他抬起头,正看见不远处,一名敌将率领着一支兵马,正矗马直立于己方的不远处,仔细的观望他。
那名敌将的身材并不高大,看着似乎也相对偏瘦弱,似乎并不难对付。
刘琦提了提手中的长槊,然后拍了拍的卢的头,然后一挥手,示意麾下的侍卫们做好准备。
便见刘琦身边的那些精锐护卫,持弓的持弓,持长戟的持长戟,还有八名骑卒位列于刘琦身后,谨慎的拱卫着他。
刘琦自己亦是紧紧的盯着不远处的敌将。
今日,便让他也试试亲自斩杀一名敌将,是何等的爽利。
当下,便见刘琦扬起手中的长槊,遥遥向着对面的那名敌将指去。
“诸君听令,随我上,擒杀此獠……”
话还没等说完,却见对面的那名敌将突然翻身下马了。
紧接着,便见他扔掉了随身的军械,迈步向刘琦走了过来。
而他身后的那些士卒,也和他一样,纷纷扔掉了手中的军械,向着刘琦迈步而来。
刘琦身边持盾的护卫军,纷纷架盾持矛,挡在了刘琦的面前。
那敌将迈步来到了刘琦面前不远处后站住,
他单膝跪地,冲着刘琦高声道:“桂阳郡别驾赵范,拜见刘府君,范今日特来向府君请降。”
刘琦闻言不由一愣。
请降?
赵范?
他上下打量了赵范一会,然后再看了看他身后的那些士卒,道:“赵范,你既是桂阳郡别驾,那在桂阳郡中,除张羡之外,论身份当以你为尊,如今为何反降于我?”
赵范义正言辞地道:“张羡以下犯上,图谋不愧,妄图割据,陷荆南四郡于水火,刘荆州身为州牧,更是拜镇南将军,假节一方,乃天子亲敕,赵范岂能助纣为虐?帮张羡对抗刘荆州?只是因惧张羡之威,不敢降矣,今府君率天兵破张羡之众,范若不倒戈来向,岂非自绝生路?今愿拜服,还请刘府君赦赵范前番之罪。”
刘琦淡淡道:“你既肯归降,那便去场中,代我招降诸部兵将,让他们放下军械,不要再负隅顽抗,以表诚意。”
“唯!”
赵范按照刘琦的吩咐,当即转身回了战场,亲自率人在场间奔驰,传令诸部不要赋予顽抗,放下兵械,投降刘琦。
……
由于这支被刘琦包围的精军的主将不是战死,便是被活捉,此刻乃是蛇无头之状,目下三军之中,职位最高之人,便是赵范。
赵范既然是当众出来喊众人献降,那在这种必败无疑的情况下,桂阳郡诸军卒为求得一线生机,也自然是纷纷应诺。
如此一来,刮耳泽的战事便算是结束了。
所有的兵卒纷纷交出手中的军械投降,刘琦派兵看押降军,而赵范则是领着军中诸司马,曲军侯,屯长等人当面再次来向刘琦请降。
刘琦安抚了他们,言众人既已归降,那原先之事,便既往不咎,待擒杀了张羡之后,众人自然便可官复原职。
众人纷纷表示感谢。
刘琦随后又看向赵范,问他道:“赵别驾劝降诸军士有功,来日我写书禀明父亲,自当委别驾以重职,以彰君功。”
赵范急忙拜道:“范别无他想,只有一事相求,恳请府君能够答应。”
“何事?”
赵范感慨道:“范久仰刘荆州与府君父子二人之贤名,如雷贯耳,恨不能随之于左右,今番受降,范不想于地方受任,只想追随府君入护君之盟,征战四方,荡平天下,救陛下于水火,救苍生于倒悬,不知府君以为如何?”
“这个……”刘琦似乎有些犹豫。
却见赵范当即跪下,对刘琦道:“恳请府君接纳赵范吧。”
刘琦点点头,道:“这事回头再说,且待我平了张羡之后,你我再细谈此事。”
说罢,便见刘琦吩咐道:“吩咐三军将士,转攻张羡大寨!”
“诺!”
此时的张羡之军,除了以赵范,邢道荣等人为首的大部人马去追张允,中了刘琦的埋伏……剩余的兵将中,大部分的兵将都随同张羡去抢攻长沙,而守护大寨的只有其子张怿以及其麾下的两千人马。
刘琦的大军抵达之后,立刻便攻陷了张羡的大寨,那守寨的两千士卒非死即降,张怿不敢抵挡,带领数名亲信,仓惶奔桂阳而去。
而剩下的,便只有张羡本人的军队了。
但刘琦知道,张羡本人的状态此刻也强不到哪去……
他派邢道荣等人尾随追击张允,以为牵制住了长沙郡的主力军,自己随又率领一半人马去偷袭长沙,并派人置书于郡丞邹珂,让他里应外合打开城门,
可殊不知那里正有刘磐和典韦在等着他!
……
长沙城下。
张羡抵达了长沙之后,邹珂便假意打开了城门引他入城,不想在城中埋伏的刘磐和典韦的人马,将张羡之兵大杀特杀,
张羡之军被一击而溃。
而张允和魏延的兵马亦是从后而来,和刘磐夹击张羡之兵。
一场鏖战之后,张羡的兵马死的死,败的败,散的散,降的降,而张羡本人亦是被困在阵中,不能脱逃。
大势尽去。
第二百一十七章 斩草要除根
长沙城下,典韦挥舞着他的那支大铁戟,并率领着一众南蛮军,在敌军阵中往来纵横,硕大的身躯几乎是在平推敌军,走到哪都是披荆斩棘之势。
而南蛮军的将士们则是紧随典韦之后,一个个斗志昂扬,群情激荡,下手亦不手软,比起平日里,其勇猛和战力更是多了几分。
典韦这段时间在战场上的表现,已经深深的得到了崇尚武力的南蛮军士们的认可,越来越多的南蛮营士兵在心中愈发的尊敬武力超群的典韦,
有典韦在战场上,南蛮营中人的战意和士气便会愈发的旺盛,跟随着典韦,诸蛮军士卒只感觉自己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这就是威望!
“兄弟们,跟某家杀!”典韦又劈杀了两名步卒之后,高举长戟,震天高呼:“此一战当屠尽叛逆,还荆南太平!”
他的身后,南蛮营的士卒们亦是轰然应和,犹如潮扑向礁石一般,声音炸裂于夜空之中:“杀啊——!”
被城内和城外的两支兵马包围的张羡,此刻焦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在黑夜中前后来回观瞧,心中既惊恐又绝望。
截断他退路的那支兵马,很明显就是适才前去其寨中偷袭的那支敌军,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邢道荣呢?陈应鲍隆呢?赵范呢?他们不是奉命歼灭这支敌军的吗?
想到这,张羡如坠冰窖,心下寒凉。
眼下的情形,他兵败已属必然!
而且现在的情形,他可不仅仅是战败这么简单,按照目下的形势来看,张羡估计自己连冲出敌阵,逃出升天的机会怕是都没有了。
随着敌军包围圈逐渐缩小,张羡一众的压力也越来越大,放眼环顾,四处皆是南蛮营的兵将和长沙郡军,根本看不到任何一处生机的存在。
敌军震天的呐喊声在周围越响越高,而己方士兵的声势则是在逐渐减小,
到处都是敌军士卒的呼喝:
“汉室王师在此!张羡速速受降!”
“汉室王师在此!张羡速速受降!”
“……”
张羡听着四面八方的喧叫声,再看看身边那些慌乱不已、无所适从的士卒,慢慢的将眼睛闭上,彻底的死心了。
他知道,自己这一次孤注一掷的起兵计划,终究还是以失败告终。
张羡无怎么都想不通,身为南阳张氏族人的他,在荆南筹谋了多年,论及名望和实力,都远胜于山阳刘氏,可为何那刘琦在来了荆南之后,在短短数个月内,就可以收服四郡人心,扩充实力远远达到凌驾于自己的地步!
这到底是为什么?
事到如今,张羡都没有和刘琦正式的见上一面,但他也知道,自己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等待他的只是黑暗与死亡。
可叹山阳刘氏中人,对付自己竟是连刘表都没有亲自出马,只凭两个黄口孺子就收拾了他,
说句实在话,张羡很不服气。
但事到如今,不服气又能如何呢?
是非成败转头空,一切皆随一死化为虚无。
当下,便见张羡拔出佩剑,愣愣的盯着那寬柄剑许久,然后向着自己的脖颈上横放,感慨言道:“天意如此,莫可强求!”
说罢,一剑切下,鲜血溅射于当空。
他的眼睛圆睁,身体逐渐向后靠倒,重重的落在湿地之上。
而那些喊杀之声,则是逐渐远离他的耳膜,渐行渐远,直至完全消失。
张羡去了。
……
荆南之争,随着张羡的自裁而结束了,
长沙方面,刘琦和刘磐在降将赵范等人的协助下,将张羡剩余的兵将全部招降。
击溃张羡之后,刘琦当机立断,命张允和典韦率领一万南蛮营南下,先收复桂阳郡,再收取零陵郡。
两郡的精锐兵将,都已经被张羡带出来攻击长沙郡了,可这些兵将如今不是被刘琦打散消灭,就是被他受降,眼下零陵郡和桂阳郡,地域虽大县城虽多,但留守的都不过是老弱之辈,
派张允和典韦领一万兵卒前往收服,不过是旦夕而定之事。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决不可错过。
其实张羡已死,桂阳郡和零陵郡诸县,只需传檄而定,并不需要特意出兵,但刘琦让张允和典韦领兵前往,其实是有一个特殊的理由。
有一件事需要他们代办。
……
“张羡如今已经授首,张怿仓惶南逃奔回桂阳郡,但眼下桂阳郡并没有精锐兵将镇守,几乎等同于空城,你们此番南下,破桂阳必矣,但破城之后,你们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知道是什么吗?”刘琦问二人道。
张允和典韦彼此互相看了一眼,皆有些没太琢磨明白刘琦的话中之意。
张允沉思了半晌,方才对刘琦拱手言道:“抚境安民,勿使郡内诸县生乱?”
刘琦点了点头,道:“这只是一个方面。”
“清点武库,收缴粮草?”
“亦是一个方面。”
“彻查张羡旧部,重新任免两郡官吏?”
“那是回头我要做的事,与你们无关。”
典韦受不了刘琦和张允打哑谜似的猜谜,急道:“府君,你到底是要典某与张将军所做何事,还请府君尽管吩咐!不要在卖关子了,急煞死个人。”
刘琦微微一笑,赞赏的看了典韦一样,暗道自己终归还是少了几分典韦的直率。
“此番攻克桂阳郡后,张羡的家眷族人,当如何处置?”刘琦来回看向两人道。
张允听了这话,心中不由一紧。
他心中开始仔细掂量了起来。
少时,却听张允犹豫地道:“末将常闻,以德治世者,不绝人之理,以孝治世者,不绝人子嗣,这个张羡虽然可恨,但想来还不至于要绝人之后吧?”
刘琦默默的瞪视着张允,道:“张羡在荆南广布伪书,谎称严君谋反,如今又命丧于我手,南阳张氏和襄阳刘氏两家已成世仇,当此时节,我捉了他的家眷而不杀,难道留着他们日后为张羡报仇么?”
张允闻言依旧是略有些犹豫:“府君,张羡毕竟是南阳张氏中人,尽诛其家眷,恐于府君在南阳郡的名望不利……您毕竟是南阳郡守,日后咱们还得去夺取南阳郡呢。”
典韦豪气地道:“既是府君想要斩草除根,那此事便交给某家去办!这事某家当年在中原常做,别说是张羡一门中人,便是屠戮张羡满门,又有何难?”
刘琦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张允,道:“兄长,你真的是让我深感失望。”
张允苦笑道:“南阳郡乃是光武龙兴之地,门阀林立,望族彼此相守,若尽屠张羡门中人,日后府君若要入驻南阳郡,恐不会为世家所容。”
“不妨事,张羡与我刘氏已是死仇了,况且张羡本人已死在我手里,我此刻若是连灭他族人的手段都没有,日后即使进驻了南阳郡,怕也是难立声势,凭白让人欺负。”
说到这,刘琦顿了顿,道:“兄长只言此事你办的还是办不得,若是办不得,那我只派遣典韦一人前去便是了。”
张允一听这话,浑身顿时一个激灵,急忙拜道:“府君放心,末将当谨遵府君之意,此事尽管交给末将,末将定然将此事办的妥帖!”
南阳张氏毕竟属于望族,而张羡本人亦属当地名士,若非万不得已,张允实在是不想给刘琦当这把屠戮望族的手中刀,
但事情已然到了这一步,刘琦的话中之意已经说得很明白,
若是张允不去,刘琦便会让典韦独自一个人领兵前往。
若是这样的话,张允估计自己今后在刘琦心中的地位也算是完了。
所以眼下,别说是杀南阳张氏一门上下,便是诛除整个南阳郡所有的门阀,张允也得干。
事关他的前程与未来,他不能不去做。
刘琦前世的时候,也读过一些书,知道一些什么君子不害人之亲的典故和名言,
但到了这个时代之后,刘琦才发现做事若是不斩草除根,会给自己和自己的家族带来多么大的隐患。
在这个宗法社会,以家族利益为团体的社会,刘琦杀了张羡之后,若是不将张羡的家族中的宗族全部铲平,那他日所带来后果,绝对是他无法预知的。
不是刘琦心狠,而是这个世界,本就不存在天真和幼稚。
做人做事,一定要斩草除根。
第二百一十八章 快速收心的策略是大度
张允和典韦领了刘琦之令,便率一万兵将前往桂阳郡了,
为了能够让他们能够迅速的拿下两郡之地,刘琦还让桂阳郡的别驾赵范作为向导,引领两人的兵马奔南而行。
同时,刘琦派人将张羡的尸身送往襄阳,并派人在整个荆南,以护君盟宗亲的名义,言‘张羡暗藏祸心,意图自立,割据称王,大逆不道,合该诛除九族云云。’
这个年头,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张羡败了,那便自然会得到这世间的口诛笔伐,以刘氏父子目下的立场,张羡纵然是活着的,在‘名正言顺’这个角度而言,也很难与刘氏父子相抗衡,更不要说他此刻已经死了。
回到了长沙之后,刘琦遂将张羡军中那些已经投靠了他的别部司马,曲军侯等军中重要人员召集到议事厅,并当着他们的面,让沙摩柯将邢道荣押了上来。
邢道荣浑身污渍,血迹斑斑,一脸狼狈之相的被沙摩柯押解上了正厅。
在见到刘琦的一刹那,邢道荣的两只牛眼中瞬时便涌起了泪花,大滴大滴的泪珠流淌在他粗狂的面颊上,
‘噗通’一声,便见他对着刘琦双膝着地的跪了下去,将头向着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下,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这一声力道极大,声音传到刘琦的耳中,让他听了感觉浑身不自在。
他感觉邢道荣那一下用力极大,刘琦甚至都害怕邢道荣这一头过于用力,再把自己给磕死了。
少时,却见邢道荣抬起头,冲着刘琦喊道道:“府君,末将冤枉啊!末将为府君立下大功,府君为何还要派人绑缚末将?”
刘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邢司马,刘某从出仕一来,历经兖州,荆州,司隶数州之地,还真就是第一次见到将军这般厚颜无耻之徒。”
说罢,刘琦向前探了探身子,道:“你假意诈降于我,回去之后与张羡密谋,引我的兵马前往其营,然后让张羡在营中埋伏于我,意图折损我军的兵力,再乘长沙空虚,谏言张羡派兵抢城……若非我早有判断,今日在这堂下被绑缚者,只怕便是刘某人了,对不对?”
邢道荣听了这话,依旧死犟:“府君误会末将了,末将请府君去攻张羡营寨,为的便是能让府君分其众,为府君创造消灭张羡的良机啊……”
厅堂的两旁,张羡军中那些投降的司马、曲军侯等人见邢道荣这般无耻狡辩,脸上尽皆露出了鄙夷之色。
却见一名曲军侯迈步而出,对刘琦道:“禀府君,末将在张羡军中时,曾听邢将军向其进言,言可引府君兵马前往张羡中军,设伏灭之,当时不仅是末将,在场诸将中,多人亦是在场。”
邢道荣闻言,脸色顿时一变,气道:“区彭!你,你竟敢陷害我?”
另外一名曲军侯亦是出班,道:“不只是他,末将也听见了!”
“我也听见!”
“某也听见邢道荣向张羡进言,可谋府君麾下之军,此事千真万确。”
“末将敢用性命担保此事!”
刘琦恍然的‘哦’了一声。
邢道荣气的浑身发抖,他恼羞成怒的来回看着在场诸人,说话的声音明显都有些结巴了:
“你、你们这些、些落井下石之人!你、你们安敢如此?无耻小人!你、你们不会有好、好下场的!”
刘琦笑呵呵地看着邢道荣,道:“邢司马,看来你的人缘,委实不怎么好啊?”
刘琦那充满笑意的脸庞,不知为何,此刻在邢道荣的眼中,却是充斥着满满的杀机。
他犹如瘫痪一样,向着旁边一歪,几乎都要瘫倒在了地上。
他心中明白,这一下可是真的玩完了。
“来人啊。”刘琦对着门口的两名护卫喝斥道。
“在。”
“给邢将军松绑。”
邢道荣此刻已经闭上了眼睛,静待刘琦下令将他处斩,
听了刘琦张口呼唤侍卫,他的心中更加是一阵绝望。
大概过了两秒钟之后,邢道荣猛然睁开了眼睛,诧异的看向刘琦。
他刚才说的是——松绑?
自己应该是没有听错吧?
事实证明,邢道荣确实是没有听错,
站在厅堂口的两名侍卫来到了邢道荣身边,将他身上的绳索去掉。
邢道荣不敢相信地看着刘琦,道:“府君,您这是?”
刘琦站起身,正色道:“邢司马,虽然前番你骗了我,但想来是因为你的宗族家眷尽在零陵郡,全族都在张羡的势力范围,你为保家族安全,不得不如此做,虽然可恨,但终究是情有可原……我这次便放你一马。”
邢道荣闻言如遭雷击,呆立在原地,诧然的看着刘琦,不敢相信这居然是真的。
天底下居然还有这般胸襟之人?
刘琦慢悠悠地道:“不过,这是我第一次允许你背叛,也是最后一次,如今张羡已经覆灭,桂阳和零陵郡收复在即,从今往后,你的宗族家眷,便在我刘氏境内,你已经没有了再叛我的理由,若是你以后再敢有一次叛变,便休怪我无情了……到时候死的,就不是你一个人了,希望你能够牢记。”
邢道荣单膝跪倒,朗声喊道:“府君大恩,邢某无以为报,愿舍此性命,以报府君,从今往后,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这一次的喊声,不但是声音大,而且很明显比之先前的几次表忠时多了许多的诚意,
看来邢道荣这次确实是被刘琦感动了。
刘磐不解的看向刘琦。
邢道荣很明显,是一个胆小怕事,朝秦暮楚的小人,可伯瑜为何要这般的纵容他?
难道是因为他的才干?
可此人虽然外表颇有些名将之姿,但本领实则稀松,并不是可堪大用之人……
那究竟是为了什么?
其实这事也并没有那么难猜,
刘琦之所以纵容邢道荣,并不是因为邢道荣有什么能力,也不是因为刘琦喜欢这个人……相反的,刘琦对于邢道荣这幅嘴脸的人,打心眼里讨厌的不得了。
但张羡死了,剩下了一众兵将,还有一众文武,甚至还有远在桂阳郡和零陵郡支持他的一众郡县官吏。
这些兵将目下都是初降,定然是摸不准刘琦的脉络,他们各个心中忐忑不安,皆处于一个很不稳定的状态。
如今北方事急,刘琦不能在灭掉张羡之后,还在这里花费过多的时间安抚人心,
他需要尽快的将荆南的事情敲定后返回襄阳,与刘表一同想办法,应对在北方由二袁挑起的中原大战。
至于想快速的安定这些降将的心,最好的办法,无疑是展现自己的胸襟,让他们看出自己是一个胸襟宽广之人。
而当众赦免背叛过自己一次的邢道荣,无疑是目下展现自己宽广胸襟的最佳选择。
第二百一十九章 响在背后的温柔声音
邢道荣被刘琦释放了,并重新被刘琦委任以别部司马的军职,受任于军中。
数百年前,刘邦最痛恨的人是雍齿,但刘邦却在成大事之后,重重赏赐了雍齿,用以安定躁动的人心。
为人主者,贵在于稳,敕封自己的仇人,无疑于可令诸人见识到自己的大度,抓住人心,稳定局势。
包括四百多年后李世民重用仇人魏徽,这当中都蕴含着身为人主者变化无常的制衡手段。
……
刘琦释放邢道荣,安定张羡的降兵之心,而另外一面,张允和典韦的大军则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入南境,拿下了桂阳郡的治所郴县,
随后,张允派人向桂阳周边的县城发布檄文,令诸县县令早日纳印来降,当可依旧职留用。
桂阳郡目下本就没有兵将镇守,犹如空郡,对于张允和典韦而言,想要攻下这样的一片疆土,犹如探囊取物一般,毫无难度。
打下桂阳郡不难,可难就难在执行刘琦的那项诛灭张羡满门的任务上。
说实话,直到这个时候,张允的心中对此依旧是有些犹豫的。
杀人张允不怕,问题是他杀人杀的比较稳妥,总得看人脸色的杀。
说来也是,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唉,你刘伯瑜身处高位,敢跟南阳的门阀掰腕子,但为兄我是何等的身份……唉!我不过是襄阳一校尉而已。”
张允心中最担心的,就是怕万一将来刘琦进了南阳郡,当真跟本地的门阀闹出什么事情,他若是抵挡不住门阀的威胁,将自己给卖出去顶罪怎么办?
为人主者,好像最喜欢做这样的事情。
就在张允想东想西,犹豫不决的时候,却见他麾下的一名兵卒急急忙忙的冲到了他面前,拱手道:“禀校尉!出大事了。”
“什么事?讲。”
“典君率领南蛮军百人,手持兵械,去往张氏的府邸,不知所为何事。”
“什么?”
张允一听这话,不由大惊失色,身体一栽歪,差点没从马上栽倒下来。
他本想率兵前往县府,然后再细细筹谋如何去诛灭张羡府中满门,
但没曾想到典韦这蛮子居然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只是自顾自的就去张府屠人了。
他当这是杀猪屠狗吗?玩呢!
那可是屠戮望族啊!
典韦的举动,完全没有给张允任何筹谋的时间,此刻他别无选择了。
张允所有的筹谋和想法,通通不成立,他只能率兵紧随典韦之后,赶紧去张羡的府中屠杀。
若是典韦先将张羡一门屠戮殆尽,而自己没有参与,那刘琦必然深忌于他。
张允眼睛一酸,差点没哭出声来。
一个刘琦,一个典韦,这俩人着实是他的克星啊!
此时此刻,张允只求典韦千万不要下手太快太利落,将张羡满门杀干净了,
一定得剩下几个人给自己砍砍,不然回头让刘琦知道了恐会怀疑自己的用心。
张允活了二十大多,想不到事到临头,居然会让典韦一个莽夫牵着自己的鼻子走。
憋屈。
……
紧赶慢赶,好不容易赶上了一个末尾,
跟着典韦在张府中屠戮了最后几个人,张允勉强吃上口剩饭,算是让刘琦挑不出毛病了。
杀人之后,典韦遂让手下人将张羡府中的那些尸体抬出去处理,
他则是笑呵呵的看向张允,道:“张将军如何这么快就来了?这里有典某一人处理便可,将军事务繁忙,何必特意赶来?你自去郡署处理别的事情便是了。”
“呵。”
张允干巴巴的笑了一声,懒得搭理他。
若不是因为自己打不过他,张允一定一刀剁死这莽汉!
自己这一次真是让典韦给坑惨了。
典韦靠近张允,笑呵呵地道:“张将军,如何耷着脸颊,莫不是怪典某擅自行事,不曾顾及同僚之谊?”
张允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让他离自己远一点。
他现在看见典韦就闹心。
不多时,却见张府的大门口处,赵范领人匆匆走了进来,
行至府内园中,待赵范看到那些被典韦派人运送出府邸的尸体之后,浑身不由一阵哆嗦。
赵范的脸色瞬时间变的有些阴晴不定,他的眼神不知为何,突然显得有些惧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令他感到恐惧异常。
他喉头轻轻一滚,咽了口吐沫。
“赵别驾来了?”张允在里面招呼道。
赵范深吸口气,勉强压住了自己的惧意,面色肃然的走到了张允和典韦的面前,冲他们二人拱手施礼。
“二位将军,赵某已是召集了桂阳郡内的所有官吏,在郡署恭候二位,还请二位将军速速移步,去郡署见诸官,以定桂阳郡之大事。”
张允一正面孔,露出了傲然之相,都:“赵别驾且先去郡署,待某将此间事情处理完毕之后再说。”
全郡官吏皆在郡署恭候,张允却让他们在那边空等,足见其傲气之甚,
赵范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那些从张羡府中往外抬出的尸体,奇道:“张将军,这些人为何死了……”
张允随口道:“某来此处,代表府君招张氏族人去郡署问话,不想张氏族人拒不悔改,不尊吾令不说,还持利器相攻,着实可恶,故而杀之。”
赵范小心翼翼地道:“张氏族中,亦有老幼之辈,难道他们也会持利器来谋害将军?”
张允慢慢的扭过头,一脸深沉的看向赵范,唇角微微一动,露出了一个瘆人的笑容。
“怎么,莫非赵别驾不信我,认为张某是在说谎喽?”
赵范浑身一凛,忙道:“不敢,不敢!”
张允冷冷地看了赵范一眼,随后便转身出了张府,昂首挺胸,显得气势十足,要多霸气便有多霸气,
他此刻完全没有了平日里在刘琦面前低眉顺目的模样,完全是一副跋扈之相,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
典韦走到赵范身边,对他道:“赵别驾为刘府君立下大功,日后定然是前程无量,典某当年,不过是张邈帐下一下卒,却得府君重用,乃有今日风光,府君是个识才之人,定不会亏待你的!”
说罢,典韦伸手拍了拍赵范的肩膀,亦是紧随张允之后走出了府邸。
只是留下赵范一个人站在原地沉思。
……
当天夜里,赵范回到自己的府中,喝了很多的酒,将自己喝的大醉。
他家中的内室中,摆放着其兄长赵昱的牌位。
赵氏乃是桂阳士族,虽为经学门第之家,但传到了赵范这一辈,却是人丁单薄,只剩下他兄弟两人主持家业。
他兄弟二人时逢乱世,更兼家道中落,前几辈积攒的入仕人脉和门路经过几番洗牌,基本被清了,在桂阳郡中根本没有举孝廉的可能。
直到张羡到了桂阳郡后,为拉拢当地经学士人,征辟二人为左膀右臂,以为亲信,方使二人出头。
赵昱和赵范兄弟本以为终于是熬到了出头之日,可谁曾想还未风光几年,张羡便被刘琦一手给灭了,
连其兄长赵昱也被刘琦一箭射杀。
然赵昱是被何人射死的事,赵范一直没有对外名言,
那支射死赵昱的利箭,被拔出来之后,一直被赵范暗藏,不曾于外人知道,并无宣扬。
至今,赵昱的死,也一直是被归属于乱军中的流矢,无人问津,再加上荆南大乱,事件因而逐渐淡了。
赵范没有发丧,只是派人送兄长的尸身回了桂阳郡,草草埋入祖坟,并不曾大操白事。
并不是赵范不想这么做,而实在是他不能这么做。
他若想报仇,就必须委屈隐忍。
喝的迷迷糊糊后,赵范走到赵昱的牌位前,打着酒嗝,身形晃悠道:“兄长,你九泉之下,可是怨弟未曾给你大办白事?非弟不想,实在是弟不敢啊,弟弟好不容易得了刘伯瑜的信任,可以找机会随侍与其身边,若是因为兄长的事情暴露了……翌日,又如何为兄长报仇雪恨?”
说着说着,却见赵范蹲下了身躯,在地上‘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兄长,弟弟目下不能为你报仇,又不能为你治丧,着实是恼恨之极,今日在张府君府内,弟亲眼看见府君家眷被张允和典韦尽屠,却不敢言语一声,弟弟对你不住啊,你九泉之下,一定是恨死我这兄弟了吧?呜呜呜~!兄长啊!”
赵范正哭泣间,突听背后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二弟,天色已晚,二弟切勿这般伤感,恐哭坏了身子。”
第二百二十章 叫你一声嫂嫂
赵范止住了哭声,回头望去。
在他眼前的,却是一个十六七岁左右的姑娘。
“是你?”赵范打着酒嗝嘀咕了一声,随后不屑的将眼神向旁一瞥,道:“你来作甚,我伤感与否与你何干?”
那姑娘年纪虽然不大,但行为与说话瞅着却颇稳重,
她长叹口气,对赵范道:“二弟,夫君已经去了,今后这赵氏门庭还需你一人顶门立柱,切不可伤心过度,弄坏了身子,如此岂不辜负了死去的夫君?”
赵范不耐烦的一摆手,道:“你不过是我兄长未过门的妻室,破败之门尔,依附我赵氏讨饭吃的,有何资格在此劝我!”
那女子闻言脸色一红,眼泪不由在眼眶中来回打转。
“我纵还未过你赵氏之门,但你兄长已与我纳彩问名,按道理而言,我便是你的嫂子,如何唤不得你为二弟?”
赵范站起身,一脸哂笑地看着那女子,打着酒嗝道:“不错,你樊氏昔日亦属桂阳经学之门,与我赵氏算是对户,可惜那都是往昔之事了,如今你樊家遭难破家,族中只余你一个孤寡女子,纵是给我大哥为奴为婢,却也不配!何况为妻乎?”
那女子好意来劝,却被找份这般当面羞辱,又羞又怒,气的浑身哆嗦。
但她忒的好涵养,深吸口气,叹道:“我樊氏因荆蛮之乱而遭族难,我也自知身份微薄配不上令兄,但令兄顾念当年严君提携恩情,执意与我行六礼,议成亲,非是我主动攀附于他的……我今日观你醉酒,本是好意相询,你纵然瞧我不起,不应便是,又何必这般相轻?”
说罢,却见这女子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不错,我本就配不上令兄,如今令兄亦已身死,我又何必留在这里,空自遭人白眼,我来日离开便是了。”
说罢,却见这女子向着赵范施了一礼,转身自去。
赵范看着她婀娜的背影,还有那丰腴的臀部,打了一下酒嗝,一瞬间似是想到了什么。
“你站住!”赵范冲着她大吼了一声。
那女子停住脚步,缓缓转身,不卑不亢地言道:“赵君还是何事指教?”
赵范眯起眼睛,仔细的打量着她。
却见这个还未过门的嫂子虽然年仅十六七岁,但却生的异常美丽,可谓俏颜比春红,皎洁如霜月,一双眸子如那盈盈秋水,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更兼她发育极好,其胸口处山峦高耸,后臀部处曲线分明,端的是不可多得的女子。
赵范心中略有所动,他眼珠子转了三圈,突然膝下一软,向着樊氏女子单膝跪倒,眼眸中泪水喷涌而出,高声哭喊了一声:
“嫂嫂!”
这一句‘嫂嫂’喊出来,只把樊氏给喊懵了。
她惊诧的看着跪倒在地上的赵范,惊讶道:“赵君这是为何?”
赵范抬起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刮,哭道:“我不是人,我适才说的……都是些什么混账话啊!猪狗不如啊!求嫂嫂谅解!”
樊氏呆愣楞地看着赵范,诧异道:“赵君你这是……?”
“嫂嫂还是称呼我为二弟吧!二弟不应该……适才那般对待嫂嫂,其实那并不是我的本心话,只是、只是我这心里憋屈啊!弟弟我这心里苦闷啊!”
说罢,他低下头,用手捂着脸,”呜呜呜”的痛哭了起来。
樊氏本来就是个心软的女子,见赵范这个样子,心中亦是不忍。
她急忙迈步上前,对赵范道:“二弟无需如此,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且于嫂嫂说来,夫君虽然不在了,但咱们却还是一家人。”
赵范一边擦眼泪,一边站起身,转身去往室内的一处暗格中取出一个黑匣子,递送到了樊氏的面前。
樊氏大感不解地看着黑匣子,那当中之一支翎羽箭。
“这是……”
赵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这是取大兄性命的那支利箭!”
“啊?”樊氏一听这话,不由浑身一颤,
她急忙低下身,伸手从那黑匣中将那支翎羽箭取了出来,放在手心中仔细地看着。
“这箭,是何人的?”樊氏低声问赵范道。
赵范深吸口气,对樊氏言道:“嫂嫂请看,这箭支上面,不就是有杀人者的表字么。”
樊氏仔细的看去……
“伯瑜?”
“嫂嫂,且让我为你解释。”
赵范遂将个中之事为樊氏说了一个大概。
樊氏闻言,沉默不语。
“嫂嫂,大兄何等英雄,如今一朝折损在小人手中,我身为他的兄弟,若是不能为兄长报仇,枉为人也。”
樊氏沉默了一会,半晌方才道:“你兄弟随张羡反叛,主动去打人家的城池,反被击败,乃至有此祸患,如今夫君去了,你若是再做执迷,岂非将赵氏一门都陷了进去,这绝非正道,眼下之事,二弟你当吸取教训,辅佐名正言顺的汉家宗亲,借此机会光大赵氏门庭,才是正经大事……”
话还没说完,便听赵范粗暴地打断她道:“你说的这叫什么话?难道我兄长合该死吗?”
樊氏摇了摇头,道:“不是该死,只是你兄弟随张羡谋反,攻打朝廷委任的假节宗亲,确实是做错了,战场上刀剑无眼,如今好不容易弃暗投明,二弟不可……”
“够了!嫂嫂,你说出这般话,难道是不记得我大哥对你的恩情?”
樊氏闻言一愣,
说句实在话,赵昱对她委实不算是有什么恩情。
她樊氏的族人当初虽遭罹难,但家业颇丰,私田甚多,反观他赵氏兄弟,乃是破落士族,虽家有经学文卷,但并无产业支撑。
赵昱非要娶自己的理由,其实樊氏多少也明白一些。
是为了樊氏的家私。
但不论如何,自己族中男长尽覆,自己一个女人如何持家?若非赵昱帮衬,恐怕也难。
这,便也算是恩情吧。
樊氏叹道:“恩情……自然是记得的!”
“你樊氏一门惨遭荆蛮灭户,若非我兄长念及旧情收留于你,依你一女子,早被旁人吞并了产业,哪还有今日这有吃有穿的日子?我兄不嫌弃你卑贱,欲纳你为妻,你不心存感恩,反倒是责备于他,是何道理?”
樊氏被赵范这一顿‘义正言辞’的大道理说的有些无奈。
半晌之后……
“你说的对,是我胡言乱语了。”樊氏长叹口气。
赵范紧紧地盯着她,道:“我兄长既对你有恩,他如今遇害,这仇,你该不该帮他报?”
“我?”樊氏惊诧地看向赵范,道:“为何是我?”
“就凭我叫你一声嫂嫂,就凭我赵家对你有恩情!”
……
长沙郡,长沙县。
自招降了邢道荣之后,张羡的降军在情绪上就变的安稳了,
原本忐忑不安的南部降军,此刻都变的安分守己,任凭刘琦将他们逐渐吸收兼并。
在将张羡麾下的兵将逐渐吸纳之后,刘琦遂又写了一疏,派人送往襄阳,请刘表定夺。
那疏中,是刘琦针对荆南四郡,请示的一个重要改革,希望刘表能够同意。
那就是将荆南四郡分为七郡之地:
将武陵郡中的迁陵、舞阳、沅陵中上游地区的县城分出来,成立沅陵郡。
将桂阳郡南境的曲江、阳山等地分离出来,成立始兴郡。
在零陵郡的北部置邵陵郡。
再加上刘磐统领的长沙郡,刘琦请令,将荆南由四郡之地,划为七郡。
第二百二十一章建立荆南七郡的目地所在
刘琦将四郡之地化为七郡之地的主要原因,是要对荆南进行精细化的开发。
一则在荆南建立七个郡,便可以将原先的四个郡守增至七个,而七个郡署对官员的数量要求,比之原先也自然是有了提高。
其实,这也算是一种故意增添岗位的手段。
北方战乱,南方士人与豪强寒门不断南下,南郡又有蔡蒯为辅,江夏郡亦是要依靠大族黄祖替刘表进行掌控,因而想要在荆北两郡,安插这些从北方流动至荆州的士族和豪强是很难的,
可如今张羡的势力覆灭,荆南所有的官吏可以乘着这个机会全部洗牌,这是一个在荆州安插山阳刘氏宗族和北方士子豪强的大好良机。
重新设立七郡,清楚张羡的势力,重新在七郡安插自己的人,刘琦估算,七个郡守外加其麾下的属官,包括各县的县令、县尉全部乘着战乱重新洗牌……数得上号的最少可以安插二三百个人。
这二三百人,山阳刘氏的宗族占一部分,荆北遗留往荆南的士子和豪强占一部分,另外从荆楚学宫中,再选一批刘氏门生,亦占一部分。
如此一来,整个荆州就形成了以南郡蔡蒯为主力的一方,以江夏的黄氏为主要势力的一方,以及荆南七郡刘氏并其门生,以及北方人士掌权的鼎足式政治结构。
在每一个势力之中,派系势力是不可能完全消除的,只要有人聚集的地方,就存在结党营私,拉帮结伙,大到一个国家,小到一个公司,尽皆如此……这是刘琦两世总结出来的经验。
消灭结党不可能,那就只要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想办法多竖立党派,并让他们的实力尽量都维持在一个水平线上,为人主者于中制衡,将最大的权益和话语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另外,分设七郡之地,在一定程度来讲,还可以更好的控制住荆蛮各部。
设立蛮王的消息已经传达下去了,荆蛮各部的首领皆蠢蠢欲动,而刘琦还打算做的更绝一点。
这个蛮王,他打算以郡为管辖区域设立蛮王的位置,来控制诸蛮部落,
当然,并不是每一届的蛮王都需要满编满员的,
今年根据需求设立一个,第二年在根据需求从另外一个郡在设立一个,当需要全面平衡的时候,就根据郡的管辖,持续赠设,最多设立七个。
荆蛮的资源不足,蛮王一旦上位,必然会凭借新晋的地位大幅度的掠夺其他部落的资源,如此一来诸部落之间就会发生战争,
而一旦发生战争,荆蛮诸部就会需要汉室政府更多的支持。
荆州南部的开发,是一项精细活,时间越长,开发的越深,对于刘琦来说,便越是有利。
荆南七郡,对于山阳刘氏来说,是一片资源广阔的土地,其所带来的效益,每一年都会日新月异。
其实在前几日,以五溪蛮的沙摩呲和沅南蛮的百里玄,就已经派人来给刘琦示好,并有意再派数千蛮兵入长沙郡,供刘琦趋势。
这是武陵梦和沅南蛮在向刘琦表忠,希望能够得到刘琦的支持,让他们能够成功的选上蛮王之位。
荆蛮的生产力低下,人口过多,对于他们而言也是负担,特别是那些咱蛮族中处于底层的劳人口,虽然得到的是最少的食物,但在荆蛮的上层人物中,这些人丁也是负担。
若是能把他们送到刘琦那边,而赚取蛮王的位置,何乐而不为?
荆蛮的首领认为这是好事,刘琦自然也认为这是好事。
暗中向自己示好,递送族中的各种资源,以求能够谋求荆州官方的支持,这就是刘琦想要的效果。
如今只是一个五溪蛮和沅南蛮,但随着时间越长,刘琦自信会有更多的蛮族为了谋求这个位置,而来向自己谗言献媚。
自己只要站在金字塔顶端就是了,至于下面的蛮族中,谁占据金字塔第二层或是第三层的位置,对刘琦来说并不重要。
他只需要蛮族把他像祖宗一样的供着,就足够了。
当然,将荆南增至七郡以及平衡荆蛮的策略,只是刘琦整治荆南战略中的一步,
荆南对于刘琦来说,最重要的还是用以作为后方的仓禀。
而要作为仓禀,首先便是要达到富足的程度。
不说富甲一方,但至少要五谷丰登才是。
……
“兄长,我走之后,荆南的事情就交给你了,零陵、武陵、桂阳三郡,我已经禀明父亲,将三郡皆一分为二,只有你的长沙郡依旧不动,依旧是作为荆南最大的郡,这是让你作为荆南最强大的一部势力,钳制诸郡以防万一,咱们此番在荆南受降的汉人兵士,我都给你留下……但南蛮营,我要带往北方,诸蛮后续送来的屯田士与蛮族兵,你代我操练掌管……日后我在北方需要补充士卒时,找你要人,你可别说没有。”
刘磐心中明白,他名义上虽是长沙郡守,但实际上,等同于节制整个荆南七郡。
他知道事关重大,遂慎重道:“伯瑜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坐镇此处,你和叔父尽管去北方拓展便是。”
刘琦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兄长,还有四件事,你要仔细斟酌去办。”
“何事?”
“第一,便是屯田之事不可落下,这是充实荆南仓禀目下的最佳手段,首要中的首要。”
“伯瑜放心!”
“第二,便是荆楚学宫的事,如今大战初过,各郡百废待兴,本土士族的号召力大幅减弱,眼下正是在荆南诸郡任命外来人士为官的大好时机,同时荆南官吏的任免政策,也多少要有些改动。”
刘磐言道:“这事我知道,如今雒阳太学已废,天下士子再难入京当补郎,而没有补郎补吏,则各郡孝廉恐无法如同原先一般举荐,叔父前番书信于我,雒阳太学无士,则可在长沙学宫的学子中,择以士人而任以诸县官吏,以治军民。”
刘琦笑着道:“学宫中的士子,目下皆算是咱刘氏门人,任之为官并无不可,但不可轻易任之。”
刘磐疑惑道:“伯瑜之意为何?”
“设考,择优者选录。”
“设考?”刘磐闻言诧然道:“这,能行吗?”
刘琦笑道:“怎么不行?雒阳太学生毕业之时,大多也要经过科甲之考,方能为补郎。”
刘磐皱着眉头道:“可问题是,太学生的毕业考试只是为了选补郎,且大多人皆使门路,咱们这可是选官啊。”
刘琦笑道:“我又不是不让他们使钱?若是有人凭关系托你考试作弊,你只管应允就是了。”
“啊?”刘磐满面惊诧的看着刘琦,面上都是不解:“伯瑜,你这是为何?若是允许作弊使钱,那又如何能选出真正的人才?”
“人才不人才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把从学宫出来任官之前需经考评这个规矩定下来……只要大题的规矩确定了,别的事情,以后都好说。”
刘磐还是有些不太理解。
刘琦笑着为他解释道:“若是清平无事之时,地方州郡如此行事,势必会与当地士族产生巨大的摩擦,但眼下荆南叛乱除定,诸族因张羡之事闹的人心惶惶,更兼我们要在荆南重用北地士人,正是不破不立之时,此等时节正是改规矩的最好良机,不可错过。”
刘磐沉思着,缓缓的点了点头。
少时,却听刘琦继续道:“第三件事,是派人结交士燮,这事我在南郡做不来,还需靠兄长在此常与之沟通。”
刘磐恍然的道:“伯瑜是还惦记着你上次与我说的那……占城稻,是么?”
刘琦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刘磐长叹口气,暗自摇了摇头。
一年几熟的稻种,说实在的,刘磐委实觉得是有些开玩笑。
不过既然伯瑜想要,那自己不妨就随他去了。
反正目下荆南的稻种虽不像是刘琦说的那般神奇,但也足够能支撑起荆南的屯田量,而且刘磐还在派人四处寻找新的稻种,那所谓的占城稻种,就看己方的运气吧。
刘琦又对刘磐道:“还有第四件事……你回头帮我查一查赵范这个人的底。”
第二百二十二章 蔡觅的忧愁
刘磐没想到刘琦会说出这样的话,心中未免有些诧异。
在刘磐的印象里,赵范那个人,似乎不错啊。
在招降张羡麾下众人时,他可是个急先锋!
怎么伯瑜不信任他?
“伯瑜,为何让为兄去调查那个赵范?”
刘琦笑道:“赵范这个人,虽然有些能力,但本质上却是朝秦暮楚的小人,我一想当初他投降我的情形,总感觉多少有些怪异别扭,我总觉得这当中应有隐情,只是因为最近事情太多,而且我也需要用他帮我收服桂阳军,故没有去查他,如今大事皆定,差不多也该查查这姓赵的底了。”
刘磐虽然觉得刘琦此举完全没有必要,但他还是答应道:“既然伯瑜觉得此人不可靠,那我便派人去查,只是从何查起?”
刘琦眯起眼睛:“就查一些最基本的事就可以,比如他家族,宗室,亲眷,出仕时间等等,只要事情属实就可以。”
其实刘琦眼下也说不清赵范到底是在哪里出了问题,
只是他知道赵范历史上在投入刘备麾下时,就曾搞出过一些龌龊的小动作,属于那种不安分守己的异端份子。
倒是不能说他对自己一定就不忠心,但防备着一点,肯定是没有坏处的。
就当自己是小人之心了。
……
与刘磐商议了一些细节之后,刘琦遂返回家中。
自打到了荆南之后,刘琦便一直在忙于荆南的各种事务,包括屯田,南蛮,平叛,学宫等事,一项事又一项事,忙的他焦头烂额,甚至没有多少时间回家。
而家中的蔡觅和杜嫣也知道刘琦来荆南是办理大事的,也不打扰他,只是在长沙县的府中,替刘琦操持后方的家事。
张羡派兵攻城的那天,蔡觅和杜嫣也去帮忙了,不过她们不是像蔡琰一样去城南帮着挑水担土,而是领着府内的人在城中,相劝城中的百姓前往城南,相助刘琦守城。
蔡觅对此颇有手段,她并不是以大义和大理去鼓动黔首齐民前往相助守城,而是以她自己的家私许诺做了报酬。
蔡觅许诺以利益,自然是鼓动了很多黔首齐民甘心前往相助守城,可以说那一日在南城守城的人中,有三分之一是蔡觅使钱财使之前往的。
但做了这件事之后,蔡觅却并没有向刘琦提及,但刘琦心中也知道,他很感激蔡觅。
当天晚上回到了家中,刘琦与二女一同用过小食后,对二女表示感激,并与她们互诉衷肠,详谈许久。
不过出乎刘琦意料之外的是,与二女共度的这个夜晚,一向善于言辞的蔡觅不知为何,反倒是沉默寡言,说话甚少,
反倒是平日里少言寡语的杜嫣,成为了今夜与刘琦说话的主要人物,而蔡觅只是偶尔在旁边应上一句,显得心不在焉。
刘琦心中纳闷。
如今大事已定,自己好不容易抽出时间跟她们相聚,阿姐怎么这般心事重重?
她这是怎么了?
时值夜深,刘琦本想留宿于蔡觅那里,但蔡觅却言自己有些不舒服,请刘琦体量一下去杜嫣那边。
刘琦见蔡觅的神情确实有些恍惚,也不强迫,遂留宿于杜嫣房中。
今夜的杜嫣不负人望,给刘琦露了一手绝活。
她让刘琦先进房中等待,自己则是亲自下厨,好像是去为刘琦做什么东西。
刘琦心中暗道我刚吃完饭,又不饿,你如何还要下厨?
但他拗不过杜嫣,只能任凭其去。
……
少时,门开了,却见杜嫣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香气扑鼻的汤食。
“公子,尝尝味道如何?这是妾身亲自挑选食材熬烹的。”杜嫣一脸笑意的用勺子盛出一勺汤,送到了刘琦的嘴边:“尝尝看?”
刘琦闻了闻,那汤中却有浓浓的肉香,引得人食指大动。
却是好久没让杜嫣喂自己吃东西了。
刘琦笑着张嘴含住汤勺,吃了一口。
“滋味如何?”杜嫣的眼眸温柔的看着刘琦,似有期盼。
“灵伊做的汤,自然是好吃的。”
杜嫣闻言笑了,遂一勺一勺的将汤吹凉,喂向刘琦的口中。
被美女伺候着吃东西,这感觉当真是无比快慰,哪怕是偶尔洒出了一点点,杜嫣也会马上用方巾替刘琦擦干净,伺候的很是周到。
封建社会的腐朽生活……其实也不错。
“灵伊,我看阿姐今日似有些心不在焉,问她什么,反应好像都慢了半拍,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杜嫣略略的犹豫了一下,摇头笑道:“哪有,公子真是多心了,觅姐姐只是这几日月事来了,故身体劳累,方至神思不属,哪里会有什么事?”
刘琦又张口吃了一口汤,道:“你们该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瞒着我吧?”
杜嫣轻柔地笑道:“怎么会?如今荆南诸事皆定,比起咱们刚来时安定了不少,正是兴旺之时,公子得志,妾身和觅姐姐欢喜还来不及,哪里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公子真是多心?”
“是吗?”刘琦摇了摇头,笑道:“不见得吧?我看人看事一向是很准的,你们可休要瞒我?”
“怎么会呢……”
吃过一碗汤后,杜嫣随即脱履上榻,跪坐在刘琦的身后,伸手将坐在床榻边的刘琦向后躺下,头部正好枕在杜嫣的大腿上,
他用一双白皙葱玉的手,轻轻的为刘琦揉捏太阳穴以及头部的诸多穴位,让他放松。
刘琦的双脚放在床榻下,枕着杜嫣温暖厚实的大腿,享受着杜嫣的头部按摩,时不时的还被她胸前的山峦触碰到额头,很是惬意的闭上了眼睛。
这才叫生活。
“公子,妾身有一件事想跟你商议。”
“什么事?”刘琦半瞌着眼睛道。
“公子,妾身和蔡姐姐,想暂时住在长沙,先不随公子回襄阳了?可行吗?”
刘琦闻言没有说话,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你们俩,肯定是有事……到底是什么事情,为何不愿说?”
杜嫣急忙道:“真的没有……只是觅姐姐说,北方即将大乱,南郡那边怕是不会太平,公子回了襄阳,怕也是要随刘荆州去打仗的,我们回去了,反而容易置身于战火中,惹公子分心,反不如让我们姐妹待在长沙安全之地,也好让公子安心征战。”
刘琦睁开眼,仔细的看了看面容上方的杜嫣,认真揣摩了她一会,突然笑道:“也罢,既然你们想留在这里,那便留在长沙也好,毕竟襄阳那边……也确实是不太安全。”
“多谢公子!”杜嫣闻言一喜,然后弯下身,捧着刘琦的脸,轻轻的蹭了一下。
刘琦被杜嫣亲昵,不知为何,竟是感到浑身燥热,隐隐的有一种说不出的躁动之情。
而此刻杜嫣美艳的俏脸,在他的眼中,不知不觉竟是显得格外的诱人。
刘琦的口中生津,轻轻的咽了一口唾液,喉头一滚,低声道:“嫣儿,适才你给我喂的汤,是什么汤?”
杜嫣闻言,美丽的脸颊红的似要滴出血来。
“回公子话……那是补汤。”
刘琦看着杜嫣的娇羞模样,不知为何心中一阵荡漾,
“补什么的?”
杜嫣轻轻的俯下身,在刘琦的耳边轻轻的低语了数句……
而她的身体,在她对刘琦耳语的时候,也一直在来回擦拭着刘琦的面颊。
刘琦深吸口气,猛然从杜嫣的腿上坐了起来,
他转身一把拉过杜嫣,嘴角一挑,一脸轻邪笑容地看着杜嫣道:“好呀,跟阿姐待了几个月,她竟是将你给带坏了……竟敢给你家公子使手段?”
杜嫣抿着嘴,羞道:“只许公子欺负妾身,便不许妾身给公子煮汤补补身子么?”
刘琦呵呵一笑,低声道:“今日便要再好好的欺负欺负你,让你知晓,你家公子,可不是那般随意就可以让人滋补的。”
……
大概过了几炷香的时辰,却见房门突然打开,杜嫣一脸羞红的捂着自己的小嘴,飞也似的跑了出来,去寻漱口之地。
而不远处的凉亭内,蔡觅一直静静的坐在里面,看着杜嫣房中的方向,不知为何,眼中露出了几分苦恼与无奈。
“长沙,那个人一定就在长沙。”蔡觅慢悠悠的自言自语道:“我一定要找到他,说什么也得找到他。”
第二百二十四章 后汉书的大纲
刘琦听庞德公的言下之意,似是编纂出了《后汉书》的大略纲要,忙道:“想不到诸位大贤居然已经编纂出了我需要的纲领,那劳烦老师与我过目一下。”
庞德公遂对一旁的五业从事和洽点头示意一下。
和洽将一直捧在手中的一卷缣帛,上前递给了刘琦。
刘琦接过了那卷缣帛,展开仔细的观看了一会,但见上面为书籍所列的大体纲要为本纪、志、表、列传等一百多个篇幅,各个篇幅林林种种都明细。
不得不说,学宫中的诸位从事都用了心,每一篇本纪和列传,显然都是经过认真的揣摩和研究的,涵盖的确实非常全面。
只可惜,这和刘琦预想中的还是有所不同。
半晌之后,却见刘琦将手中的缣帛缓缓合上,对他们道:“这份大纲,恕我不能通过,还需改正。”
这一番话说出来,便见满厅众人皆是吃惊,他们没有想到,苦心研究的大纲,居然就这么被刘琦轻描淡写的直接驳斥了。
按道理来说,这应该已经是众人所能够编纂出的最好最完善的纲要了。
庞德公皱起了眉头,问刘琦道:“伯瑜,你可是真的看仔细了?”
刘琦微微一笑,道:“回老实话,诸公花费心血,辛苦研究之物,刘琦怎么敢不看仔细,只是这纲领却有不善之处,还需改进。”
庞德公闻言不由诧然,旁边的司马徽亦是颇为惊异。
这份书卷总纲,光是他们两人就已经审核了不下三遍,自认为已无疏漏,可刘琦居然还言又不善之处?
这小子……未免有些太狂妄了吧?
他难懂不知道,这在场的诸人,随随便便揪一个出来,都足可称之为大能贤士么?
但毕竟是自己亲命的弟子,当众驳斥他的话,自己的面子上多少也有些挂不住。
待回头私下里再好好的说一说他。
庞德公给刘琦留着面子,但有一个人却笑盈盈的站了出来。
是蔡琰。
在座的所有五业从事,或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一个人质疑刘琦的想法,但蔡琰却没什么顾忌。
在一定的程度上而言,蔡琰所代表的蔡家并不是依附于山阳刘氏,其实更属于一种合作性质的关系。
因而,有些别人不方便办的事,不方便说的话,她敢说。
但蔡琰毕竟是聪慧之女,且自幼受蔡邕悉心教导,自然是懂的与人为善的道理,她虽然觉得刘琦直接否定了诸从事颇为不妥,但说话时还是颇有分寸。
蔡琰起身,冲着刘琦盈盈施礼,柔声道:“府君之训,我等学宫从事自当谨从,只是这份纲领乃是诸位从事与庞公,司马公连日昼夜苦思,几番斟酌方才敲定下来的,不敢说涵盖诸史,但想来亦是有些可取之处的,当然,若是有疏弊之处,还请府君多多指正。”
刘琦听了这话笑了。
蔡琰这话说的很是客气,但个中之意却还有些不服气的意味。
说来也是自己的过失,人家一群学子,苦心商讨拟定了好几日的东西,自己这个当权者过来看了一遍,一句话就给人家全否了,你让人家心中怎么服气?
其实刘琦也并不是真的想否定人家的劳动成果,只是他不想在众人面前夸夸其谈,显得那么没有水平,他只是想先告诉大家这份纲要需要改正,至于具体改哪里,回头他自然会和庞德公细聊。
不过这些学宫中的士人也真是够矫情的,自己也没有完全的否定他们,只是说适当的需要调整,他们就不高兴了?
难道他们做出来的东西,就必须是没有瑕疵,无可挑剔的吗?
刘琦微微一笑,对蔡琰道:“蔡大家之言,甚是有理,刘某随意评说诸君辛劳之作,却是有些不该了。”
蔡琰急忙道:“我等不敢这般作想……其实,诸君并无此意,只是蔡琰一人想听听府君的高见而已。”
司马徽在一旁捋着须子,满意的点了点头,暗赞好个聪慧良善之女。
面对南阳郡守的质疑,她当面站了出来与之对立,却偏偏又不拉在场任何一个人下水,将旁人全部置之于事外,说话又知礼懂进退。
想不到蔡中郎居然教出这么一个女儿来,实属不易。
刘琦转头看向庞德公,道:“老师,那我就说了?”
庞德公点点头:“但说无妨。”
刘琦举起了手中的缣帛,道:“这套《后汉书》,我的意思是从光武帝皇帝时起,集中汉书,史记,汉记等诸部大作,合做此一部史料之策,诸君在当中所列的史事列传,我适才看了一下,内容上倒是无问题,但唯独有一点……”
说到这,刘琦长叹口气,道:“诸君不觉得,这当中的本纪,列传是不是有些依旧在走《东观汉记》和《汉书》的老路?却是没有延伸拓展,没有所谓的创新,在形式上,依旧是与《汉书》相同……我大概看了一遍,却是没有能够超越先贤之作的特点。”
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前汉书》《史记》《东观汉记》等著作既然能够被称之为经典,那就说明这些典籍很难被超越,记载历史的著作,说来说去不过是就是大事记而已,又不能凭空捏造出什么花样,哪里是那么容易超越先贤的?
在场诸五业从事闻言,不由各个在心中对刘琦嗤之以鼻。
这小子仗着自己年轻,身居高位,却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蔡琰听了刘琦的话,心中也不免微微有些失望。
她本以为刘琦当众驳斥,会提出什么高论,没想到却也是些夸夸其谈之语,并没有多少实质性的干货。
刘琦见众人不信,不由微微一笑,道:“我来学宫之前,也大概林列了一些后汉书应有的纲目,这当中有一些与诸公所列重合,有一些却也属于我自己所思,请诸公多多指点。”
说罢,便见刘琦从袖中取出了一卷縑帛。
蔡琰转头看了看庞德公,却见庞德公冲她使了一个眼色。
蔡琰明白了,随即主动上前,接过了刘琦手中縑帛。
蔡琰接过之后,展开来看,顿时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