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三国从单骑入荆州开始TXT下载三国从单骑入荆州开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三国从单骑入荆州开始全文阅读

作者:臊眉耷目     三国从单骑入荆州开始txt下载     三国从单骑入荆州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上雒最后的局面

    刘琦出了屋舍时,正见张允在屋外的空地前来回转圈。

    见刘琦终于出来了,张允急忙上前,问道:“伯瑜,今日感觉如何?”

    刘琦抻个懒腰,仰头看了看日头,居然是久违的精神抖擞。

    也不知是因为他的病是该到了好转之时,还是因为曹操留的药方确实有效。

    “也不知怎么,今日精神甚佳!”

    张允听了这话,笑容略显深沉。

    他向着刘琦的屋舍瞄了一眼,低声道:“佳人在伴,自是不一样。今早的汤药,吃起来是否亦颇香甜?美人熬的药,滋味颇不同否?”

    这话说的,不三不四的……

    分明长了一副关羽的模样,偏偏却喜办谄臣的事儿,但偏偏他还不算是纯粹的谄臣,他又有军事能力,也有政治头脑,可以为主分忧。

    有东汉版和珅的潜质。

    刘琦长叹口气,伸手拍了拍张允的肩膀:“兄长是个能自省的人,你煮的药跟她确实没法比。”

    张允露出些尴尬的笑容。

    “今日精神气好,走!兄长陪我去城外,练几下弓马如何?”

    张允遂道:“为兄的弓马又哪能和伯瑜比?但弟既有此兴致,某家愿意相陪!”

    当下,便命军卒整备弓马,二人率领亲卫们直奔城南而走。

    路上,张允和刘琦闲聊诸事,道:“伯瑜,曹操北上去寻袁绍,请其上雒死谏,这护君之事已是到了最后关头,依你看,袁绍能来司隶吗?”

    “刘琦为张允分析当下的形势:“袁绍既肯让曹操来,那他便是早有准备,为了压倒袁术的势头,他必然集王匡,张杨,鲍信,张邈,刘岱等辈齐至司隶,这可是抢功业的大事,对他而言比前番讨董要重要许多“

    ”而且袁绍若有所动,袁术必不会罢休,他必然会联合孙坚来司隶抢攻,这一次,怕是关东群雄的兵马,就不会在停滞不前了。”

    张允恍然道:“袁绍等人若动,那大司马的幽州兵马,也可畅通无阻,直奔司隶!”

    刘琦点了点头。

    宗亲联盟中的另外一位联盟,也是最有实力的刘虞,因为不愿与袁绍,韩馥等人发生正面冲突,一直被阻隔于河北。

    如今袁绍若是准备集河北群雄南下司隶,刘虞之军必然也可随行。

    需知,刘虞目下坐镇幽州,收揽青徐流民,边贸互市,揽地方望族之心,携乌桓诸部,带甲数万,实力强盛。

    最重要的,刘虞在幽州可节制的诸僚中,有昔日的幽州骑都尉,现任右北平驻军行监军事的奋武将军——蓟侯,公孙瓒。

    历史上的公孙瓒没有参与讨董,但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或许是比孙坚更会让董卓头疼的人。

    公孙瓒虽属辽西公孙大族,出于两千石家,但因为是庶出,其母地位卑贱,因而入仕时的起步不高,只能做郡门下书佐。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公孙瓒和袁绍同病相怜,但同时也是能够奋发图强之人,他身上有一股为了仕途不顾一切拼搏的狠劲。

    从诸事无有忘误到郡守以女妻焉,再到成长为见敌必战、夜间行军的白马长史,文韬武功极盛,目下已两度封侯。

    一个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凭边境军功爬到这个位置上的名门庶子,其声望绝对凌于西凉诸将和吕布所率的并州军校。

    他一旦到了司隶,那就是李傕、郭汜、吕布等人的大敌。

    只是他现在和刘虞的关系,正趋于恶化。

    ……

    二人一边探讨目下的形势,一边往城南走。

    经过刘琦和张允的分析,怕是过不了多久,以袁绍和袁术为首的各路人马,抱愧刘虞的幽州之众,都会临于司隶,而那个时刻,董卓再是凶蛮不可一世,面对这样的阵势,他也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妥协。

    董卓一旦妥协,那这趟护君上雒之行,便可算是予以告终了。

    来到了县南,离张邈麾下司马赵宠屯兵之地不远的地方,刘琦和张允寻了一棵歪脖子树,让人用绳子在树枝上悬挂一靶,两人在百步之外,骑马较技。

    天气已经逐渐暖和起来,但风势依旧多变,在多风的情况下射箭,对弓手的技术和手段,要求非常严格。

    而两个人都是在百步外骑马射靶,就技术上来讲,要比步射困难许多……

    张允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携着长弓向歪脖子树疾冲过去。

    而旁边,一群随行的荆州侍卫则是高声呼喝,举起手中的弓、剑不吝声势的为他们助威。

    只见张允顺着西北方向的风势,迎面向歪脖子树贴近,临入百步,他的坐骑速度便有所放慢。

    张允用嘴巴衔住缰绳,腾出双手来开弓拉弦,他屏住呼吸,聚神瞄准,骤然松开弓弦,只听“嗖”的一声箭响,那一箭犹如一道霹雳射向歪脖子树……

    没有射中摇晃的箭靶,而是射在了歪脖子树的树干上。

    “唉!”

    张允遗憾的用拳头重重一砸大腿,尽显遗憾之情。

    其实,他是故意没有射中的。

    在一众荆州兵士的面前,像张允这样心思细腻、擅长谄媚的人,怎么可能会去真的跟刘琦比拼箭术?

    刘琦的箭术确实是在他之上,但为了确保万一,张允还是要放水。

    他时时注意给刘琦留面子。

    张允射完后,接下来,便是刘琦的了。

    他配好了箭壶,缓缓吸了口气,驱马向着歪脖子树冲去。

    一众荆州军士卒的呼喊声骤然升高,比起适才为张允的呼喊声音更大。

    刘琦同样选择顺着风势的方向前进,然而他在刚近百步的时候,却快速松开缰绳,几乎没有瞄准,提起弓便射出了一箭。

    这一箭没有任何弧度,笔直的向靶子飞去。

    然而这仓促的一箭也没有任何悬念……根本没有挨到靶子的边儿,径直的刺入后方歪脖子树的树干里。

    原本满怀期待和热情的荆州士卒,顿时如同跌入冰谷,喊声也一下子降低了许多。

    刘琦打马返回,尽管这一箭落空,但是他表情十分泰然自若,脸上挂着微笑。

    张允驾马上前,诧然道:“伯瑜,你这是?”

    刘琦微笑道:“兄长执意让我,我又怎好认真呢?”

    张允见自己的行径被刘琦识破了,不由尴尬道:“这话说的,我何时让你了?”

    “你我又非生死相搏,大家彼此切磋一下而已,这当中若是再因身份之差,而有所留手,就太没意思了,不射也罢。”

    张允长叹口气,道:“伯瑜说的是,行,你我再来过!这一次,为兄绝不留手!”

    就在此时,却见一骑荆州士卒飞马奔驰到了二人面前,勒马站定。

    “公子!司马!”

    “何事?”

    那骑卒忙道:“公子,陈留军司马赵宠麾下的士卒,因不满粮秣分发数量,与我粟伯产生了冲突,还打伤了不少我军的分粮军士……”

    “好大胆,我等供其粮粟,他们居然还敢如此行事?欺我南郡无人?”张允闻言大怒。

    刘琦略一沉吟,遂道:“带我去看。”

第一百三十五章 捉拿逃卒

    赵宠那两曲兵马的营盘,坐落在阳人城南,就离刘琦目下和张允比试射术的地方不远。

    因而,在两方发生了流血事件后,最先得到讯息的反倒是在城南的刘琦。

    夏侯惇和曹仁的曲部,屯扎于城东郊外,和城内的孙坚军与荆州军毗邻,但是赵宠虽奉曹操之令留下辅助刘琦,但他实际上并不是曹操的直属军部,而是奉张邈之命,协助曹操进入司隶。

    因此,赵宠和其麾下的一千人马,只能算曹操的友军,而非其下属。

    他特意将其营盘扎在城内,将自己的兵马夏侯惇和曹仁分开,也是为了彰显其陈留郡兵的身份。

    夏侯惇,曹仁,赵宠三军在阳人城驻扎,其部所需的军粮暂时要仰仗刘琦供给。

    但这点对刘琦来说倒是无所谓,因为在上雒护君的最后这个阶段,是需要他去‘帮助袁绍完成迁储驻京’的大事。

    而曹操此番前来所代表的也是袁绍,所以供给这三部军马的粮草,最后毫无疑问袁绍需要来埋单,因为他需要刘琦帮他走完那最关键的一步。

    当下的些许支出,最后都会以其他方式,得到袁绍翻倍的馈赠。

    但刘琦万万没想到,自己给对方提供粮秣,居然还会给出事端来。

    得到消息后,刘琦和张允率领麾下侍卫,快速行往赵宠的营盘。

    赶到了赵宠营盘后,荆州军方面负责分粮的士卒,正在营盘内清点粮秣,而赵宠一方的军医也正在给那些受伤的士卒们查看伤势。

    友军之间发生了争执,不是小事,更何况还产生了流血事件,这与哗变没什么区别。

    按道理来说,这事赵宠自然得给刘琦一个交待。

    得知刘琦亲自过来询问,赵宠不敢怠慢,亲自出帐迎接刘琦,并向刘琦当面致歉。

    “公子,此事是某驭下不严,使那歹卒伤了贵军将士,赵某深感惭愧……公子放心,此事某定然会给公子一个交待!”

    刘琦得知己方的士卒被打伤了,心中很是不悦,但赵宠已做低了姿态,他也不好咄咄逼人。

    “伤我军士者,有几人?”

    赵宠长叹口气,道:“仅一人尔。”

    “伤了我多少军士?”

    赵宠听了刘琦的问话,面部的表情有些为难,似是不太方好说。

    沉默了好一会后,他才缓缓开口:

    “伤贵军分粮的士卒,共十三者……”

    “一个人打伤我军十三个?”听了这话,刘琦略有些动容:“那打伤我军将士者,现在何处?”

    赵宠面露无奈,苦涩道:“此人伤人后,知晓自己触犯了军法,恐我不容他,因而持械出营逃走……公子放心,赵某已是派人去追赶了,断然不会令其走脱!”

    刘琦身后,张允闻言很是不满。

    “赵司马,你此言莫不是诓我等?一个军士,打伤了我军将士后畏罪潜逃,你营中有千卒,难道还拦不住他一个?该不是赵司马有意包庇于他吧?”

    张允的话令赵宠有些惊慌,他匆忙为二人做出了解释:

    “误会了!非是赵某包庇此人,只是事发时,某并不在场,亦是事后闻手下人言之……唉,实是此人豪勇过甚,力大如罴,他打伤人后,奔回帐内取了军械,遂直冲辕门,辕门处有数十士卒上前包围欲擒之,反倒是被他伤了几个,众军士见他勇力卓绝,又无有军令,因而不敢近前,被他乘隙夺路而逃,待大队人马到时,他已是乘乱遁出营了……”

    张允诧然道:“这天下居然还有这等奇人奇事?”

    赵宠的表情不似作伪:“事关重大,某岂敢诓骗诸君?若是不信,公子与司马可去询我营中军士,还有贵军的粟伯可以作证。”

    刘琦转头,冲着身后一名侍卫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去找己方受伤的人求证。

    那侍卫离去后,刘琦又询问赵宠:“赵司马,那伤人者跑了,君可曾派人去追了?”

    赵宠无奈地一叹道:“赵某已经派出麾下精骑去追他了,只是那匹夫勇力过人,只怕赵某麾下之人就是追上了,也未必敢捉拿他。”

    刘琦皱眉道:“此乃何人,竟这般勇猛?”

    赵宠颇是尴尬地道:“此人是我军中招募不足年的军士猛卒,是陈留己吾人,姓典名韦,昔日曾是陈留郡的豪侠之士,后因杀人,而被睢阳县上报至郡里而通缉,改元之后被赦,讨董时我便招揽其入军……”

    刘琦听到这,突然一抬手,挡住了赵宠的话头。

    随后,他看向张允,吩咐道:“张司马,速速派人返回阳人县,调黄忠,魏延,文聘,张任,率领咱们所有的骑士,随你我一同去追典韦。”

    “啊?”张允没想到刘琦居然会对这个典韦有这般大仇,忙道:“让诸将皆去?”

    “都去!”刘琦肯定的点了点头,不容半分质疑。

    他随后对赵宠道:“还请赵司马随我一行,同去捉拿典韦归案。”

    赵宠没想到这个事情居然会闹的这般大,忙道:“这、这、公子何须如此?区区一个逃卒,何劳公子与贵军诸将全都出马?赵某必给公子一个交待!”

    刘琦摇头道:“不必,此人必须我亲自去捉拿,赵司马若是真想对我致歉,那待捉到这个典韦之后,便将其交付与我,任凭我处置,如何?”

    按道理来说,典韦是赵宠军中的军士,就算是犯了军规,也当由赵宠负责处置,哪怕就是斩首,也轮不到刘琦去斩。

    但眼下一则军司马赵宠和刘琦的身份不对等,二则他也知道,刘琦对于袁绍,曹操,张邈等一系人来说,现在至关重要,袁绍现在目下可是得依仗于他。

    赵宠无论如何是得罪不起的。

    “好,便依公子。”

    ……

    在张允派人去阳人传令的时节,赵宠麾下的骑兵也回来了三个人报信。

    典韦是仓促间步行奔逃,因而速度不快,很快就被赵宠的骑兵们追上,但那些骑兵却不敢近前,只是远远的跟着。

    因为得到的将令是擒回来处置,而非格杀,因而他们不敢放箭,只能是远远的跟着。

    稍后,黄忠等人率领骑兵赶至,刘琦遂着赵宠的那两名骑兵为向导,带一众精骑直奔着典韦逃跑的方向追去。

    路上,赵宠一个劲的抱怨道:“早知此獠这般可恶,当初便不招此人来,却是给我惹了这么大的祸事。”

    刘琦也想知道关于典韦的细节,遂问道:“敢问赵司马,这典韦既然有这般勇力,能伤我麾下的十余名军士,为何在贵军中,还只是一个普通的材官?”

第一百三十六章 无法升迁的典韦

    路上,刘琦向赵宠询问了关于典韦的事,赵宠也不瞒他,随即向刘琦做出了详细的解释。

    “刘公子,实不相瞒,那典韦按道理来说,乃是勇猛的豪士,理应重用……然其原先有案底在身,他曾为襄邑人刘氏复仇,杀害了睢阳人李永。”

    刘琦一边纵马,一边细品赵宠的言下之意。

    他觉得这个理由解释不通。

    在汉朝,恣意复仇的豪侠的行为在法律上是不被允许的,杀人者死,乃是高祖入关中咸阳时,约法三章定下的第一条律,此后四百年,汉律虽然在不断变更,但这一条却一直作为汉律的宗旨,从未被移除出去。

    但随着汉朝以经学治国,礼与法之间开始出现了博弈,汉代法律在实施时开始受儒家道德规范的干预。

    由于以家族为单位的宗法社会规定了这个时代的人有为家族付出的义务(复仇也是一种义务),再加上儒家礼教强调的人伦观念,使民间人对复仇大多持肯定态度。

    因而,豪侠典韦替刘氏复仇的行为,在民间,特别是典韦的家乡己吾与邻近的刘氏故乡襄邑,是会得到认可的。

    他杀人后遁逃,一直坚持到改元大赦,去了罪责。

    按道理说,身为豪侠的勇士典韦,为乡人报仇,虽触法律,但于礼并无不合,去罪入了军营,应该是有一番发展……不应该只是一名普通的军卒。

    迎着刘琦疑惑的目光,赵宠无奈的将下话说完。

    “典韦杀的那睢阳人李永,曾任富春长……别人或许不当回事,但张府君,却绝不能……唉!”

    刘琦恍然而悟,这就不奇怪了。

    汉朝县君所辖之县中,万户以上为令,万户以下是为长,富春长是为一县之首。

    被典韦杀死的睢阳人李永昔日最少有三百石的秩俸在身,而在东汉末年,能够担任地方一把手的三百石官,除了那些被‘举贤良行策问’‘军功受任’或是‘因地方需求的特殊选举’外,大部分都是举孝廉出身的。

    桓灵时期,被举贤良的人基本没有,就是有,也不会大费周章的‘问策’出了一个贤良,只是封他个三百石的地方县长,那纯粹就是朝廷闲出屁。

    有军功受任的,例如刘备,即使卸任,大多也会因战事而再次被征调,不会轻易回家赋闲。

    ‘特殊选举’一般都是有大事而进行选举,如‘出使绝境’‘平定战乱’‘黄河决口’等,而能够解决这种问题的,也多是地方大豪,如贾龙、任岐那样的豪强为平马相称帝之乱,不需遵从‘三户法’就可以在地方受任,类似特批。

    像李永这样,中规中矩的按照‘三互法’原则,身为睢阳人,而去富春县上任一把手的,基本就可以定性是走正轨的察举路线出身的。

    也就是说,身为任侠的典韦,为了替人复仇,杀了一个举孝廉出身的士人!

    就算是改元大赦获得免罪,可以投身陈留义军中……但有‘八厨’称号的名士张邈,怎么可能会升迁典韦?

    让一个杀了士人的豪侠,天天在一个有八厨之名的清流名士眼前晃悠?

    或许,这也是典韦日后放弃了郡国级的张邈军——而转投于还是处于依附张邈阶段的曹操——麾下的夏侯惇的原因。

    ……

    刘琦一边纵马,一边在心中暗道:“以目下典韦的心境,遇改元大赦后褪去罪身,从军入伍,本应是想有一番作为的,但他一直被陈留系的军官们刻意打压着……想来今日之事,也是其心中的压抑太多,一时激愤而做出的冲动行径。”

    “不过,此人为替乡人报仇擅杀士族孝廉,我若招降此人,在父亲那边,也得想个办法推搡过去才是。”

    正筹谋着,却见前方一骑飞马向着己方赶来,正是赵宠麾下在前方追踪典韦的骑士。

    “司马!典韦就在前面,他眼下已是离了大道,奔东南小路而走了。”

    黄忠略一沉吟,道:“他定是见无法甩脱那些精骑,故而转大道南下,估计是想蹿入山林,摆脱我等的追逐,若是让其遁入霍阳山脉,再想擒之,只怕是难了。”

    刘琦皱起了眉头,催促道:“加紧去追,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典韦遁走!”

    “诺!”

    ……

    一众人等快马疾驰,奋力追赶了一会,终于是追上了赵宠先前派出去的骑卒,同时也看到了典韦的身影。

    典韦的身手矫健,足力甚捷,此刻正在前方迅速的向着霍阳山的方向快速奔驰着……

    但他脚力再快,耐力再好,终究也是个血肉之躯,跟战马相比,犹是相差甚远。

    赵宠麾下的骑兵,若是想要追上典韦,早在一开始就追上了。

    但由于得到的是生擒之令,那些陈留郡骑士不敢擅使弓弩射之,然近处相搏,又恐被典韦伤了性命,因此只是不远不近的追逐着,只等后方大部人马前来增援。

    刘琦在战马上,依稀地望向典韦的背影。

    他身着札甲,身材庞大,手中持着一根长戟,正在快速的跑着。

    在刘琦的印象中,袁术从虎贲军中带出来的纪灵,是他在这个时代见过身材最为高大壮硕的人。

    但是,这个记录今天被刷新了。

    跟现在正在远处奔跑的典韦相比,纪灵还是小了一号。

    从背影看,刘琦估计典韦的身高可能都快接近两米了,他身材宽大的背影,犹如一只身着甲胄,能够直立行走的巨罴!

    刘琦吩咐张任和魏延:“你二人,引人从左右绕过典韦,在前方拦住他的去路,剩下的人从后面包夹,将其围于马阵之中!”

    张任和魏延领命,随即率领骑兵,从左右包夹而上。

    典韦奔走的时间较长,此刻体力已经不支了,突见张任和魏延的两路骑兵,一左一右从两面包夹,超过他去了前方……

    他心中明白,这是对方的大部人马到了,这是要包夹他的去路,不让自己逃脱。

    典韦是个莽夫实人,做事好凭喜怒,从不计较后果,也不愿多做筹谋。

    他见已经逃脱不了,索性也不跑了。

    典韦站在原地,转过身,将长戟持于胸前,昂首挺胸的站立原地,任凭这些骑兵奔上来将他包夹。

    一众骑兵很快就围绕成了一个大圈,将典韦包围在当中。

    典韦调整了一会因为奔走而不匀称的呼吸,虎目扫视了一圈在场的这些骑兵,最终将目光落在了赵宠身上。

    “赵司马!你当初去己吾招募某家,可并未曾言会有今日之事!”

    他此刻因为奔跑,气息不甚匀称,但声音却依旧如同巨雷,响彻于旷野。

    赵宠被典韦喝斥的面皮发烫,他强自道:“汝违反军规,不分尊卑,伤友军之士,还敢来质问于我?”

    典韦咬牙切齿地道:“某家食大,与寻常人不同,你又不是不知,为何不与调停?况且某自打归于汝麾下后,颇有功劳,汝平日里不提携与某家便罢了,为何还时常打压?某家这也是忍无可忍了!”

    说罢,便见典韦将长戟扎入地上,喝道:“今日之局,有死而已,你们哪个想取某性命,自行上来便是!”

第一百三十七章 熊虎亘阡陌

    典韦的喊声如同巨雷,邀战在场的荆州军将士。

    话音方落,就有两名荆州军骑士纵马而出,一左一右持矛向着典韦冲去。

    不过因为刘琦事先有令,不能伤害典韦的性命,因此他们都是将矛头反持,用没有利刃的后端木棒,去打典韦的脖颈。

    这两骑用矛尾来打自己的举动,落在了典韦的眼里。

    这熊罴大汉眯起眼睛,冷声道:“好!尔等既不打算杀某,那某便也不要汝二人性命!”

    刚说完,那两名骑士已经是一左一右的杀到了典韦的面前。

    奔到典韦面前的同时,他们便用手中的长矛后端,一左一右的打向了典韦的脖颈。

    别看典韦身材犹如巨罴,但动作却非常灵活。

    他不慌不忙,屈膝半蹲,用两只粗壮如木桩的胳膊挡住了那两只矛身。

    “啪~!”

    矛身重重的打在他腕甲上,发出了闷响。

    他的胳膊上虽有护腕,却不代表不会疼。

    若是换成普通人,手腕受到这样的打击,一时半刻肯定是双手发麻,不能再用手做出任何的动作。

    但显然,典韦不仅仅是力大。

    他抗打击的程度也和他的外貌一样,犹如一只巨大的熊罴。

    待两名骑士从典韦身边冲过去的时候,典韦迅速的伸出两只胳膊,一左一右的拽住了那两人的札甲,双臂上坚实的肌肉用力,鼓胀的几乎要将衣布撑破。

    他大喝一声,厉声响彻田野:

    “下来!”

    熊虎亘阡陌!

    那两名骑士感觉自己的身体根本就不受控制,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巨大的力量透过札甲,两个人一起齐刷刷的被典韦从马背上拽了下来。

    两马向前疾驰,但其背上已是无人。

    典韦手中揪住两人,竟是高举双臂让他二人在半空中滞空片刻,然后将双臂向前一掷……

    ‘噗通’一声,那两名骑士狼狈的摔落在地。

    两名骑士的背部着地,即使是有札甲防护,但整个背部还是如同火烧一样的疼,半晌竟爬不起来。

    典韦的表现,远远的超出了场中所有荆州人的预料。

    然赵宠与其麾下的精骑,早就对典韦的手段颇知晓,看见这等情形,丝毫没有诧异。

    典韦这还并非全盛之时,他适才奔跑了数里之地,目下体力流失了大半,处于半力竭的状态。

    典韦对那两个躺在地上的士卒喝道:“看汝二人适才并没有取某性命之意,今日便放过尔等!”

    那两名骑士艰难的从地上起身,身体因为适才那一摔,还在不断的打着哆嗦,他们惊诧的看着典韦,鼓足力气持军械向后方而走。

    黄忠看见这情形,神情深沉。

    他低声叹道:“此等勇武罴士,真我平生仅见。”

    文聘扬声高喝道:“屯长之下,不许上前!”

    显然,在场的荆州诸将士,算是知道典韦的厉害了。

    就在这个时候,典韦的背后,张任和魏延双双纵马而出,持矛奔着典韦冲去。

    他二人亦是遵守将令,没有用矛头打典韦,而是用长矛的末端一左一右,奋力向典韦刺去。

    虽然这样他二人也不敢言胜,典韦适才的表现实在是太过恐怖。

    饶是张任和魏延二人联手,也未必有能战胜他的把握。

    典韦猛然转身,堪堪躲过两人的攻击,放任二人的马匹从自己的身边冲过去。

    “你们两个,在马上偷袭某家!算甚本事!可敢下来比过!”典韦怒吼道。

    魏延听了这话,有一瞬间还真想翻身下马跟典韦打步战。

    张任看向魏延,喝道:“休要理他!你我下马,不是他的对手。”

    魏延闻言一醒,面色微红,点点头。

    他和张任,现在还都不是人生中的全盛之时,张任双十,魏延不过只有十余岁,作战经验都尚不足够,在全盛时期的典韦面前,若要平等交手,绝无打胜的可能。

    二人再次打马冲了过去,一左一右,再次猛次典韦。

    但典韦这一次已经有了准备,他微微屈膝,仔细的观察着二人的来路,待马近身、那两柄一左一右的冲他刺来时,他迅速伸手,一左一右的抓住了那两只长矛。

    那两只长矛的冲刺速度骤然转停。

    张任和魏延在马上的身形一顿,两人胯下的战马还在向前奔驰,但他们因为紧紧的攥着矛身,仓促之下,不得不与战马脱离。

    巨大冲刺惯性骤然停顿,将他二人的手掌也摩擦出血!

    两个人就这样被典韦硬生生的从马上撑杆一般的撑了下来。

    张任和魏延若是放手,让典韦抢走那矛,倒也没事。

    问题偏偏这两个年轻人性格也倔强,明知道自己的力气远不如对方,在矛身被抓的一刻,就会被对方撑下马,但因为武人的傲气与自尊,他们宁可死,却也不打算撤手撒开那长矛。

    远处的黄忠看到,不由长叹口气,随即伸手去摸箭壶中的白色的翎羽……

    张任和魏延落在了地上,身形来回晃动,都要站立不稳,但二人却依旧咬紧牙关没有松手,使劲的拽着那两柄长矛,一左一右的和典韦僵持着……

    虽然他的力气与典韦天差地别。

    典韦来回看着两个年轻后辈,咬牙道:“年纪不大,倒是还都有铮骨!”

    说罢,便见他抬起两只手肘,肱三头肌和手腕用力,熊虎之力向下一撅!

    “咔!”

    “咔嚓!”

    两跟长矛的矛身都被他给撅断了。

    因为用力过大,另外一边的矛身则是留在了张任和魏延的手中。

    典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两只手掌,却也是因为抓那两根矛身,用力过大,而被挤摩的虎口流血。

    他将那两根矛身向着旁边一扔。

    “啊!”魏延大吼一声,持一半的矛身,大步上前去打典韦。

    “还不走?”

    典韦早有防备,他一闪身让过了魏延的短柄矛身,伸出盘大的手掌,照着魏延的侧面拍去。

    “啪——!”

    他这犹如熊掌的一巴掌,打的魏延半边面颊如遭雷击,张口喷出来一口鲜血,脑中眩晕,胃中一阵翻江倒海,差点没吐出来。

    他身形不稳,直接侧栽在了地上。

    典韦举起拳头,对着倒在地上的魏延,意图再打。

    张任见状大将,就要去救。

    刘琦急忙道:“救他!”

    早就已经准备好的黄忠,一箭射出!

    箭如流星,正中典韦举起的那只手的手腕上。

    “啊~~!”

    典韦疼的大吼一声,向后退了两步,而张任则是乘着这个空挡,去救被典韦打晕的魏延。

    典韦咬牙切齿,伸手拔出了手腕上的箭支,转头看去,却见黄忠再次张弓搭箭,对准了自己。

    黄忠一声高呼:“射汝左足!”

    话音落时,便听‘嗖’的一声箭响!

    那支利箭正中于典韦左脚旁的土地上。

    典韦低头看去,大为惊异。

    他下意识的右脚伸出,要向后退一步……

    还没等迈出去,却听黄忠又高声喝道:“射汝右足!”

    话音落时,就又是‘嗖’的一声箭响!

    典韦向后的右脚刚刚落地,便见那支箭射在了自己落地的那只右脚旁边……

    典韦的脸色变的忽红忽白,牙关禁咬,额头上的青筋似都在隐隐跳动!

    他抬头看向对面的黄忠,眸中皆是不甘之色。

    但他知道,眼下这种情况,自己处于敌人包围圈中的开阔地域,没有任何屏障作为遮挡,就连个木盾都没有,而对方却是一个有百步穿杨之能的弓术大家。

    且若对方果有杀自己之心,这围绕着一圈的骑卒全部向场中放箭,自己必死无疑。

    典韦这个人没有太多的弯饶心思,既然输了那就是输了,不过是一条性命,又有何惜哉?

    不过就这么丢了性命,多少有些不甘心。

    张任的战马此刻又调转头,奔着他的主人而去,正好路过典韦身旁。

    典韦胸中憋闷,没有发泄渠道,猛向侧面一挥拳,重重的打在了那匹战马身上。

    那战马一声厮鸣,竟是被典韦一拳打翻在地,四蹄来回抽动,挣扎欲起而不得。

    所有人都不由大惊失色。

    这是什么魑魅凶煞?

    竟能一拳打翻马匹?

    典韦咬牙切齿,看了看适才被他打晕的魏延,和正将魏延拖走的张任……

    若是他现在动手,或许也能在被射杀之前,拼死打碎他俩的头颅,带个陪葬!

    一时间,典韦的双眸中凶光闪烁,双拳紧攥,关节发出‘嘎嘣’声响。

    黄忠经验老道,似乎是隐约看出了典韦的用意,随即将箭瞄准了他的头颅。

    但杀人陪葬的想法在典韦的脑海中只是一过,他攥紧的拳头慢慢又松开了。

    嗨!何需如此?

    这两人看着年纪轻轻,都是弱冠少年,小小年纪就颇有豪勇之气,再过十载,说不得就能成了大器。

    他们不过是奉命行事,各为其主,自己命中该绝,又何必临死前,还要拉上他们上路?

    没甚意思!

    想到这里,典韦仰起头,冲黄忠喊道:“汝弓术不俗,有百步穿杨之能,这场中无有屏障,亦无盾器!某今日必死于你手,但你敢不敢承认,若是正面与你交手,某可未必会输!”

    黄忠架着弓,瞄着典韦,高声回道:“此言不虚。”

    典韦见自己的本领被黄忠承认了,心中倒是舒服了些。

    他也看开了,遂向着地上一坐,大咧咧地道:“某家不怕死,尔等宵小可速杀某,莫要折辱于我!”

    却见刘琦打马上前几步,高声道:“我乃襄阳校尉山阳刘琦,此番奉命率军上雒护君,我此番追你,并不是要杀你,而你打伤我军分粮的军士,此事还没有定论,你需随我回营,说清事情来由,方可处置。”

第一百三十八章 给典韦的承诺

    典韦听了刘琦喊话,心中只是感觉颇为烦躁。

    某家已是任凭尔等杀剐了,如何还非要带回去审讯后再杀呢?

    “尔等此举,莫非是要折辱于某?”典韦的面色阙青,嗓音如雷,怒声喝斥:“若果如此,某家大不了在这拼死与尔等一战!左右都是个死,有甚惧哉?”

    刘琦见典韦理解错了,遂道:“你误会了,非是我要折辱与你,只是我南郡军规严制,以法论功惩过不专权竖私,从不妄杀一人,凡事皆以‘公允’二字为先,若今日之事,你当真有理,我便是赦汝无罪又有何妨?只是你敢跟我回营去说!”

    典韦听了这话,心下微有些犹豫。

    听这小儿之意,只要自己跟他回去了,那自己似乎就能保全性命。

    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要诓骗于某呢?

    若是和他回去,最终他还是要杀了某家,岂不是白走这一糟?

    刘琦见典韦犹豫不决,遂激他道:“枉你也是陈留郡的豪侠之士!竟然连跟我回去详陈事实的勇气也没有,着实可笑……罢了,你既无胆与我回去,那便死在这,我也无所谓。”

    刘琦之所以这么说,实在是他这些年从刘磐身上领悟出了一个真理。

    这些自诩为武人豪侠的,一个个都是要脸不要命的主。

    他们不怕你杀他……就怕你羞辱,侮辱,凌辱他。

    所以,每当刘琦和刘磐持不同意见的时候,刘琦惯用于对付他的招数

    ——就是使劲的侮辱他!

    一侮辱一个准。

    果然,典韦和刘磐在这方面犹如生死兄弟,如出一撤。

    “你说谁人不敢?”典韦黑着脸,从地上站起身,恼怒的冲着刘琦喊道。

    左右不过是个死,大不了便随他回去问话又能如何?

    在这里让他们射死,或是回去让他们斩首,都无所谓……却是不能让这些人小瞧了典某!

    见典韦应诺,文聘随即卓人用绳索上前将典韦绑缚,而其他人则是到场间,救下张任和魏延。

    见典韦肯跟自己回去,刘琦心中松了一口气。

    只要典韦肯跟自己回去,那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刘氏一族收拢人才的阵地,从来都是有进无出的。

    绑缚了典韦后,刘琦遂对赵宠道:“赵司马,此獠我先带回阳人城了,按我军中律法进行审讯处置,不知赵司马可允之否?”

    赵宠闻言苦笑。

    你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我又岂能不允?

    就算是冲着袁府君,张府君,曹奋武等人的面子,赵某又能如何?

    毕竟,这厮只是一个豪侠凶汉,且还不被张府君所喜。

    自然是犯不上为他得罪这位荆州公子的。

    想到这,赵宠冲着刘琦一拱手,道:“此人既伤了贵军士卒,那便交给公子了,要杀要剐,赵某绝不过问,权当我军中从没有此人便是了。”

    刘琦的面上露出了微笑。

    有你这句话,那就够了。

    “多谢赵司马了。”

    ……

    率领众人转回了阳人城后,刘琦便在自军一处帐内,审讯典韦。

    待典韦被带进来的时候,刘琦竟先命人给他解开绳索。

    “典君,请坐。”刘琦对着典韦伸手道。

    他四周有精甲林立,皆持环首刀,更兼黄忠和文聘在场,并不惧他。

    “啊?”

    典韦没想刘琦一反常态,居然对他颇是友善,有些不明所以。

    不是应该审讯杀我的吗?

    “去追典君途中,我也曾听赵宠说起了君之威名,君昔日在己吾,为乡友报仇而杀高门士人,此举虽不可取,却也不失豪迈侠义,刘琦颇有感触。”

    “这、这……你不是要杀某?”典韦有点不太相信。

    刘琦道:“一件事归一件事,我对你的豪侠之举颇为倾仰,但你打伤了我军的粟伯和运粮士卒,此举颇为无礼,我想知道这当中到底是怎么回事?”

    典韦虽是鲁莽之人,但也能听得懂好赖话,他见刘琦不偏不倚,公正的询问与他,随即也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叙述了一遍。

    典韦虽精于武事,却不善于词辩,但所幸事情不太复杂,大概听了一会,刘琦就听明白了。

    赵宠的军中不足千人,按食量,刘琦这边每日给他供应的麦为三斛,差不多有九百斤粮,三什士卒每日食一斗粮,差不多是每人每天一斤麦饭的量。

    就这个时代来说,一人每日一斤饭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

    但这个待遇,跟典韦投军时,赵宠答应他的不太一样。

    典韦身材庞大,又好武事,饭量极大,军中士卒每日的饭量,对他而言也不过是一顿饭的量。

    张邈起兵时,赵宠因闻典韦之名,特派人召其来军中效力的,属于特招,因为典韦是陈留大豪侠,因此赵宠对典韦许诺了不少……升职什么的且不说,但饭食方面,也是保证了他每日最少给他寻常士卒三日的麦量。

    但典韦投军后,张邈闻之后,对此颇是不悦,暗中责备于赵宠。

    如何让一个杀了士人的歹人,入我军中?

    但木已成舟,也就只能如此了。

    有张邈那边的特别叮嘱,赵宠无奈之下,先前许诺给典韦的好处尽皆作废,唯有这饭,还是按照当初投军时协定的供给,但是到了阳人之后,却不一样了。

    因为是荆州方面提供军粮,所以就借此为理由,直接将事前招募典韦时曾许诺的军粮予以削减,每日的分量跟旁人一样。

    按道理来说,三军将士皆平等,这倒是也没什么不对,但问题是赵宠当初招募典韦时,曾有承诺,如今一个都不兑现了,凭白使唤于他,典韦心中自是不悦。

    而典韦去问军中上官,所有人都口辞一致,将少于粮秣的事情推到了荆州军身上。

    典韦性子憨直,这就导致了他勃然大怒,当时就直接去找荆州军运粮的粟伯理论,情急之下还动手打人,最终惹出了祸事。

    听完了之后,刘琦大概听明白了。

    他仔细分析,觉得这件事荆州方面并没有责任,有责任的是典韦自己和赵宠一方。

    典韦的责任在于鲁莽,不问青红皂白,身为普通士卒,搞了特殊……

    当然,军中搞特殊是不对,赵宠军借机想抹了典韦的特殊待遇倒也无可厚非……但你当初是怎么答应人家的?

    既然许诺了,为何又要事后反悔?

    刘琦仔细的想过之后,道:“这件事,我回头自会找赵宠理论,但是典君与我军士卒之间的事,不可不算,所差典君之粮秣,我给你补齐,但典君伤我军卒,今日又打伤我麾下将士,也当予以责罚,你服是不服?”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为将者言必诺,行必果

    刘琦的话,让典韦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不杀自己?

    还要给自己粮秣?

    难不成这是意图想招揽自己?

    不对!若是要招揽自己,又何须惩罚于某?

    典韦是个憨直的人,自然是想不通这个中的奥妙。

    想不通,他便不想,直接问。

    “刘公子,你此举是为何意?”

    刘琦笑了笑道:“我无甚用意,只是按法度行事而已。”

    “赵宠应给予你的粮粟,虽然与我军无关,但你近日之食皆出自我军之手,琦乃是道义之人,这些粮秣我额外补偿给你,你可受得?”

    “这……”听了刘琦这么一说,典韦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说实话,刘琦这么跟他一说,他倒是觉得有些受不得了。

    但刘琦的下话,却变的严厉。

    “但你伤我军士,此事不可不算,你打伤我军粟伯与分粮军士,适才又伤了我的爱士魏延,我若不惩治你,如何服众?”

    刘琦要在典韦面前展现的,就是自己的言出必行,公正无私,言必有诺。

    典韦在赵宠军中,最大的恨,就是恨张邈和赵宠等人因他昔日杀士的行为用功不赏,言而不信。

    身为人主,对待手下之人最大的忌讳便是胡乱许诺,画饼充饥。

    给手下人的赏赐可以不多,甚至可以不给。

    你可以不答应,但要是答应了,那就不能变卦。

    这就好比后世时经营企业,老板给员工定了各种绩效指标考核任务,就算是任务重,奖金提的不高,对于员工来说不是底线问题,他们即使不满,但行为不会对公司造成太大的影响。

    但员工的任务完成了,企业家不给员工发钱,这事便需要另说了!

    我该做的事完成了,你答应的奖金不给……凭什么?

    发生了这样的事,不会有人不怨恨,除非傻。

    望梅止渴的故事,毕竟只是世说新语上的故事,刘琦从来都不真的相信。

    一个主将,当着数万将士扯谎,满嘴跑火车,回头还自以为傲?

    这个故事不知道是说数万曹兵傻,还是曹操傻。

    身为将帅讲究的是言必诺、行必果,不是乱耍小聪明。

    ……

    典韦沉默良久,道:“公子此言,确实公允,你想怎么罚?”

    “我予你鞭刑五十,你可服气?”

    典韦哈哈一笑:“某家皮糙肉厚,五十未免太少!”

    刘琦摇了摇头,道:“恐未必。”

    说罢,他看向一旁的张任,道:“你来执刑。”

    “诺!”

    ……

    暂时处置完了典韦的事,已是傍晚,刘琦返回了自己在阳人的居舍。

    推开房门……看到的是已经收拾好的整洁屋舍。

    刘琦好像好几个月,都没有看到这么整齐干净的房间了。

    舍内案上,摆好了今晚给刘琦用的小食饭菜。

    而做完这一切的杜嫣,似因困乏不堪,斜靠在了刘琦的床榻上,一只手支着额头瞌睡,身子略略的来回摇晃着。

    刘琦原本还打算咳嗽一下示意自己回来了,但看到杜嫣瞌睡,他也不太好意思把她弄醒了。

    刘琦回手关上了房门,走到了床边,俯身仔细的打量着这个疲惫温婉又柔媚的小姐姐。

    刘琦的目光掠过她白皙的脸颊和下巴,又看向她柔嫩的脖颈,以及半躺的曼妙身姿。

    或许是因为斜靠而睡这姿势的原因,她的一双柔腴便不似平日里那般丰挺,反倒是显得有些柔软的乖巧。

    这睡贵妃榻的姿势,竟是将她的风韵味道体现的刚刚好。

    刘琦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着她,心中暗道可惜。

    ——汉朝的深衣襦裙,真的不是很适合她穿。

    以她的形貌气质,黑丝和眼睛,和她才最为搭配。

    刘琦欣赏了一会她的睡姿,目光又落在了她的发簪上。

    那发簪的柄已经折了,是一根断簪。

    汉朝女子未婚及笄后,一般是将一部分头发用簪子固定,但是鬓角的和后脑的头发还是有散发少量梳下来,所以有时也并不是完全散落,也会用发簪去盘。

    “咦?”刘琦看到断簪,下意识说了一声。

    也就在此时,美人细细的呼吸一顿,睁开了眼睛。

    “呀,公子?”

    杜嫣下意识的急忙起身,慌乱的冲刘琦施礼,羞道:“妾身一时疲惫,卧与公子之榻,还请公子多多包涵……恕罪。”

    刘琦无所谓的摇了摇头,道:“不打紧,灵伊,你盘发的簪子,怎么是断的?”

    杜嫣闻言脸色发红。

    她盘发的簪子是前番秦谊欲行非礼时,她挣扎弄断的。

    后被张允所救,来了刘琦军中,一眼望去,到处都是军汉,自然没有能够找新发簪的地方,只能用断簪凑合着。

    但这个中的缘由,她自然是不好意思多说。

    “这是妾身不小心弄的,公子若嫌碍眼,妾身明日散发头发便是了。”

    刘琦微笑道:“何须等到明日?”

    说罢,他一伸手,轻柔的从杜嫣头上拔掉了那柄断簪。

    “呀~!”杜嫣娇柔的一声轻叫。

    没有发簪盘发,便见她一头乌云长发,披散开来,垂落在两肩以及后背,却是别有一番韵味。

    杜嫣咬着嘴唇,看向刘琦的眸中似有幽怨,轻嗔道:“公子,您、您怎怎么这样……”

    刘琦将那断簪收起,笑道:“不需盘了,你这样显得更美。”

    杜嫣闻言,藏于瀑布黑发中的脸颊,不由一阵晕红。

    刘琦见杜嫣低头不说话了,也不追问,道:“灵伊,我卓人弄了一块鹿肉,放在门前,你稍后帮我烹煮一下,然后把案上的小食收拾了,稍后随我去看一个人。”

    杜嫣虽然不知道刘琦要她做鹿肉去看谁,但公子之命,她自然是不能不从,随即便去门口取那鹿肉烹煮去了。

    杜嫣去旁边收拾鹿肉,刘琦遂到屋外招呼过一名侍卫,吩咐了他几句。

    待侍卫走后,刘琦转头看向在院中生火忙活处置鹿肉的杜嫣,心中略略范起了一丝感触。

    能是这天下清平安定,带着她和蔡觅,寻一清净宜人之地,纵情于山水之间,当个没羞没臊的纨绔豪强,倒也不错。

    ……

    阳人城的城东的一处帐篷内,被鞭挞过的典韦趴在帐内,疼的呲牙咧嘴。

    纵然他天生皮糙肉厚,但受了五十下鞭挞,还是被打的皮开肉绽,特别是抽他的人,还是张任。

    在挨过鞭挞之后,随意的被士卒们处理了一下伤口后,便被安置在这帐篷内自处,也没有人来照顾他。

    他不属于荆州系兵将,而且还与荆州人有过节,谁会特意管他?

    不过刘琦言出必行,他按照时间算,将这段时间赵宠拖欠典韦的口粮,全派人都送了过来,堆积在了典韦暂住的帐篷内。

    典韦趴在帐中,看着地上的菰米,不知为何,心中竟泛起了一丝悲凉之感。

    他虽然不算是什么好人,为人粗暴凶恶,多有伤人之行,且还杀过人……但终归骨子里还是有些骨气的。

    改元蒙赦,他本也想投军建功,立下些功业。

    自己在张邈军中也算尽责,这一年来在陈留周边剿贼,颇有功绩,却屡屡不得升迁,反倒是被赵宠越发薄待……

    附庸于曹操的夏侯惇,倒是屡番招募于他,但他觉得曹军并非郡国之军,投之恐有所误,因此亦是犹豫不决。

    可落到如今这般地步,典韦心中不免伤感。

    早知如此,还不如投了夏侯惇呢!

    就在典韦暗自叹息的时候,帐外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典君在否?”

    随着这个声音,肉味与饭香之气,亦是飘入了帐中。

    典韦抬起头,看到的,是携着菰米饭和肉食,来看望他的刘琦。

第一百四十章 荆州军是天下王师

    刘琦的出现令典韦颇感诧异。

    他没想到刘琦居然会亲自来看他。

    “还不曾进小食吧?”刘琦进了帅帐,一边四下观察,一边问他。

    典韦闻言,自嘲的一咧嘴。

    他打伤了荆州系军士,荆州军的将士们恨他还恨不过来,还有谁会想着给他做小食吃?

    不乘他有伤来袭杀他,已算是军纪严明了。

    刘琦带着杜嫣,在一块干净的地方站立,遂转头对帐外喊道:“取一小几来。”

    话音落时,便有荆州系士卒送进帐篷一张小几,而杜嫣则是将本该是刘琦今晚用的菰米与菜摆于其上。

    典韦用双臂支做俯卧撑姿势想要起身,但他刚一动弹,那背上的笞伤因为牵动,便有些流血,把他疼的直呲牙,嘴中发出吸气声。

    刘琦摇头叹息,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且趴着,我这里有上好的创药,替你擦上。”

    “啊!莫拍我!”典韦痛的喊了一声,随后又道:“抹药便大可不必了……”

    “无需多言,你既自诩豪杰之士,行事如何扭捏?”刘琦在他的床榻边坐下,拿出在军医那里取来的创药。

    典韦虽是不太好意思,但听了刘琦的话,也颇的觉得有些有理,也就不抗拒了。

    刘琦掀开他背上的缣布,看了看他裸露背上的笞伤……

    打的还真是血肉模糊。

    张任这小子真是不负众望,一点没有留手。

    其实刘琦也不想让典韦遭这样的罪,但今日白间因为他,致使魏延受伤,军中的粟伯和十几名士卒亦是被他打了,若不让典韦受到惩罚,这对刘琦麾下的将士们不公。

    只有让典韦受了他应有的罪责和刑罚,然后将他收入麾下,才不会招惹三军将士们私下的非议。

    不能因为他勇力卓绝,想将他收为臂助,就搞特殊去当舔狗。

    公子收人,从无舔字一说,大家彼此互相欣赏就足够了。

    身为一个主将,对手下的将士,若是把他们分成了三六九等,行差别对待,那是最要不得的。

    一次两次还好,但时间长了,过多的差别待遇,会有损团队的向心力,也会使大部分的军士暗地对刘琦产生不满,影响他的威望。

    身为一个领导级人物,最起码要在表面上做到不偏不倚,才能最大程度的让所有的人都相信你,支持你,并从内心深处的敬佩你。

    所以,为了自己手下人内部的稳定性,比起招募典韦而言,刘琦让张任揍他一顿反而是更显重要。

    就凭典韦今天这背上的五十道血肉模糊的笞伤,典韦入荆州军,也不会有人能说出他刘琦什么了。

    而且这五十下,也是抽给他典韦自己看的。

    赵宠言而无信,不按军规给他升迁,也不安承诺给他粮秣……

    口说无凭,刘琦就是要让典韦看看,赵宠那些违背军中原则的事情,在他的军中绝不会有,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典韦血肉模糊的后背和地上那几袋子菰米,就是证明。

    刘琦拿出疮药,将药倒在鼻下闻了闻。

    随后,他缓缓将疮药倒在了典韦的背上。

    “啊呀~~!”

    典韦疼的呲牙咧嘴,发出惨叫声,声音之大,把一旁的杜嫣吓了一跳。

    刘琦见长,皱眉喝道:“忍着些,莫叫!偌大的一个汉子,如何这般怕疼?”

    杜嫣见刘琦的手法不行,遂上前轻声道:“还是让妾身替他敷吧。”

    刘琦笑道:“那可不成,这喂药敷药的事,你只许服侍于我一人,别人不可沾手。”

    杜嫣听了这话,心跳竟然是加快了几分,脸又也有些发红。

    公子当着外人的面,这么说……岂不惹旁人误会。

    典韦也是八卦,扭头看了看刘琦和杜嫣,心中暗道:这小子虽然是好心,但人家在这趴着养伤,你却着自家夫人在这说情话……莫不是显摆?

    “灵伊,你去把那鹿肉热切一下,稍后我与典君同食。”

    “诺……”

    少时,刘琦给典韦上完药,道:“此药止血止疼颇快,过了今夜,你背上的伤便可逐渐开始结痂,且好生调养几日,便可康复。”

    典韦再次支撑起了身体,背部虽依旧是火辣辣的烧,但不似刚才那般剧烈的疼痛了。

    他神色复杂的看向刘琦,又转头看看小几上的饭食,问道:“公子为何这般对某?”

    刘琦拿起小几上的两个水囊,递给了典韦一个,道:“军中的酒不多了,我手中就这两个半囊的,分你一袋。”

    这年头,粮食产量低,酒是稀罕物,即便是荆州军中储备的酒,也数量有限,要掰着手指头算着喝,省着喝。

    别的时代不知道,但回汉末研究酿制各种小白酒,那纯粹就是找抽……黄巾起义不反你反谁?

    典韦接过那个酒囊,打开筛子,仰头‘咕咚咕咚’的灌了两口,道声:“痛快!”

    他看向刘琦,道:“公子,某观你虽是士人出身人,然行事却也颇具豪横之气,你想让某家如何?不妨直说,不必藏掖。”

    刘琦也是‘咕咚咕咚’的灌了一口,道:“好,不愧是豪侠之士,就是爽利,实不相瞒,我观典君乃是勇力之士,勇猛非常,乃罴虎之士,想招募君入我军中,不知典君可愿?”

    典韦虽憨直却不傻,他自然是能看出了刘琦的招募之心,遂问道:“敢问公子,既有招募某从军之心,那为何又要严惩,令人鞭笞于某?就不怕某对公子生出怨恨?”

    刘琦眯起了眼睛,肃然道:“招募归招募,规矩归规矩,我南郡军中,有功者赏,有过者惩,岂可因我招募你之事而坏了军规?我若因招募而恕你罪责,让我日后如何统帅三军,如何服众?”

    典韦这一年来在张邈军中,功不得赏,浑浑度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发痛恨那些徇私舞弊,赏罚不明之人。

    所谓的愤青式态度,其实每个人身上都有,在每个时代社会资源都会有所不公,就看不公的程度大小而已,而资源分配不公的大小程度落在每个心态不同的人身上,也会形成不同的情绪,这是不可避免的,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点。

    能够完全看开放下一切的人,几乎不存在。

    对于目下的典韦来说,他的经历就导致他对这方面看的极重,甚至会因为个人情绪,而导致有些许偏颇。

    就好比他如今见刘琦之所为,虽挨了鞭笞,但同时心中也对刘琦的行为产生了一种敬佩之感,事实上这种敬佩对正常人来说是没有必要的。

    但偏偏典韦这一年的经历,让他看重言而有信,赏罚分明。

    少时,却见典韦拱手道:“刘公子,说句实话,君治兵之方,我典韦确实佩服,某家也想投身到君之麾下,只是……只是某身为兖州人士,自还是想投身于本州郡军之中……”

    宗法社会是这个时代的社会性质,人都是以家族为单位在社会上生存,也因此人在守乡土这方面的情节较重,特别是那些以兼并土地为主的大豪强。

    当然也有特殊情况存在,例如东州士因为战事而迁移,或是李典这样的大豪强子弟在本族中因不能占有效资源,想找准机会别图发展的。

    “阁下族中,尚有何人?”刘琦询问道。

    典韦道:“某之家族昔年因战乱而散,父母皆故,某守孝之后,便一人居父母乡土,以助乡间百姓和替人复仇为生计。”

    刘琦心中暗道,如此甚好!

    照这种情况看来,典韦并不是兖州本地的大豪强,只是一个孑然一身的豪侠,他是出于守护乡土之情而留在陈留的。

    对于典韦这样的人来说,收服他的难度要远远小于那些在本州土地兼并土地的大豪,毕竟他没有家族产业和土地财货作为牵挂,他有的只是那一份念乡的地方性意识。

    这个地方性意识,相对比较容易打破。

    用什么打破?

    前程,希望,情谊,军功……太多太多了。

    关羽也是豪侠,因杀人犯法而逃离了河东,漂泊至涿郡后加入了刘备的义军,后赚取了军功,他杀人的事也被赦掉了,但关羽也没有因为乡情而放弃刘备,直到他死。

    “典君,你可知晓我荆州南郡之军,是何军?”刘琦问道。

    典韦下意识地回道:“不就是郡国之军么?”

    “非也,荆州军其实属于天子麾下之王师,按理当位于诸郡国军之上,你可知晓?”

    “王师?”典韦闻言愣住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罴士

    当下,便听刘琦将荆州方面上雒护君的事情,原原本本的以他的角度跟典韦叙述了一遍。

    典韦身于陈留军中,自是也听说过护君之盟的事情,但对个中的深意却不甚了然。

    这年头没有自媒体和报纸,讯息传递不易是其一,而且传递到民间消息的政治意义,也不会有人会对典韦这样的武人进行特殊讲解。

    郡国之首各自行事的目地所在,其实在一定程度,都只有高层人物自己心中知道个中深意,旁人难猜。

    哪像是后世的教育水平普及化,再加上爆炸式的自媒体信息传播,使所有人都成了能够深通政治之道,可以随时掌握全球形势动向的高手……各个网民,都是纵横古今,无所不知。

    典韦这样的豪侠,在政治信息解读方面是弱项。

    原先在他眼中,护君联盟其实跟各镇郡守的作用差不了太多,荆州军和益州军不过就是普通郡国兵尔。

    但通过刘琦对典韦仔细的进行一番深层次的‘洗脑讲解’之后,典韦才发行,原来南郡的郡兵,居然是占据了当下的大义!

    率领他们的汉室宗亲,不但是为各镇郡守所忌,甚至连董卓对他们都忌惮甚深。

    在经过刘琦一番解释后,这拥有护君名义的荆州军,在典韦眼中,确实跟天下王师没什么两样。

    若是能够投入到这样的军队中,前程自然是要远胜于郡国之军。

    在典韦心中,早就已经对张邈军彻底失望,离开张邈军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下一步就看他是要投去哪里的问题。

    本来典韦心中已经决定去投想要招募他的夏侯惇……因为夏侯惇所跟随的曹操,目下依附与张邈,好歹还是兵驻陈留,也算是典韦没有走出家乡。

    但这份乡土之情,在刘琦此刻抛给典韦的橄榄枝面前,就显得过于苍白无力了。

    “我欲成立一支亲军,这亲军之首……琦愿以校尉之礼待之。”

    刘琦缓缓的举起手中的酒囊,道:“不知典君可愿相助,担此任乎?”

    刘琦的表现从一开始,就一直在牵动着典韦的心,此刻他又以王师之名招募。

    与连郡国级军队都算不上的夏侯惇一方相比,让典韦进行选择……但凡不傻,都知道投效在哪边更有发展。

    典韦扭动了一下身躯,挣扎着从床榻上下地,单膝跪地,拱手言道:“前番对公子多有得罪,如蒙不弃,韦愿为公子披荆斩棘,效力疆场!”

    就在这个时候,杜嫣端着切好的鹿肉走到了帐篷口,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却见刘琦满面笑容,伸手将典韦搀扶了起来。

    “典君愿来南郡,实乃刘琦之幸,从明日起,典君便为某之近侍,君若不负我,我必不负于君!”

    说罢,刘琦扬起头,举起酒囊,看着足足比他高了两个头有余的典韦,高声道:“满饮!”

    典韦哈哈大笑,亦是举起酒囊,仰头一饮而尽。

    杜嫣站在帐外,看着刘琦与那名巨汉举酒囊豪饮,男子气概尽显,不由微微有些愣神。

    跟典韦相比,帐内的刘琦身材小了太多,他的身高只到典韦前胸下颚处,显得那样的单薄瘦小。

    但在杜嫣看来,刘琦此刻与典韦对饮时的那股豪迈之气,与那个大汉相比,不逞多让。

    在她看来,甚至还隐隐在其之上。

    杜嫣看了刘琦片刻,方稳定心神,端着鹿肉走入帐内,放在长案上,对刘琦和典韦道:“鹿肉烹熟了,快尝尝。”

    刘琦放下手中的酒囊,看向杜嫣,低声道:“灵伊,有劳。”

    典韦见杜嫣这般绝色,又跟随在刘琦身边,心中有了误会,遂道:“夫人若是不弃,不妨同食?”

    他非是士人出身,少读书,在这礼节方面却是多有欠缺。

    特别是那一声‘夫人’将杜嫣叫了个面颊绯红。

    刘琦也没有反驳典韦,只是看向她:“既是典君相邀,就一起用些吧。”

    杜嫣盈盈一礼,道:“妾身何等身份,岂敢与公子同食,公子和将军且用,妾身先出去了。”

    说罢,低着头匆匆出了帐篷。

    典韦疑惑的问刘琦道:“夫人匆匆离去,莫不是某说错了什么话?”

    刘琦微笑着叹道:“是你那声夫人叫的早了。”

    “嗯?”典韦闻言有点发懵。

    刘琦举起酒囊,和他对饮,但下话没说。

    “对她而言,那声夫人叫的早,但对我而言,却是时机正好。”

    ……

    饮酒食肉之后,刘琦略带微醺的从典韦的帐内撤了出来,

    看见杜嫣在不远处的地方坐着烤火,刘琦走过去,站在她身后,俯身将头低在她的肩膀附近,轻声道:“典君留你在帐内同食,你怎么不应?”

    杜嫣适才有些神思不属,冷不丁的被刘琦在耳边轻轻一喊,方才回过了神。

    她一转头,对上的是刘琦充满笑意的脸。

    近在咫尺,他的脸几乎都要贴到杜嫣脸上了,略带酒味的呼吸亦是迎面扑来。

    杜嫣急忙站起身来,低声道:“妾身不过是公子一婢,典君呼为夫人,妾身无论如何,都是万万不能应的。”

    刘琦不置可否,举起手手中一个小包,道:“适才的鹿肉,典韦食了一大半,我不曾食,余下的不多,你稍后用吧……”

    杜嫣奇道:“公子如何不食?”

    刘琦道:“你给我做的小食饭菜,本就足够,这鹿肉今日是为了典君预备的,你今晚还未用小食,稍后回去可先用之充饥。”

    杜嫣闻言心下一暖……他竟记得自己未用小食。

    杜嫣腹中虽不是很饿,但心中却多有感触。

    这年头肉食极金贵,特别是鹿少有圈养,多为野生,必然是有人费力猎来的,刘琦见肉自己不食,反倒是给自己留着……

    试问杜嫣心中如何不暖?

    两人往回走,到了刘琦的屋舍门前,却有那名适才被刘琦吩咐去办事的侍卫在等他。

    见刘琦回来了,侍卫遂上前低语几句,然后又递给了他一件东西。

    刘琦接过,转身对杜嫣招了招手,道:“随我进来吧。”

    杜嫣仰头看了看天色,略一犹豫,但还是和刘琦走进了舍内。

    入了舍内,刘琦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她,笑道:“明天,可以把头发盘起来给我瞧了。”

    那手中分明是一支木制的发簪,虽有些简单,但至少不是断簪了,可以放心使用。

    女人皆爱美,杜嫣这几日一直在用断簪,头发无法盘的稳固,头饰形貌非常粗糙。

    如今有了这新簪,她苦恼几日的问题终得解决。

    杜嫣微有惊诧,将鹿肉放在案上,伸手接过了刘琦递给她的发簪,心跳加快,此刻心中的暖意更是无以复加。

    “这是公子特意为妾身寻来的?”杜嫣的语气略有激动,不在似平时那般小心谨慎。

    刘琦笑道:“若不是给你寻的,难道我还能用这东西盘发不成?”

第一百四十二章 长于壁咚的汉末公子

    听了刘琦的话,杜嫣的脸越发红润,红润中似还隐藏着几分娇艳,而且她的心还在‘咚咚’的使劲跳。

    刘琦予她鹿肉,发簪,虽皆是平常的衣食之物,但却都是针对她目下之需要所做的赠予,并非随意赠送的钱帛赏赐。

    那是通过观察她的一些小细节,切实所做的贴心之赠。

    这两样东西,给杜嫣的第一感觉,就是刘琦在关注着她,心里疼惜着她。

    杜嫣抿着嘴,心中欢喜,站在原地,似略有些局促。

    刘琦微微一笑,但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转身走向他舍内放置书简的木箱旁,从中抽出一简牍,借着舍内的一盏油灯的光源,坐在床榻之沿,慢慢的翻看起来。

    一边看,刘琦一边对杜嫣道:“饿了吧?案上有清水,就着食些鹿肉,不然一会可就凉了。”

    杜嫣轻轻的‘嗯’了一声,这次她并没有拒绝刘琦的邀食之请。

    杜嫣慢慢落座在舍内的小几前,就着清水,慢慢的食用着那半块切好的鹿肉。

    刘琦不打扰她,只是认真看着手中竹简。

    此时此刻,不知为何,他手中的简牍似乎比美人更能吸引其注意力。

    屋舍内,无其他声响,只有杜嫣咀嚼着鹿肉的微小声音,和刘琦时不时翻动简牍的木牍响动。

    在宁静的夜晚,屋中的两种声音时不时的结合在一起,竟是营造了一种难以言明的安宁祥和氛围。

    按道理来说,杜嫣当着刘琦的面进小食,本当是心中忐忑,难以下咽。

    但不知为何,杜嫣竟惊讶的发现,此刻的她和刘琦在一室之内,竟然没有了往昔的那种拘束和惊慌。

    反倒是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和安全感。

    轻嚼肉时,她不感觉有个男子在侧会令她尴尬,他的存在对杜嫣而言,反倒是那般的理所应当,顺其自然。

    杜嫣实在是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幽暗的黑夜,整个屋舍内只有那一点点的微弱灯光,一点映照在持书的刘琦身上,一面映照在小食的杜嫣身上……

    食完最后一块鹿肉,杜嫣用方巾擦拭了一下略沾有油腻的樱唇。

    这年头,能够食到嫩肉的人是非常幸运的,在杜嫣的记忆中,好像最近的一年里,已经没有尝过肉是什么滋味了。

    杜嫣站起身,冲着刘琦行半礼,轻声道:“妾身谢公子赠食。”

    刘琦依旧是拿着手中的卷册,没有抬头,道:“为何要谢?鹿肉是你烹调的,本当就有你的一份,理所应当。”

    这样的逻辑概念,在杜嫣的认知里,好像从来就不曾有过。

    她深深的看着床榻上静坐的刘琦。

    公子这人……着实是罕见的奇男子。

    片刻的沉默后……

    “公子……妾身先行告退了。”

    “去吧,早些休息,咱们最近可能就要移军,届时或许多有劳累,你需得小心保重。”刘琦拿着简牍,出言关心她道。

    “诺。”杜嫣应了一声,遂转身离去。

    不知为何,在转身离开的一刹那,杜嫣的心中竟然是有些失望。

    在她的潜意识中,骤然间泛起了一个想法,一个令她感觉羞愧自责,恨不能狠狠的抽自己一个耳刮的想法。

    她竟然突然希望刘琦能够叫住她……让她留下。

    杜嫣轻轻的撇了撇螓首,想把这个想法抛掷脑后,脚下也加快了步伐。

    行至门前,她身后的刘琦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叫住她道:“对了,灵伊,还有一事。”

    紧接着,便听刘琦‘啪’的一声扔下手中简牍,迈步跟随她走来。

    杜嫣疑惑地转身看去,却见刘琦已经站在了她面前,正低头微笑看她。

    一瞬间,周遭的空气仿佛有些凝固了。

    刘琦一伸手,却是杵住了杜嫣身后的门板上,而杜嫣则是下意识的背贴门板站立,有些诧异的看着他。

    刘琦微笑道:“灵伊,你还未谢我呢。”

    杜嫣的面对着刘琦,心‘砰砰’直跳。

    “妾、妾身适才已经谢过了公子了……”

    刘琦一边微笑,一边轻轻摇头:“你所谢者,是我赠你小食的那块鹿肉,但簪子的事呢,你怎么不谢?”

    杜嫣低下螓首,低声道:“妾身谢公子赠簪之德……”

    “此时才谢,却是晚了。”

    刘琦一边说话,一边笑着伸出手,托住杜嫣那尖尖的下巴。

    美人的螓首,此刻在刘琦的指尖,似沉重万分。

    杜嫣被刘琦勾住了下巴,一双美眸对视着他,似有迷离之色。

    刘琦看着杜嫣的朱唇,嘴角勾起微笑。

    那是打从杜嫣第一次吹药喂他时,他就一直在惦记的朱唇。

    刘琦的头缓缓落下。

    放纵是如此的沉重,又如此的让人着迷。

    ……

    很快,刘琦屋舍的门‘吱嘎’一声被打开了,杜嫣满面羞红的小跑出来,低头抻裙,快速的向自己的居舍而去。

    刘琦站在门口,用左手的中指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人中和下唇,无奈笑道:“亲一下而已,怎就跑了……嗯,是鹿肉味的。”

    转过身,看到桌案上的被忘记的簪子,刘琦长叹口气:“怎么东西都不拿。”

    ……

    次日清晨,杜嫣依旧是来给刘琦收拾屋子,准备药和早上用的大食,但期间却一直低垂螓首,不敢和刘琦多说一言,对视一下。

    刘琦中间又逗了她两次,她却只是小声的应着,显得很局促。

    刘琦见状,便也不过多的去撩拨他,不过她昨夜落在刘琦屋内的簪子,刘琦还是还给了她。

    把簪子给她时,杜嫣似是楞了楞,但随即还是收下,并无过多赘言。

    ……

    午时过后,刘琦随召集众人去东城的帅帐议事,顺便让众人见了典韦。

    毕竟今后都是同僚了,有些事自然需要说清楚的。

    诸人见典韦随刘琦在帐内,并无诧异。

    毕竟他们先前都见识过典韦的勇武,知晓他本领非凡,刘琦招募他,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典韦似乎事先受到了刘琦的提醒,当先向张任和魏延两人请罪致歉。

    张任倒是还好,然魏延却因仓促之间受了典韦一击,有半边面颊依旧发肿,心中似颇有芥蒂。

    魏延的表情,自然是逃不出刘琦的眼力的,他随即命典韦在帐内脱去衣物,露出被抽的皮开肉绽的背部。

    魏延看见典韦满是伤痕的脊背,颇是吃惊。

    刘琦走到魏延面前,道:“典韦之事,我已令张任行五十鞭笞惩戒,从今往后,大家便是同僚……你乃是荆州军年轻一辈的骁将,日后更可独当一面,为人处世可莫要小心眼,心胸需得放开些才是。”

    魏延拱手道:“延谨记公子教诲。”

    说罢,他走到典韦面前,道:“典君,我技不如君,前番交手输了便是输了,今后典君与我便是同僚,魏某绝不会有疏远恼恨之意。”

    典韦见魏延年纪轻轻,虽然傲气,却也有胸怀,随坦诚相言。

    “闻魏队率乃是南郡骁勇之士,那日一见,确实了得,你败于某家,非是技不如人,实乃生死搏杀经验尚浅,毕竟君还是弱冠之年,碰见没你强的倒好,若是碰见比你高明的,某家观你行径,便乱了手脚,实乃心绪不沉之故,某年轻时,曾几番与黄巾贼交手过招,这些年受人雇佣,也没少干杀人的勾当……君若想胜我,却也不难,日后多加临阵,待到某这般大的年岁,未必会输于典某。”

第一百四十三章 董卓妥协

    典韦的话,其实并没有故意吹捧魏延的意思,他这番话确是发自肺腑的。

    十余岁的年轻人,属于刚刚出道,在与人拼杀的经验严重不足,是正常事。

    相比于力气不及典韦,其实对魏延来说,最重要的是他在战场上的心态。

    对阵时,武艺和气力或许在胜败中只占三四成,反倒是能够决定胜负的心态,足可决定六七成左右胜负。

    冷静的心态事关战斗时的灵活机变,纵有千钧之力,不能保持冷静,一切也是徒然。

    魏延听出了典韦话中的关切之意,心中也不免感激。

    这典韦虽然粗犷了一些,但为人却也实在。

    “日后,还需烦劳典君多多指点。”

    典韦很是爽朗的大笑道:“小事而已,魏君若不弃我粗鄙,日后闲暇之时,某可与君,多多切磋,必令魏君大有进境。”

    刘琦站在一旁,心中颇感安慰。

    张任和魏延……包括在襄阳的黄叙,论及带兵的统帅能力还是武技,目下还都是处于成长的阶段。

    若能由典韦、黄忠这样的人物,在各方面多指点他们,肯定可以让他们成长的更为迅速,逐步成熟。

    刘琦估计,这三个年轻人,若想真正达到可堪大用的程度,怕是最少还需要五年。

    但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为众人引见过典韦后,刘琦遂开始说正事。

    “夏侯惇那边送来了曹操的信,言袁绍集合了王匡,张邈等人,即将率重兵抵达司隶北境,直抵雒阳!袁绍出兵钱,还联合了清河崔氏,兖州边让,太原王氏等大儒,并继续联名各郡经学名士上书,请定两朝之政,并请迁陈王率兵代镇于雒阳,袁术和陈王那边的兵马亦有所动……看来这一次,动静闹的是足够了。”

    一直在仔细打量典韦的蒯越闻言,回过神来,道:“如此,我军亦当开始收拾行囊,整军北上,与袁绍等人会和驻于雒水……此番事成,我等便也可功成返回南郡了。”

    刘琦笑道:“善。”

    ……

    雒阳,相国府中。

    董卓在正厅内,如同老虎圈笼一样的来回走动着。

    他一向狂傲的脸上,今日愁容布面。

    董卓活了六十多年,像今天这么愁苦的情况,不能说没有,但确实非常少见。

    足见当下的局势对他而言,确实非常不妙。

    因董卓执政一年,而情绪压抑的士人集团,终于一朝展现出了其蕴含百年的政治底蕴。

    他们似乎是在向董卓强调,这汉室天下百年来都是由士人执掌,不是你想凭借一朝之功,便可为所欲为的!

    以各州经学士族为首的各家学派,借各郡守的奏疏,纷纷上书于雒阳,强烈宣泄着自己的情绪,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保留雒阳朝堂的奏疏如同雪片子一样堆积在尚书台,数量之多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面对这些奏疏,尚书台还未完成拆阅、裁定、记录、转呈等流程,便有新的奏疏陆续被递至。

    这架势,大有用奏疏压垮尚书台的趋势。

    而以袁绍为代表的士族军阀,比前番联盟讨董时,展现出了更强的凝聚力,各镇兵马纷纷抵达司隶的边境——特别原先曾聚集在酸枣的兖州诸雄,这一次却是一反常态积极向前。

    毫无疑问,这就是各支兵马背后各郡经学世家强力支持的结果。

    更让董卓感到恼怒的,是各郡郡守为了向董卓表示不满,居然拒递计薄。

    雒阳中央和地方,每郡每年要向中央上计薄,里面是地方的行政成绩,包括财政,经济,教育,刑事,民事,盗贼,灾荒等等,一般是在九月和十月间呈报到雒阳。

    但是如今已经转年了两月,别说是上计,便按道理岁末的课郡和岁首的会课评定也应该走完流程了。

    但今年,大汉百多个郡的上计薄到达中央的,竟不足十。

    这就是举孝廉任地方郡守的士人们在集体对雒阳表达强烈的不满——这股力量着实空前巨大。

    董卓有点懵了,各郡不上计薄,他感觉自己犹如瞎子一样,失去了对地方的掌控力。

    这就好像一个是公司的总裁,坐在一个百层的办公楼里,本以为这一切都是他的,可当他有一天心血来潮走出自己的办公室,去视察下层员工的工作情况时,却发现除了他的总裁办公室外,一百层的办公楼办公室集体锁门,没有他能进去的地方。

    上计薄册的不足,代表着雒阳与地方严重脱节。

    ……

    “相国,目下形势,非同小可,相国若在坚持,恐有莫大灾祸,天下士人之力,不可不慎以对。”

    李儒在跟随董卓之前,是弘农王的郎中令,久居司隶,他曾在太学任五经博士,教授那些太学生,自然是非常清楚这些太学中出身的士子,一个个骨子里是多么的倔强,他们各自为政时尚好,一旦让给他们拧成一团,后果不堪设想。

    董卓面色阴沉,只是‘嗯’了一声,算作答应。

    西凉诸将中,以李傕为首。

    他站出来道:“相国,眼下不只是袁绍,王匡,张邈之流,袁术亦是引军从鲁阳而出,孙坚、刘琦、贾龙等在阳人,便是刘虞,也携裹着数万之众抵至河内……四方强兵皆至,我军内忧外患,形势甚是不妙。”

    董卓听到刘虞的名字时,表情略有所动。

    “想不到刘伯安也来了……公孙瓒可在其军中?”

    李傕的表情严肃,道:“公孙瓒亦随军而至。”

    “唉……”

    听到这,董卓少有的露出一丝懊恼,道:“公孙瓒若到,这仗却是难打了……老夫身为相国,难道也只有妥协的份?”

    李儒言:“事实如此,莫可强求,眼下各州诸士一心,相国不可强与争锋,当徐图后计,待将天子和朝堂迁至长安后,再行计较不迟。”

    顿了顿,李儒又道:“相国切忌焦躁,诸事不可疾行,否则,恐步王莽旧路。”

    董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文优此言是也,那依当下之势,老夫该当如何?”

    “保留雒阳朝堂之事,相国只能妥协,如此方可安全迁都至长安,不然以目下各州郡守之气势,相国与他们殊死一战,纵然胜了,只怕亦是惨胜。”

    董卓叹息道:“也只能如此了,既如此,老夫明日廷议,便准了荀爽,蔡邕,马日磾等人的奏疏,留雒阳朝廷宗庙,迁都长安,不强迁司隶诸族,如此他们便没理由跟老夫闹了吧?”

    李儒又道:“宗亲联盟的态度,亦至关重要,留雒阳事乃刘表所提,相国当派人往阳人见刘琦,与其谈判交好。”

    董卓听了这话,不由长叹口气:“老夫真是后悔,当初派刘景升去了荆州担任刺史,真是眼拙!如今惹下这般祸患……罢了,不提了,尔等谁可为使,去荆州军中?”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与荆州议和的使者团

    政治是复杂的,也是多面性的,没有永久的敌人与朋友,不变的是利益与平衡之术。

    在政治上向对手进行妥协,这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相反的反而是一种成熟的表现。

    能屈能伸,方为大器。

    董卓入雒阳的这一年,在执掌上,算是栽了不少的跟头,从废了刘辩杀了何太后那一天开始,他跟东汉的士大夫集团之间就在不停的明争暗斗。

    这期间,董卓赢了几局,但也吃亏不少,但不论输赢,他还没有将天下士族逼迫的众志成城。

    但这一次,天下士族是真的拧成一股绳了。

    面对这么巨大的政治力量,董卓自然也得退避三舍,不会与天下士人发生正面冲突。

    六十多岁的人了,该退让的时候就适当的进行一下退让吧,再硬的铁棍,也会有被掰弯的时候。

    雒阳的朝堂,你们这些士人想要?……好,老夫认输,我给你们留着就是!

    但老夫绝不会给你们留下你们想要的那个雒阳。

    司隶的士人、宗族、小民都不想被老夫迁入关中?可以!

    老夫让你们留在雒阳就是。

    但老夫绝不会让你们在这里待着舒服!

    老夫要让你们求生不得!

    但眼下……还需先和那些刘氏宗亲弄好关系才是。

    宗亲之中,最能惹事的,目测便是在那荆州一方,先找他们和谈。

    “尔等谁愿往荆州军中,与对方详谈议和?”董卓来回打量着诸人问道。

    李儒四下看了众人一圈,迈步出班,道:“相国,儒自归相国门下,尚未有尺寸之功,今愿前往荆州军军营,与刘琦小贼洽谈诸事。”

    董卓眯起了眼睛,仔细的想了想,道:“刘琦……刘表的嫡子是么?端的个狡诈之徒,先生乃我身边少有的亲近谋者,不可轻动,还是留在雒阳辅佐老夫才是。”

    李儒听了这话,不免有些失望。

    他知道,董卓这是对他既用且防,自己在他心中,还不是最值得信赖之人。

    说来也是,李儒是从董卓入京之后,才转投于其门下的,如何能与董卓的西凉旧属相提并论?

    就在这个时候,吕布站了出来。

    “恩相,布保举一人,可以为使。”

    吕布杀丁原,投降董卓之时,董卓任吕布为骑都尉,曾与他发誓结为父子,但那毕竟不过是一种政治上的收揽之举,吕布自然也不会真的将董卓视之为父,故在外人面前时,依旧称之以‘相’,私下方称呼为‘父’。

    董卓看向吕布,奇道:“奉先统御的并州兵将,皆乃是长于征战厮杀的沙场骁士,恐不堪为谈判使者吧?”

    吕布道:“布推举之人,非是并州军中人,乃是雒阳南军中的司马,河内郡人郝萌,现为末将所统管,其人不仅勇力卓绝,亦有辩才,卓其为使,必成大事。”

    其时,董卓在雒阳的兵将有三个势力阵营。

    其中最庞大一势力便是其所统领的西凉军,当中又细分为由凉州诸大豪李傕,张济等人所统领的各路分支人马。

    第二势力,便是昔日由丁原执掌的并州军,而董卓之所以能够统领并州军,全需仰仗在并州军中声望最高的吕布,否则董卓难以驾驭并州一系。

    第三势便是不足七万人数,负责卫戍京师和皇宫的雒阳南北军,昔日皆由何进和何苗统领。

    由于南北两军是在全国各地的壮丁中轮流招募的,人员构成天南海北非常负责,想要控制住,就必须要将其分成地域派系,交由董卓麾下各部战将分别统管,逐渐吸纳收服。

    由于汉朝有浓重的宗法地域性依附特质(说白了就是老乡特别信任老乡),所以南北军中的原并州系以及司隶北部系的将官,皆由出身于九原的吕布统管。

    例如,出身于并州雁门马邑,以从事身份在京中接受何进领导的张辽,便代表雒阳军中的并州一系归属吕布。张辽昔日在京中,曾因在河北募兵之功,为何进看重。

    以此类推:董卓若想控制并州军一系,需仰仗吕布;同时,并州军中的雒阳一系,吕布若想完全控制,则需仰仗张辽。

    厉历史上,从雒阳伊始到下邳城投曹,张辽在吕布军中其实一直都是处于相对独立的状态的,就好比孙坚之与袁术,公孙瓒之与刘虞一样(在吕布投奔张杨的前后期,张辽就已经是遥领北地的两千石太守,有开府之权,具备了作为一方诸侯的政治名义)

    而目下和张辽一样,属于独立在吕布麾下的雒阳军系中,还有司隶河内系掌军者郝萌,吕布此番推荐的人就是他。

    董卓听了之后,偌大的头摇的如同拨浪鼓:“不可,雒阳军系中人,非老夫嫡系,奉先举荐之人大大不妥,绝不可用。”

    吕布见董卓不答应,脸上露出了失望之色。

    他倒不是想真心推荐郝萌为使,实在是想乘机将郝萌支出雒阳,然后去办一件羞为旁人所道的秘密事。

    对于李儒或是吕布,包括雒阳一系,董卓其实都是不信任的。

    眼下这个节骨眼,董卓心中所信任的人,只有西凉军一系中人。

    他环视了众人一圈之后,最终把目光落在了李傕的身上。

    “汝可为使!”董卓指了指李傕,肯定的道。

    “啊?”李傕闻言顿时一惊。

    他是西凉军的重镇大将,董卓如何可让他为使者?

    “这,相国,末将恐不堪此任……”

    还没等李傕说完,便见董卓随意的挥了挥手,道:“让你去便去,无需赘言!”

    其实董卓也知道,用李傕为使并不合适,但值此时刻,他也没有办法了。

    毕竟能够被他所信任的西凉诸将中,李傕在政治敏感度上,就算是比较不错的了,其他的一个比一个差。

    历史上董卓也是以李傕作为使者,去向孙坚提议联姻的,由此可见董卓麾下可信赖的善辩之士,是多么的匮乏。

    能得到他信任的凉州军人,浑身都散发着浓浓额政治菜鸡的气息。

    李傕想了想,道:“相国若要我去,还请派一人协助。”

    “谁?”

    “讨虏校尉贾诩,现听命于牛将军麾下……”

    董卓闻言皱了皱眉,道:“是他?武威贾氏,亦是儒学豪门之后……罢了,让他随你同去。”

    李傕忙道:“诺……末将这便去准备。”

    李儒在旁边又谏言道:“与荆州人议和,不可仅派凉州一系人,相国可在朝中,寻一信得过的经学名士之臣为副使,随同李将军同往,也算是向那些朝中士臣展现相国此番与护君之盟中人谈判之诚。”

    董卓搓着双手,冷声道:“此言甚善……这人选,且待老夫细细思之,再做定论。”

    又商量了一会其他的军务和政务,众人随即各自离去,但董卓却是叫住了吕布。

    “奉先,你且留下,老夫有事问你。”

    如此,众人皆去,只有吕布一人被董卓留在暖阁。

    “奉先,老夫且问你,汝并州军中可是有个叫魏续的?”

    吕布不知道董卓为何突然提起他,遂道:“此人乃布之妻兄,义父怎么问起他了?”

    董卓的眼睛微眯,笑道:“听说,他前番在阳人一战,似乎是与胡轸一同为孙坚所擒了,可有此事?”

第一百四十五章 父子还是父子

    听了董卓的话,吕布的心顿时一沉。

    他明白,只怕是要有祸事。

    吕布颇为踌躇的看了董卓一眼,拱手言道:“魏续被孙坚所擒……确有此事。”

    吕布归附董卓虽仅有一年,但他心中对董卓还是比较了解的。

    吕布知道这老儿表面看似豪放,实在内心多谋善断,颇有诡诈之道。

    在他面前,一定要言辞谨慎,步步小心,且不能有所藏匿,才可去其疑惑,不被抓住把柄。

    魏续被刘琦放回来的事情,既然已经被董卓知道了,那就必须要赶快向他禀明实情。

    想法只是一瞬间的事。

    便见吕布拱手道:“义父听禀,魏续随末将出战,被困于梁县之谷,为孙坚生擒之事确实属实,不过他并未弃节求饶,辱我军威,是彼军惧怕义父之威,并知他乃孩儿妻兄,不欲与我等结仇,故放其归雒阳,还请义父明察才是。”

    董卓闻言哈哈大笑,道:“奉先之言,老夫自然是信的,当初老夫许诺以亲子待你,那自然是言出必行,绝无反复,奉先便如老夫亲儿,老夫岂能不信你?”

    说罢,便见董卓站起身,拍了拍吕布的肩膀,道:“你追随老夫一年,多有辛劳,如今却还只是个亭侯,多有委屈……放心,待迁都事后,老夫便敕汝为县侯……河内诸县临近并州汝祖居之地,食邑丰厚,到时或为轵侯、或为怀侯,或为温侯,吾儿自选之!”

    吕布心下松了口气,忙道:“多谢义父恩德。”

    但是这口气,显然还是松早了。

    却听董卓继续道:“不过老夫有些奇怪,刘琦放了魏续,若是忌惮老夫之威,那为何他不救胡轸?”

    吕布:“这……”

    董卓又道:“前几日,阳人城那边又有胡轸麾下的两名军侯,带着胡轸的首级返回雒阳,言魏续本是要被斩杀的,只是有那山阳人刘琦,闻魏续乃是吾儿之亲,特从孙坚手中将他保下,而那两名军侯,亦是谎报与奉先有亲,才被赦免不杀的。”

    吕布听了这话,额头上冷汗直冒。

    董卓这话中之意,表达的再明白不过了。

    他慌忙道:“义父,孩儿冤枉,布与荆楚之人,从无往来,还请义父勿要听信他人挑拨之言!”

    董卓哈哈大笑,豪爽道:“老夫如何能不信你?那两名胡言乱语的军侯,老夫当时就命人处决了他们,奉先安心,今后再有人敢随意诽谤于你,离间你我父子之情,自有为父替汝做主!”

    吕布长出了一口气,道:“多谢义父!义父放心!此事孩儿一定会查个清楚,给义父一个交待。”

    董卓满意的点点头,道:“如此甚好,去吧。”

    吕布千恩万谢后,方才离开相府的暖阁。

    董卓满面的笑意,在吕布离开暖阁之后,却逐渐变的凝固了。

    “来人。”

    “在。”

    “稍后吕布若领人来拜府,只需传话与他……明白了吧?”

    “诺。”

    董卓指了指那名侍卫,又道:“还有……今晚,让雒阳南军的张辽,到府上见我。”

    “诺!”

    ……

    吕布回府之后,立刻派人找来了魏续。

    魏续见了吕布,还未等见礼,便见吕布劈头盖脸的冲他喊道:“那刘琦小儿与你到底说了什么?你不可隐瞒,务必从事招来!”

    魏续听了这话大惊,哆嗦道:“我、我没隐瞒什么啊,不过就是他听说了相国和君侯之威名,怕会结仇,故不敢杀我……”

    “哪有这么简单?事到如今,你还敢瞒我?”吕布执起手中的酒爵,直接冲着魏续扔去,但却被魏续躲过了。

    若是不看在魏续乃是妻子之兄,吕布非上前一巴掌打翻他不可,就不仅仅是扔一爵那么简单了。

    “你可知道,那刘琦不仅是没有杀你,他还留了两名胡轸的军侯性命,让他们持着胡轸首级回了雒阳,相国如今全都知道了,你若再不说实话,怕是你我皆死无葬身之地!”

    魏续一听,不由吓得浑身冷汗直流。

    “还有两个活着呢?这刘家小子,如何这般诡诈?原来他不只是留下了我一个人的性命……我怎么毫不知情?”

    吕布气的咬牙切齿,道:“还不与我明说!”

    魏续这次可不敢再有所隐瞒了。

    他随即将刘琦请他喝酒,礼遇与他,并言想通过他结交吕布,日后让吕布若有不如意,可往南郡相投的种种说辞,尽皆说给吕布听。

    吕布听的胸口隐隐作痛,差点没犯了心病!

    真是好险,若非今日董卓出言点他,这些事若再是隐瞒下去,日后必生出大事!

    吕布冲着魏续吼道:“如此大事,你初回雒阳时,为何不与我说?”

    魏续苦涩道:“那姓刘的小子胡言乱语,还想让君侯去南郡,这话我又能如何能与君侯说明?”

    “呯!”

    却见吕布一拳捶打在长案上,喝道:“你也不仔细想想,那刘琦与你说这些,摆明了便是挑拨,你回来不与我言明,他若是派人将这些谣言散布于雒阳,待相国闻之,召汝过去训话,你若是承认了,岂不陷我于绝境?”

    魏续急道:“事到如今,却该如何是好?”

    吕布急忙起身,道:“相国思虑缜密,在他面前,隐瞒无用!他虽不会被刘琦所骗,但迁延日久,恐惹疑心,你速随我去相国府邸,言明个中诸事,请相国定罪!”

    “啊?”魏续听了这话,不由浑身发颤。

    “相国,该不会、不会杀了我吧?”

    吕布没有说话,其实这事他也说不准。

    但眼下杀不杀魏续已经不是大事了,关键是不要把吕布自己牵扯进去才是。

    死个把妻兄就死了吧。

    吕布站起身,淡淡道:“不会,你毕竟是我妻兄,而某与相国,亦有父子情谊,相国冲着我的面子,也不会难为与你的,只要你说实话就行。”

    说罢,吕布遂起身,也不管魏续答不答应,拽起他便直往相府而去。

    两人来至董卓府门前,却有董卓麾下侍卫在府邸门口静待。

    看吕布来了,那人遂上前道:“君侯,可是来拜见相国?”

    吕布忙道:“正是如此,还请通禀。”

    那侍卫道:“相国命属下转达君侯,君侯若是领人来了,不需入府,自行回去便可,相国言,君侯与相国有父子之谊,荆楚鼠辈的挑唆之策,相国绝不会信,也绝不会疑,相国让君侯好生安心,日后父子还是父子,君臣还是君臣。”

    吕布闻言,愣在原地半晌,终是懊恼的长叹了口气。

    魏续在一旁道:“君侯如何叹息?相国并不疑君侯,岂不是天大的好事?”

    吕布突然转头,一双虎目紧紧的盯着魏续。

    那目光阴冷异常,只把魏续瞪的浑身发寒,静若寒蝉不敢再吱声了。

    “若非你乃某连襟,我恨不能现在就杀了你!”吕布咬牙切齿的说完,转身就走。

    魏续呆愣在原地片刻,转头疑惑的看向吕布,心中暗道:我怎么了我?董相国明明已经看破了这挑唆之计,不疑你了,你还紧张个什么?

    魏续不知董卓,但吕布却深知其秉性。

    刘琦的挑唆之计,董卓自然能够识破,这点吕布深信不疑。

    但魏续回到雒阳之后,吕布没有第一时间领魏续来向董卓解释,这一点令董卓非常愤怒。

    这事跟刘琦没有任何关系,在董卓看来,这是吕布自己藏有什么小心思。

    难道你想给自己留什么后手不成?

    其实若是魏续肯早对吕布说实话,吕布绝不会范下这样的错误。

    但很可惜,魏续对吕布有所隐瞒,导致吕布的动作慢了半步。

    刘琦其实也不会想到,他设下的计谋虽然没有骗过董卓和吕布,但是却因为魏续的藏私,而使事情走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第一百四十六章 这李傕甚烦

    刘琦今日正在屋舍中静坐,他手中持着刘表送给他一份《周髀算经》的副本,翻来覆去的看了好一会,随手‘啪’的一声扔在床榻上,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最不喜欢学的,就是数术了……唉,穿越之前不知道,汉朝人的数学水平有这么高。”

    刘琦斜眼扫了一眼那卷《周髀算经》,又转头看了看自己放置于箱子内的其他简牍,深感无聊。

    在这个时代,书卷简牍真是的奢侈品。

    所有的文字经典都要靠手抄,所以在市面上根本就买不到,就算以刘琦这样的身世,属于他个人的经学书卷也不过只有三箱而已。

    这三箱经卷典藏陪着他南下北上,事到如今,差不多都已经要被刘琦给翻烂了。

    刘琦身为刺史公子,可以要求手下的兵卒去给他弄吃弄喝,甚至让他们给自己抢女人都不是难事。

    但若是想让手下的军士给他弄几卷好书来看……那还不如直接打死他们省事。

    这年头‘卖’和‘书’连在一起根本就不算是个词,属于病句。

    刘琦伸开双臂,上半身摊开在榻上,嘀咕道:“真是想看几卷好书了。”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个声音:“公子,末将张允求见。”

    是表兄。

    刘琦腰部一用力,翻身起来,对外喊道:“门没上栓,进来吧。”

    张允推开房门,大步流星而入。

    “伯瑜,董卓派来使者前来找公子谈判,使者距离此处已不足二十里……咱们应如何应对?”

    董卓的使者来了?

    刘琦闻言,精神顿时一振。

    他急忙站起身,在原地来回转了几圈,仔细盘算了一会,方道:“兄长,对方的使者是谁?”

    张允道:“对方派人先来告知,说是使者有两人,主使乃是代替胡轸的凉州大都护李傕,副使乃是左中郎蔡邕。”

    “左中郎蔡邕?”刘琦轻轻的搓着双手,笑道:“想不到居然会是他来,这倒是省了我不少的事。”

    张允对蔡邕没什么兴趣,他好奇的是李傕。

    “伯瑜,我不明白,那李傕是凉州的豪族大将,威名不在吕布、胡轸等人之下,而蔡邕是才名满天下名士,在士人中声誉颇隆,董卓派这两人为正副使,是为何意?”

    刘琦认真的思索了一会,为张允解释道:“此事并不难猜,董卓目下为天下士人所同仇,能够信任的人不多,最能为他所信者,也不过是其麾下的一众西凉豪强,故而这主使他用了以武事著称的李傕。”

    “那蔡邕呢?为何要派他来?听说此人与卢植相厚,乃是经学大家,为士人敬仰,董卓如何会用他给李傕当副使?”

    刘琦叹息道:“我也只是有所耳闻……蔡邕虽是经学大家,当世名士,但在董卓招募的清流之中,唯他对董卓颇有忠心,被其引为心腹,此番董卓与我等议和,除了要安抚护君联盟外,还要将此行径展示给天下士族们看,“

    ”若以蔡邕为副使跟我等谈判,则可堵各州士人之口,为董老贼在朝堂上争取到一丝喘息之机。”

    张允恍然大悟:“如此说来,董卓对士族让步了?”

    “不错,这场谈判蛮有意思,你我需得好好的筹划一番才是。”

    张允事前多少知道一些刘琦打算在这场谈判中是要有所动作的……

    特别是前番蒯越和蔡勋拟定的那份向董卓讨要敕封的名册,若是按照那份名册向董卓索要爵位,则荆州必将分大部分权力与蔡蒯二族。

    而刘琦实际上,只想向董卓索要三爵,一为刘表的荆州牧,二为自己的南郡郡守,三为刘磐的长沙郡守。

    只要将这三个位置坐实了,那荆州从今往后,便算是名正言顺的为刘氏一族掌控,无论是荆北还是荆南。

    当下,刘琦和张允便开始在舍内暗中筹谋。

    ……

    不久之后,雒阳的正副使节,李傕和蔡邕,在一众西凉军士的陪同下,来到了阳人县。

    不过有意思的是,身为雒阳派来见刘琦的时节,李傕并没有先去见刘琦。

    他反倒是先代表董卓去见了驻扎在阳人城的孙坚。

    只是因为在出发前,董卓又临时起意,交给了李傕一项新的任务,让李傕很是头疼。

    董卓要与孙坚联姻。

    两军交战,互通史节乃是正理,孙坚虽然讨厌董卓,但他还是接见了李傕。

    不过孙坚对李傕并没有什么好招待,没有任何酒肉款待,反倒是在帐内安排满了甲士,压迫感十足。

    李傕见了孙坚之后,当即言明:董卓对孙坚颇为仰慕,希望能够与孙坚结董、孙两家的婚姻之好,并让孙坚开列族中子弟能任刺史、郡守的名单,他统统予以准许。

    很可惜,面对这么大的诱惑,孙坚却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他还喊出了“董卓大逆不道,荡覆王室,如今不诛其三族,示众全境,死不瞑目”的豪言壮语。

    其后,又将李傕一顿痛斥,逐出帅帐。

    李傕也是一方豪强,这要是孙坚一个人,李傕肯定上去跟他拼命。

    问题是,现在的情况是他是一个人,孙坚是一群人。

    李傕今日这骂算白挨了。

    ……

    李傕灰头土脸的走出了孙坚的议帐,却见一个四十余岁,脸颊瘦削,无精打采的中年文士正在外面等他。

    李傕面色不愉,攥紧拳头,咬牙道:“都是你,非让我来触孙坚的眉头,这厮乃是强硬之人,怎么可能会答应相国的议亲?却是让某凭白遭了他一顿痛骂。”

    中年文士捏着细须,显得蔫蔫的没什么精神头,眼睛也是半眯着,目光颇显呆滞。

    “问一问好……挨几句斥责,无所谓的。”

    李傕深吸口气,领着他向远处走,一边走一边道:“我不明白,我明明可以直接修书一封给孙坚,让他作以回答,然你为什么非要我亲自见他,让孙坚当面羞辱与我?本来与孙坚结亲的事,相国也不抱期望。”

    那中年文士淡淡道:“相国是相国,你是你。”

    李傕闻言一愣:“什么意思?”

    中年文士叹道:“相国让将军办事,成不成是他的事,但怎么办是你的事……能做成的事,糊涂着做,相国会怒,不能做成的事,亦全力去做,相国闻之则喜。”

    李傕听的糊里糊涂。

    但他也不想多问了,又道:“孙坚此间事了,你且随我去找蔡邕,和他一起去见刘琦。”

    那中年文士略显犹豫,道:“将军,末将稍后亦在帐外等候将军,如何?”

    李傕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嘿然一笑:“不行!文和,别总是什么事都往后躲,今日这议和,本就非我之所长,稍后与荆州人见面,你若是不在旁边提点于我,办错了事,我又如何与相国交待?今日你非得跟我共同入帐会荆楚人不行。”

    中年文士无奈的一声叹息。

    什么事都要拉上一个,这李傕甚烦。

第一百四十七章 副使蔡邕

    雒阳使者团来到荆州军议帐的时候,刘琦等一众主要将官尽皆在此。

    军中谈判,历来驻守的军方按规矩都要向对面展示一下其强大的军事实力,这也是一种技巧,可以在气势上有先声夺人之势,为谈判取得有利的势头。

    就好比适才李傕进了孙坚的帅帐,孙坚就令麾下精甲在帐内竖立两排,以气势威压李傕。

    但李傕出身于西凉豪强,又是能征惯战的宿将,名声响彻凉州,也算是见惯了生死之人。

    这样做对普通的士人使者管用,对李傕不行。

    孙坚跟他摆这种排场,李傕心里并不是很当回事,而且还为之不屑,对孙坚更是打心底生出了反感。

    如今李傕又转来荆州议帐与刘琦谈判,其实他的心中是在憋着一股火的。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稍后,若是刘琦也摆出与孙坚一般的阵势与自己谈判,他拼着留尸于此的风险,也得落一落对方的面皮。

    李傕行事不冷静,也算正常,毕竟他是军士出身,不是说客,这种作为使节的差事,对他来说,还不如让他领几千人到各州劫掠来的顺手。

    但事情并没有李傕想的那么糟糕。

    刘琦的议帐,没有甲士,没有刀戈,没有怒叱,有的只是几张长案,上置酒食,以及一脸和煦笑容,对他以礼相待的刺史长公子。

    “山阳人刘琦,见过李将军,久仰将军之虎威,今日得见,不胜欣慰。”

    李傕憋了一肚子火气,本想当着刘琦的面,展现一下他的豪横之气。

    哪曾想对方上来居然就是一番捧赞,心中不免诧异。

    适才在孙坚处积压的一腔怒火,此刻竟也是弱了许多。

    “刘公子,客气了,傕不过是相国帐下一将,凉州武夫尔,哪当得虎威二字?”李傕笑道。

    刘琦摇头道:“不然,刘琦奉严君之命,率军上雒护君,临出襄阳之前,曾得严君叮嘱,此番上雒虽是护君,未必与诸军相争,但若碰上三人,需切记避其锋芒。”

    李傕闻言,来了兴趣,问道:“哦?不知刘使君口中所言三人,是哪三位?”

    刘琦道:“一为董相,二为孙坚,三便是李将军……其余如吕布,二袁之辈,无需过虑。”

    李傕也知道,刘琦这话属于客套话,并非实情。

    但人是一种容易受感官左右的生物,即使知道对方说的不是真心话,但听着顺心就高兴,也因此会使好感也在不知不觉间骤然飙升。

    特别是他刚刚才受了孙坚的气,如今受到刘琦的厚待,心中自然是舒服的紧。

    “公子客气了,傕哪里敢当?其实公子的大名,傕也有耳闻,听说刘公子单骑入宜城,为父平定南郡宗贼之乱,使刘使君走坦途而上任,可谓天下孝子典范,李傕虽是粗鄙之夫,却也深佩公子之大能!”

    刘琦谦逊的摆了摆手,然后又转头看向李傕身旁的两人,问道:“将军,这两位是?”

    旁边的一名六旬老者对刘琦点头示意,看向刘琦的目光中,隐有闪烁。

    “老夫蔡邕,幸会相识。”

    刘琦一听蔡邕的名字,微微一笑。

    你总算是来了。

    上次给王谦送去求借万卷典籍的书信之后,就一直是犹如石沉大海一样,一直不得音讯,弄的刘琦心中不免有些小小的焦虑。

    到底是能借不能借,怎么也不回个信呢?

    行,既然是来了,咱们就把事情捋捋清楚。

    刘琦打定主意,要找机会和他单独谈谈。

    刘琦仔细的打量蔡邕,见他身高八尺,十分清瘦,支颧骨脸,修饰整齐的独束短须半黑半百,虽为使节,却穿了一身已洗的发白的长袂儒服,外披罩服,素雅淡然,实有清流雅士之相。

    刘琦冲着蔡邕长长作揖,道:“学生刘琦,见过蔡中郎。”

    蔡邕却是侧过身,让了刘琦半礼,道:“老夫闻令师乃山阳元节先生,元节公与吾师伯始君同辈论经,你与我不可执师礼也。”

    刘琦闻言不由一笑,看来蔡邕这老头也是有备而来的。

    居然连自己的师承都打听清楚了。

    刘琦的老师,乃是他的同乡,山阳高平人张俭,其人不但是刘琦的同乡,而且还与刘表同为党锢祸难之人,二人算是齐名与世。

    刘琦入太学前,为丰攥履历,便由刘表做荐,被记为张俭的入门弟子,但实际上张俭也未曾教他太多。

    汉朝的儒学名门,有时候就是这样,大家彼此互赠一个师徒名额,互相标榜一下,为的是占据更多的社会资源,至于老师和徒弟之间,真正能传教多少文化,可以说就不是特别重要了。

    刘琦道:“蔡中郎经学、数术之道无一不通,又有释诲戒训冠绝当世,受刘琦这一礼也是应该。”

    蔡邕捋着须子,慈祥地笑道:“你也是师承大儒,青年翘楚,又何必自谦,回头闲暇之时,你我一老一少,可切磋些文章数术,以换心得。”

    刘琦闻言一惊,忙道:“不敢,别的还好说,文章数术着实不敢在中郎面前献拙。”

    刘琦穿越到汉朝这些年,若是论起先知前瞻性、思想超前性、揣摩人性的心理学科、先进的经济和政治学、或是搞一些这个时代没有的发明创造……他身为穿越者,都自觉是凌驾于汉朝人,哪怕是学究天人的名门士子,刘琦也自认为不输他们。

    唯独,学生时代最基本两个科目……数学和语文,若在前世没有高级水平,千万别在古人,特别是精通经学数术的名士面前献丑。

    数学语文在后世,为什么是小学生的基本科目?……因为从古至今,这俩就是小孩的科目。

    文章自不必说,现代人若是不‘剽窃’文章,让他们跟古代文人凭真本事比比诗词歌赋,哪个是对手?

    至于数学……

    刘表给刘琦的那《周髀算经》副本,成书时间已不可考,但估计最少有几百年以上。

    书的开篇就是周公和商高的一段对话,讲述矩出于……股修四、径隅五等,其演说的其实就是勾股定理,其后的篇章还包涵了大量的分数问题……这还是汉朝数百年前的水平……

    万不可轻易与古人斗那些算数语文之类的基础学科,这是刘琦对自己的告诫。

    与蔡邕寒暄了一会之后,李傕遂道:“刘公子,咱们入帐详谈,如何?”

    刘琦转头看向李傕身边那个不引人注目的四旬中年文士,他似是无意的站在李傕背后,一直不出声,若不是刘琦特别注意,只怕早就被人忘却了。

    “这位是谁?”刘琦请教李傕道。

    李傕呵呵一笑,道:“刘公子倒是眼尖。”

    他转头道:“文和,还是来见过刘公子吧。”

    刘琦听了‘文和’二字,眼睛微眯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 帐内议和

    “敢问公高姓大名?”刘琦缓步上前,抱拳执礼,一脸和善的向贾诩做询。

    这幅谦恭和善的态度,反倒是让贾诩的心中多少有些不自在。

    对于刘琦这种出身于东州的士人,贾诩一向都是抱着较为疏远的态度,因为这些年的经历,让他不愿与东州士人做深交。

    实际上他也没法深交。

    贾诩目下身在西凉军一系,供中郎将牛辅驱使,但他在凉州一系中算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存在。

    这要从董卓麾下的一系列的军吏的人员成分来看。

    董卓本人是靠着边境军功一路升迁上来的,所以他能够聚拢在身边的人大多为凉州豪强阶级……一群有地,有钱,有粮,有私士,却唯独没有经学世家那般可以走仕途路线渠道之人。

    在出身于武威郡正统儒学名门的贾诩眼中,这些人皆属寒门,是没有资格与自己这个举孝廉入三署郎的士子同室为僚的。

    贾诩因为自己士人的身份,不是很瞧得起凉州诸豪,可他的士人身份却也有其尴尬之处。

    他虽出身武威经学之家,但却因为地域问题,在郎署时,一直不能迟迟被派向地方任实职,只能在郎署蹉跎岁月。

    凉州寡于学术的地域观念,一直存在于东汉士人的思想中。

    像贾诩这样在凉州出身的士子,在两千名名三署郎官中,基本都是被边缘化的,要靠边站。

    这跟才华无关,是纯粹的地域歧视,是全人类从古至今都不曾解决的大问题。

    而当贾诩在京中蹉跎数载,人过中壮,终于迎来了从郎署下放的机会时,老天爷又给了他一个重重的耳刮。

    ——因病辞仕。

    这就是天数。

    贾诩这样的人,和曹操,钟繇那样出身的士人不同,他们辞官后,依旧可以因为官宦背景和族中名望而重新被雒阳诸府征召,像他这样的边塞儒门士子,靠察举入雒的,这辈子的机会也就是这一次。

    错过就不会再有了。

    最终,历经人生冷暖,已是四十不惑的贾诩,做出了一个有悖于他儒门士子身份的决定。

    他决定搭上董卓这艘破船。

    凭良心说,董卓对他还是不错的,在入京居太尉职后,董卓便命贾诩做他的太尉掾属,作为他在雒阳开府的佐治官吏,很明显是想将贾诩引之为心腹。

    可贾诩显然是对董卓有所保留的,他每日只是谨慎的处理分内之事,多余的话或是不该说的言论,他一个字也多不说。

    三缄其口,有盈亏,有枯荣。

    即便是董卓要问其策,他也尽量是通过牛辅或是李傕的言路,从旁向董卓谏言。

    董卓是明白人,他看出了贾诩对他有所保留,便将他下放到了牛辅军中任武职。

    逐渐的,这个人也就慢慢淡出了董卓的视野。

    ……

    眼下,李傕、蔡邕之辈,在刘琦的眼中竟都不算是大问题了。

    他感觉自己心跳的速度竟微微有些急速。

    从打穿越到了这个时代,历经多年,刘琦也算见过不少在历史上留下过姓名的人物,但能够触动他心弦的,好像还唯有今日这‘文和’二字——乱天下者矗立其前。

    在刘琦知道的汉末诸人中,有一个善用毒计,奇谋百出,永远立于不败之地的大(墙)智(头)者(草)。

    一辈子都在看风向,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将他惊的像是兔子一样乱窜。

    或者可以形容是惊的像是一条毒蛇,一旦受惊了,就会咬上一口,再寻机逃窜。

    阴柔,善保,反手可遮天。

    ……

    “贾诩见过公子。”中年文士似是很不想报出自己的姓名,但刘琦已经将注意力从旁边的人引到了他身上,他自然也是无可奈何。

    谁叫自己碰上了李傕,关键时刻不但不替自己挡,居然还让自己主动往上靠,自报家门。

    刘琦面色深沉的看着他,心中略有所悟——果然是他。

    “敢问贾公在朝中现居何职?”

    贾诩恭敬地道:“昔为三署郎,相国入京后充太尉府掾属,现为牛中郎治下讨虏校尉,不堪其职。”

    “哦,那贾公此来随李都护议和,分担何职?”

    贾诩没啃声。

    李傕颇为豪迈的替贾诩言道:“文和只是以伴将之身随某而来,并无责事,稍后我等公议,他只需在帐内旁听便是了。”

    刘琦淡淡一笑,差不多明白了。

    这是给李傕作旁听的参谋来了。

    虽然议和的事对两方而言是板上钉钉,但有此等人物在,自己还需多加提防才是。

    刘琦没再向贾诩询问更多,只是以礼相待,邀请雒阳诸使入帐详谈。

    进了帐内,诸人分席而坐,侍从们摆殇置爵后,刘琦遂请令上酒。

    蔡邕言道:“大事未议,现自饮酒,恐会误事。”

    听了蔡邕的话,已经准备命人将酒斟在爵中的李傕,脸上露出了悻悻之情。

    很显然,他是觉得蔡邕这人真的是非常扫兴,但又不好意思当面指责于他。

    毕竟蔡邕是董卓少有的士人心腹,在相国心中地位颇高,李傕也不便惹翻了他。

    却听刘琦道:“酒宴之中,成却大事,倒也是不失为一件传世佳话,况吾等护君上雒,只为天子家国,旁事不问,雒阳城中,只要天子无恙,那在我荆楚,益州人心中,便等同无事了。”

    很客气的场面话,既解了蔡邕之问,又遂了李傕的愿望。

    刘琦看向李傕:“都护觉得如何?”

    李傕本就是豪放之人,让他一板一眼的坐在那里谈判一晌,实在是难为了他。

    他自是应允:“那是自然,天子居于都城,自当无事!这酒,饮得!”

    说罢,他哈哈大笑,遂命人将他的酒爵斟满。

    随后,众人一边做食,一边听李傕道:“刘使君前番奏疏于雒,议迁都之政,为社稷计,请立两京朝堂,相国与诸位公卿连议多日,深然其策,今特遣某来此,以告诸君,尚书台当斟议此政呈批,以慰诸卿之心,并请诸公收兵回返各地,眼下四海多乱,民不果脯,大军常驻于雒,恐多有疏弊,还请自酌。”

    刘琦举起手中就酒爵,道:“相国纳谏如流,我联盟中人,深以为敬。”

    李傕亦道:“此言是也,相国还言,荆益宗亲中人,上雒颇多辛劳,实乃朝廷栋梁,君等有何求,可皆呈禀,相国自会为诸公解决诸事。”

    这话说的客气隐晦,但实则已经是进入正题。

    其所想表达的真意,实则是:把你们的要求提出来,然后赶紧滚。

    刘琦冲着蒯越使了一个眼色。

    蒯越会意,遂起身,将那份他早就准备好的求爵简牍取出,亲自送到了李傕的面前。

    李傕接过,将那简牍展开,只听‘哗啦’一声,却见那简牍展开之后,却是出好大一溜的木犊,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许多名字……

    李傕瞅的发愣,他诧异的看向递他简牍的蒯越,疑道:“这么多人?”

    蒯越执礼甚恭,道:“人数虽多,却皆为秉公筛选者,相国若能用之,则南境必成丰乐之土,日后荆州亦可为相国南边的屏障。”

    李傕略有犹豫,不知当如何,他转头看向贾诩。

    贾诩见李傕那么直接的看着他,心中颇感无奈。

    能不能别这么直接的就看老夫?

    弄的好像是老夫在替你谈判一样。

    贾诩面无表情,淡道:“州牧郡守之事,皆国疆柱石之人。”

    李傕闻言,似有迷茫。

    这话中之意为何?

    一旁的蔡邕明白了,道:“两千石的官职,你我无权做主,还需呈予相国,请相国定夺才是。”

    李傕闻言这才恍然而悟。

    他不满的斜了一眼贾诩。

    有话直说,弄这些弯弯绕作甚?让我猜吗?

    但贾诩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直接说出任何事情。

    提点归提点,但每一件事情的最终的定论,他会尽量不从自己的嘴中说出,这是贾诩一个小原则。

    片叶不沾身。

    李傕对刘琦言道:“公子条陈,待我转呈与相国,再行商议,如何?”

    刘琦言道:“事关重大,将军之举自需稳妥。”

    蒯越返回了自己的座位,转头和蔡勋对望了一眼。二人都彼此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在将这份简牍名录交给李傕之前,二人的心一直是悬着的,他们生怕刘琦反悔,或是从中作梗,出现什么差错。

    直到今日,这份简牍从蒯越的手中彻底交到了李傕的手上,蒯越的心才算安定了下来。

    大事成矣!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贾龙也站起身,拍了拍手。

    议帐之外,有两名侍卫抬进一个木箱子,将之搬到了李傕面前。

    “此乃何物?”李傕不明所以地道。

    贾龙遂道:“李都护,此乃贾某搜罗的刘焉谋反罪证,烦劳都护转呈与董相国,有劳相国亲阅,以定大计。”

    “刘焉谋反?”李傕闻言一惊,他急忙起身,快步走到了木箱之前,开始翻阅那箱中的简牍,脸色忽红忽白,隐隐间似有异色。

    少时,便见李傕将手中的简牍向着箱中一扔,道:“刘焉身为宗亲,竟敢如此僭越?殊为可恨,此事我当连夜禀明相国,请其定夺。”

    贾诩听了李傕的话,暗松口气。

    李傕这个人虽然有时候颇为粗犷,但关键时刻,还能听进去自己说的话。

    贾诩深深的明白,己方几人名为使者,但骨子里不过是为了表达董卓向荆州人传递友好的信笺,情可以叙,事可以谈,唯独到了做决定的时候,一定要做模棱两之态可才是。

    关键的事情,转呈回给相国,便足够了。

    贾龙对李傕和蔡邕的行为颇感到不解,这两个人一文一武身为使者,怎么感觉他们两人什么事都定不下来一样?

    临机专断之权呢?何在?

    难道身为使者连一件事,一个许诺都做不了?

    其实也并非如此。

    蔡邕姑且不说,但李傕在离开雒阳的时候,董卓还是明里暗里的赠给了他一些确定诸事的权力范围,让他在保证双方友好的情况下,可以给予荆州人一些应得的承诺。

    但这份权责,却在不知不觉中,被贾诩暗示李傕……给放弃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2839/ 第一时间欣赏三国从单骑入荆州开始最新章节! 作者:臊眉耷目所写的《三国从单骑入荆州开始》为转载作品,三国从单骑入荆州开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三国从单骑入荆州开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三国从单骑入荆州开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三国从单骑入荆州开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三国从单骑入荆州开始介绍:
“生子当如孙仲谋,刘景升儿子若豚犬尔。”
初平元年,被曹操称为猪狗儿的刘琦站在宜城的大门外,替他父亲刘表走进了荆州。
如何不当豚犬儿?
好儿子就要替父亲承担困难。
单骑入宜城解决宗族,太危险,我替父亲去。
对付内忧外患的荆州,太繁琐,我帮父亲弄。
结交诸权贵纳夫人……父亲您年纪太大了,还是我来吧!三国从单骑入荆州开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从单骑入荆州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从单骑入荆州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