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有那个胃口,却没那个肚皮
中午时分,刘青山一行人,才满载而归。
吉普车里,除了人,剩下的空间,几乎都被浪木给塞满了。
而这些对于江湾那边,堆积了千百年的浪木来说,也只不过是九牛一毛。
“青山,剩下的那些宝贝,放在那边,不会被别人捡走吧?要是当烧火柴,那就真白瞎啦!”
张撇子也难掩激动,刚才刘青山都跟他说了,等那位鲁师傅再来的时候,就把他带到春城去学习雕刻艺术。
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雕刻是啥玩意,但是自从看到这些浪木之后,他就着迷了,脑子里面,也构思出许多想法,迫不及待地想要实现。
刘青山笑笑,现在的人们,还没有认识到浪木的观赏价值,谁会大老远的,费劲巴力往家里弄,除非是吃饱了撑的。
到了村里,把东西都卸下来,王教授乐呵呵拄着自己那根命名为“前行”的手杖,简直爱不释手。
刘青山则扛着那个暂时命名为“鹿鸣”的大家伙,放在爷爷家当院,还需要好好清理刷洗一番,才能摆进屋里。
剩下的十几件浪木,都被张撇子找人给搬回自己家。
等到刘青山刚把鹿鸣放到院子里,就听到院外吵吵嚷嚷的,原来是老姐杨红缨,领着娃子们回来。
这帮小家伙,都非常自觉地来领茶叶蛋。
刘青山把这茬都给忙忘了,还好大姐刘金凤记得,已经把茶叶蛋都煮好。
老四老五也迈着小短腿,过去帮忙发鸡蛋,最后也美滋滋地跟着混了两个。
刘青山则拿着个大刷子,提来水桶,唰唰唰地开刷。
浪木本来就是经过江水的浸泡冲刷,剩下的部分,都是油脂,所以根本就不怕水。
正刷得来劲呢,就听大门外有人打招呼:“小刘同志,在忙啊?”
声音有点陌生,刘青山连忙直起腰望过去,却是个挑着扁担的老汉,一时间没认出来。
“我是丁家沟的,小刘同志,咱们在供销社卖山货的时候拉呱过。”
丁老汉嘴里说着,刘青山这才想起来,连忙应了出去:“大爷,累了吧,快点先进屋喝口水,歇歇腿儿。”
丁家沟是山里的一个小村子,距离夹皮沟好几十里呢,还挑着扁担走过来,估计是一大早就出发的。
“不累不累,小刘同志,你们还收不收羊肚子菌啊?”
丁老汉轻轻把挑着的担子放下,是两个土篮子,里面装着鼓鼓囊囊的小面袋子。
刘青山愣了下,才想起这茬,立即笑道:“收,当然收了。”
听到这话,丁老汉脸上立刻如释重负一般,他大老远地跑过来,要是人家不收的话,那就白忙活了。
把丁老汉请到屋里,倒上一碗水,刘青山递过去根过滤嘴,却被老汉拒绝,而是拿着炕上的烟笸箩,卷了根旱烟,吧嗒吧嗒地抽着。
“大爷,俺都告诉供销社帮俺代收了,你咋还多跑十几里地呢。”
刘青山有些奇怪地问道。
丁老汉喝了一口水,抹抹嘴角,道明原委。
原来供销社的收购部那边说,人家外商不收羊肚菌。
虽说跟刘青山有过口头协议,但是这些天刘青山一直忙着采山野菜,没把钱送过去,人家当然不能代收。
这样啊,看来下午得送过去点钱。
刘青山当然没忘记这件事,只是想不到这么快,前前后后还不到一个礼拜的时间,就有人采摘不少羊肚菌,并且还晒成干品给送来了。
看来他还是低估了这会儿的人,对于赚钱的渴望,大伙真是都穷怕了。
于是就用自家的秤盘子,把丁老汉挑来的两面袋子羊肚菌过秤。
这玩意晒干之后,更是轻飘飘的,加到一起还不到三十斤。
据丁老汉说,这还是他们丁家沟那十几户人家,把这几天晒干的羊肚菌,都交给他挑过来。
刘青山看过了,这些羊肚菌,品相都很好,就按照一等品收购,毕竟人家大老远挑来的呢。
一等羊肚菌的价格是十一块,差一块多就够三百,刘青山直接给丁老汉凑整,数了三十张大团结过去。
手里捏着厚厚的钞票,丁老汉脸上乐开花:“小刘同志,谢谢啊谢谢!”
“大爷,是俺谢你才对,以后再卖,直接去供销社的收购点就成了,还能少跑点路。”
刘青山决定下午就跑一趟供销社,把钱送过去。
这笔生意,虽然是打着合作社的名头,但收购资金全是由他来出,算是他的个人生意。
丁老汉则把钞票仔仔细细数了两遍,这才用手绢一层层包上,塞到贴身的衣兜里,然后就准备告辞。
“大爷你等等,这大老远来的,不管好赖,怎么也得在俺家吃口饭,要是饿着肚子回去,那传出去的话,大伙还不都说俺们夹皮沟的人不仗义呢。”
刘青山连忙拽住丁老汉的胳膊,拉到家里吃饭。
这会儿民风淳朴,在家里吃顿饭啥的,再正常不过。
一起吃过午饭,刘青山开着吉普车,直接把丁老汉送到公社,丁老汉这才乐呵呵地告辞而去,心里不知道念叨了多少遍:
这孩子真仁义啊!
刘青山则去了供销社,当他把十沓大团结,摆在那些工作人员面前的时候,人们都惊呆了。
很快就连供销社主任都惊动了,叫来会计和现金员,这才把一万块收下,然后给刘青山打了个收条。
主任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念叨:“你们夹皮沟真有钱啊!”
对此刘青山也只是笑笑:这钱是我出的好不好。
不过这种显摆是毫无意义的,所以刘青山也没有必要说明,又跟负责收山货的两位老师傅交代一番,这才告辞。
他倒是也想到,通过县里下发文件,组织全县的收购点,都帮他代收羊肚菌。
可是他现在的身家,满打满算才两万块,估计能支撑本公社的收购就不错了。
有那个胃口,却没那个肚皮。
刚要上吉普车,却听有人吆喝:“青山,去我那坐坐。”
扭头一瞧,原来是公社的孙书记,头上扣着个草帽子,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孙书记,有事您说话。”
对这位孙洪涛书记,刘青山满心尊敬,连忙跑过去打招呼。
聊了几句才知道,孙书记是去守林村那边,查看山野菜的采摘情况,刚回到公社,就又到这边再看看收购。
收购山野菜,是全县的大事,他当然也非常重视。
闲聊几句,孙书记就转入正题:“青山啊,你们夹皮沟搞什么鬼,单独收购羊肚菌,难道另外找到了销路?”
说完,他又补充道:“你们绕过公社和县里,自己闷声发大财,要是放在前几年,直接当成尾巴给你们割啦!”
“孙书记,销路现在是没有,等以后慢慢再联系,具体什么情况,我心里都还没底呢。”
“要不县里和公社也拿钱一起收,到时候真要是赔了,别埋怨我就成。”
“你小子,甭跟我耍滑头,你啥时候做过亏本买卖。”
孙书记用手点指,这种信任,叫刘青山也很是欣慰,嘴里一个劲嘿嘿笑。
即便如此,孙书记也不敢太过冒进,毕竟这种事,万一搞砸的话,他的身家性命都得搭上。
虽然他的初衷是好的,想要多为县里,多为老百姓创造财富。
“青山啊,要不你专门写一份羊肚菌的报告,就跟你写的计划书差不多就行,然后我呈交到县里,至于最后到底怎么定,那就由县里决定好了。”
斟酌一番之后,孙书记终于想出个最稳妥的法子。
好吧,刘青山也没理由拒绝,就算青山公社出产的羊肚菌被他包了,还有其他好几个公社呢。
最好县里也能出资收购,那样的话,也更容易出手。
毕竟东西越少,越不好卖,没准他还能搭上县里的顺风车呢,省得自己跑销路。
商量完这件事,刘青山才驱车返回,走到半路上,就看到前面有三个人,正往前走。
这股道,就通夹皮沟,刘青山就在后边摁了两下喇叭,准备叫他们搭个顺风车。
结果走在最前面的那个老者猛一回头,鹰隼般的双眸,透过窗玻璃,和刘青山对视。
刘青山不由得手上一哆嗦,差点把吉普车开进阳沟里:怎么是他又来了?
一脚刹车把吉普停住,再仔细打量剩下那两位年轻人,刘青山不由得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都是男的。
海大贵领着两个后辈,往回走了几步,来到吉普车前。
看着从车门钻出来的刘青山,海老爷子微微摇头:“你这车开得不咋地,差点拐沟里。”
“这不是看到您老比较激动嘛。”
刘青山热络地打着招呼。
他倒是不怕海老头,就怕他的孙女海明珠,那个热情大胆而又淳朴得不像话的姑娘。
吆喝三人都上了吉普车,边走边聊,刘青山这才搞清楚,海老头是在家里等得着急,这才到黑瞎子屯这边打探一下消息。
还带来两个晚辈,是来学习黑木耳栽培技术的。
至于海明珠,则已经被送到首都那边的一个大水库,还真去学习淡水珍珠养殖。
“小山子,你小子太不地道,你们这边收购山野菜,怎么不给我们村里打电话,干菜之类,我们还是能运出来的。”
海老头在碧水县的时候,就听说这件事,所以一肚子怨气,现在终于找到发泄的对象。
刘青山也冤枉:“老爷子,你们村有电话吗?”
海老头无语,索性瞪起眼珠子:“反正你应该通知我们的!”
“早就写过信了,就是不知道你们啥时候能收到。”刘青山惹不起海老头,也就不再跟他斗嘴。
这还差不多。
海老头点点头,然后又从兜里摸出来一张纸:
“这是我孙女现在的地址,小山子你没事的时候,就多给明珠写写信,你们年轻人嘛,要多……”
还没等他说完,就见吉普车画着龙就直奔路边冲去。
海老头也大惊:“我就说你小子,这开车的技术太次嘛!”
第一百九十五章 沧海一声笑(三更求月票)
海大贵在夹皮沟住了一晚,就扔下两名学技术的村民,急火火地回去了。
如今正是采摘山野菜的旺季,顶多也就是能持续到五月中旬,过了这个村,真就没了那个店。
走的时候,他手里还掐着一份山野菜收购目录,上面的价格,真叫人眼红啊。
那些腌渍的野菜,他们弄不了,但是诸如薇菜干之类的干菜,他们还是能从大山里面背出来的。
一斤薇菜干,就二十多块呢。
就算累吐血,也要背出来!
送走海大贵,刘青山也就跟着大伙上山,继续采野菜,忙活了两天,就被迫停工。
没法子,下起春雨,这雨不大不小,下得缠缠绵绵的,瞧着这架势,三两天不会开晴。
靠天吃饭,就是这样不好,前一天采回来的野菜,根本来不及晾晒,再放下去,肯定全都烂了。
能用盐腌制的,就先腌上,剩下的,就放家里的热炕烘干。
野菜太多,炕上根本就放不下,那就只能捡值钱的了,剩下那些,最后都忍痛扔掉。
辛辛苦苦采回来的野菜,最后都扔进阳沟,大伙的心情当然也就变得跟这几天的天气似的,脸上都有些阴沉。
刘青山伏在桌子上,正奋笔疾书,偶尔抬起头,瞧着屋檐下连成串儿的雨珠。
除了复习课本知识,他还草拟了两份报告:一份是关于羊肚菌的,另外一份,则是准备交到县里,是成立山野菜加工厂的。
成立山野菜加工厂,势在必行,这是和采摘山野菜相配套的产业。
能够确保采摘回来的山野菜,在第一时间加工保管,最大限度避免损失。
忙活了一上午,把两份计划书完成,剩下的时间,就是复习功课,下雨天,农活都停了,想干也干不了。
就算去公社,吉普车都开不了,大解放倒是可以,刘青山就去老板叔家一趟。
把计划书交给张连娣,叫她明早去送牛奶的时候,帮忙捎给公社的孙书记。
从老板叔家里出来的时候,正好迎面碰到张撇子,看到刘青山,就急火火地说:
“青山,俺正找你呢,这两天闲着,把江岔子那边的浪木都运回来呗,俺昨天晚上做梦,那些宝贝都叫人拽家里烧火啦!”
刘青山用脚上的靴子,在稀泥里踹了两下,发出噗叽噗叽的声响:
“这路根本走不了车,二十多里路,你准备扛回来啊?”
修路这件事,看来也得提上日程,一下雨就变成稀泥汤子,实在太耽误事。
张撇子显然早有计划,嘴里嘿嘿几声:
“车肯定不行,但是咱们可以坐船去啊,水库那边有一艘机动船,不能到能不能借来?”
对呀,把这茬给忘了。
刘青山朝张撇子挑挑大拇指,叫上大头和二彪子,小哥四个,直奔水库。
夹皮沟和水库本来就有良好的合作关系,尤其是去年过年的时候,送过去的鲜蛋和蔬菜之类,叫水库职工,都念念不忘。
像借船这种事,当然没问题,于把头大手一挥,直接就批准。
刘青山本来还要给点油钱,结果差点挨了于把头一脚:
“这点油钱还跟我算,你小子瞧不起谁呢,赶紧滚蛋!”
好吧,你是长辈你有理。
刘青山他们就上了船,开船的是于把头的小儿子于老七,突突突的,从水库进入小松江,然后逆流而上。
两岸烟雨蒙蒙,渔船乘风破浪,倒也有些诗情画意。
刘青山就跟于老七聊上了:“七哥,水浒传里有阮氏三雄,啥时候叫上你家三哥和五哥,也在这松江上来个于氏三雄当当。”
于老七二十郎当岁,去年刚成家,也没改年轻人的脾性,一听这话就哈哈大笑:
“那青山你得找个地方,当水泊梁山,咱们聚集一群英雄好汉。”
“打住,再说下去,公安就直接把咱们都逮走了。”
刘青山赶紧叫停,于老七的大眼珠子咣当几下:“那咱们算不算招安啊?”
哈哈,大伙都笑起来。
船上都是大小伙子,闲不住,二彪子扯起嗓子,先唱起歌来。
唱歌你就好好唱呗,还偏偏捏着嗓子学女声:“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张撇子抱着膀子,打了几个冷颤:“赶紧停吧,俺身上都起鸡皮疙瘩啦。”
天上的小雨一直哗哗下,虽然穿着雨衣,可是也感觉到丝丝凉意。
大头更是抱着肚子:“七哥,船上有没有尿壶,俺想撒尿?”
把二彪子恨得呀,真想抬脚把这货给踹水里去:这家伙蔫了吧唧的,说话贼气人,属蔫萝卜的,辣心。
“船上要啥尿壶,往水里尿呗。”于老七回了一声。
大头就挪到船尾,哗哗的水声随即响起,他还真不是故意埋汰二彪子,主要是天一凉,尿就多。
撒完水,大头真害怕二彪子再唱歌,就跟刘青山念叨:“三凤,你唱一首,你唱歌好听。”
二彪子又郁闷了:合着俺刚才唱得不好听呗?
刘青山也闲着没事,张嘴就来:“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世几多娇……”
船上其他几个人,哪听过这种歌曲啊,只觉得胸中豪情万丈,只想扯嗓子嚎几声。
听刘青山唱了一遍之后,他们也就跟着唱起来,一时间,渔船上鬼哭狼嚎。
“这才是爷们唱的歌,真带劲!”
于老七现在觉得无比舒爽,这感觉,比晚上跟媳妇办完事还爽呢。
“三凤,哪学的歌?”二彪子也彻底服气。
“港岛那边的,霑叔的歌。”刘青山不喜欢剽窃,是实话实说,虽然这首歌,霑叔还没创作出来。
大头忽然拍了一下船舷:“这要是有酒就好啦,这种歌,就应该一边喝酒一边唱,那肯定过瘾。”
刘青山嘿嘿两声:“酒哇,还真有。”
说完把船舱里的黄书包拽出来,掏出来两瓶碧水大曲。
来的时候都没吃午饭呢,天气又凉,所以刘青山就带来两瓶酒。
“有酒啊,太好了,那俺掂对几个下酒菜!”于老七也眼睛一亮。
船上有小拖网,还有一挂大鱼网,不过撒网是个技术活,除了他之外,剩下的四个人,还真来不了。
那就先下拖网,等渔船到了江岔子那边,于老七把船在岸边停了,开始撒网。
唰的一声,渔网形成一个标准的圆形入水,就这手,就够一般人练个三年五载的了。
“跟俺爹比还差点火候,俺爹能根据江面的水流,判断水下的鱼群。”
于老七一边收网一边念叨着,等把渔网拖回来,里面有好几条白亮亮的大鱼,在不停挣扎。
“哈哈,收获不错,网到几条翘嘴。”于老七把网里的鱼分拣出来,其中两条,又扔回江里。
他嘴里还解释着:“这两条是母鱼。”
刘青山朝他竖竖大拇指:这才是真正的打渔人呢。
于是把剩下的三条翘嘴鱼开膛去腮,翘嘴是他们当地的叫法,正规的称呼,则叫“松江白鱼”,放到古代,都是专门进贡的。
这边天寒,鱼类生长缓慢,一条六七年的白鱼,也就三斤多。
白鱼身体细长,嘴部前端上翘,所以才被称为翘嘴的。
于老七也一边收拾着翘嘴鱼,嘴里还一边念叨:“三月桃花开江水,白鱼出水鲜肥美”
开江鱼,当然最是鲜美。
另外一边,二彪子他们也把小拖网收了,里面全是小鱼小虾,也有几条大鲫瓜子,抖落出来大半盆子。
渔船上有煤油炉,直接舀了点江水,把松江白鱼炖上,船上也没啥调料,就放了点盐。
这就叫江水炖江鱼,纯原生态的吃法,炖出来的鱼才是最鲜的。
又单独把虾挑出来,炒了一大盘子,刘青山在江边寻了几把山葱,几把柳蒿芽。
山葱炒虾,柳蒿芽炖鱼,就俩菜,虽然简陋,但是充满山野风味。
蒙蒙烟雨中,五个人就在江边的沙滩上,捡了几块浪木坐下。
一只虾,一口酒。
一根野菜,再来一口酒。
也不知道是谁,扯着破锣嗓子率先唱起来:“沧海一声笑……”
唱几句,举着酒瓶子整一口。
烟雨江边,回荡着年轻人的豪情和热血。
这两天,因为下雨而带来的郁闷之情,也彻底随着歌声飘散。
饭吃饱,酒却感觉没喝足,心情好嘛,酒量似乎也比平时更好,
吃到最后,连鱼汤都喝个精光,不得不说,江水炖江鱼,那叫一个鲜啊。
接下来就该干活了,按照张撇子的提议,这些浪木,还要好好挑选一番,挑中意的运回去。
可是刘青山很是干脆地一挥手:“都运回去,至于雕刻啥的,以后慢慢再琢磨。”
这种白捡的资源,也就是在这个年代,还能遇到,要是放到几十年后,还能轮到你?
江湾这边,不知道冲积了几十年,聚集的浪木少说也有几百件,看样子,一船肯定是运不回去。
等到船舱装满之后,刘青山领着二彪子和大头,在这边先收集浪木,于老七和张撇子,先运回去一船。
卸到小松江靠近夹皮沟的岸边就成,有时间慢慢往村里运,反正也就二里多地。
剩下刘青山他们小哥仨,则把远处的浪木都搬运到江边,到时候也方便装船。
刘青山力气最大,自己搬自己扛。
大头和二彪子,则合力抬着一些块头比较大的浪木。
看到这些奇形怪状的浪木,小哥俩也是惊呼连连,二彪子指着不远处的江边叫着:
“大头你看,那个树根好玩,形状像不像一个女人,没准能雕个童话里的美人鱼呢?”
大头喝得有点头晕,使劲点点大脑瓜子:“嗯,还真挺像的,你看那胸部,比俺对象的……”
说到这里,他连忙打住,用手拍了下脑袋:“嘿嘿,喝多了,说胡话喽。”
“你小子,不老实啊。”
二彪子一边走,一边琢磨着:是不是还得拷问下这家伙呢?
刘青山正吃力地抱着一个大树根往江边走,然后就听到二彪子的惊呼,顺着江风飘送过来:
“三凤,快点……快点过来,这边有人淹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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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已经不远了,一千二应该也没问题吧?
第一百九十六章 咋救?(感谢新盟主这爱已不存在)
刘青山扔下怀里的浪木,向大头他们那边跑过去。
只见两个小伙伴面色苍白,正指着江边,在那里,有一个人仰卧在沙滩上,下半身都泡在江水里。
从披散着的长头发来看,肯定是一个女人。
“还有没有气儿?”
刘青山跑得气喘吁吁的,向两个小伙伴询问。
“没……没敢上跟前。”
大头显然被吓得不轻,嘴唇直哆嗦。
开始的时候,他和二彪子还以为是一根木头呢,嘻嘻哈哈凑上去,结果看到的是一张白惨惨的脸,顿时被吓到了。
毕竟是年轻人,还没经历过那么多生死。
“哎呀,先看看能不能救活!”
刘青山一跺脚,就往前跑。
有他带头,二彪子的胆气也壮了不少,紧跟在后,嘴里还一个劲念叨着:
“三个大小伙子,怕啥,没啥可怕的。”
刘青山冲到跟前,先把人从水里拽出来,没有意识的人,只能用死沉死沉的来形容。
旁边的二彪子咬咬牙,也抱住落水者的一只肩膀,合力将人从水中拖出来。
他一边用力,一边心里不停念叨:别找俺,俺们是为了救你的,千万别找俺……
小时候,坐在炕上听老人讲瞎话,什么吊死鬼淹死鬼啥的,简直吓死个人。
听完之后,外面黑灯瞎火的,都不敢自个回家。
刘青山却没这么多忌讳,把手指搭在落水者的手腕上,仔细感知着脉搏。
好像没啥感觉,刘青山不由心下一沉,又连忙伸出两根手指,探查颈动脉。
嗯,这回好像感觉到十分微弱的搏动,没准有救!
刘青山不由得精神一振,嘴里吆喝一声:“还活着,快救人!”
“咋救?”
二彪子和大头异口同声问道。
“心肺复苏,先把她的嘴捏开,我把里面的异物清理一下。”
刘青山一瞧这架势,只能是自己来了,这些以后常见的急救知识,在这个时代还并未普及。
既然还没死,那大头和二彪子也就不那么害怕,俩人笨手笨脚地捏开落水者的嘴,刘青山简单清理一下,然后就开始施救。
按压配合人工呼吸,把大头和二彪子瞧得直发愣:要不是知道三凤是在救人,肯定还以为是耍流氓呢。
短短两三分钟的时间,刘青山就忙活的满头大汗,他的内心,也紧张得要命,有一种和死神赛跑的紧迫感。
幸好他的努力,并没有白费,落水者的生命体征,明显恢复许多。
手腕上已经可以感觉到脉搏的跳动,也渐渐有了自主呼吸,可以看到鼻翼轻微的颤动。
“好像活过来啦!”
刘青山也长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沙滩上,好像刚才那几分钟的忙碌,消耗了他全部的力气一般。
偏偏这阵子,天上的雨还来劲了,哗哗哗的密集起来。
刘青山抹了一把脸,使劲甩甩手,滴滴答答的,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雨水。
“真救活啦,三凤,你真厉害!”
二彪子也满心欢喜,而大头,则脱下身上的雨衣,默默地给落水者盖在身上。
“这鬼天气!”
随着紧张感的消退,刘青山很快缓过劲儿来,嘴里先是嘟囔一声,然后说道:
“这样下去不行啊,天气本来就凉,雨水又会带走更大的热量,得想办法保持住她的体温。”
一边说着,他一边四下张望,周围空空荡荡,只有无边雨幕,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有。
更不要说生一堆火,烤烤火之类,那只能是做梦。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法子:抱着她取暖,用正常人的体温,去维持落水者的体温。
刘青山简单把这个方法说了下,然后吩咐道:“大头,你来负责抱着她!”
大头立刻惊得使劲摇晃大脑袋:“俺,俺不行,俺都有对象啦。”
“就因为你有对象,所以不怕犯错误。”
刘青山义正词严地说着,二彪子转转眼珠,也一个劲在旁边帮腔:
“大头,咱们上中学的时候,语文老师讲过,古代有个叫柳下什么的,坐怀不乱,俺和三凤都相信你!”
“那你咋不干?”大头梗着脖子,别看他老实,但是老实人有倔脾气。
二彪子也一个劲晃着脑袋:“俺意志力还不够坚定,肯定经受不住考验,三凤儿,还是你来吧,你天天跟着哑巴爷爷练武,火力最壮。”
大头也开始点头:“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壮”,
“瞧你们俩那熊样。”
刘青山知道这种事,确实有点难为两个小伙伴,只能由他出马。
而且两个小伙伴的话,也有道理,傻小子什么的且不提,要说气血旺盛,三人之中,还真得数他。
解开雨衣,将落水者搂在怀里,只觉得对方的身体就跟冰块似的,刘青山都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哆嗦。
深吸一口气,刘青山反倒把那名落水者搂得更紧……
吴桐做了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是春城美院的一名大学生,五一期间,学校放换季假,她家就是春城的,于是就跟着松江的一名同学,到这边游玩采风。
结果在船上失足落水,她也渐渐失去了意识,只觉得自己被无尽的寒冷包裹着,正在慢慢坠向无边的黑暗。
难道,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嘛,是那么叫人痛苦,那么叫人绝望。
就在她彻底承受不住的时候,忽然出现一个熊熊燃烧的大火堆。
她猛扑上去,火光是那么温暖,驱散所有的黑暗和寒冷,唤醒她生命的活力。
就在她感觉到自己的身躯,似乎都要融化在火焰之中的时候,却惊愕地发现,火光忽然熄灭。
“啊!”
吴桐仿佛感觉到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大叫起来。
“醒了,醒了!”
听到落水者嘴里出声,大头和二彪子忍不住一声欢呼。
刘青山也算松了一口气,然后把煤油炉上烧开的热水,给落水者端了过来。
他们此刻已经在船上,雨也停了。
在感觉到落水者的体温渐渐回升,有了苏醒的迹象之后,刘青山就把她放到船舱里,免得醒来之后,对方感觉尴尬。
毕竟在这个年代,风气还是非常保守的,谈对象的都不好意思在光天化日之下拉手,更不用说搂搂抱抱。
吴桐吃力地睁开眼,首先看到的就是刘青山那张干干净净的脸,她不禁有些茫然。
“这是哪,你是谁?”
刘青山微微笑着,只说他们在江边发现了她这名落水者,然后救上船,至于整个施救的过程,还是不要说了。
“谢谢,谢谢你们。”
吴桐也很快弄清楚了事情的大致经过,充满感激地望向众人。
“喝点热水吧,船上没有生姜,我们就找了点草药,熬了点药汤子。”
刘青山把大碗凑到吴桐的嘴边,姑娘喝了一口,然后皱皱眉。
“苦是苦了点,不过最好还是喝了,不然你在水里受凉,非得大病一场不可。”
刘青山这点使用草药的本事,还只是跟师父刚刚学了个皮毛,不过应付这种小场面,足够用的。
吴桐轻轻点头,一口气把药汤子都喝进去,只觉仿佛有一股火线儿,一路向下,迅速扩散到全身。
吴桐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活过来了,也有了说话的力气。
“谢谢,我叫吴桐,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呢?”
几个人都报了一下名字,小船就已经停靠在夹皮沟旁边,刘青山扶着吴桐下船,才发现这姑娘浑身软绵绵的,根本走不了路。
得,那就背着吧。
在征求了一下吴桐的意见之后,刘青山就背着人往家走,剩下几个人,则倒腾船上的浪木。
大头还跟着刘青山走了几步,结果被二彪子给拽回去,大头还不乐意,嘴里嚷嚷着:
“挺远的呢,三凤要是累了,俺好换换他。”
结果大脑袋被二彪子给抽了下:“你还是背这个大树桩子吧!”
进了村里,一帮小屁孩在大道上玩水呢,看到刘青山背着个人,还是个大姑娘,于是都围上来。
二牤子还傻乎乎地问呢:“青山哥,你把媳妇背回来啦?”
“都一边玩儿去,这是我们从河里救回来的落水者。”
刘青山嘴里吆喝着,可不能叫这帮小家伙瞎说,指不定传成啥样呢。
伏在他后背上的吴桐,也觉得脸上有点热辣辣的。
记忆中,除了小时候被父亲和哥哥这么背过,再就没有过这种经历。
而现在,她的心脏,砰砰砰地使劲跳。
她想要挣扎着下来,自己走路,可是心里却又有一种古怪的感觉:
趴在这个男人的后背上,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丝丝热度,好像又让吴桐回想起梦中温暖的火光。
似乎只想一直叫对方背着,一直走下去……
“哥!”
老四老五穿着小雨靴,一溜小跑迎上来,老四不管不顾的,脚下啪嚓啪嚓踩着泥水,山杏则小心翼翼,免得溅上泥点子。
“哥,我们帮你!”
两个小家伙刚刚听小伙伴说了哥哥救人的事儿,都羡慕坏了,抢着上来帮忙,她们最喜欢做好事啦。
俩小家伙一人托住吴桐的一条腿,让吴桐心里又是一暖:“谢谢你们,两位小妹妹。”
老四咧嘴一笑,露出上下全豁的牙齿:“姐姐,你的脸好红,肯定是感冒发烧啦!”
于是,吴桐的脸就更红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再穷不能穷教育
把吴桐背到家里,交给大姐和老姐他们照顾,刘青山就赶紧拉着大姐夫出门。
毕竟人家肯定要洗洗换换的,他们两个大男人在这不方便。
拽着大姐夫当了一回苦力,也跟着去搬运浪木,一连又运了两趟,这才算是把江湾那边的浪木收拾干净。
运回来的浪木有点多,张撇子家的仓房放了一些,剩下的就没地方安置,暂时都堆在刘青山家院外。
傍晚收工的时候,刘青山就把几个小伙伴以及于老七,都请到家里。
请人帮忙,安排一顿饭是必须的。
河鲜野菜之类的,收拾了一大桌子,又开了两瓶白酒。
虽然也喝得有滋有味,可是感觉上,还不如中午那一顿饭呢,少了那份天然和洒脱。
吴桐此刻也换上了大姐刘金凤的一身衣服,除了身体还有点虚,基本上恢复正常。
几个小伙子喝酒的时候,她还坚持着给大伙都倒了一盅,感谢救命之恩。
到这时候,几个人才注意到,原来救回来的这个姑娘,长得还挺好看。
尤其是身上带着一种很独特的气质,二彪子他们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
刘青山倒是知道:这大概就是那种艺术气息吧。
“这次要是没有你们,我只怕是真的……”
吴桐说着说着就不免有些激动,眼睛开始泛红。
她使劲眨眨眼睛:“救命之恩,不敢言谢,以后我会用行动来报答!”
搞得大头也紧张了,连连摆手:“不用谢俺们,都是三凤儿做的,是他给你……”
要坏!
大头还是太老实啊,这种事情,可不能当面说破,就永远蒙在鼓里好了。
刘青山连忙拦住大头的话头儿:“啥谢不谢的,换成是谁,看到有人落难,肯定也会伸手的。”
二彪子也在桌子底下,掐了一把大头的大腿,这货才涨红着脸,不再吭声。
吴桐使劲点了点头,然后深深忘了刘青山一眼,这才去刘金凤和杨红缨她们那桌吃饭。
吃过晚饭,得知村里通了电话,吴桐就跟着刘金凤,去队部打了个电话,也不知道是向家里还是向同学报平安的。
第二天早上,天终于放晴,刘青山也好几天没上山了,正好去探查一下路径。
土路当然还非常泥泞,不过有草的地方,行走起来却一点问题都没有,就是稍稍有点滑。
等阳光出来晒一会,应该可以通行。
采野菜就这么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过了这个季,就会疯长起来,不能再食用。
从山上晨练回来,把情况跟队长叔一说,采摘山野菜的大军再次出动。
等到晚上回来的时候,大姐刘金凤告诉刘青山:吴桐已经被高文学用自行车送到公社,然后坐车去了县里。
刘青山笑笑,也没在意。
许多人,就是生命中的匆匆过客,或许一辈子都没有再见面的机会。
等到五月中旬,采摘山野菜的工作,终于进入到尾声。
以后陆陆续续的,也就是农历端午节前后,能采收一些黄花菜,平时采集一些木耳,剩下的,就是等到秋天采蘑菇了。
刚刚有点空闲的刘青山,也终于把鲁大叔给盼来了。
鲁大叔是一个人来的,到碧水县之后,往夹皮沟打了个电话,刘青山就乐颠颠地开着吉普车,去县里接人。
这段时间他也一直忙着采山菜,好长时间不来县里,正好顺道办点事。
在火车站简陋的候车厅里,看到了乐呵呵的鲁大叔,怀里抱着个绿色的帆布包。
看到刘青山,鲁大叔也没说别的,只是点点头说:“那事儿成了。”
刘青山顿时心中大定,领着鲁大叔上了吉普车,然后跑了趟第一中学,把带来的山野菜和鸡蛋等物资,搬运到徐校长家。
这段时间,二姐刘银凤正在全力备考,所以营养什么的,一定要尽量跟上。
高考是在七月份,不过在五月中旬,还有后世已经消失了的一种考试——预考。
只有通过预考的考生,才有资格参加真正的高考。
预考的难度,丝毫不比高考差,一大半考生都要被刷下去。
辛辛苦苦学了两三年,连高考的考场都进不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又来送东西,这一天天牛奶鸡蛋的,连我们都沾光吃胖了。”
时间正好是中午,校长徐大胡子也在家,还像模像样地系着个围裙,在灶台前忙活着炒菜。
可能是送着送着习惯了,对于刘青山拎来的东西,大胡子校长也不再吹胡子瞪眼睛的。
这叫刘青山一时间感觉还有点不适应,心里琢磨着:
难道这人一系上围裙,连性情都变了?
可是一转眼,徐校长又变回原来的大胡子,只见他炒完菜之后,把围裙解下来,就朝刘青山瞪起眼睛:
“你小子就不能大方点,天天早上往学校食堂送两桶牛奶?”
果然是围裙的原因。
刘青山眨眨眼,没敢吭声,心里嘟囔一句:俺们那牛奶也不是自来水。
为了给二姐增加营养,刘青山就跟开大解放送奶的张连娣说好了,每天都给额外留出来二斤,天天由王阿姨负责取奶。
至于钱,当然是刘青山出,到时候,就从养奶牛的收益分成里面扣除。
结果还送出毛病来了,人家嫌少。
只听徐大胡子嘴里继续说道:“这些高三的孩子,起早贪黑的,营养跟不上,这是透支生命来学习,我瞧着都心疼啊。”
“校长,要不我回去跟村里商量下,看看能不能每天往学校食堂送两桶奶。”
刘青山猛一抬头说道。
乳品厂专用的大奶桶,一桶就是一百斤,两桶就是二百斤。
高三的学生也就不到三百人的样子,差不多每人能喝上八两,足够了。
徐大胡子其实也就是说说,没想到刘青山这么豪爽,惊得他也连连摆手:
“使不得,使不得,你们村里养奶牛,也得吃草吃料,这牛奶也是有费用跟着的。”
“校长,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学生啊。”刘青山一字一句地说道。
听了这话,徐大胡子也不禁为之动容:“好小子,既然你有这个心思,那我就把这两个月工资拿出来,怎么也得撑到七月份的高考,叫高三的学生,每天早上都能喝一碗牛奶!”
刘青山相信,大胡子既然说得出,就铁定能做得到,前世他就资助过许多学生。
不过掏工资给学生买牛奶这种事,是真不靠谱,于是他摆了摆手:
“校长啊,既然您要拿钱,那我跟您算算账,乳品厂收购牛奶,价格是一斤两毛一,二百斤呢,一天就是四十多块,您那工资,能够喝一天的牛奶不?”
“我……”
大胡子顿时胡子直翘。
这绝对不是一笔小钱儿,他承受不了,同样的,夹皮沟也承受不了。
瞧着刘青山笑嘻嘻的嘴脸,大胡子又立刻虎起脸:“你小子刚才还说送的,怎么一转眼就开始谈钱?”
刘青山倒是想送,可是夹皮沟的事业才刚刚起步,真没有这个资本。
于是他摊了摊手:“校长,俺们也送不起。”
看到大胡子校长的脸色也垮下去,刘青山真觉得有点心疼,跟着说道:“这个问题,您看能不能这么解决,我们的牛奶只收成本价,您再跑跑县里,看看能不能给拨点款,咱们两将就下。”
显然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正确思路,徐校长也点了点头,目光炯炯:
“那成,我下午就去县里,那些大老爷要是不答应,就把他们的子女,都从咱们一中清出去!”
这种事当然只是说说,但也可以瞧出来大胡子校长的决心。
这时候,中午在这吃饭的学生也回来了,除了刘银凤之外,还有两个男生。
“吃饭!”
大胡子校长一摆手,“青山,你刚才说的那个什么穷啊苦的套话,再跟我好好说说,我拿着忽悠县领导去。”
刘青山心里很无语,只能又重复一遍,然后望向二姐。
好像比上次看到的时候,更清瘦一些,不过一双眼睛,倒是越来越亮。
“三凤儿!”
看到弟弟,刘银凤忍不住一声欢呼。
剩下那两名男生则有些错愕,估计是有点被三凤儿这个名称给惊到了。
这两个一瞧就是老实孩子,表情都写在脸上。
刘青山跟二姐聊了片刻,问了问学习,又关照一下生活。
刘银凤也是一个劲问家里的情况,姐弟俩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大胡子都催了好几次吃饭,姐弟二人这才作罢。
“姐,这是娘叫我给你捎来的钱,千万别舍不得花,还有数学复习,别忘了多做些难题。”
刘青山叮嘱了几句,最后又掏出一沓钱,塞给二姐,准备跟徐校长告辞。
“臭小子,吃了饭再回去。”
大胡子校长下了命令,不过这次没好使,外面车上还有鲁大叔等着呢。
等他走了,那两名同在这吃饭的男生就忍不住问:“银凤,这就是你弟弟,在家自学都能考第一的那个?”
刘银凤有些小骄傲地点了点下颏,然后又补了一刀:“我也是第一。”
两名男生只能默默地对视一眼,他们也都是高三,每次考试却都被刘银凤给甩得挺远,差距有点大。
一旁的王阿姨可不能眼瞅着他们受打击,连忙转移话题:“你们天天喝牛奶吃鸡蛋,都是沾了小山子的光呢。”
大胡子校长也乐呵呵地点点头:“还有你们的英语能进步这么快,也沾了这小子的光,你们听的英语磁带,都是他录的。”
两名男生又对视一眼,然后开始往嘴里使劲刨饭。
他们不仅没有被打击到,反倒眼神更加坚定:背后有这么多人默默地支持,他们又有什么理由不努力学习,争取考上大学呢?
第一百九十八章 盖房子喽
“青山,看看这些物件咋样?”
鲁大叔跟着刘青山从饭馆子出来,上了吉普车,就把帆布兜子打开。
里面是用报纸包裹着的一些玉器,刘青山打开一个瞧了瞧,也是一只玉猪龙。
反正以他的鉴赏水平和能力,瞧着和真的一样,看不出来哪里有什么不同。
他还特意把脖子上戴的那个解下来,对比一番,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要不是其中一个上面系了红绳,估计他肯定得搞混,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大叔,你这手艺简直绝啦,看来以后真得叫您鲁大师喽!”
刘青山嘴里大赞。
鲁大叔则摇了摇头:“坑人的玩意,没啥好炫耀的。”
“嘿嘿,那也得看坑的是谁,咱们专坑不怀好意的小鬼子,哈哈!”
刘青山想想就觉得痛快,忍不住大笑起来。
鲁大叔则有些担忧:“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您就把心放肚子里吧,是小鬼子贪心,到时候打落牙齿,他也得往自己肚子里咽。”
刘青山倒是一点不担心,这件事既然筹划了这么久,这都眼瞅着要收网了,当然不能轻易放手。
剩下的十几件玉器,刘青山索性也不看了,反正以他的眼力,看了也是白看。
开车去市场逛了一圈,正好碰到有一份卖猪肉的,不用肉票,一斤贵了两毛钱。
到了一九八四年,生猪市场已经逐渐开放。
刘青山立刻掏钱卖了好几斤,特意还给徐校长家送去二斤,够他们解解馋的。
开车回到夹皮沟,心情大好的刘青山下厨弄了好几个菜,其中一道肉丝炒猴腿菜,入口清香滑腻,吃得鲁大师连连叫好。
刘青山还特意把张撇子也叫来,陪着鲁大师喝两盅。
吃过饭之后,又去瞧瞧那些浪木,看得鲁大师也啧啧称奇:
“这东西,肯定有价值,青山你们可得好好留着,将来没准就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刘青山点头应着,顺便也说说张撇子的事,看看能不能跟着鲁大师学手艺。
这个鲁大师倒是满口答应,但是他只懂古玩行这一套,对于雕刻艺术,也是门外汉。
好在他认识春城美院的一位老教授,到时候可以把张撇子介绍过去。
还说叫张撇子最好鼓捣出来一件浪木的雕刻品,当成敲门砖试试,人家那种层次的老教授,也不会轻易收学生的。
张撇子顿时激动坏了,他一个小学刚毕业的农村孩子,哪里敢想这种机遇?
第二天,刘青山就扛着铁锹,领着鲁大师上山,足足忙活了一天,这才回来。
鲁大师在春城那边还有生意,所以不能多待,刘青山也就把他和张撇子送到县里,乘坐火车回春城。
张撇子还是第一次离家,心里有些不舍,但更多的则是激动。
他怀里抱着个布包,里面是他这两天琢磨出来的一件浪木雕刻。刘青山也看过了,没瞧出啥门道。
看来自己的艺术细胞,也就这样了。
“二哥,别担心,到了春城那边,有大龙哥照应着呢,还有飞哥和刚子他们。”
刘青山嘴里还不忘安慰张撇子几句。
张撇子重重点头:“青山,不学好本事,俺就不回来!”
刘青山这才跟他们挥手告别,他知道,像张撇子这样的人,从来不缺少信心和斗志,他们缺少的,只是机遇。
回到夹皮沟之后,刘青山就不用再天天跟着上山,采摘山野菜的大部队,也只保留一组,现在已经过了旺季,人多了也是浪费。
于是,家里盖房子的事情,就提上日程。
原料早就运回来,要不是这段时间,忙着采野菜,没有闲人,只怕早就破土动工。
这还是夹皮沟第一个盖砖瓦房的,备受村民关注,大伙也都准备瞧瞧咋样,好的话,他们也准备重新盖房子。
手里有了点余钱,大伙的心思也都活泛起来,而农民最关注的两件事:一个是土地,另外一个,就是房子。
按照老一辈的说法:买房子置地,从来都是正事儿。
可是问题也随之出现,要说盖泥草房,大伙都能跟着搭把手,盖砖房,那就只能干瞪眼。
瓦工活和木工活这些,他们是真不会。
就拿垒砖墙来说,要是垒着垒着,垒歪了或者垒倒了,那就成笑话了,所以还得找专业的队伍。
县里那几个建筑公司就不要想了,公家单位,一个个都跟大爷似的,肯定请不动。
最后还是老板叔给介绍了公社的一个小工程队:一个姓吴的老师傅,领着俩儿子,组成的一个家庭工程队,据说手艺不错。
刘青山拉着老板叔跑了一趟公社,双方谈妥价钱,就正式开工。
五月六月这俩月,抢在雨季之前,基本上就可以把房子盖起来。
除了吴家爷仨当瓦工,刘青山还找了不少小工,比如挖地基、和沙泥这些活计,也需要不少人呢。
这个工程不小,一溜五间大房子,另外还有三个鸡舍,人少了还真忙不过来。
盖房子这事,还真是忙活人,不是缺这个就是少那个的,就算是少几个洋钉,都得刘青山去跑。
把他给忙的,嘴上都差点起火泡。
正所谓越忙越添乱,村里面也一起忙活起来,预订的塑料大棚材料也先后运来,夹皮沟,又开始新一轮的大棚建设。
好在这次换成了钢骨架,塑料薄膜也不用再一条条拼接,省了不少人力。
所用的塑料薄膜依旧是透明的,只有那些准备栽培黑木耳的棚子,再罩上一层黑色的塑料纱网,遮挡住绝大部分的阳光。
等到棚子起来,王教授那边也早就把菌种培育出来,木耳段也晾晒得差不多了,可以正式移入大棚。
对于夹皮沟的合作社来说,这是今年最大的项目,所以备受重视。
就连刘青山,都暂时从自家繁忙的盖房大业中抽身出来,把精力投入到木耳栽培上。
村里大部分人,也都聚拢到场院这边。
一架架的木耳段,都被熏得黑糊糊的,这倒不是遭了火灾,而是在王教授的指导下,故意用干草熏过的。
这样做的目的,主要是清除木头段里面藏匿的一些害虫,以及自带的不良杂菌。
准备工作全部就绪,大伙就在王教授和学生们的指导下,开始接种菌种。
先要用电钻,在木头段上打孔,横竖间距适当,基本上是打成梅花桩的形状。
然后把准备好的菌块,塞进孔洞里,洞口用苞米瓤子一塞,一个孔洞的木耳菌种就算种完了。
玉米芯还事先用水泡一下,塞得比较严实。
这项工作,以后主要是村里的妇女来完成,一来劳动强度不大,二来嘛,妇女比较细心,干这活儿正合适。
旁边一群大老爷们在那围观,嘴里当然也闲不住。
张杆子也抽空过来瞧热闹,看到自家媳妇也往孔洞里塞菌种,就在旁边关切地叮嘱:
“媳妇,玉米芯的塞子,一定要塞严实喽。”
“放心,塞严实了,一点缝儿都没有。”
王翠花嘴里答应着,手上还挺麻利。
旁边大张罗就嘻嘻笑:“杆子你就放心好了,你媳妇有老底儿,肯定不会迷路。”
大伙一阵哄笑,张杆子新婚之夜迷路的典故,在夹皮沟估计得一辈辈地流传下去。
张杆子也不是好惹的,抄起一根玉米芯,就要给大张罗也塞上。
“行了,都别在这扯蛋,都建大棚去!”
张队长见状吼了一嗓子,闲人就全都去干活了。
一根木耳段栽种完菌种之后,就移入大棚里面,搭成一排排的人字形木头架,等着菌种慢慢生发。
剩下的就是后期的管理,控制好温度和湿度,定期通风,这些同样很重要。
这些工作,其实都不难,村里的老人小孩都能学会,老头老太太们坐着小板凳,照样也能往木耳段里塞菌种。
一连忙活几天,新建的大棚,全都被移入木耳段,这项工作,才算暂时告一段落。
只是砍伐下来的木头段有点多,最后还剩了一部分。
这些当然也不能浪费,同样被接入菌种,然后直接运到山上,选了两片杂树林,直接搭成一架一架的。
在这种纯天然的环境中生成的木耳,估计品质跟野生的,基本没什么区别。
整个流程学习完毕之后,海大贵派来的两名村民,也就急火火地回去了,
他们还带走了王教授的两名学生,进行菌种培养并且全程指导。
剩下的学生,王教授则准备带着他们返回学校,毕竟出来都快两个月喽。
“王爷爷,您可不能走,黑木耳研究完,新项目也该启动了,这次,咱们搞人工栽培猴头菌。”
刘青山早就计划好了,岂能轻易放人?
“好你个小山子,合着我们都成你们夹皮沟的长工了是吧?”
王教授还真在这里住的习惯了,乐乐呵呵地接下这个任务。
魏铁柱等几名学生也不由得精神一振:要是再把猴头菇的项目搞成了,那么他们的水平和能力,也会不断提升,前途一片光明。
人工培育出来的猴头菇,刘青山也尝过几回,怎么形容呢:反正肯定是猴头菇,不能说它是别的物种。
可吃起来简直味同嚼蜡,根本就没有野生猴头儿的那种鲜味。
离开了大自然独特的环境,也就失去了灵性,这种货色,刘青山还真不屑去种植。
可惜,野生的猴头菌,数量又实在太过稀少,形不成规模,收益就很有限。
他的设想是:人工接种,野外环境自然生长。
其实就是在林子里合适的树木上,人工植入菌种,然后让猴头菇完全在野生状态下长大。
这个难度就有点高,也更具有挑战性,王教授带着学生,一门心思地转入到这个新的研究项目之中。
在忙忙碌碌中,刘青山终于接到了县里的电话通知。
外商藤田正一,带领考察团来到碧水县,点名要去夹皮沟所处的豆包山进行考察,希望村里做好接待工作。
撂下电话,刘青山也握起拳头,使劲挥舞一下:终于来了,等你好久!
第一百九十九章 老账新账一起清算
结束县里的电话之后,刘青山刚从队部溜达回来,结果又被叫过去接电话。
今天也是怪了,电话一个接一个。
这个电话同样是好消息,甚至比小鬼子来送钱,还令他感到兴奋。
第二天,刘青山是在公社所在地,再次见到藤田正一等人的。
陪同的还有王县长和郑红旗,以及地区的一位姓楚的专员,腆着大肚子。
这年头有肚子的人可不多,所以刘青山多看了楚专员两眼,就瞧出点端倪:
这位楚专员平时一脸严肃,唯独跟日商交流的时候,就点头哈腰的,叫刘青山暗暗有些不屑。
这一行人坐了好几辆轿车,另外竟然还有辆大卡车,刘青山往卡车上扫了眼,发现是帐篷等宿营用具,便心下了然。
看到刘青山,藤田正一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的凌厉,然后就被他很好地隐藏起来。
这家伙还假装亲热地伸出手:“刘桑,我们又见面啦,幸会幸会。”
对于主动上门送钱的人,刘青山历来是比较欢迎的。
于是他也乐呵呵地伸出手:“藤田先生,我也很高兴见到你,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再手谈一局。”
藤田正一顿时悻悻地撒开手,估计他是不知道华夏有一句俗语,叫做“哪壶不开提哪壶”,否则的话,拿来用用正合适。
刘青山又和王县长郑红旗等人打过招呼,王县长还把那位楚专员介绍给刘青山。
不过楚专员对这个小年轻有点看不上,只是不冷不热地点了点双下颏。
以刘青山的心态,甚至一点波澜都没起,他的心理年龄,早就过了在意别人目光和态度的阶段。
他在乎的只有自己真正在乎的人。
偏偏在这个时候,刘青山感觉到一股冷冷的目光,从楚专员身后射过来,便循着目光看过去。
结果瞧得他眉头一挑:竟然是这个败类!
那人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头发梳得油光锃亮,一身笔挺的西装,鼻梁上架着眼镜,看外表文质彬彬,风度翩翩。
但是再光鲜的打扮,也掩盖不住他肮脏的灵魂,因为他叫何家康。
那个抛弃妻女的家伙,他居然还有脸回到青山公社,甚至还要再去夹皮沟的地盘。
对了,这样的人显然是不要脸的。
不过刘青山奇怪的是,这家伙竟然还有胆子回来?
“是夹皮沟的刘青山同志吧,高文学的妻弟,谢谢你们一家对山杏的照顾。”
何家康还装模作样伸出手,刘青山却懒得理他,冷冷回道:“山杏是俺妹,当然要照顾,不劳你费心。”
何家康的脸皮确实够厚,依旧不红不白的,嘴里呵呵几声:
“小刘同志,我必须感谢你呀,你那个建设山野菜加工厂的报告我看过了,是一个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刘青山心里忽然冒出一股不妙的感觉。
果然,何家康继续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正好我们公司也有意在这方面投资,我毕竟也在这里插过队,这里算是我的第二故乡,所以我准备在碧水县投资建山野菜加工厂,请理解我回报家乡人民的拳拳赤子之心。”
刘青山忽然觉得心里发堵,不过当他看到何家康那幸灾乐祸的目光,一副看他笑话的模样,当即呵呵一笑:“那就恭喜何老板发财啦!”
何家康不免有些失望,本来他还以为,刘青山这个小年轻沉不住气,肯定气得暴跳如雷呢。
于是他摆摆手:“还要谢谢小刘同志呢,是你给我指点了一条财路。”
这一瞬,刘青山仿佛吃了个苍蝇,一下子被恶心到了。
他写的计划书,初衷是希望为县里和采摘山货的村民,创造更大的财富。
可是不知道怎么搞的,县里没有办厂,却把这块大肥肉,让给了何家康这个人渣,这叫他如何能忍?
脑子里飞速把这件事过了一遍,刘青山心里便有了主张:姓何的,既然你有胆子来嘚瑟,那正好老账新账一起清算。
你想建山野菜加工厂,那么我也建一个,咱们就摆个擂台,真刀真枪地较量较量!
要是换成别人来建厂,刘青山也就认了,但是如果这个人是何家康,那么刘青山绝对不会退让,一丝一毫都不会。
当初之所以建议县里筹建这个山野菜加工厂,主要是他考虑到夹皮沟合作社初创,没有资金也没有能力来完成这件事。
但是现在,却是箭在弦上,必须对准何家康射出去。
至于资金嘛,刘青山瞥了瞥藤田正一,那句老歌咋唱的了: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
一行二三十人,先去了供销社的山野菜收购点,陆陆续续的,还有农民挑着担子或者赶着牛车马车,把粗加工之后的山野菜源源不断地运来。
还有供销社的几个大仓库里,也堆放着不少收上来的山野菜。
王县长和郑红旗笑容满面,这些满满都是财富啊。
而藤田正一面上则没什么表情,因为收购价格有点高,所以他回到公司之后,还被社长训斥一番。
所以看到眼前这些山野菜,实在提不起兴趣,他的兴趣,也根本不在这里。
刘青山现在也没有关注这些山野菜,趁着参观的时间,把这件事理清,然后笑着向何家康说道:
“何老板,还真巧了,咱们以后就是同行,一定要多亲近亲近?”
同行?
何家康明显一愣。
“是啊,俺们夹皮沟合作社,也准备建野菜厂,所以俺才搞出来一份计划书。”
刘青山嘴里淡淡地说着,仿佛一切早就计划好似的。
何家康的脸色,明显阴沉下去,不过很快他的嘴角就显出一抹讥笑:
“小刘同志,夹皮沟这种小山村居然也想办厂,我没听错吧?”
旁边那位一直背着手参观的楚专员,也忽然插话进来: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农民不好好琢磨种地,却想着办厂,简直是好高骛远。”
刘青山可不怵他,地区的专员怎么啦,又管不到他们夹皮沟头上,于是笑着回道:
“您可不能这么说,就在今年四月份,中央4号文件,将原来的社队企业,正式更名为乡镇企业,楚专员您一定从报纸上了解过吧?”
这方面的政策,楚专员还真没留意过,不过就算他不知道,也得点头啊。
刘青山就继续说道:“文件里指出,乡镇企业是国民经济的一股重要力量,是国营经济的重要补充,要大力发展乡镇企业。”
他渐渐提高了嗓门,把王县长等人都吸引过来,刘青山当然越说越来劲:
“为了响应号召,所以我们夹皮沟才准备建野菜加工厂,希望领导们能够多多支持!”
楚专员也是老油条,他望向刘青山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这个小年轻,不简单啊!
一个农民,能把国家新政策说得头头是道,谁信啊?
现场的官员们当然没有人反对,搞不好一顶阻挠乡镇企业发展的大帽子扣下来,那是会压死人的。
不过何家康不在体制内,倒是不受这种限制,他斟酌一番,这才说道:
“小刘同志,你们的热情令我很钦佩,可是办工厂,不是过家家,你们有资金吗,有技术吗,有设备吗?”
何家康还是清楚夹皮沟的底子的,就算有所发展,可是他不相信,对方能一下子拿出来几十万的资金。
听他这么一说,楚专员也大受启发,也随着一起点头:
“说的有道理,小同志,咱们可不能脑子一热,想一出是一出,做事情还是要量力而行滴。”
同样被这边吸引过来的郑红旗皱皱眉:这位楚专员的官腔,令他感觉很不舒服。
他是支持刘青山,支持夹皮沟的,刚要帮衬几句,却被旁边另一位钱副县长抢了先:“楚专员批评的对呀,年轻人做事情就要脚踏实地。”
这个明显就涉及到站队问题,看来这位钱副县长,就是楚专员一条线上的。
郑红旗心中了然,县里的领导班子马上要换届,钱副县长,也是县长的有力竞争者。
谁都知道,碧水县这位声名鹊起的小刘同志,跟他郑红旗相交莫逆,那么打压刘青山,就是连他也捎带上。
刘青山对这位钱副县长不算了解,但是脑子里稍微一琢磨,大致就搞清楚状况,于是默不作声,继续听对方的教导。
钱副县长继续语重心长地说着:“咱们碧水县,有一家山野菜加工厂,就足够了。”
“现在的情况是,无论从资金还是从技术方面,何经理的公司,显然都要强于夹皮沟。”
“所以,本着对事业负责的精神,我坚决欢迎何经理来我们碧水县,投资建厂。”
这话有理有据,连郑红旗都不好再说话,他要是强行出头的话,只怕会遭到诟病。
王县长也暗中皱皱眉,他是不大喜欢这种内耗的,不过人在官场,身不由己。
在刘青山的这份计划书呈交到县政府之后,他也仔细看了,可行性很高,正要牵头组建山野菜加工厂呢,却被何家康插了一脚进来。
偏偏这位何家康来头还不小,上面好几位领导都打了招呼。
王县长最后也只能无奈应承下来,现在既然夹皮沟也要搞山野菜加工厂,那么王县长还是很支持的。
主要是,他对小刘同志有信心。
第二百章 没资格?
既然这样,这件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于是王县长摆手道:“今天先不谈这个,咱们还是陪同外商要紧。”
楚专员却不这么看,他胖乎乎的脸上也变得严肃起来:“这个野菜厂,也是关系到外商嘛,还是早点落实的好,我也支持小何同志的公司。”
他当然要表态,虽然楚专员也有点瞧不上何家康,但他是楚家的人,而他的叔伯侄女楚云玲,已经跟他打过招呼,要照顾这个姓何的小子。
这是逼着在场的领导表态了,王县长和郑红旗,都皱起眉头。
他们心里,还是偏向夹皮沟和刘青山的,奈何,实力不对等啊。
还有公社的孙书记,也同样心思,只是在这种场合,更没他说话的份,在那干着急使不上劲。
而何家康的嘴角,则浮出一丝得色,他盯着刘青山,目光中的含义,不言而喻:小子,你拿什么和我斗?
刘青山却忽然笑了:“谁说我们夹皮沟没有资格,难道你们都不看报纸的吗?”
报纸?
今天陪着外商,出来的比较早,所以还真没看报纸。
可是,这跟报纸有关系吗?
孙书记却是眼睛一亮,连忙去叫通讯员回公社,把今天几份主要的报纸都取来。
通讯员一溜小跑,很快就回来,刘青山从他手中抽出一份人民日报,笑吟吟地用双手捧着,递到楚专员面前。
楚专员瞥了一眼,然后就仿佛被孙猴子施了定身法,一下子愣在那里。
这什么情况?
何家康也连忙探头过去,只见在这份无比庄重的报纸,赫然呈现出这样一个标题:山村巨变。
下面的副标题是:吉省松江地区碧水县青山公社夹皮沟村自主创业纪实。
夹皮沟!
这一刻,何家康就像被捏住脖子的公鸡,满脸涨红。
要知道刘青山等这一份报道,已经等了快三个月,就在昨天,他终于接到了老姐的小姨夫林子洲的电话。
早上来公社的时候,他就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先跑了一趟邮电局,准备买上一沓子报纸,留在村里当纪念。
最好一家发一份,毕竟这是全村人的骄傲。
可惜的是,邮电局的报纸,都是提前订阅的,一个萝卜一个坑,不像城市里的书报亭,可以随便买。
刘青山也只能先暂时放下这件事,跟着接待外商。
好巧不巧的是,碰到了何家康这个败类。
关键时刻,刘青山这才放出大招,他还就不信了:国家最权威的报纸上,都报道夹皮沟,你也敢说没资格?
但凡有点政治觉悟的人,都不会犯这种最低级的错误。
“快,再找几份报纸!”
王县长也激动起来,这不是省市的报纸,这是国家大报啊。
全国上上下下都在看,他们碧水县,也能跟着扬名全国,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好事。
一份报纸确实不够看,公社孙书记兴奋得满脸涨红,大手一挥:“去各单位,把今天的报纸都拿来!”
没看报道上面写着呢吗,青山公社啊,那是多大的光荣?
再联想一下,过年的时候,那位林大记者还对他进行了采访,没准他的名字,也会出现在报纸上,孙书记想想就激动啊。
同样处于激动之中的,还有王县长和郑红旗,因为他们同样接受过采访。
如果真能在报道中也提他们几句,那意味着什么,政治小白都能想出来。
公社的干部全都被撒了出去,很快一份份报纸送过来,领导们人手一份,都一脸激动地捧着报纸,开始
就连楚专员,也是同样的表情。
他或许有些官僚,或许有些私心,但是在这种事情上,他立场鲜明,因为他也是松江地区的一员。
刘青山也瞪大眼睛,盯着报纸上那一行行的铅字,这一刻,他的眼睛在放光。
不得不说,林子洲林姨夫的报道很详尽,文笔并没有卖弄华丽的辞藻,而是朴实无华,很适合夹皮沟这样的小山村。
上面的事迹,也不是那种轰轰烈烈惊天动地的大事。
但是那一桩桩一件件,却记录着这个小山村前进的脚印,一步一步,稳步向前,似乎永不停歇。
正是这种典型事例,才接地气,对农村发展,才具有借鉴和启迪。
文章中,有老支书的沉稳,有张队长的闯劲,有公社孙书记和县里领导的支持,甚至还有张杆子这样懒汉的转变。
当然出现最多的名字,还是刘青山。
报道中,林姨夫把刘青山塑造成夹皮沟的引路人。
虽然事实确实如此,不过刘青山看了之后,还是感觉有点不好意思:林姨夫啊,咱们不带这么夸人的。
报道的最后,林子洲评论道:“农村的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希望广大农民兄弟能开阔思路,解放思想,涌现出更多像刘青山同志这样,勤劳致富的引路者。”
一口气将报道读完,刘青山这才小心翼翼地收起报纸,装进自己兜里。
然后他就感觉到周围射来一片热辣辣的目光,他眨了几下眼睛,嘴里呵呵几声:
“大伙都看完了,那俺有个请求,能不能把手里的报纸都给俺,俺们村子里,每家都想留一份。”
周围的人全都一缩手,开始做同一个动作,都是把报纸小心地折好,然后塞进自己兜里。
刘青山朝着郑红旗他们摊摊手:“你们回县里还能搞到,不要这么小气嘛。”
这才有几个人,乐呵呵地把报纸递过来,嘴里还打趣着:“恭喜恭喜啊。”
刘青山一边收报纸,一边笑着回道:“应该是同喜同喜,这是咱们公社,以及咱们县里,甚至咱们地区的大喜事。”
对对对,周围的人们一起大笑,就连楚专员,都笑得那么开心。
可是何家康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那个被他曾经弃之如敝履的小山村,竟然也有飞黄腾达的一天,这跟谁讲理去?
不仅仅笑不出来,他的心中,反倒是无比的愤怒和嫉妒。
这种怒火,此刻就全都倾泻到刘青山身上,谁叫刘青山是夹皮沟的一员呢?
阴冷的目光,如豺狼一般地盯着刘青山,何家康心中暗暗冷笑:小子,你不要得意,我会把你的野菜厂和你一起,碾压粉碎!
刘青山软磨硬泡的,把大伙手里的报纸都给搜刮上来,乐呵呵地送回吉普车。
回来之后,他这才旧事重提:“各位领导,那俺们夹皮沟,现在有没有资格办野菜厂?”
这一次,连钱副县长都不好再反对、
不过呢,他也没提只办一家野菜厂的事儿,看来还是准备默许何家康这家伙也办厂。
刘青山并没有追着这个问题不放,那样的话,被打脸的群体有点大。
再说了,他还巴不得跟何家康竞争呢,他也同样有信心:将这个人渣彻底碾成渣渣!
另外一边,藤田正一的考察团,也参观完毕,对于山野菜的质量,还是比较满意的。
就是加工的方法是在太过原始和简陋,除了晾晒就是腌渍,这对许多野菜来说,伤害是非常巨大的。
比如像刺老芽,干品怎么能和鲜品相比呢?
还有秋天之后出产的松茸,更是如此,松茸必须鲜食才行嘛。
所以对于成立山野菜加工厂,他们还是支持的,何家康正是通过关系,才搭上藤田正一这条线。
他也准备从岛国那边,进口先进的生产线,这对双方来说,都是互利互惠的事情。
相比之下,夹皮沟这边,却并不被人看好,眼下啥啥都没有,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把厂子支撑起来?
参观完收购点和仓库,藤田正一就提出来进山的要求。
而且还表示:他和他的考察团,都喜欢亲近自然,所以要在山中宿营,这样也能更好地体验山野菜生长的气候环境。
这下子,王县长等人可为难起来,只能通过翻译进行劝说:
“藤田先生,这样会不会有危险,山林里面有不少野生动物,野猪群狼群都很多,上个月,村民采野菜,还被东北虎袭击过。”
藤田那些人一听,反倒更是来了兴致:“有危险好哇,才能体验到探险的乐趣!”
这都啥人呢?
反正目前的国人,还无法理解,王县长和楚专员等人商量一番,决定抽调一些公安同志,带着枪械,负责安全保卫工作。
要是外商真的在他们的地盘出事,那就啥也不用想了,卷铺盖回家都是好的。
结果这项提议,又一次遭到外商的拒绝,理由很简单:他们就是要体验野外宿营和探险的乐趣,弄一大帮子人,体验感肯定很差。
把王县长他们给愁的啊,心里把这些喜欢作妖的外商骂个半死。
没法子,王县长咬咬牙,跟楚专员等人说道:“各位先回县里,我只能是舍命陪君子。”
谁叫他是县长呢,这种事情,必须冲在前面。
刘青山一听,接过话茬:“县长,您这话可不对,应该是舍命陪……才对嘛,嘿嘿。”
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是大多数人,还是猜出来他想说什么。
郑红旗立刻瞪了他一眼:“少胡说,我看你是上了报纸,有点发飘,赶紧回你的夹皮沟,把好消息告诉一下乡亲们!”
训斥有时候也是一种保护,郑红旗正是如此。
刘青山却不领情:“豆包山是俺们夹皮沟的地盘,于情于理,俺都应该陪着外商的,尽一尽地主之谊嘛。”
这话在理,别人也不好反驳,倒是郑红旗以年龄的优势,替换下王县长。
公社孙书记也要陪同,结果被刘青山给劝了回去,他当然知道,人家外商需要的是空间。
确定好人选,便驱车出发,何家康本来也想跟着藤田正一同行,趁机拉拉关系。
不过看到对方似乎没有这个意思,而他又实在不想去夹皮沟那个该死的地方,于是也就返回县里,筹划野菜厂的事情。
两辆小轿车,加上刘青山的吉普车,还有一辆大卡车,浩浩荡荡向夹皮沟驶去。
郑红旗坐到刘青山的吉普车里,车里就两个人,所以说话也随便许多,他有些担忧地问道:
“青山,你们村真的要搞野菜厂?”
“本来是不想搞的,可是那个何家康要搞,俺们肯定也要搞。”
刘青山也就不再装模作样,语气里都带着愤恨。
郑红旗明白了:这是对着人去的,哪是搞野菜厂啊,分明是想搞垮那个何家康。
于是他摇头道:“青山啊,你还是太冲动啦,搞不好,会把整个村子都拖进泥潭的。”
“郑大哥,你放心吧,肯定不会亏的。”
刘青山反过来安慰郑红旗。
郑红旗也不好再说什么,一路沉默着来到夹皮沟。
其它车辆也没有进村,直接向山上进发,刘青山却必须回村一趟,郑红旗也只能转到别的车上。
把吉普车开到队部院里,刘青山就抱着一摞报纸下了车,扯开嗓子吆喝:
“看报喽看报喽,特大新闻,咱们夹皮沟上报纸啦!”
这一嗓子还真好使,把那些干活的男女老少都给招呼过来,眨眼间,刘青山手上的报纸就被抢光。
老支书哆哆嗦嗦地戴上老花镜,这份他已经看了几十年的报纸,再熟悉不过,可是却从来没有感觉如此亲切,一时间,竟然忍不住老泪纵横。
“哈哈,真是咱们夹皮沟!”
“喜事啊,大喜事,老婆子,今天晚上,必须把家里那瓶老酒开喽!”
“快点看看,报纸里有没有俺?”
一时间,队部院里,变成了真正的欢乐海洋。
张杆子得到消息比较晚,等他急火火地跑过来,报纸都被抢光了,他急得直蹦高:“给俺瞧瞧,给俺瞧瞧啊!”
“杆子,你认识字咋滴?”
大张罗揭他老底儿。
不过玩笑归玩笑,大张罗还是把报道中,涉及到张杆子那一段,大声念出来。
“俺上报纸啦,俺上报纸啦!”
把张杆子欢喜的,娶媳妇那天,都没见他这么高兴。
这货抽冷子,一把将大张罗手里的报纸抢过来,然后一路跑一路挥舞着手里的报纸:
“翠花,俺上报纸啦,今晚好好炒俩菜,烫壶酒,咱们好好庆祝下!”
身后传来老板叔的声音:“杆子,这个法子,俺刚才就说了,你能不能整点新鲜的!”
张杆子也不含糊:“媳妇,俺上报纸啦,今天晚上咱们在被窝里好好庆祝下!”
大伙先是听得一愣,然后齐声大笑:这个庆祝的方式,还真的很新颖。
第二百零一章 有宝贝啊!
刘青山把吉普车扔在村里,跟家里说了一声,然后就徒步上山。
等到他追上大部队的时候,那伙人还没到地方呢。
连牛车都上不去,更不用说小轿车了,这些人都大包小包地扛着,一步一步往山上爬,全都累得气喘吁吁。
刘青山也不管别人,接管了郑红旗扛着的大包袱。
这趟山路,他再熟悉不过,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摸到师父住的木刻楞。
郑红旗总算是缓了一口气,瞧瞧那些同样汗流浃背的外商,心里不免嘀咕:这不是找罪受嘛?
藤田正一确实有点难受,他又不是真正的户外运动爱好者,平时又疏于锻炼,这会儿早就上气不接下气。
其实他真没背多少东西,就是一个登山包,手里还拄着一根挺专业的登山杖,奈何身体实力不允许啊。
偏偏在这个时候,身边一道人影飞速闪过,像只灵活的豹子,眨眼就将他超过。
刘青山还回头朝着藤田正一招招手:“藤田先生,加油!”
藤田正一就觉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硬撑着,这才没坐到草地上。
而刘青山则一马当先,冲到木刻楞:“师父,俺来啦!”
最先迎接他的,不是哑巴爷爷,而是小黑熊,这货一溜烟冲过来,差点把刘青山给扑了个跟头。
此刻的小熊,立起来已经跟成年人差不多,而且还特别壮实,叫它大熊好像正合适,或者叫熊大也成。
刘青山估摸着,大熊能长这么快,肯定跟师父对它的操练和饮食有关系。
摸摸大熊的脑袋,刘青山乐呵呵地吩咐着:“后面有客人来啦,你一定要把最热情的一面展示出来。”
大熊不怎么在意,依旧憨头憨脑地在刘师兄身上踅摸好吃的。
“我兜里啥吃的没有,都在客人身上呢。”
刘青山也甩得一手好锅。
这吃货一听,立刻舍了刘青山,连窜带跳的,向着下边山坡上那伙人冲去。
考察团的成员,也早就精疲力竭,好在眼看着就要抵达目的地,胜利在望。
就在这时候,只见一个黑影从山上滚下来,还没等他们看清楚是啥呢,就有好几个人,被热情的大熊扑倒在地。
“熊!”
藤田正一大叫一声,挥舞起手中的登山杖。
大熊迎着他冲过来,大巴掌随随便便一扒***山杖就飞上半空。
然后,藤田就被大熊给扑了个跟头,一屁股坐在地上。
熊鼻子是很灵的,大熊很快就嗅到食物的香气,它哪里还会客气。
锋利的爪子划开一个背包,里面都是面包香肠之类的食物,这货就开始大快朵颐。
考察队的成员,都躲得远远的,惊恐地望着它在那大嘴嘛哈的吃着,吃着原本属于他们的食物。
郑红旗认识大熊,还在那一个劲解释呢:“这是守山的老人养的,不伤人,大家不要害怕!”
翻译也连忙大声翻译着,众人这才惊魂稍定,不过心里依旧打鼓:随随便便就能养一只黑熊玩儿,这林子里面的野兽,只怕不少吧?
于是,他们纷纷将目光投向藤田正一,那位女助理,已经吓得是骚气侧漏,满脸惊恐地劝说:
“藤田君,我们还是不要在野外宿营好了?”
藤田正一已经被人从地上搀扶起来,他的内心也有些惊惧。
不过想想此行的目的,他还是瞪起眼睛,吼了一声“八嘎”,然后气冲冲地向木刻楞那边走去。
一瞧藤田先生发火,其他人也不敢再说话,捡拾地上的东西,跟随在后面。
至于被大熊弄开的那个背包,反正是没人敢熊口抢食。
也不能这么说,刘青山看到这个装食物的背包有点大,里面的食物挺多,于是分拣出来一半。
这样也惹得大熊有些不满,嘴里直吭叽。
“你还学会护食了是吧,记着点,外面的这些包装袋,千万不能吃进肚子里。”刘青山敲敲它的大脑袋。
大熊其实挺聪明的,面包外面的塑料包装袋,都被它给撕开了,就是火腿肠的外皮,有些难搞。
“火腿肠啊。”
刘青山瞧着这个曾经无比熟悉的东西,也倍感亲切。
现在才一九八四年,国内的火腿肠,还要三年之后才能生产出来呢。
或许有机会,可以把火腿肠率先搞出来?
刘青山脑子里面灵光一闪,他们这边,由夹皮沟引领风潮,现在正在大力发展养猪业,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现生猪过剩的情况。
一边琢磨着由火腿肠带来的商机,一边重新回到木屋这边,空地上,已经东倒西歪的,坐了一片。
虽然刘青山瞧不上藤田正一,不过毕竟人家是外商的身份,不能失了礼数。
看到哑巴师父不在这边,他就把院子里的大锅点着,先烧了几瓢开水。
木刻楞这边没有茶叶,不过藤田正一来过一次,嘴里嘟嘟囔囔的,要喝肾精茶。
上次他带回去一些,感觉效用好像很不错的样子,可惜喝光了,所以一直惦记着。
刘青山也就满足他的要求,给大伙泡上药茶。
山上的许多药材,都可以冲水饮用,功效各有不同,刘青山目前正在跟师父学习中。
太复杂的弄不了,常见的几种,还是可以的,比如清热解暑的,提神醒脑的,生津消食的之类。
一碗热茶下肚,这些人也都缓过来,开始有心思打量周围的环境。
饱餐一顿的大熊,也跑了回来。
人们也渐渐发现,这只熊傻头傻脑的,还挺好玩,于是都逗弄起来。
猛然间,一声惊呼响起,吓得刘青山手里的茶碗差点掉地上,他还以为是大熊咬人了呢。
只见考察团中的一名中年人,正用手掌拍打着一个硕大的木桩,嘴里大呼小叫的。
“田中桑,冷静!”
藤田正一吼了一声,你这大惊小怪的,很丢人的好不好。
那位田中太郎,是他特意请来的一位鉴定师,看样子,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刚才大伙还都围着那个树根桩子喝茶了呢,难道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可惜田中这家伙太沉不住气,你这么一叫,谁都知道是好东西,想要入手只怕难了。
这个大树桩,当然就是刘青山上次跟师父一起抬过来的那个琥珀木的大树根。
因为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忙,所以也没腾出来时间弄下山,主要是这家伙实在太重。
虽然没弄下去,但是木桩还是被刘青山给仔细清理干净,通体呈现出深深的琥珀色,造型浑然天成,那种古朴的气息,任谁都能感觉到。
刚来的时候,这些人都惊魂未定,并没有留意,直到这时候,终于发现眼前的宝贝。
尤其是鉴定师田中太郎,更是满眼惊喜地围着大木桩打转,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呦西”之类的。
刘青山也不管这些家伙,反正东西是他,而且就算想偷走都难。
已经快到中午了,刘青山就张罗午饭。
除了考察队一行十几人,山上还有十多个人的采野菜部队呢,中午也得打尖。
野菜汤贴饼子,锅里再来两盘子酱卧鸡蛋,这个算是木刻楞的传统了。
刘青山又检查一下考察队带来的那些速食品,也就是面包火腿鱼罐头之类的。
于是又开了几瓶鱼罐头,装了两大盘子。
火腿肠也切丝切丁,用水蕨菜炒火腿丝,火腿丁拌黄瓜香,算是凑够了四菜一汤。
刘青山做菜,郑红旗蹲在那帮着烧火,看着刘青山娴熟地拾掇着菜肴,郑红旗也满眼羡慕,他现在就会煮挂面。
等到太阳正好升到头顶的时候,采山的队伍回来了,是张大帅带队,哑巴爷爷也跟在后面压阵。
“开饭喽!”
刘青山吆喝一声,引得张大帅等人一阵欢呼,不过瞧见藤田正一他们这群人,却又变了脸色。
一人盛了碗野菜汤,拿个饼子,夹了鸡蛋,自己找地方吃去了,显然没有和小鬼子同桌吃饭的兴趣。
刘青山也不勉强,又给他们每人塞了一根火腿肠。
张大帅还梗着脖子:“俺不吃小鬼子的东西!”
“嘿嘿,大帅叔,不吃白不吃,你就当吃他们的肉了。”
刘青山低声说着。
嗯,有道理,张大帅接过一根火腿肠,狠狠咬了一口。
“大帅叔,要扒皮的。”刘青山示范了一下,大伙这才吃起来。
刘青山在这边转了一圈,这才回去招呼客人,其实,郑红旗在这边陪着呢。
估计是爬山爬得饿了,考察队的人,拿着大饼子,啃得都挺香。
尤其是炒的水蕨菜和凉拌的黄瓜香,很快就见底了。
他们都围坐在那个大树墩子周围,这家伙足够大,当饭桌子蛮合适。
那个姓田中的,嘴里还唠唠叨叨的。
刘青山问问翻译,才知道这家伙是告诫同伴,别把热汤碗放在桌子上,小心烫坏喽。
这位倒是有点意思,刘青山瞧着他好像有点顺眼了。
然后就听到田中太郎向他询问着什么,翻译也紧跟着解说:“刘桑,请问这件根雕是否出售?”
刘青山晃晃头:“不卖不卖,这玩意当饭桌子,估计能用到俺重孙子那辈,俺还留着当传家宝呢。”
在听了刘青山的话之后,那位田中一郎顿时气得面色发青,将手里的大碗,重重墩在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
刘青山眨眨眼:原来你也不是啥好饼。
第二百零二章 猪八戒摔耙子
在那片山溪边上,藤田正一的考察队,正忙着搭建帐篷。
刘青山就知道,这家伙肯定会选在这儿,因为藤田曾经亲眼目睹过,哑巴爷爷从这里刨出来一块红山玉。
而郑红旗则面露忧色:“溪边宿营,可不是什么好选择,傍晚和清晨,林子里的野生动物,常常回到溪边喝水。”
这话有道理,看来郑大哥还有点野外生存的经验。
刘青山笑着点点头,看到郑红旗似乎要上去劝阻,就拽拽他的衣袖:“没用的人,人家就认准了这里,郑大哥你就别上去讨人嫌。”
“万一外商要是在这里受到伤害,那么……”
郑红旗还试图争辩,结果被刘青山连拉带拽的,硬生生给带回木刻楞。
对于这位被蒙在鼓里的郑大哥,就一直蒙着好了。
“不行,青山,我不放心,必须和外商一起宿营!”
郑红旗也是个有原则的人,认准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郑大哥,你去了也得被撵回来,人家嫌你碍手碍脚呢。”
刘青山又不能把真相告诉他,只能隐晦地提醒一下。
不料想,郑红旗脑子里面,还紧绷着一根弦,他沉思一会,猛的抓住刘青山的胳膊:
“青山,难道你怀疑他们是敌特人员,要来山上搞破坏?”
从那个特殊岁月过来的人,在这方面都比较敏感。
说完之后,郑红旗自己也摇摇头:
“可是这山里能有什么好破坏的,难道是当年日军投降撤离的时候,在这片山里,埋下了战略物资?”
刘青山都忍不住朝郑红旗竖竖大拇指,口中笑道:
“郑大哥,要不你别当县长了,跟俺大姐夫一起写小说吧,这想象力可以啊。”
郑红旗瞪了他一眼:“少扯蛋,说正经的呢,要不要暗中监视他们?”
“嘿嘿,有俺师父呢,郑大哥你就安心在屋子里睡大觉吧。”
刘青山可不想郑红旗瞎折腾,破坏他的发财大计就麻烦了。
回去的途中,正好遇到张大帅一行,索性这两个也就加入到采摘山野菜的队伍里。
而溪边的一处平地上,已经搭建起四座帐篷,呈四角形分布,整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不远处,还吊着一口锅,下面用石块简单围了一圈,里面可以引火。
旁边还有一个煤油炉子,上面坐着一个闷罐,可以用来煮粥和烧水。
这伙人也不全是外行,其中有两个人,还是有点野外生存经验的。
“藤田君,我们去林子里转转好吗?”女助理朝藤田正一抛了个媚眼过去,瞧那意思,显然不只是逛逛那么简单。
藤田正一也有点心痒痒,在这野山之中,肯定别有一番意境。
不过想到接下来的几天还有正事要办,就摆摆手,然后朝着在溪边溜达的田中太郎走去。
那位田中看似散步一般,其实是在认真细致地查看地形地貌,看看能否发现古人类生存的遗迹。
“田中桑,怎么样?”
藤田正一轻声询问。
田中太郎摇摇头:“藤田君,以我的经验来看,最好是沿着溪流向上,或许能有所发现。”
这样啊?
藤田正一抬头向远处望望,山溪曲曲折折,消失在森林深处,似乎没有尽头。
那里丛林茂密,人迹罕至,探索的难度极大。
他不禁微微摇摇头,然后就听到田中继续说道:
“这个溪流,现在看很狭小,但是在几千年前,很可能是一处宽阔的河道,远古人类在此聚居的可能性很大,我们还是先在河滩上挖掘一下吧。”
藤田也正有此意,不过这大白天的,显然不适合干这种事情,看来只能等到天黑之后,再悄悄动手。
晚饭是他们自己在溪边解决的,刘青山来转了一圈,也就乐颠颠地跑回木刻楞那边,他正好还不乐意伺候呢。
那句老话怎么说的了:猪八戒摔耙子,不伺候。
木刻楞的炕上,正好能睡三个人,炕头的哑巴爷爷,很快就响起了鼾声。
剩下这哥俩,都各怀心事,坐在那发呆。
“郑大哥,睡吧,来,先脱衣服,叫俺检查检查。”
刘青山招呼一声,然后就把自己脱得赤条条的,瞧得郑红旗一愣一愣的:“青山,你要做什么?”
“检查身体啊,这山上各种各样的虫子多了去,最厉害的是草爬子,钻到身体里面就坏了。”
刘青山转过身,先叫郑红旗帮他检查一下后背,剩下的部位,自己就能看到了。
“有那么厉害?”
郑红旗嘴里嘟囔着,他一个大龄青年,还真没有在其他男人面前脱光光的习惯。
“厉害着呢,草爬子都能钻肉里,还能传染多种疾病,听过森林脑炎吧,得上就没治。”
刘青山还真不是吓唬他,行走山林,看似平静,其实暗藏杀机,那些小小的蚊虫,或许就是要命鬼。
这下郑红旗也不敢大意,叫刘青山帮着检查身体。
这小子嘴里还嘿嘿坏笑着:“郑大哥,你这不会还是童子**?”
恨得郑红旗牙痒痒,真想踹这货几脚。
然后就听刘青山继续在那磨叽:“郑大哥,你看俺老姐咋样,要不要俺帮你们牵牵线?”
“滚!”
郑红旗终于忍无可忍,低吼一声,惹得炕头的哑巴爷爷翻了个身。
“嘘。”
刘青山贼笑兮兮:“郑大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啥不好意思的——哎呦我去,别动,还真发现一个潜伏的敌人!”
他正打着手电筒,扒拉郑红旗的头发呢,结果还真有所发现:
一只芝麻粒大小的草爬子,隐藏在郑红旗浓密的头发之中,身体已经钻进去大半。
郑红旗没有戴帽子的习惯,肯定是在山林行走的时候,不知不觉就落到头上。
草爬子这玩意吸血跟蚂蝗差不多,也能分泌麻醉物质,所以人们通常都感觉不到。
刘青山大呼小叫的,连哑巴爷爷都惊醒了,得知情况之后,点了根线香,用香火头在草爬子的后翘戳了两下。
这个小东西便钻了出来,被刘青山用手捏着,扔到地上碾死。
一片鲜红,显然已经吸了不少血,瞧得郑红旗头皮发麻,精神也紧张兮兮的:
“青山,不会传染你说的那种森林脑炎吧?”
“没事,有俺师父呢!”
刘青山安慰他两句,然后就见哑巴爷爷拿出个小瓶子,在郑红旗头上的伤口倒了点药面,还摆摆手,示意无碍。
郑红旗这才长出一口气:这林子里,还真是危险无处不在啊!
事实证明,他的想法很正确,林子里确实很危险,尤其是晚上。
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藤田正一等人爬出帐篷,打着强光手电筒,拿着铁锹和特制的耙子等工具,开始在溪边的沙地里挖掘。
山林的夜晚,更显得幽深寂静,只有天上星星,偶尔眨眨眼睛。
但是夜晚也并非完全宁静,偶尔还是会搞出来一些动静。
猛然间,一阵刺耳的怪笑声传来。
寂静的夜晚,骤然听到这种魔鬼一般的笑声,胆小的搞不好得吓死。
考察队的人,本来就紧张兮兮的,突然听到怪声,吓得头发都刷的一下,竖立起来。
“不要慌,是夜枭!”
田中太郎很及时地吼了一声,否则的话,这伙人肯定作鸟兽散。
人们纷纷开始咒骂那只可恶的猫头鹰,他们只有通过不断地说话,才能缓解心里的恐惧。
藤田正一刚才也差点吓掉魂儿,现在还一身冷汗呢,嘴里同样咒骂着“八嘎”,手上的耙子狠狠刨进沙子里,然后用力往回一搂。
这一次,明显感觉到耙子搂到了东西。
巨大的惊喜,立刻驱散了恐惧,他兴奋地吼了一声:“手电筒!”
旁边立刻有两道光束射过来,藤田弯腰从沙土里面,捡起来一个椭圆形的物品。
周围的人也都围拢上来,人人一脸兴奋,因为在来之前,藤田都答应他们,要是能找到宝贝,酬劳还是很丰厚的。
可是他们很快就失望了,因为藤田正一手中捏着的,只是一块扁平的鹅卵石。
“八嘎!”藤田正一愤愤地扬起手臂,将手中的石头,远远地甩了出去。
噗的一声闷响,从远处传来。
“继续挖。”
藤田又吼了一嗓子,结果周围的人全都站着不动。
“你们难道没听到我的命令吗?”
藤田心里噌噌冒火,来到山上之后,他才发现,好像跟他预想的有点不大一样,事情并不那么容易。
“藤田君,我……我们还是撤退吧?”
身边的女助理,说话的语调都是颤抖的。
“谁也不许当逃兵,临阵退缩,是最大的耻辱!”
藤田吼了一嗓子,然后才意识到什么,向着远处瞥了一眼。
只见在漆黑的夜色中,正有十几个绿油油的两点,轻轻摇曳着,向他们这边飞速移动。
“狼啊!”
藤田正一怪叫一声,掉头就跑,至于耻辱什么的,他早就顾不上了。
他带头这么一跑,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他们受雇而来,又不是真来卖命的。
于是一个个都撒丫子跑起来,有几个年轻的,很快就从藤田身边超越过去。
身后传来藤田的咒骂声,那个故事怎么说的了:你不用比野兽跑得快,只要比同伴跑得快就成。
溪边一阵兵荒马乱,而随之响起的一声凄惨的狼嚎,更是给逃命的人们,增添无穷的动力,一个个的,都恨不得爹娘给他们多生几双脚。
躲在不远处的刘青山,望望身边的哑巴爷爷,低声询问:
“师父,他们招惹上狼群,不会真被野狼给吃掉吧?”
要是在碧水县出现外商喂狼的事情,那影响就太坏啦,估计连收购山野菜的事,都得被搅黄。
刘青山就纳闷了:你说你们这些小鬼子,好死不死的,咋就招惹上狼群了呢?
哑巴爷爷竖起一只宽厚的手掌,然后仰起头,口中发出他那标志性的嘶吼:
“哑……”
奔跑中的狼群,忽然停住脚步,然后悄无声息地远去。
刘青山见状,也摁亮了手电筒,嘴里大声呼喊:
“都不要乱跑,向我这里集合,集合……八格牙路,还跑,也不怕跑丢了喂野牲口,死啦死啦滴!”
第二百零三章 一万一块,不二价!(三更求月票)
考察队的残兵败将,终于在刘青山和哑巴爷爷这边集合起来。
瞧着这伙人惊魂未定的模样,刘青山强忍着才没笑出声,心里送了他们一个字:该!
“你们这里怎么会有狼群,太可怕啦!”
那位女助理早就吓得花容失色,跑过来之后,还想抱住刘青山的胳膊。
刘青山皱皱鼻子,然后直接躲开:你都吓尿了,还好意思凑乎啥呀?
清点一下人数,发现一个都不少之后,刘青山这才转向一脸阴沉的藤田正一:
“藤田先生,我们华夏有一句古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不定,你的运气很快就要来了呢。”
翻译还真挺尽职的,哆哆嗦嗦的,把他的话给翻译过去。
藤田正一冷哼一声,没有做声,被狼群这么一闹,他现在什么心思都没了。
只想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钻进被子里好好睡一觉。
“大家回帐篷里睡觉吧,我和师父替你们守夜。”
刘青山又吆喝一声,这群家伙便跟没头苍蝇似的,全都钻进各自的帐篷,然后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
这一夜,竟然觉得如此漫长,只怕会令他们终生难忘。
但是再长的黑夜,也终究会过去。
清晨的森林,伴着悦耳的鸟鸣,似乎整个世界一下子就活过来了。
藤田正一终于鼓起勇气,钻出帐篷,朝阳落到身上,竟然叫他差点忍不住喜极而泣。
沙沙沙……
这是什么声音?
藤田扭头望过去,一时间有些错愕,就在他们昨晚翻挖过的地方,正有两个人影,在卖力地挖着沙土。
八嘎!
藤田正一心里咒骂一声,快步走了过去。
然后他就看到刘青山那张跟朝阳一般的面孔,正笑着向他望过来,笑容是如此灿烂:
“藤田先生早啊,俺和师父在这替你们守夜,闲着没事,看到这些工具挺顺手的,就挖挖宝贝,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藤田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刚想发作,却忽然想起来:这是人家的地盘,挖坑也是人家的自由。
霎时间,藤田觉得心里憋屈的要死,偏偏还无处发泄,只能装作淡淡地问道:“有什么收获没有?”
刘青山摇摇头:“太难挖了,要是容易挖到的话,也就不能叫宝贝喽。”
话音刚落,手上特制的耙子从沙土里搂出来一件东西。
刘青山立刻一声欢呼,把那东西捡到手中,用衣襟擦拭一下表面的泥土,然后举到藤田正一面前:
“哈哈,运气不错,挖到一个,谢谢藤田先生,肯定是你给俺带来的好运气!”
藤田正一眼睛差点瞪出来,脸上的变幻了好几种颜色,心里疯狂地念叨着:我的,我的,都是我的宝贝……
事实却是,宝贝并不属于他,而是被刘青山乐呵呵地塞进兜里,然后往手心吐了两下,继续卖力地开始寻宝。
其他人也很快围拢上来,听到藤田的讲述之后,那位田中太郎就凑上去:“刘桑,能不能把你挖到的东西给我欣赏一下。”
刘青山倒是一点也不抠,在听了翻译的解释之后,直接把东西掏出来,抛向田中。
慌得田中太郎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把那件玉器抱在怀里,心里不知道把这个不识货的家伙,咒骂多少遍。
“怎么样?藤田正一也关切地问。”
田中点点头:“看来是没错的。”
看似忙碌的刘青山却支棱着耳朵,虽然听不懂他们具体说什么,但是瞥见田中太郎点头的动作,心里便有数了:这家伙也是个二五眼。
红山古玉本来就稀少,而且如今热度也没起来,所以鉴定难度也很大,确实有点难为田中先生喽。
藤田正一正在踌躇之际,就听哑巴爷爷那边也传来“啊啊”几声,竟然也挖出来一件玉器,还是一件黑色玉石的C形龙。
这下子,藤田正一的眼睛都要喷火,他终于按捺不住,向刘青山问道:
“刘桑,我很喜欢这些玉器,您能不能割爱,拜托啦!”
“你想买是吧?”刘青山问了一句。
藤田紧张兮兮地点点头:“我很喜欢收集玉器。”
刘青山抓抓后脑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这么干,会不会犯法啊?把东西卖给外国人,万一被定个汉奸罪啥的,俺还是不卖了,不卖了。”
瞧他一个劲摆手,藤田正一就通过翻译,苦口婆心地劝说:
“刘桑,你情我愿,这是很正常的生意往来嘛,就像你们卖山野菜的道理一样。”
那能一样吗?
刘青山腹诽一句,还是固执地摇摇头:“这些玉石应该算是古董吧,是古代人遗留下来的,没准已经好几千年,肯定不让买卖的。”
“完全没必要担心的,我在你们首都逛友谊商店,还可以直接买古董呢。”
藤田正一还真不是忽悠刘青山,在七八十年代,为了积累外汇,还真把一些古玩字画之类的东西,拿到商店出售。
当然不是一般的商店,而是诸如友谊商店之类。
刘青山对此当然是心知肚明,他在这跟藤田正一七扯八扯的,就是不想让对方觉得,东西来的太容易。
看到火候也差不多了,他这才很不情愿地点点头:“那咱们得立个字据,不然俺可不放心。”
“呦西,没问题!”
藤田正一也不由得心中大喜。
他太清楚不过,在当下的华国,最不值钱的就是古董了,几百块一件就是高价。
而他们岛国人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钞票,在岛国的国内曾经有人豪言:我们可以买下整个米国!
虽然后来证明,他们只不过是人家养的一头大肥猪,啥时候想杀就啥时候杀。
但是起码在这个时间段,岛国人还沉醉在自己编织的美梦之中。
说话的工夫,哑巴爷爷又刨出来一件玉器,把藤田都羡慕得眼睛直冒绿光:
该死的野狼,要不是它们捣乱,这些宝贝都是我的,我的!
不能再看了,藤田决定快刀斩乱麻,赶紧跟对方商量好价格:“刘桑,这些玉器你准备怎么卖?”
刘青山的嘴角也露出一丝笑意,然后轻轻竖起一根食指。
“一百块,好好好,我同意这个价格。”
藤田正一心头狂喜,他甚至都有点后悔:早知道的话,就不带什么考察队了,直接购买多省事。
一百块,还不够他吃一顿饭的呢。
刘青山伸出小手指,在耳朵眼里掏了掏:“藤田先生,俺没听错吧,一百块,你有多少,俺全收了。”
藤田正一高兴到一半,不免有些错愕:“那你的意思是一千块,这个价格,太高啦。”
其实一千块对他来说也根本不算事,只不过生意嘛,当然要讨价还价的。
刘青山笑着摇摇头:“一件玉器一万块,而且还是美金,不二价。”
“纳尼!”
藤田正一双目喷火,死死盯着眼前这个贪婪的家伙。
而刘青山,则是一脸微笑地回望过来。
两个人就这样彼此对视着,虽然他们语言不通,但是目光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交锋。
最后,藤田正一还是败下阵来,没法子,他太需要这些红山玉了。
而且带回国内的话,价钱翻上十倍,也一点问题也没有。
于是冷哼一声,叫来助理,全权负责此事,他则眼不见心不烦,躲到别处。
感受到对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憎恶,刘青山却一点也不在意,其实他的内心,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只不过他现在的心情,正好和藤田正一相反,简直比早上的阳光还要灿烂。
建山野菜加工厂的资金,这不就有人给送来了嘛!
足足干了一上午,一共挖出来十一块玉器。
就连刘青山都感觉有点奇怪:明明是埋了十二块的?
瞧瞧被挖得面目全非的沙地,刘青山也只能放弃,把他都心疼坏了:一万美金呢。
双方最后还真签订了协议,协议使用两国文字,里面也没有出现红山玉的字样,只说买卖的东西是“玉石”。
藤田正一当然不能随身携带那么多现金,而碧水县这种小地方,金融太不发达,也根本没法办理。
事实上,这个时代,全国都是如此。
反正刘青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你不把美金摆到我眼前,就别想拿走东西。
藤田正一也急啊,索性也不装了,什么考察啥的,也根本不再提,一门心思,就想快点下山,赶紧完成这桩生意。
刘青山却一点不着急:“怎么也得吃完午饭吧,饿着肚子下山,我怕你们走不动。”
于是一起去木刻楞那边,藤田正一现在哪还有心思折腾野餐那一套。
郑红旗还留守在木屋,看到藤田正一等人,还有点惊讶:藤田先生,考察结束了?
藤田正一点点头:还考察个鬼,再考察下去,非得把命丢在这里不可。
郑红旗也松了一口气,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好像听到狼嚎了似的。
仔细打量一下这些外商,一个个没精打采的,都戴着黑眼圈,透着一股子狼狈。
郑红旗猛然想起什么,连忙向翻译说道:“这山上有很多厉害的小虫子,带外宾去木屋里面检查一下!”
起初,这帮家伙还不信,直到从其中一人的胳膊上,看到钻进去的草爬子之后,这才吓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一个个全都疯了一般冲进木屋。
刘青山忙着做饭,就叫师父进去帮他们医治,至于会不会得什么传染病,那就跟他没啥关系了,谁叫你们自己要露营的呢。
哑巴爷爷也不乐意伺候小鬼子,把线香和药粉交给女助理,然后也帮着刘青山忙活。
只有大熊这家伙,挺喜欢凑热闹,跟着挤进木屋,别人也挤不过它啊。
就在刘青山炒菜的时候,听到木屋里面传出来争吵的声音。
第二百零四章 打夯
跟着,刘青山就看到那个叫田中太郎的家伙,怒气冲冲地跑出来,嘴里还大吼大叫的。
问问翻译,原来是这家伙丢东西了,正在指责考察队的那些伙伴。
东西应该对田中很重要,这家伙吵着吵着,竟然开始朝同伴动手,很快就扭打成一团。
反正都是你们那一伙的,跟俺们没关系,人脑子打出狗脑子,算你们有本事。
最后藤田正一终于忍无可忍,大骂一阵,人群这才消停。
实在太丢脸啦!
藤田正一现在更后悔带这帮家伙来了。
打完了就吃饭,刘青山吆喝一声,然后就用菜汤泡了大饼子,给大熊先弄了半盆子,这货嘴急。
端着盆子给大熊送过去,却发现这货的大爪子正在那玩着什么东西。
刘青山一把抢过来,发现是个铁制的小圆筒,大概比钢笔粗一些,上面还有一些勾勾巴巴的符号,应该是日文。
刘青山不由伸手拍拍大熊的脑瓜子:“卿本佳人,奈何作贼,嘿嘿嘿,偷的好,偷的好。”
大熊这家伙有个臭毛病:喜欢翻人家的衣兜之类的。
这跟它嘴馋有关系,想要踅摸点好吃的。
刘青山想起来,刚才这货也跟着挤进木刻楞里面,也不怎么就把这东西给弄出来玩。
瞧着田中一郎那副猴急的模样,应该是比较重要的东西。
这样的话,就更没有必要还给他了。
于是把这个小圆筒往兜里一塞,回去吃饭。
等回到夹皮沟之后,其他人自然都返回县城,刘青山也不着急,就在家静候佳音。
想想即将到手的十一万美金,刘青山心里这个美呀:这么多钱,该咋花呀,哈哈……
“三凤,衣服脱下来,姐给你洗洗,都脏死了。”
刘金凤的声音,打断了刘青山的幻想:“姐,俺自个洗就成。”
“正好我给小火洗尿褯子呢。”刘金凤不由分说,就把弟弟的上衣给扒下来。
好吧,希望不要沾上大外甥的气味才好。
刘金凤把衣服兜子都翻查一遍,这也是洗衣服之前必须做的一件事,最担心的就是把钱给沾湿。
不过刘青山现在兜里挺干净,只找出来一支钢笔一样的东西,递了过来。
刘青山差点都把这东西给忘了,也没太理会,随手往柜盖上一扔,然后就去新房子那边转了一圈。
房子的地基已经快要挖完,老瓦匠说明天就可以填沙子,叫刘青山多找点棒小伙,跟着砸夯。
这时候,水泥啥的都是紧俏物资,不容易搞到,所以地基很少有用混凝土的,都是用沙子填埋。
沙子可以慢慢自己沉实,但是需要的时间比较长,所以一般都要人工把沙土砸结实,所谓的夯实基础,就是这个意思。
打夯这种劳动,几十年后基本都消失了,不过眼下还很常用。
刘青山自然是满口答应,刚要跟着一起挖地基,就看到老支书叼着小烟袋溜达过来,还朝他招招手。
他只好又从地槽子跳上去:“支书爷爷,啥事?”
老支书吧嗒两口小烟袋,这才开了腔:
“青山啊,上些日子,咱们不是把修路的事儿报给公社了吗,今天孙书记打电话过来说,公社也没那么多闲钱,顶多出一半,还得叫咱们自己张罗一半。”
刘青山眨眨眼:“预算大概是多少?”
支书爷爷叹了一口气:“沙石路的话,大概需要两万多,咱们合作社现在可拿不出这笔钱。”
一旁跟着干活的老板叔也插话进来,他是会计,最喜欢算账:
“青山啊,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咱们合作社现在账面上,就剩下几百块,这还欠着银行五万块的贷款呢。”
一笔一笔念叨了半天,最后他又说道:“要不把山野菜的货款结算一下吧,先不给大伙分红,全投到修路上。”
这话要是放到以前,没准要受到村民的围攻,不过现在嘛,大伙手里有钱,心里不慌,还七嘴八舌地表示支持。
原来的那条土路,大伙也真是受够了。
谁家都有在公社上学的娃子,下雨天实在太难走。
等大伙都呛呛完了,刘青山这才乐呵呵地说道:“不就是一万多块钱嘛,俺出了。”
“不行不行,不能叫你一个人出,算社里先欠你的。”
老支书还是拎得清的。
刘青山也不太在意,反正他刚发了一笔大财,就当是小鬼子掏钱帮他们修路了。
老板叔也喜上眉梢:“青山,那俺这就跟你去取钱,明天交到公社,争取早点把路修上。”
还真是急茬,刘青山摊了摊手:“现在钱还没到手呢。”
大伙一听就泄气了:不带这么逗人玩的,青山啊,你咋也学坏了?
“不过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儿,不光是修路,还有建山野菜加工厂的钱,都足够用。”
刘青山继续乐呵呵地说着,也觉得挺有意思:钱还没到手呢,就先计划出去。
老支书也知道,刘青山不能在这件事上开玩笑,于是乐呵呵地去村部,给公社那头打电话去了。
原来的那条土路,大伙走了几十年,现在终于要完成它的历史使命喽。
第二天吃过早饭,村里二十多名壮劳力,就溜达到刘青山家新房子那边,准备打地基。
刘青山也早就来了,香烟茶水啥的,都准备妥当。
大伙抽了一根烟,便脱了上衣,或是穿着背心,或者干脆光着膀子,开始干活。
先拿着铁锹,往地槽子里填砂子,然后就该打夯组上场了。
刘青山还是小时候看过砸夯,如今又见到这场面,心里还真有点怀念。
所谓的“夯”,就是一块粗重的木头墩子,也有用石头或者铁制的。
周围拴上几根绳子,然后每人拽住一根绳子,利用惯性,合力将木夯悠到空中,最后重重落地,把地上的沙土砸实,这个过程,就叫打夯。
从字面意思来看,打夯显然是需要力气大的人才能胜任。
而且大伙的劲儿还得往一起使,这就要求有一个专门指挥的,通常叫“扶夯”。
自家干活,刘青山当然也亲自下场,会同其他五名棒小伙,一起砸夯,而扶夯的,则是经验比较丰富的老板叔。
他们使用的夯,则是压场院用的石头磙子,二三百斤重呢,周围用木框固定住,木框伸出一根根的支柱,方便人抬着。
这种石头夯,用绳子肯定是绷不动的,所以就抬着砸。
“起!”
老板叔嘴里吆喝一声,六个人同时用力,把石头夯高高举过头顶。
“落!”
老板叔又是一声喊,大石头磙子便重重落到沙土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感觉地面好像都颤动了一下。
就这样,石头夯起起落落,一点一点的,把填埋的沙土夯实。
这玩意还真累人,砸了十几下,就胳膊发酸腿发软,然后赶紧换下一组。
一共两组,轮流替换着,依旧累得哗哗淌汗。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如今建筑物资紧张,搞不来那么多水泥,要不然的话,直接打混凝土的地基多省事。
被换下来的人,擦擦汗喝口水,稍事休息,还得继续上阵。
刘青山也没闲着,把大头家的录音机拿过来,开始播放磁带,边听歌曲边干活,这才是享受嘛。
录音机里,传出邓丽君轻柔甜美的声音:“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咚咚的砸夯声忽然停了,这组里面的张杆子嚷嚷起来:
“这歌儿不行啊,听得俺浑身软绵绵的,根本使不上劲!”
负责指挥的老板叔直骂:“杆子你个夯货,该硬的地方不硬,不该软的地方瞎软!”
大伙都嘻嘻直笑,其实刚才他们的感受也都差不多,这种抒情歌曲,还真不大适合在砸夯的时候播放。
一般打夯都是要喊号子的,嘿呦嘿呦的,那才带劲儿。
“失误,失误,换一本磁带!”
刘青山连忙在磁带盒子里又翻找一阵,很快,音乐声便重新响起:
有一个东方古老故事让我来告诉你,
有一个中国古代皇帝很伟大了不起……
这是今年新流行起来的一首歌曲《成吉思汗》,是当年的迪斯科神曲,与另外一首歌曲《阿里巴巴》,让无数青年为之着迷。
咚咚的砸夯声又重新响起来,还真别说,听着动感十足的音乐,浑身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
“还是这歌儿带劲!”
张杆子这回也不软了,一边打夯还一边念叨:
“青山啊,晚上把录音机借给俺用用呗,要是听着这歌和你翠花婶子办事,肯定雄风大振。”
“滚蛋,咱们村的小青年,都是叫你给教坏的!”
老板叔笑骂着,一边干活一边扯蛋,也算是农村特色。
刘青山才不在乎呢,乐呵呵地回道:“杆子叔,你还是留着点力气吧,咱们村马上要修路了,十多里路的地基,全得砸夯,从夹皮沟一直砸到公社,你得有点心里准备。”
啊?
张杆子顿时又软了,直接堆在地上,那还不得砸到猴年马月去呀?
修路当然不再用砸夯这种土法子,刘青山是开玩笑呢。
第二百零五章 唱对台
三天之后,修路队就正式开工,夹皮沟也派出去二十名壮劳力,跟着一起干活。
修路是全村的大事,别说壮劳力,老少爷们齐上阵都没问题。
关键问题是:夹皮沟一方承诺的资金还没到位呢。
为此,公社孙书记又把老支书等人给叫了去,一见面,劈头盖脸地问道:“老张,你这个大忽悠,不掏钱,油拉鹳子卡前,你全靠嘴儿支着是吧?”
这句歇后语,不是当地人,还真搞不懂。
油拉鹳子是一种候鸟,学名小杓鹬,这种鸟的特点是长着一只又尖又细的大长嘴。
想象一下,这种鸟要是站不稳,往前一倒,然后大长嘴就先支在地上,那场面还挺搞笑的。
于是就用这句歇后语,来形容那些只会耍嘴而不办实事的。
老支书也没词了,只能用眼睛望着刘青山。
刘青山也眨巴两下眼睛:“按理说,这都三天头儿,也应该把钱送来了?”
正念叨着呢,就听到外面传来滴滴的喇叭声,刘青山探头往窗外一瞧,只见藤田正一正从一辆小轿车里钻出来。
刘青山的嘴角不由得浮起一丝微笑:“送钱的来了,正好赶趟!”
……
青山公社,孙书记的办公室内。
在查验了玉石之后,藤田正一黑着脸,将十一沓美金,推到刘青山面前。
刘青山拿起一沓钞票,用手指沿着边缘一扫,发出哗哗的脆响。
嗯,很好听。
他满意地点点头:“藤田先生,合作愉快,我很期待下次的相见。”
“钱货两清,再见!”
藤田看到刘青山笑眯眯的欠揍模样,就感觉心烦,扔下一句再见,就转身走人。
再见的意思,有时候是再也不见。
刘青山却笑着摇摇头,嘴里嘟囔一声:“我们很快还会再见的。”
藤田正一这一行人走了,只剩下石化的孙书记和老支书。
这两位也亲眼目睹了刚才的交易,被那一沓沓美金给彻底砸晕了。
好半天,孙书记这才回过神:“青,青山,你这是……”
“一点小生意,这下不仅修路的钱到账,连建野菜厂的钱也有了,孙书记,还得麻烦你给批一块地,俺们合作社的野菜厂,就准备建在咱们公社。”
好好好,孙书记的脑子依旧是懵的:你这也算是小生意,吓死个人咧!
老支书也哆哆嗦嗦地点上小烟袋,吧嗒两口,发现没点着,索性也不抽了:
“青山啊,这钱的来路没问题吧?”
老人家就是想的多,刘青山朝他点点头:“支书爷爷,放心吧,正常生意,你情我愿。”
“那就好,那就好,俺帮你数数,当面钱对面人,青山你应该数完钱,再放人走的。”
老支书嘴里唠叨着,拿起一沓票子,一张一张数起来。
真的是一张一张数,从一沓钞票里抽出一张,放在桌子上,然后再抽一张,嘴里还喜滋滋地念叨着。
“一二三……”
瞧着这架势,非得数到天黑不可。
不过刘青山也没拦着:您老人家高兴就好。
这时候,孙书记也渐渐回过神,朝刘青山竖竖大拇指:
“你这钱赚的,有点太吓人,说说,相中哪块地皮了,我叫土地所的人去给你办。”
这是真话,孙书记确实被吓到了,去年冬天,公社想凑几个万元户都困难。
结果呢,眼前就出现一名十万元户,还是美金,你说吓人不吓人?
野菜厂的厂址,刘青山心里也多少有点谱儿,公社这边,空地不要太多,东西两头,全是闲置的空场,别说一个野菜厂,十个都没问题。
不仅仅如此,等到再过几年,公有制单位全都黄摊子之后,那空闲下来的地方就更多了。
正琢磨着呢,就听到有人敲门,把正在数钱的老支书惊得一哆嗦,连忙张开双臂,将桌子上的钞票护住,还回头警惕地盯着屋门。
孙书记望望刘青山,见他也没有背人的意思,就喊了一声请进。
进来的是一男一女,刘青山瞧见他们,忍不住皱皱眉。
那两个人,尤其是那名男子,看到刘青山,也立刻收敛起脸上的笑容,变得一脸厌恶。
相看两厌,大概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刘青山忍不住摸摸鼻子:不是冤家不聚头啊,何家康这家伙怎么来了?
而何家康身后的女人,当然就是楚云玲,她的衣着很是得体,虽然不那么时髦和洋气,实际上却都是高级面料,手工缝制,有点低调奢华的意思。
出于礼貌,刘青山也朝她点点头,毕竟也算是老姐的朋友。
楚云玲同样点头示意,却并没有出声,那次在夹皮沟的经历,令她对眼前这个青年的印象有点差。
“嘿嘿,小刘同志也在啊。”
何家康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个招呼,然后立即换上一副笑脸,快步走到孙书记面前:“孙书记您好,打扰了。”
“何老板,好巧啊,这是准备回夹皮沟,看看父老乡亲?”
刘青山也乐呵呵地回了一句,他好像猜到何家康的来意。
夹皮沟,就好像是扎进何家康肉里的一根刺儿,他索性也不搭理这个惹人生厌的小子,而是从皮包里掏出一封介绍信,递给孙书记:
“孙书记,您也知道,我们公司准备建野菜厂的事情,经过考察,我们准备将厂子建在青山公社,还望孙书记多多支持。”
这些日子,何家康也没闲着,在县里和北面靠山的几个公社都转了转。
最开始他打算将野菜厂建在县里,可是考察一圈之后才发现,在县城建厂,野菜出山之后,还要运送几十里到上百里不等的距离。
在当今运输条件如此落后的情况下,实在不够方便。
就像那些采山的农民,一般采完山货,到家都快傍晚了,难道还能贪黑赶着马车,去县里送菜不成?
要是山野菜在家里放置一个晚上,那肯定打蔫,影响品质。
多方走访之后,发现青山公社,正处于周围几个能供应山货的公社的中间位置,而且都有道路相通,野菜厂选在这里,才是最相当的位置。
在得知对方的来意之后,孙书记也挺高兴,跟何家康握握手:
“欢迎欢迎,我们一定按照县里的指示,协助何经理,把山野菜加工厂办起来!”
野菜厂落户到青山公社,既能增加税收,又能给闲散劳动力提供就业机会,当然是好事情,没有把人家往外赶的道理。
何家康也连忙热络地跟孙书记交流起来,这家伙的口才确实不错,说得头头是道,
正在口若悬河之际,就听到老支书在那嘟囔:“吵死啦,青山,咱们赶紧换个屋子,俺数钱都数乱了。”
刚才,老支书一直背对着屋门的方向,何家康只顾着和孙书记寒暄,没注意到这人是谁。
看到老支书,不由得一愣,等再看到桌上那一摞摞的绿票子,就更是愣住了,说话都有点不利索:
“老,老支书,您也在这,这,这些钱是……”
刘青山乐呵呵地接过话茬:“这钱当然是俺们的,就是俺们用来建野菜厂的,考虑到有可能要从国外进口设备或者生产线,所以是美金。”
何家康下意识地吞咽了几口吐沫,这才把贪婪的目光从钞票上挪了出来,恼怒地瞪过去:
“刘青山,你们真的也要办野菜厂?”
“钱都预备好了,难道还有假啊?怎么,许你建厂,就不许俺们建厂吗?”
刘青山也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对这种人渣,需要客气吗?
老支书也气呼呼地在旁边帮腔:“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那一套现在可行不通。”
“唱对台戏是吧,好,那咱们就各凭本事。”
何家康也彻底撕破脸,他背后有大家族的支持,要资金有资金,要技术有技术,要设备有设备,难道还斗不过一群土包子?
而且他也不介意,在背后悄悄给对方使点绊子。
刘青山却一点不气,依旧乐呵呵地说着:“有竞争才能有发展嘛。”
相比之下,何家康就有点像一条疯狗,而刘青山则显得十分淡定,这境界上的差距,一下子就显现出来。
旁观者清,孙书记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然后心里便有了计较。
同样作为旁观者,楚云玲却一直“只缘身在此山中”,看到何家康有些吃瘪,就立刻站了出来:
“孙书记您好,我是家康的合作伙伴,我叫楚云玲。”
对何家康的事情,孙书记也有所耳闻,当下不敢怠慢,寒暄几句,就主动说道:
“既然要建厂,那我就把公社土地所的同志叫来,领着你们去选一下厂址。”
“那就麻烦孙书记了。”楚云玲微笑点头,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刘青山也适时地插话进来:“孙书记,那也算俺们夹皮沟一个,正好一起看看,省得总麻烦土地所的同志。”
这小子简直比苍蝇还惹人厌!
虽然何家康满心不乐意,却也无法主导此事,只能在心里咒骂不已。
很快就叫来土地所的管所长,是个矮个子的小老头,戴着老花镜,头上还戴着一顶老旧的蓝帽子,领着一伙人出了公社政府。
第二百零六章 使绊子(三更求月票)
青山公社,沿着公路,基本上是呈东西走向的,主要的单位,都分散在公路两边。
最东头是收购鸡鸭鹅和生猪的收购站,过了收购站就是一片荒地,此刻正杂草丛生,一眼望不到边际。
管所长朝道南道北指了指说:“这里足够宽敞,用电用水也比较方便,都能接过来。”
现如今,地皮最不值钱,别说他们这个小小的公社了,就算是首都的地皮,都便宜得叫后来者不敢相信。
何家康看看道两边的空地,也是满意地点点头,不过还是转身征求楚云玲的意见:“小玲,你看呢?”
“你是公司的经理,当然你做主。”
楚云玲很在意何家康,所以在外人面前,很照顾他的面子,这对于她的家世和背景来说,已经十分难得。
何家康也面露喜色,他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刚才已经注意到,楚云玲的目光,更多停留在道路的北边。
于是笑道:“那我们就选北边的空地好了,坐北朝南,肯定生意兴隆。”
果然,楚云玲的俏脸上也现出一抹笑意。
管所长是个老古板,瞧不惯年轻人眉来眼去的,嘴里硬邦邦地问道:“那二十亩地面积,应该够用了吧。”
何家康在心里盘算一下:二十亩地,一万多平米,建一个野菜厂,那肯定够用。
于是点点头:“那就麻烦管所长了,晚上请孙书记一起聚聚,管所长一定要给个面子,让我好好敬您一杯。”
管所长翻翻眼皮:“我喝酒过敏,就不去了。”
说完他又转向刘青山,语气依旧不变:“你们夹皮沟呢,准备在什么地方选地皮,公社西面的空地也不错。”
虽然还是冷冰冰的语气,不过刘青山却还是听出点关切的意思。
于是朝着这个耿直的小老头点点头,然后伸手向路南一指:“我们就选这里好了。”
管所长也不免目光一凝:一个道南,一个道北,这是真要唱对台戏的意思喽。
……
青山公社最近出了一个大新闻:在公社东边,要一起修建两个山野菜加工厂。
不少人吃完晚饭,没事就往这边溜达一圈,还真是,道南道北,都用白灰撒出一个长方形的大方块。
而且每天都有新变化,主要是路北这边,天天都是大车小辆的,开始运进来各种建筑材料。
很快,县里第一建筑公司的一支施工队,也正式进驻,机器轰鸣,开始施工。
相比之下,道南那边,就显得比较冷清,暂时还没有施工的迹象。
闲人们便开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听说北面这个厂子,是首都来的大公司建的,肯定厉害!”
这年头,首都绝对就是一块金字大招牌。
“南边那个一瞅就不行,听说是夹皮沟大队的。”
“一个首都,一个小山村,这差距太大了吧?”
“就是,我怀疑夹皮沟的厂子,能不能盖起来都不好说。”
在议论纷纷中,也有心思活络的人,已经开始剜门盗洞,四下里托关系走后门。
目的只有一个:把家里的孩子,送到野菜厂干活。
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说是要是在这个野菜厂干好了,能直接调到首都去。
这个消息一传出去,整个青山公社的人都差点疯喽:
那可是首都啊,这辈子要是能去一趟就知足了,要是能调到首都工作,那肯定祖坟冒青烟啦!
就在整个公社都沸腾起来的时候,刘青山也忙活着:跑县里的建筑队,跑砖厂,跑建材市场,跑得他的腿儿都快细了。
这年头,国营单位全都是大爷,要不是刘青山手里有着郑红旗副县长的批条,估计连这些单位的大门都进不去。
而且就算有批条也不好使,人家都是有计划的,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你就慢慢往后排吧。
就算刘青山手里攥着钞票,也照样不好使。
事难办,脸难看,这些刘青山还能忍,关键是建厂的事,全得他一个人跑。
这也叫他深深感受到,夹皮沟合作社,人才实在太匮乏,缺少那些独当一面的人啊。
人才培养是需要周期的,这个急也急不来,就像大头和二彪子他们这些年轻人,还是有培养价值的,只是需要时间。
至于招聘人才,刘青山更是想都没想。
人家铁饭碗端得好好的,你跑过去要砸人家饭碗,不跟你拼命才怪?
固有的思想观念,可不是刘青山一个人,就能打破的。
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先被打破脑壳。
不光刘青山一个人着急,村里人也急啊:野菜厂最好在七月底建起来,正好开始加工蘑菇木耳之类的山货。
要是等到入冬才建完,那黄花菜都凉了。
尤其是看到何家康那边的厂子,如火如荼地建设中,老支书和张队长他们,也都坐不住了。
这天晚上,刘青山又空手而归之后,大伙凑到一起,开了个碰头会。
老支书一个劲吧嗒着小烟袋:“青山啊,是不是咱们的路子不对,听说现在都流行走后门,要不给那些头头脑脑的,送点鸡蛋鸭蛋啥的?”
“支书爷爷,香烟俺都送出去十好几条了。”
刘青山也郁闷得够呛,他在县里,自认为也算有点影响力,上上下下也都算是有了属于自己的关系网,可是现在看看,这张网还是太小。
张队长也气得一拍桌子:“这帮王八蛋,收了烟不办事,明天俺找他们说道说道!”
吓得老支书连忙阻拦:“你就别跟着添乱了,把人家得罪了,最后吃苦果子的还是咱们。”
大伙也都一个劲点头,然后都耷拉着脑袋抽闷烟。
“你们说,会不会有人在背后给咱们使绊子?”
老板叔沉默了一会,忽然开了腔,他的脑瓜,是属于比较活泛的那种,所以最先想到这一层。
“是何家康,肯定是何家康那个狗东西!”
张队长噌一下跳起来,瞧那架势,立马要去找何家康拼命。
刘青山把这几天的遭遇,放在一起琢磨了一下,觉得还真有这种可能。
他有县领导的批条,在碧水县也算小有名气,却处处碰壁,明显不正常嘛。
而阻挠者,大有可能就是竞争对手。
以楚云玲身后的影响力,稍稍打个招呼,对于碧水县这种小县城来说,那就跟圣旨也差不离了。
刘青山就觉得一口气憋在心里:是该到了改革的时候,僵化的体制固然要改,但是僵化的思想,更要改。
假如像几年之后,私营企业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那还用四处求求爷爷告奶奶吗?
正琢磨着呢,就听到队部屋里响起咚咚咚几声闷响,大伙循声望去,却是拐子爷爷,正使劲敲着拐杖。
“拐子爷爷,别生气,别生气,您可别气着。”
刘青山连忙站起来,凑到拐子爷爷身旁,帮他轻轻抚摸后背。
拐子爷爷表情肃穆,抬起一只手,示意自己没事,然后又小心翼翼地从兜里掏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报纸,一层层展开。
这张报纸,屋子里的人再熟悉不过,因为这张报纸上,记载着夹皮沟人的骄傲。
拐子爷爷缓缓开口,语气平静而坚定:
“青山,明天开车拉着爷爷去县城,咱们就拿着这份报纸,给那些单位的领导们瞧瞧,谁敢再下绊子,就是跟中央对着干,谁有这个胆量,我豁出这把老骨头,跟他拼啦!”
望着拐子爷爷单薄的身体,还有眼中那团燃烧的烈焰,刘青山忽然觉得鼻子有点发酸。
他扶着拐子爷爷,重重地点点头:“拐子爷爷,俺明天陪着您老,一起上战场!”
“好!”
拐子爷爷那满是皱纹和老茧的大手,拍在刘青山的手背上。
第二天吃过早饭,刘青山再次出发去县城,车里面,除了拐子爷爷之外,还有老支书。
拐子爷爷一身戎装,胸前还别着好几枚奖章。
虽然这些奖章都有些年头,但是依旧被他保管得跟新的一样。
吉普车一路平稳地开进碧水县,第一站,就是去了第一建筑公司,也就是县城居民俗称的“一建”。
相对应的,县里还有二建和三建,只是规模没有一建大。
门口传达室的老大爷,早就和刘青山熟识,这些天,没少借光抽烟,所以看到刘青山,就热情地打着招呼,从小门把三个人放进来。
嘴里还低声跟刘青山说着:“方经理在二楼办公室。”
一边说还一边警惕地四下踅摸着,看到没人注意他们这边,才继续说道:
“小刘啊,你这事有点不对头,你想想,你们是不是得罪人啦?”
刘青山笑着点点头,顺手把一盒烟塞进对方兜里:“大爷,俺心里有数,那俺们先上去了。”
一建的办公室,就是一栋漂亮的二层小楼,跟时下那种红砖的苏式建筑不同,有点小洋楼的架势,不愧是搞建筑的。
扶着拐子爷爷上了二楼,站在经理办公室前面,刘青山伸手要敲门,却见哑巴爷爷抬起拐杖,咚的一下,直接怼到门上。
屋门并不水实木的,而是周围一圈木框,中间用纤维板钉的,结果拐杖的尖头,一下子就把纤维板给戳了个窟窿,门也被戳开了。
屋里传出一声怒吼:“这谁他娘的,胆子不小,打上门来了是吧,信不信我一个电话,叫几百个工人过来!”
“我,一名老兵!”
拐子爷爷率先进屋,只见办公桌前面,立着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人。
此刻正瞪着大眼睛,气呼呼地望着众人,这位就是一建的经理方河海。
拐子爷爷目光炯炯,眼睛没有一丝一毫的昏花,刀锋一般锋利的目光,射到方河海脸上:
“我要是胆子小,也不敢跟小鬼子拼刺刀,不敢拿米国鬼子练瞄准!”
方河海明显一愣,目光扫了刘青山下,大致也就搞明白情况。
他的脸色立刻缓和下来,变得和颜悦色:“老爷子,老战斗英雄,消消气,您先坐。”
看到拐子爷爷胸前的军功章,他就知道,这不是他能得罪起的人。
因为这种老人的身后,通常都站着更多不好招惹的人。
“在你这个大经理面前,我哪敢坐。”
拐子爷爷哼了一声,然后朝身后的刘青山招了一下手,刘青山也快步来到方经理对面:
“方经理,我们野菜厂施工的事,应该优先考虑,毕竟要是过了秋天的采收季,损失就大了。”
方河海皱皱眉:“小刘啊,我前几天就跟你说过了,今年我们建筑队早就排得满满的,能给你们排到九月份动工,已经是最大限度啦。”
九月份动工,完工都十月末了,到时候不用加工什么山货了,都在山上自然晾干喽。
咄咄,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响起:“明天派建筑队过去,开始施工!”
拐子爷爷的语气不容置疑。
方河海有点牙疼,抽了抽冷气:“老爷子,真派不出人。”
“那你就亲自上阵搬砖!”
拐子爷爷又重重敲了一下地面。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方河海一拍桌子:“你们这是无理取闹,谁给你们的权利和胆量,在这里闹事!”
刘青山也丝毫不让,取出一份报纸,指着报头最前面那两个大字:“人民给的!”
方河海刚要争辩什么,然后眼睛猛然瞪得溜圆,双手接过报纸,贪婪地阅读起来。
他虽然是大老粗出身,但是字还是认得的。
也就是他平时没有读报纸的习惯,否则的话,早就应该知道这条爆照新闻。
方河海越看越是心惊,这份报纸代表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以至于看到最后,俩手都开始有些发抖,心里更是不停咒骂:姓何的,你个王八犊子把老子坑惨啦!
“方经理,我们的野菜厂,什么时候开始施工?”
刘青山又追问了一句。
“明天,明天肯定开工!”
方河海抹了一下脑门子上的冷汗,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刘青山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抬头望了望一脸正气的拐子爷爷,心里默默地点赞:拐子爷爷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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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作文有把握吗?
一顺百顺,刘青山拉着拐子爷爷和老支书在县城几个单位转了一圈,再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甚至到了后来,报纸都不用再往外掏,事情就办成,估计是其他人已经先打过电话。
“嘿嘿,拐子爷爷,您这是老将出马,一个顶,顶一个连呀!”
刘青山是彻底服了,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果然不假。
拐子爷爷坐在吉普车里,脊背也挺得笔直:“青山,记住,两军交锋,真到了无路可走的时候,就自己杀一条血路。”
嗯!
刘青山点点头,这次的经历,他从拐子爷爷身上学到了一种狭路相逢勇者胜的气势。
车里除了来时的三人之外,还多了刘青山的二姐刘银凤,她顺利通过预考,依旧是全年级第一名。
预考结束之后,学校放了两天假,正好学生也回家换季。
在等到开学,就全力冲刺,备战最后的决战。
刘银凤听了拐子爷爷的话,好看的丹凤眼也变得更加明亮,心中的信念,更加坚定。
高考其实也是一场战争,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只有勇者,才能闯过去。
车子还没开到公社,就拐进一条岔路,七绕八绕的,这才回到夹皮沟。
“二姐回来啦!”
刘银凤进了家门,就看到老四老五噔噔噔地从屋子里跑出来,拉着她的手,又蹦又跳。
“彩凤,山杏!”
刘银凤把两个小家伙抱起来,使劲在她们脸蛋上亲了几口:“好像又变重了呢!”
“那当然,我和山杏都长个子了呢。”
老四伸出小手,摸摸刘银凤的脸颊:“二姐,你好像瘦了呢?”
山杏也用小脸贴贴:“二姐,叫哥哥给你做好吃的。”
腻了好一会,才把两个小家伙放下,刘银凤又迎向大姐和老姐微笑的目光,心里暖暖的:还是家里最好。
把装着衣服的提包放进屋里,刘银凤就在两个小家伙的引领下,在家里四处逛了一圈。
将近三个月的时间,家里的变化还是很大的:大房子的地基已经打完,开始垒砖墙,装门窗套子,再过几天,就快要上梁了。
大姐的鸡雏,又孵出来一批,而上一批,都已经被村里的婶子大娘给抢光了。
小老四的小嘴还叭叭叭地汇报:“二姐,咱们家的黄鼠狼还下崽了呢。”
山杏补充说:“生了三个小宝宝呢,浑身光溜溜的,还没长毛。”
在这方面,小老四就被比下去了,因为黄鼠狼产崽的时候,变得凶巴巴的,不许她去看。
可是黄鼠狼却又偏心,山杏看就可以,因为这个,老四都生气了呢。
两个小丫头正叭叭叭地汇报呢,就看到刘青山拎着脏水桶,一溜烟往院子里跑。
结果还是没跑过对手,腰眼被撞了下,不过这次没摔跟头。
扭头一瞧,刘青山也乐了:“鹿角都掉了,看你还咋嘚瑟!”
“大鹿鹿!”
小老四一声欢呼,和山杏一起,向着鹿群奔过来,刘银凤也是一脸兴奋。
鹿群里面的公鹿,头上都显得光秃秃的,冷不丁的,瞧着还真有点不习惯。
其实它们的头上,已经长出来半尺多长的新茸,瞧得刘青山有点眼馋。
再眼馋也不能割,这种杀鸡取卵的事,还是不要做的好。
刘银凤领着俩小的,开始给鹿群喂食,刘青山则回屋张罗饭菜。
这些日子,家里吃饭的人比较多:吴家爷仨每天要在这吃午饭,还有帮工的村民,也要留饭。
这几天,不需要那么多人,吃饭的才少了一些。
隔三差五的,刘青山就从县城买点猪肉回来,吴老头都说:这么多东家里边,数他家伙食最好。
今天二姐回来,更要多弄几个菜,尤其是山野菜,或炒或拌,弄了好几样,吃得刘银凤都眉开眼笑:还是家里的饭菜最香……
吃完晚饭,一家人难得团聚在一起,坐在院子里闲聊。
老四老五在跳皮筋,缺了一个,可怜的大黄狗,狗腿上也被套上皮筋来充数。
大姐夫捧着一本书,静静地读着。
爷爷奶奶坐着小板凳,笑眯眯地瞧着连个小不点跳皮筋。
母亲林芝,正纳着鞋底,不时抬起头,望望几个儿女,眼里都是笑意。
大姐抱着小火,摆弄着小家伙白嫩的手臂,小火咧着嘴,偶尔还会天真的傻笑。
淡淡的夕阳余晖,和浓浓的亲情交织在一起,构成最美好的时光。
刘青山嘴里轻声哼哼着:“时光一去不回头,往事只能回味……”
他的心里,格外珍惜眼前这一切。
“多了一个燕窝!”
刘银凤看到了屋檐下的燕窝变成两个,其中一个明显很新,忍不住发出一声欢呼。
有两只小燕子,落在晾衣绳的铁丝上,用小嘴梳理着羽毛。
两个燕窝中,也各自趴着一只小燕子,它们已经开始孵蛋。
“这个新垒的燕窝,好像有点不大规整。”刘银凤很快就发现问题。
没错,新泥垒成的小燕窝,形状三扁四不圆,边缘也不整齐,有的地方高,有的地方低,像个豁牙子的破碗。
刘青山脸上露出微笑:“估计这两只小燕子,是新组建的家庭,第一次垒窝,毛毛糙糙的没有经验。”
“嘻嘻,咱们家的新房子,可不能建成这样哦。”
小老四还惦记新房的事。
“那还是在燕窝下面,用东西兜上点吧,别孵出小燕子之后,挤掉喽。”
这种情况,以前也发生过,燕窝太小,里面的燕崽儿太多,喂食的时候,就会挤掉到地上。
刘银凤手巧,很快就用柳条编了一个小筐,有海碗大小,用细绳吊在燕窝下面。
有了这个保护装置,应该就比较安全了。
在往上边挂小篮子的时候,窝里的小燕子也不飞走,瞪着圆溜溜的黑眼睛,瞧着刘银凤在那忙活。
“真漂亮!”
老四老五乐得直拍手,刘青山也朝二姐竖竖大拇指。
他这个二姐,话不多,但是心思却十分细腻,而且善良。
忽然他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于是就看书的高文学也拽过来,跟刘银凤一起聊着高考的话题。
还有老姐杨红缨,作为一名过来人,也加入其中。
聊着聊着,刘青山就把话题引到作文上。
眼下是一百二十分的卷子,作文占了五十分,而刘青山对别的题目都记不清楚,但是这些年的作文题目,都还是有点印象的。
“二姐,作文有把握吗?”
“应该是写议论文吧,这个不是我的强项。”
作文还真是刘银凤比较头疼的,或者说,是绝大部分考生都比较头疼的。
考生有三怕,一怕周树人,二怕文言文,三怕写作文。
对刘银凤来说,从小跟着爷爷,古文基础还是不错的,最怕的就是写作文。
她文笔偏向细腻,适合写小清新的抒情小散文,最头疼的是议论文。
而现在的高考作文,写议论文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刘青山看着二姐微微蹙起的眉头,觉得今天傍晚,自己做得太对了,一定要好好给二姐助攻一次。
于是笑道:“咱们家就有大作家啊,二姐你怎么不请教请教?”
高文学用手推了一下眼镜:“议论文我也不擅长。”
他擅长的是写故事,对枯燥无味的议论文,根本就没兴趣。
刘银凤的眼中,也闪过一丝失望。
她现在的作文,能拿到三十五分左右,基本上就失去了十五分,别的小题再丢些分数,语文成绩,极少能过百。
“咳!”
刘青山咳嗽一声,吸引注意力之后,乐呵呵地说:“二姐,那俺就给你辅导辅导写作吧。”
你?
刘银凤眨眨大眼睛,然后把打击三凤的话,咽回肚里。
杨红缨也忍不住抬手戳了一下刘青山的脑门:“瞧把你能的。”
高文学倒是一拍大腿:“好好好,三凤在创意方面,比我都强!”
刘青山也就顺势开始摆谱,手里要是有羽毛扇,肯定得轻摇几下,下巴上要是长胡子,肯定也得捻一捻,可惜这些装比的道具,一样都没有。
得,那就干说吧。
“学生现在写作文,总感觉无话可说,东拼西凑,说空话说套话,胡编乱造,二姐,咱们就以对学生作文的看法为中心,写一篇议论文好不好?”
高文学也点点头:“嗯,很具有普遍性,三凤你这个题目出的很不错。”
刘青山也更来劲了,因为这个题目要求,就是今年高考作文的题目:“来来来,老姐,二姐再加上我,咱们仨一起写,大姐夫当评委。”
“好呀,我和山杏也要写!”
老四不甘被无视。
刘青山揉揉她和山杏的小脑瓜:“好!”
于是从院子搬到屋里,一张桌子愣是没放下,老四老五就趴在炕沿上开始写。
这两名预备小大学生,还不时咬咬铅笔头,歪着脑瓜思索一下。
沙沙沙,屋子里只有笔尖划过稿纸的声响,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几篇议论文新鲜出炉。
先夸了老四老五写的不足百字的小短文,这俩小丫头就乐呵呵地去爷爷家看电视了。
刘青山先瞧二姐的作文,毕竟别人的都是陪榜。
字体很是娟秀,可惜内容实在太干瘪,要是刘青山给打分的话,顶多三十五分,这还是感官印象占了几分。
“三凤写的最好,红缨的稍差,银凤的最差。”
高文学也浏览一遍,然后皱起眉头,直言不讳地批了一通,要不是刘银凤内心强大,没准眼泪都掉出来了。
第二百零八章 跟着青山有肉吃!
刘金凤心疼妹妹,轻轻戳了戳丈夫的后脊梁,高文学这才停下长篇大论,有些尴尬地嘿嘿两声:
“银凤,其实你这篇文章还是可以的,是俺要求太高。”
“有本事你写。”刘金凤哼哼两声。
高文学实诚啊,摇摇头说:“写议论文,我也是眼高手低,还是三凤说说吧,毕竟你写得最好。”
刘青山眨眨眼:大姐夫,你倒是甩得一手好锅。
不过他也是当仁不让,拿着二姐的文章,从头到尾开始分析。
以他的人生阅历,确实说的言之有物,这一点,从刘银凤点头的频率就能看出些端倪。
听弟弟分析完,刘银凤又坐在桌前,静静沉思一阵,便再一次拿起钢笔。
“二凤,回家了就歇歇,换换脑筋。”
母亲林芝有些心疼地望着女儿。
“妈,没事。”
刘银凤继续奋笔疾书,这一次,她明显感觉写得顺畅多了。
仅仅半个小时,千余字的文章再次出炉。
刘青山和高文学以此浏览之后,明显感觉到了进步,刘青山估摸着,能达到四十分左右的样子。
但是这还是不够,想要写出叫阅卷老师眼前一亮的文章,还得继续精雕细琢。
于是,明亮的灯光下,伏案写作的身影,一直持续到深夜。
……
随着天气的转暖,地温也彻底升高,于是,大棚里面的水稻秧苗,也该移栽到水田里。
这项工作,自然由二彪子主持,村民都没有插秧的经验,且得费点劲呢。
而刘青山和张队长老板叔他们,则一大早就赶往公社,野菜厂的工地,今天破土动工。
因为修路的缘故,吉普车只能绕道,人又有点多,车里坐不下,一行人索性就直接走过去。
别说十多里地了,就算是去县里,张队长也走过好几次呢。
到了野菜厂的厂址这边,向北边望望,热火朝天的,几十名工人正在忙忙碌碌,厂房都起来一米多高了。
“先胖不算胖,后胖压塌炕。”
老板叔嘴里嘟囔一声,不过怎么听都有点酸溜溜的。
等再望望他们的工地这边,竟然也是大车小辆的,有运送建筑材料的,也有拉建筑工人的。
五六十名工人,正在搭建工棚,同样是一派繁忙景象。
大伙的心里这才舒坦许多,很快就有一个中年男子迎上来,是这支建筑队的于海队长。
于队长得到经理的吩咐,所以姿态也放得比较低,寒暄一下之后,就询问老支书他们:搞不搞什么开工仪式啥的。
“起码也得放两挂鞭炮。”
老支书其实都准备好了,刚才路过农杂商店的时候,已经买了两挂中鞭。
于队长也不磨叽:“成,那就放鞭炮,然后开工!”
在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中,夹皮沟野菜厂,终于破土动工。
对面的工地内,何家康面色阴沉地望望南面渐渐弥散的硝烟,嘴里忍不住低声咒骂一阵。
看来他给对方穿小鞋的计划,泡汤了。
但是很快他又变得信心满满:一群土包子罢了,老子玩不死你们。
心情大好之下,何家康也就向那边溜达过去,闲着也是闲着,给竞争对手添点堵,好像也是一件有益身心的事。
不过他的名声,在夹皮沟早就臭了,所以看到他之后,根本就没人搭理。
名声也是这个时代的标签,无论贫贱富贵,都像鸟类爱惜羽毛一般,爱惜名声。
在农村,名声不好的人家,子女找对象都成问题,人家担心门风不好,自家孩子都受影响。
所以就算再穷,很多人也都活得很有尊严。
不像几十年后,人们只重物质。
但是何家康显然不太重视,名声有什么用,能换来好吃好喝,还是能换来优越的生活条件?
所以他也不在意别人的眼光,自顾自闲逛着。
放完鞭炮,于队长又找过来:“图纸是我们勘测设计,还是你们找人做?”
这下子,老支书和张队长都蒙了,张队长抓抓后脑勺说:“啥图纸,俺们村里盖房子,都是直接开整。”
于队长也有点哭笑不得:“老哥,这能一样嘛,厂房里面以后还要进设备,大小高矮都必须计算好,还有其它方面的要求,多了去。”
他算看明白了:对方任嘛不懂,都是一群没见识的农民。
于是又解释道:“没有图纸,我们也不敢施工,你们还是先研究研究吧,要是我们建筑队出图纸的话,就得把公司的设计员请来,这不是耽误工夫嘛。”
老支书和张队长等人一听,立刻傻眼,老板叔也直甩手:“俺还以为,盖工厂也跟咱们合作社盖猪圈差不离呢。”
嗤!
何家康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高估了这个竞争对手。
就这档次,根本不配好不好?
那能一样吗,差着十万八千里呢好不好?
于队长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这也太不靠谱了,一群农民大老粗,老老实实种地好不好,非要建什么工厂?
越想越是气恼,真想直接甩剂子走人,不过想想经理的叮嘱,只能强忍下来,但是说话的语气,却越来越不中听:
“要不你们先研究着,我把工人先带回去,这人吃马嚼的,实在耗不起。”
何家康也跟着溜缝:“时间就是金钱啊,于队长说得对,耽误别人的时间,这简直就是谋财害命嘛。”
张队长脾气暴,挽起袖子,就准备收拾收拾这个嘴欠的家伙。
这时候,一直没吭声的刘青山,忽然开口道:
“不用折腾,俺请了春城方面的设计师给弄的图纸,一会儿应该就差不多送来了。”
正说着呢,就看到一个中年人,拎着提包走进工地。
刘青山瞧见来人,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鲁大师,这呢,这呢!”
既然准备建野菜厂,那么刘青山当然早有筹划,托王教授的朋友,找到春城设计院,帮忙绘制图纸。
前几天,十一万美金到手,就给鲁大叔打电话,叫他过来分赃,分红,顺便把图纸给捎过来。
看样子鲁大叔来的很及时,毕竟有钱在这勾着呢。
鲁大师招招手,不慌不忙走过来,毕竟是城里人,衣着打扮和气度,一瞧就不一样。
“青山,这是图纸,好几份呢。”
鲁大师将厚厚的一沓绘图纸递过来,刘青山随手就递给于队长。
“果然是春城设计院出的图!”
于队长也显得很兴奋,飞速把图纸翻阅一遍,口中啧啧称赞:“瞧瞧,这车间里划分的多细致,洗涤,烘干,脱水,都井井有条,不愧是省里的大设计院出品。”
然后就伸出双手,紧紧握住鲁大叔的一只右手:
“不愧是大师啊,这图绘制得太棒啦,鲁大师是吧,有时间的话,多指点指点我们建筑队的那些设计员,弄个三视图都整不明白!”
搞得鲁大师有点蒙门:“这图不是我画的。”
“那是那是,这种小图纸,肯定不能是大师出手,您随便找个学生就成了。”
于队长会错意,嘴里继续恭维。
刘青山也笑了:“于队长,这位鲁大师,不是绘图的大师,是研究古董的大师。”
于队长这才悻悻地撒开手,古董什么的,在现阶段没几个人知道,也没几个人会在乎。
本来还以为遇到高人了呢,你说这不是浪费表情嘛,于是指着其中一张图纸道:
“这个中型冷库,建造起来很麻烦,原材料咱们县也没有。”
筹建野菜厂,手头资金宽裕,所以刘青山就准备一步到位,除了生产加工车间,另外还准备建一座冷库。
这样一来,加工出来的品种就比较丰富:脱水山野菜,软包装山野菜,即食山野菜,冷冻山野菜等等,有多个品种可供选择。
“没事,先修建别的车间,这个冷库先不急。”
刘青山也没时间联系冷库的原材料呢,可以稍稍拖后一些。
“好,有图纸就好办,开工!”
于海大手一挥,带着建筑队的工人们,就开始干活。
而何家康本来想看笑话的,也没看成,只能悻悻而归。
也没人搭理他,就仿佛这个人不存在一般,混到这个份儿上,也真是服了他,连一条狗都不如。
就算一条野狗跑过来,还得吆喝两嗓子呢。
夹皮沟野菜厂顺利开工,大伙心里也安稳了,这么多人在这,也伸不上手,于是车老板子主动申请留下来监工,剩下的就全都回村。
领着鲁大叔回到家,刘青山将一沓绿票子递过去,吓得鲁大叔没敢伸手接:“青山啊,这也太多了吧?”
“一共十一万,给您一万,俺还觉得少了点呢,要不是修路建厂啥的,俺还准备多给您分点儿。”
鲁大叔连连摆手:“够了够了,成本才花了二百块不到,要是拿多了,我怕咬手。”
二人相视大笑,鲁大叔这次也算收获颇丰,一万美金拿回去,随随便便就能在黑市兑换三万块,比他的全副身家还多呢。
他也不免心中感叹,还是刚子和侯三他们说得对:跟着青山有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