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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隐为者     你好,1983txt下载     你好,1983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七十九章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三更求月票)

    “同志们!”

    王县长轻轻敲了下桌子:“同志们,收购这些问题,我们以后研究,现在的重点,是顺利完成明天的谈判。”

    抢得正欢的几位局长,不免有些讪讪:好像抢得有点早了。

    郑红旗也补充道:“收购价格,关系到我们碧水县成千上万农民的利益,更关系到我们县出口创汇的大事,还请在座的同志们集思广益,力求做到利益最大化。”

    他现在说话也有了力度,旁人当然不敢怠慢,都开始研究手上的价格表,心里默默盘算,却谁都不吭声。

    大家都是老油条,价格是敏感问题,高了低了的,实在不好说。

    只有刘青山无官一身轻,仿佛置身事外一般,笑眯眯地望着大伙,仿佛在欣赏他们的表演。

    哪料到,那几个老油条都油滑得很,都踢得一脚好球。

    林业局的程局长率先说道:“要不咱们还是听听小刘同志的意见吧,他参加过广交会,和外商打交道也比较多。”

    剩下那些单位的一把手,也都纷纷出言响应。

    搞得王县长和郑红旗都有点鄙视他们:叫一个年轻人当出头鸟,亏你们还是头头脑脑呢,这种事都能干出来。

    不过这样也好,毕竟刘青山属于局外人,旁观者清。

    看到众人的目光都望过来,刘青山也没有推辞,就算这些人不架秧子,他也得把自己的观点明确表达出来。

    于是他站起身说道:“各位领导,我年纪小,就瞎说几句。”

    说完,刘青山抖了抖手上的价格单:“我的想法是,这上面的价格,最少也要再乘以二。”

    啥,要翻倍!

    桌上的人都被惊呆了,一个个都表情惊愕地望着刘青山:年轻人,你这是狮子大张口啊!

    只有商业局的周局长,跟刘青山关系最好,率先出言支持:

    “做生意嘛,漫天要价也是应该的,谈判说白了也就是讨价还价,一开始的时候,咱们当然要把价格定得高一些。”

    是这个理儿,大伙这才回过神,连连点头,程局长还乐呵呵地竖竖大拇指:

    “谈判这种事,还是年轻人脑瓜活儿,咱们这些老家伙,一辈子就知道实实在在干革命工作。”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夸谁呢。

    刘青山还是宠辱不惊的模样:“我的意思是,这个两倍的价格,不是开大口,而是我们坚守的底线。”

    咝!

    桌上一片抽冷气的声音。

    那几个单位的一把手,除了周局长对刘青山比较了解外,剩下的都是一般心思:

    这个年轻人,真是有点不知天高地厚啊。

    王县长在惊愕了片刻之后,也皱皱眉头:“小刘,这个价格怎么说?”

    他和刘青山接触过几次,并且还一起在广交会上并肩战斗,亲眼见识过刘青山的本事,知道后者既然这么说,肯定有原因的。

    刘青山再次抖抖手里的纸单:“郑县长从龙江省那边搞来的价格,肯定没问题,对我们接下来的谈判,也具有很好的指导作用,可以帮助我们守住底限。”

    他和郑红旗关系非同一般,要是直接否定这份价格表,那郑红旗脸上肯定不好看。

    “底限有了,我们需要追求的就是上限,这个上限,当然是越高越好,最低目标,也要比龙江省那边的价格翻一倍。”

    原来如此。

    听了刘青山关于底限和上限的分析,大伙都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那些原本有点轻视这个年轻人的想法,现在也全都抛到九霄云外。

    “小刘同志,我们要价太高,会不会令外商反感,万一不合作了呢?”

    林业局的程局长,问出了大伙心里最担心的事。

    道理很简单,就像买东西,问价的时候,对方给出的价格太离谱,肯定转身走人。

    而这恰恰是刘青山最不担心的,那位藤田先生既然急火火地上钩,肯定就跑不掉。

    于是他跟着笑道:“各位领导,这是我做出的一份商业调查书,里面的数据都真实可靠。”

    说完,刘青山就把手里的几页纸递给郑红旗,这东西,估计也就郑大哥能看懂一些吧。

    然后他继续说道:“GDP大家都知道吧,岛国那边是我们的十倍。”

    啥屁?

    那些人都一脸懵逼。

    旁边的郑红旗笑着解释了下:“就是国内生产总值,是衡量国家经济的重要指标。”

    那些人茫然地点点头:还是不太明白。

    不明白就对了,这个时代,了解这些的人,还真的很稀少。

    刘青山也不解释,接着说:“而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则是我们的八十倍,什么意思呢,简单点说,人家一个人创造的财富,就相当于我们八十个人。”

    大伙都跟着点头,这么说就有点明白了,只是心里很不舒服:凭啥啊,咱们八十个人才顶一个?

    “收入高,相对应的,一些产品的物价也就要比我们高很多,尤其是山野菜这样的天然农产品。”

    “举个例子,就像腌渍的蕨菜,在我们这边,没人拿它当好东西,一两角钱一斤;而在岛国那边,就当成高端食材,一等品,最少也要十几块钱一斤,这就是差别。”

    咝!

    屋子里面又是一阵抽冷气的声音,他们是被这种巨大的差价给惊住了。

    周局长最先反应过来,有些激动地说道:“那我们这五倍的价格,好像还要少了呢!”

    “所以我刚才说,两倍是我们的底限,努力争取到比邻省那边,高出三倍的价格。”

    刘青山乐呵呵地应了一声,然后又解释道:

    “当然,我们也不能搞人心不足蛇吞象那一套,毕竟还是要给对方留下一定利益空间。”

    他是后来从一位生意伙伴那里,才知晓当年岛国在东北收购山野菜的一些猫腻,简直就是暴利啊。

    这一世,他只是不想自己的父老乡亲被压榨得太狠。

    所以才会毫不犹豫地应邀而来,并且敢于发表自己的观点。

    无私者无畏,这就是他的底气所在。

    在听了刘青山的一番分析之后,明显能够感觉到,桌上的气氛跟刚才有了明显的不同,

    林业局的程局长用复杂的眼神望着刘青山: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小刘同志,我老程现在就想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真谢谢你啦!”

    这句话,诚意十足,他是真服了。

    周局长也一脸笑容:“看来咱们这些老家伙,再不学习,迟早要被时代淘汰。”

    最兴奋的当然还是王县长和郑红旗,他们知道,如果能够顺利谈成这笔生意,并且提升出口创汇的金额,那么他们接下来的位子,肯定稳了。

    最后,胡领导代表地区发话说:“那咱们就先定下调子,原则上就按照小刘同志的说法去谈!”

    “好了,正事谈完,是不是该上菜啦,肚皮都咕咕叫喽!”

    桌上的气氛顿时轻松下来,接下来就是一番吃吃喝喝,那是避免不了的。

    这时候就体现出刘青山的年龄优势,光吃不喝,大伙也不会强迫他。

    等吃过午饭,刘青山又去了郑红旗的房间,聊起去春城那边,联系塑料大棚原材料的事情。

    最后,他还笑嘻嘻地说:“郑大哥,俺帮你把门路都找到了,有没有什么奖励啊?”

    “有,我现在就奖励你!”

    郑红旗用手指在刘青山的脑瓜上弹了一下,感觉就像兄长跟弟弟玩闹。

    第二天上午,在县政府的小会议室内,谈判双方的代表已然就坐,谈判正式开启。

    日方代表藤田正一正襟危坐,身边是几名助理,以及株式会社的法务代表和翻译等等,一共将近十个人。

    而中方代表也有十几位,人数看上去更多,也都西装革履。

    不过呢,跟对方相比,还是显得有些土里土气。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眼界不同,环境不同,气质自然也就不同。

    哼,一群土包子。

    藤田正一瞥了眼,眼神之中,闪过一丝轻蔑之色。

    对于这次谈判,藤田正一还是很有信心的,抛除他自己的私心不谈,就算从公司角度来说,也是一笔大赚特赚的好生意。

    他也算是比较熟悉目前这边的经济状况,在他看来,说是穷人都是好听的,应该叫穷鬼正合适。

    打发这种穷鬼,最简单不过,稍微撒点钞票,就能把对方乐得晕头转向,乖乖签订合同。

    别说华国人啦,这个时代的岛国,就连面对米国佬,那都是高昂着脑袋的。

    当年底特律汽车制造业陷入低迷,米国不得不向岛国寻求援助。

    在双方经过谈判之后,米国的代表深有感触地说道:“我们都被当成了乡下人。”

    正是源于这种底气,藤田正一坐在这里的时候,完全是一副势在必得的表情。

    这种情绪,显然不是他独有,整个岛国方面的谈判团,基本上也都是这个德性。

    鼻孔朝天,眼高于顶,财神爷嘛,到哪都这样。

    至于他们的对手,看起来虽然有点土头土脑的,但是一张张脸上,却丝毫没有谦卑的神色,一个个目光炯炯,甚至眼神之中,还带着丝丝饥渴。

    这个倒是有点叫日方的代表微微感觉诧异:他们似乎跟以前遇到的谈判对象,有点不大一样啊?

    他们还注意到,在对方谈判团的末席,还坐着一个年轻得不像话的青年。

    和那些板着面孔一脸严肃的同伴不同,这个年轻人嘴角微微翘起,正笑吟吟地打量着他们这边的人,看上去是那么的风轻云淡。

    当刘青山的目光,和藤田正一短暂对视之后,刘青山还笑着点了点头。

    我大华夏是礼仪之邦,对于主动上门的送财童子,稍稍客气一点,也是应该的。

    人家巴巴来送钱,你还踢人家的下巴颏,那就有点过啦。

    上午九时,谈判正式开始。

    双方都信心十足,一场交锋,也正式拉开序幕……

第一百八十章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谈判一开始,气氛还是非常友好的。

    双方阐述了一下两国源远流长的历史关系,当然是挑好听的说了,不该提的,在这种场合,是肯定不会提及。

    刘青山对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这个世界,终归是要用实力来说话。

    轮到藤田正一发言的时候,这货口才居然很好,哇啦哇啦说起来没完,简直是跟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

    再加上旁边还要进行翻译,所以显得更加冗长。

    关键这家伙还喜欢自吹自擂,说的都是什么岛国经济世界第二,只要他们乐意,稍微一使劲,就能超过米国,到第一位去领跑全世界。

    还有什么岛国最喜欢交朋友,对待朋友从来都非常慷慨,说白了,还是金元外交那一套把戏。

    中方代表也都听得晕晕乎乎,可是出于礼貌,又不好打扰人家的自吹自擂。

    就在藤田正一白话得满嘴冒白沫的时候,会议室里,忽然响起一个有点怪异的声音。

    这声音很有节奏和韵律,和藤田的说话声此起彼伏,似乎在遥相呼应。

    呼哧,噜哧,呼噜噜哧……

    藤田正一瞄了一眼,很快就发现声音的来源,正是对方谈判桌的末端,那个令他讨厌的年轻人。

    他顿时觉得兴趣缺缺,又应付几句,便结束了自己的长篇大论。

    挨着刘青山的程局长,则用胳膊肘轻轻捅了下,心里也不觉好笑:年轻人就是贪睡。

    刘青山假装激灵,一下子醒来,没错,他是故意装的。

    听别人在你家里吹牛,他可没这种爱好。

    至于礼貌什么的,呵呵……

    谈判终于开始进入正题,按照习惯,当然是卖方先要价。

    王县长代表碧水县发言,在昨天下午恶补了一下相关的知识之后,王县长晚上又请刘青山过来,研究了半宿。

    在发言中,对岛国的经济和市场的分析,居然也头头是道。

    这也令藤田正一暗暗皱眉,心中莫名有了一股很不好的预感:好像对方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土包子?

    果然,王县长随后的报价,令日方代表十分恼火:竟然比他们事先预想中的,多出十倍不止。

    就以腌渍蕨菜为例:他们株式会社,在龙江省那边的进口价格是每吨五百四十五美金。

    按照当时美金和人民币的汇率是2.2来计算,那么换算成人民币的话,大概是一千二百元左右。

    具体到每公斤腌渍蕨菜的价格,也就是一块二,每市斤六角钱。

    即便是这种价格,已经把对方都差点美出鼻涕泡。

    可是今天谈判桌上,这位王县长的报价,则是每市斤六元钱,直接照着十倍价格要的。

    至于其它十几种山野菜的价格,也都大致在这个区间内。

    藤田正一都被气乐了:听说过漫天要价,也不是你们这种要法儿吧?

    要不是惦记着山里的那些宝贝,他真想拂袖而去。

    这次藤田之所以急火火地赶回来,开启谈判,是因为他把照片洗印出来,传真回去。

    一位对红山文化很有研究的学者,在看了几张刘彩凤的照片之后,就确定这个小女孩佩戴的玉器,应该就是红山古玉无疑。

    对方直接提出了很高的收购价格,让藤田也动心不已。

    正因为如此,此行他志在必得。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会任由对方宰割,而且价格如果超出公司设定的上限,他也没有权利来决定。

    等到王县长逐一将价格公布完毕,并且将材料分发给对方之后,日方代表的脸色都很差,全都目光冰冷地望着对方,那意思很直白:

    你们都穷疯了吧!

    搞得王县长他们心里也没底:是不是要价太高,对方会不会掀桌子走人?

    就在他们心中忐忑的时候,就看到对方一名代表站起来,嘴里哇啦哇啦地说起来,一副很是气愤的模样。

    大伙心中反倒一喜:没走人就证明还有的谈。

    一边听着翻译说话,大伙的目光不时从刘青山脸上扫过,满满都是钦佩。

    他们就不明白了:这个年轻人,怎么就这么笃定,对方不会拂袖而去呢?

    一上午时间,就在讨价还价中,不知不觉过去。

    经过一场拉锯战,价格已经下落到了刘青山帮着县里设定的底限:五倍。

    但是藤田正一依然无法接受,因为已经高于公司社长给他限定的价格。

    过了中午一点,谈判依旧在僵持,双方肚子咕咕叫,火气噌噌冒,嗓门都越来越高。

    几个小时的谈判,刘青山一言没发,只是冷眼旁观,他大致也摸清楚了对方的底限。

    所以悄悄朝着郑红旗做出一个手势,右手的食指,在左手掌心轻轻一点。

    郑红旗跟王县长低语两句,于是便起身说了几句场面话:暂时休息,共进午餐。

    这几个小时,双方也都熬得不轻,于是纷纷起身。

    有几个年纪稍大的,站起来都不会走路,双腿都坐麻啦。

    谈判,从来都不是那么容易的。

    午饭就设在招待所,菜肴当然很是丰盛,不过双方进餐的速度都很快,填饱肚皮,就回到房间休息,还要碰碰头,统一下思想。

    刘青山倒是不慌不忙地吃了个肚圆,这才回到房间,果然己方代表团的成员,都挤在屋里等他呢。

    这些人脸上都难掩兴奋,因为经过一上午的讨价还价,收购山野菜的价格,已经比龙江省那边,翻了一番。

    设定的双倍目标,已然实现,怎能不兴奋?

    看到刘青山,大伙都眉开眼笑地打着招呼,要是没有这个年轻人昨天的提点,他们做梦都不敢想出来现在这样的价格。

    在此之前,他们不敢想,真不敢想啊!

    “小刘,喝茶。”

    “小刘,躺床上直直腰,下午还要继续战斗呢。”

    刘青山笑着摆摆手,他又不是真的七老八十了,在座的都比他年长,他又怎好托大?

    这时候,郑红旗发话道:“青山啊,我看对方好像都急了,要不咱们也松松口,再把价格降一降?”

    此言一出,立刻获得其他人的支持,就算是现在这样的价格,他们已经非常满意。

    万一真咬死不松口,对方气急败坏,一拍两散,受损失的还是碧水县。

    到时候,他们这些谈判代表,还不得被吐沫星子淹死?

    见好就收,就是他们现在最真实的想法。

    对于郑红旗的问话,刘青山也很不好回答,毕竟他现在的身份,实在有点特殊,或者说,有些尴尬。

    想了想,他这才说道:“各位领导,我是这样猜想的,现在的价格,应该还不是对方的底限,所以我们要沉住气,跟对方慢慢磨。”

    “对,反正咱们是主场,有都是时间。”

    周局长出言支持。

    “就怕对方失去耐性,甩袖子走人呢?”

    也有人担心道。

    这次都不用刘青山解释,林业局的老程就笑呵呵地说道:“对方要是不想谈,谈判早就终止,何必跟咱们磨嘴皮子呢。”

    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个理儿,大伙于是信心满满,休息一阵之后,下午重启谈判。

    又是一番拉大锯扯大锯,最后的价格,大致停留在比龙江省那边,差点不到三倍的样子。

    时间已经快到晚上八点,双方都有点精疲力竭。

    不过相对来说,碧水县这边,大伙的精神更加亢奋一些。

    毕竟这个价格,已经远远超过最初的预期,完全可以接受。

    刘青山也觉得,这个价格,应该也快要达到藤田正一能够承受的极限,不过,他还是想最后再争取下。

    于是他装作屋子里太热,焦躁地落下领带,解开衬衫的扣子,有意无意的,将脖子上佩戴的玉猪龙,显露出来。

    原本在谈判过程中,始终一言不发的刘青山,猛地站起来,胸前挂着的玉器,来回摇晃:

    “藤田先生,我最后再重申一下,刚才我方提出的价格,贵方能否接受?如果不能接受的话,我们会认为贵方缺乏诚意,就没有谈下去的必要啦!”

    刚才的价格,正好就相当于邻省那边收购价格的三倍,对方一直不肯同意,在这个价格上,双方已经僵持两个多小时。

    刘青山此刻的语气,竟然出奇地生硬,就犹如最后通牒一般。

    这可把胡领导和王县长他们都给惊得心里一哆嗦,身上呼呼冒冷汗:万一逼得对方狗急跳墙,可就白费劲啦!

    年轻人,还是沉不住气呀。

    听了翻译之后,高傲的藤田正一,也猛地站起来,双手撑着桌子,手臂都微微颤动。

    他的一双眼睛,更是死死盯着对面的那个年轻人,似乎要吃人一般。

    会议室里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周局长和程局长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

    只有郑红旗,依旧对刘青山充满信心,他坚信:青山兄弟这么做,肯定不是莽撞,而是成竹在胸。

    谈判桌上,一片死寂,只有刘青山和藤田正一的目光在对视。

    双方的代表,似乎都产生错觉:两个人的目光在相遇之际,会迸发出噼噼啪啪的火花。

    终于,藤田忽然发出几声刺耳的笑声,嘴里有哇啦哇啦说了几句。

    翻译也不敢怠慢,连忙同步进行翻译:“为了我们两国的友谊,我方同意贵方刚才提出的收购价格。”

    藤田正一几乎是咬着后槽牙,才说出这几句话,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刘青山胸前的玉器,心中发狠:

    我们损失的东西,一定会拿回来,一定会!

    而碧水县这边的代表,则人人面带喜色,就差挥舞着拳头,高呼“胜利”。

    刚才他们还都捏着一把汗,想不到,这位小刘同志,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几句话,就逼得对方乖乖就范。

    厉害,果然是厉害,不愧是谈判专家,不服不行。

    既然这个价格,双方都能接受,王县长就准备说几句场面话,然后召开晚宴,庆祝合作成功。

    谈判桌上是对手,但是依据两国目前的关系,谈判结束之后,还是朋友。

    其他人也都是差不多一般心思,偏偏在这个时候,刘青山又忽然说道:“还有几个问题,我觉得也有必要谈一谈。”

    还谈啊,双方都有一种马上就要崩溃的感觉。

    刘青山则精神抖擞,稳稳地坐在椅子上,似乎专属于他的谈判,现在才刚刚开始。

第一百八十一章 这就是差距啊

    本来谈判双方的代表都已经站起身,准备握手,结束这场熬人的谈判。

    可是听刘青山这么一说,只能又悻悻然坐了回去。

    藤田正一面色阴沉,心中忿忿然:小子,还没完没了是吧。

    而胡领导和王县长等人,则心中惴惴,生怕小刘同志再搞出什么幺蛾子。

    对于谈判的结果,他们已经满意的不能再满意,真不希望再横生枝节。

    比预期的价格整整高出三倍,就能多创造三倍的外汇。

    外汇呀,在这个时代有多么重要,那还用说?

    在各种目光的注视下,刘青山不慌不忙开始说话:

    “刚才,我们经过友好磋商,确定了山野菜的收购价格,那么接下来,我们就谈谈合同的年限吧。”

    此言一出,胡领导和王县长等人恍然大悟,都把钦佩的目光,投向刘青山。

    当他们这些人的眼光还只盯在价格上的时候,人家小刘同志,已经看得更远。

    差距,这就是差距啊,不服都不行。

    费了这么大劲,最后外商只收购一年的话,那不是白忙活了?

    而且可以预料,尝到甜头的山民们,第二年采摘大量的野菜,却发现根本没人要,那还不得用野菜把他们这些人给活埋喽?

    王县长等人立马本来已经身心疲惫,现在立马就精神了。

    大有撸起袖子,跟日商谈判三天三夜的架势。

    而藤田正一望向刘青山的目光,则如同要杀人一般。

    他刚才之所以会答应那么高的收购价格,就是打算随便签个一两年的合约。

    等把宝贝捞到手之后,谁还稀罕你的这些烂菜,到龙江省那边低价收购不好吗,何必在你这边当冤大头?

    可恨的是,那个臭小子竟然洞悉到他的用心,果然是狡猾狡猾滴。

    刘青山抛出议题之后,就把后背往椅子上一靠,剩下的谈判,就不归他管了,他是管杀不管埋。

    “十年!”

    王县长现在也是轻车熟路,直接就来了个超长的年限,然后,双方自然就又开始拉大锯扯大锯。

    这一次并没有磨叽多长时间,经过一个小时的交锋,最后的年限,确定为五年。

    刘青山也没有反对,五年之后,基本也就步入九十年代。

    国内经济迅猛发展,山野菜也会逐渐走上国人的餐桌。

    这个时代,人们之所以不喜欢山野菜,是因为老百姓的一个错误认识:野菜嘛,当然都是穷人才会吃的。

    大鱼大肉,才是这时候人们追求的东西。

    随着时代的发展,观念也会逐渐发生变化,到那个时候,也没有必要完全依赖出口喽。

    确定完收购年限之后,时间已经是接近晚上九点。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次肯定顺利结束的时候,刘青山又笑吟吟地站起身:“诸位,请稍等,我还有一个问题。”

    又来啦!

    有几位代表的身体都晃了晃,差点晕倒。

    虽然精力和体力都快要到达极限,但是王县长等人,依旧热切地望着刘青山。

    现在的他们,对这位小刘同志,拥有极大的信任。

    刘青山笑着向大家点点头,自己先坐了回去,然后才开口道:

    “这里面,还要考虑到一个问题,我们两国的经济,都在迅猛发展,所以刚才商量的价格,也不能一成不变啊。”

    对呀!

    胡领导等人,差点拍桌子叫好,他们咋就没想到这个问题呢。

    刘青山看到时间已晚,也就不准备磨叽:“我方的意见是,在原有价格的基础上,每一年都要上浮百分之十,这一点,也必须写进合同。”

    百分之十,太多了,到第五年的时候,价格几乎就翻了一番,这个万万不成。

    日方代表当然不同意,于是又是一阵拉锯战,最后商定的比例,确定为百分之五。

    不知不觉,又是一个小时,时间已经指向深夜十点。

    不过这次都学乖了,没有人动坑儿,目光都齐刷刷地望向刘青山。

    而刘青山也果然不负众望,缓缓起身,目光环视一周。

    还来呀?

    有两位日方的代表,直接崩溃,身子瘫倒在椅子上。

    刘青山也终于微笑着说道:“我没有问题了,如果大家也没有什么问题的话,那么就为我们这次友好合作而举杯欢呼吧。”

    可惜这个时代,星爷的喜剧片还没问世,否则藤田正一肯定会敲着刘青山的脑袋,嘴里怒骂:

    欢呼你个头,你个头——

    晚宴确实是有点晚了,谁还有心思吃饭,草草填了填肚皮,就全都睡觉。

    第二天,双方又忙碌了一天,这才确定合同的所有细节,然后正式签约。

    后续这些,基本就没刘青山啥事了,在招待所美美睡了一觉。

    第二天清晨,照例早早就醒了,生物钟一旦形成,就会变得很准确。

    正好招待所后院有几十颗大树,还有一些灌木丛,算是一个小型的活动场。

    这些大树,都是上百年的老榆树,这会刚刚开始冒出小小的榆树钱。

    因为气候的缘故,在他们这边,许多植物,都是先开花后长叶的。

    还有早起的鸟儿,在树上欢快地觅食,不时发出几声清脆的鸣叫。

    刘青山先是开始晨跑,在家的时候,这个环节,就是从家跑到山上,就当热身了。

    唧唧!

    树上传来尖细娇小的鸟叫。

    然后就是一个少女欢快的声音入耳:“哇,好可爱的小鸟,它真的好小呦!”

    不用看,刘青山就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这个时代的人们是单纯的,没有后世满天飞的段子,所以刘青山微微一笑,转身往回跑,然后就看到了郑小小。

    这丫头穿着一身时下流行的蓝色运动服,就是戴着两条白杠儿的那种,满满都是青春气息。

    这身运动服,自从女排姑娘们,在八一年第一次夺冠之后,就深受国人喜爱,迅速流行开来。

    此刻的郑小小,正仰着头,看着榆树上蹦蹦跳跳的小鸟,身体也跟着一起蹦跳着,看样子,也是起来晨练的。

    “三凤,你看看这是什么鸟?”

    郑小小抱住刘青山的一只手臂,想要指给他看。

    刘青山则不着痕迹地将手臂轻轻抽回来:“不用看俺就知道,这鸟叫柳粪球子。”

    “好难听的名字。”郑小小也似乎意识到什么,刚才有点太兴奋,于是嘴里假做不满地嘟囔着。

    “而且还这么土里土气的,小鸟这么可爱,怎么能叫这种名字。”

    刘青山则咂咂嘴:“这是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懂不,这种小鸟羽毛的颜色有点微黄,就像是一堆柳叶落在地上,发黄腐烂的颜色,所以老百姓管这个叫柳粪。”

    “至于球子嘛,你看看这种小鸟,身上毛茸茸的,像个小毛球似的。”

    “所以老百姓给鸟兽植物取的这些土名字,可不是随便就瞎叫的,而是选取它们最具特征的地方,叫起来又形象又亲切,所以才说是劳动人民的智慧嘛。”

    呃……还有这么多讲究?

    郑小小眨眨眼,看着刘青山英俊的面孔,忽然忍不住抿嘴笑起来。

    原因是她联想到了倔驴这个外号,大概跟柳粪球子这个称呼,有异曲同工之妙。

    刘青山也不知道这丫头笑什么,嘴里继续说道:“其实它的学名还是很好听的,叫做柳莺。”

    两个人聊了一阵,就开始各自活动,郑小小绕着圈慢跑,刘青山则开始站桩。

    就在这时候,也有一个人影,穿着宽大的袍子,缓步来到这里,身后还跟着一名哈欠连天的翻译。

    来人正是藤田正一,他气色有些不大好,昨天的谈判,令他很是恼怒,直到现在还阴沉着一张脸。

    正要练练他一直坚持的空手道,却忽然发现,十几米之外的树下,正有一个他熟悉的身影,以一种古怪的姿势,静静地站立在那里。

    藤田不由得心里一惊,虽然他看不懂对方是什么路数,但是就凭对方站在那里,就有一种天人合一的感觉,就知道肯定不凡。

    猛然间,藤田心里冒出一个念头:击败他,我要击败他!

    实在是谈判场上,他感觉太憋屈,迫切地需要发泄一番。

    而对方这么年轻,想必习武的时日尚短,自己浸淫空手道二十载,肯定能一击必胜。

    这口气,必须出。

    藤田刚要上前,发起切磋的邀请,却见刘青山的身形猛的动了,浑身竟然发出嘎巴嘎巴的声响。

    然后口中一声低吼,身形猛的后退,后背重重靠在一株大树上,发出一声闷响。

    哗哗哗,枝叶摇动,惊得树上几只小柳莺,也惊慌地飞到别的树上。

    藤田倒吸一口冷气,刚刚冒出来的勇气,被彻底驱散。

    这一下要是靠在自己身上,他的老胳膊老腿,搞不好真会断的。

    刘青山散去浑身气劲,然后乐呵呵地望着面前的藤田正一:“藤田先生,你也出来晨练啊,要不我们练练手?”

    翻译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还得为两个人服务,他就纳闷了:你们这些人,都不需要睡觉的吗?

    藤田连忙竖起手掌,摆了几下:“我不懂什么武技,我这个人,喜静不喜动。”

    刘青山的眼神,在对方的空手道服上停留片刻,嘴里呵呵几声。

    这也叫藤田又一次感觉受到了羞辱。

    他觉得,这个年轻人简直就是自己的克星,如果不能在某一方面战胜对方,那么自己的心境肯定会受到影响。

    思忖片刻,藤田眼睛一亮,口中说道:“我素来钻研围棋一道,不知道你可否与我手谈一局?”

    围棋吗?

    刘青山眨眨眼睛。

    藤田正一以为对方怂了,于是笑道:“围棋起源于华夏,却兴盛于我国,听闻今年十月,两国顶尖高手,要举行中日围棋擂台赛,哈哈哈,我国高手如云,定可大获全胜。”

    听他这么一说,刘青山还真想起来这件事,中日围棋擂台赛,在当年造成的轰动,可一点不比中国女排差。

    聂旋风席卷东瀛,那也是神一般的存在!

    藤田的笑声,也将在这附近晨练的郑小小给吸引过来,在听了翻译之后,郑小小不禁有些气恼:

    “三凤,你行不行,你要是不行,我上!”

    郑小小在市里少年宫学习的时候,就专攻围棋的。

    刘青山不由得摸摸鼻子:男人怎么可以说不行呢?

    于是他朝着藤田点点头:“在中日围棋擂台赛开始之前,就让我们先来一场热身赛吧。”

    藤田正一的嘴角,也不由得浮现出一丝冷笑:“比赛当然要有些彩头才好,我出一万美金,阁下可有这个胆量?”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三更求月票)

    在一九八四年的十月,第一届中日围棋擂台赛开始之前,围棋界普遍认为:岛国那边的水平最高。

    围棋国手更是如云:依田纪基、小林光一、加藤正夫、藤泽秀行、武宫正树,大竹英雄,无不是顶尖高手。

    开赛前的调查也表明这一点:在岛国有三千多名民众参与投票,其中仅有二十多人,认为中方能够获胜。

    而这二十多人,还大多是国内在那边的留学生。

    即便是国内《围棋天地》所做的调查中,也只有百分之二十的人,认为华夏队会获胜。

    若非如此,又怎能成就聂旋风的赫赫威名,时势造英雄,大抵如此。

    而这位藤田正一先生,自幼喜欢围棋,自认为是业余高手,所以才会引诱刘青山下赌注。

    “彩头,那不成了赌博嘛,不行不行。”

    郑小小一个劲摆着小手,她知道倔驴的身家,一万美金是万万拿不出来的,学费还年年朝她借呢。

    刘青山当然知晓藤田正一的那点小伎俩,索性就从脖子上解下玉猪龙,口中说道:

    “那我就用这个来跟藤田先生对赌,可以吗?”

    藤田正一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之色,但是表面却装作有些不大情愿:

    “你这玉器,质地很差,算啦,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了。”

    哼,你心里就偷着乐去吧。

    刘青山撇撇嘴,然后二人约定早饭之后开始棋局,一局定胜负。

    这个消息,很快就在小范围传播开去,如今围棋热还没有兴起,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竟然还有这样一种棋类游戏。

    在招待所吃早饭的时候,刘青山正喝着大米粥呢,就看到郑红旗也端着饭碗凑上来:“青山,有把握吗?”

    很快就又有几个人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向刘青山询问。

    “小刘啊,一定要赢,不能给咱们丢脸!”

    老程还伸着大手,使劲拍拍刘青山的肩膀。

    因为比赛的双方,身份比较特殊,也使得这场比赛的意义,一下子就上升到民族高度。

    这还只是民间的两位棋手,私下的一场比赛,若是双方的国手,进行擂台赛,那造成的轰动和影响,可想而知。

    “程局长,你这么说,我的压力很大啊。”

    刘青山笑着答道,瞧他吃着油饼喝着大米粥,哪里有一丝压力的样子。

    周局长也凑上来:“听说还有赌注,对方下了一万美金,必须赢下来,我给你换成人民币,按照一比三换都成。”

    当然也有不同意见,胡领导就蹙了蹙眉:“小刘啊,下赌注,无论输赢,这样影响都不好吧?”

    “领导,没事的,我们这属于私人之间的交流,不经过官方。”

    刘青山朝胡领导眨眨眼睛,意思很明显:领导您就假装不知道呗。

    胡领导果然心领神会,乐呵呵地去别桌吃饭。

    县里这些单位的头头脑脑,可没那么多顾忌,逢年过节的,凑到一起,谁不整两把。

    老程嘴里还嘿嘿几声:“小刘,我们可不可以也下注啊,我也赌一张炼钢工人,就赌你赢!”

    除了本身赌性比较大之外,程局长主要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表达对刘青山的支持。

    “老程,亏你还是局长,我出拾元钱,赌青山赢!”

    周局长掏出一张大团结,拍在桌子上。

    其他人也纷纷出资,不过刘青山当然没收,谢了一圈,这才热热闹闹地吃完早饭。

    大伙都各忙各的,只有郑小小找上刘青山,今天是休息日,所以她没去上学,要去给刘青山当裁判。

    万一对方输了耍赖呢,她可不想再有“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这种事发生。

    双方的比赛,就在招待所的一个房间里面进行,藤田正一也叫来女助理,另外还有一名翻译在场,还真没有一个官面上的人。

    早有招待所的工作人员,去县里的文体局借来棋盘棋子,在围棋热没兴起之前,这些东西还真不大好找。

    另外还拿来两个专用的比赛计时器,就是一摁就停表的那种。

    本来听到消息,文化馆的吕馆长还要带人来助阵,毕竟这种事也算两国文化方面的一次交流活动。

    结果工作人员告诉他:日商下了一万美金的赌注。

    这样的话,吕馆长就觉得不便参与,他也只能暗暗心惊:一万美金,好大的赌注啊!

    上午九时,比赛房间的屋门关闭,比赛正式开始。

    虽然旁人没有参与到这场比赛之中,但并不表示他们不关注,相反的,知道消息的人,都惦记着这事呢。

    赌注是一方面,最关键的是,事关民族荣誉感,谁也不希望刘青山输掉比赛。

    就连胡领导和郑红旗等人,一边忙着起草合同,还一边留意这边,不时向招待所的服务员打探一下消息。

    不过那扇房门一直紧闭,除了房间里面的人,别人得不到丝毫消息,就连服务员假借送茶水,都不得而入。

    大伙心里都跟钻进去二十五只小耗子似的,那叫一个百爪挠心啊。

    一个小时过去,上午十点,屋里除了偶尔传出来啪啪的落子声,没有其他动静。

    两个小时过去,上午十一点,屋里连落子声都没了,一片沉静。

    三个小时过去,马上就要中午十二点,屋门终于打开,藤田正一的女助理慌慌张张跑出来,身后还跟着翻译:

    “氧气,快,藤田先生需要吸氧!”

    此刻正是午餐时间,关注这场比赛的人,基本都聚集在这里。

    听到翻译的解释之后,人们也是一惊:外商可千万不能在这里出问题呀!

    可是吸氧设备,只有医院才有,王县长连忙道:“还是赶紧把藤田先生送到医院吧?”

    旁边的老程他们,则人人一脸喜色,老程还悄咪咪地跟大伙击掌,嘴里一个劲嘿嘿:

    “把对手都干缺氧啦,青山这小子真厉害!”

    说完他们才想起来什么:“不对呀,又不是长跑啥的,这下棋咋还能下缺氧了呢?”

    “大脑高度紧张呗,就像机器一直高速运转,就会发热的道理差不多。”

    周局长跟他解释了一番,然后就看到面色苍白的藤田正一被人搀扶出来,直接被送进医院。

    直到这时候,刘青山才慢悠悠地从房间里走出来,身后还跟着脸蛋红彤彤的郑小小,这丫头,完全是兴奋的。

    “赢了?”

    十几个声音几乎同时地问道。

    刘青山笑着点了点头。

    围棋可是他的爱好之一,上大学的时候,适逢中日围棋擂台赛鏖战正酣,他就迷上这个,绝对算是业余中的高手。

    而且他熟知围棋几十年的发展变化,思路之开阔,甩出藤田好几条街。

    这家伙居然还主动向他发起挑战,那不是耗子跟猫打擂台,纯属找虐吗?

    比赛之所以耗时这么长时间,大部分都是藤田正一在思索,最后,这家伙羞愤交加,再加上确实用脑过度,以致大脑缺氧,被直接送进医院。

    最终这盘棋也没能走完,真成了一盘没有下完的棋。

    不过稍微懂一点围棋的,都能瞧出来,刘青山已经必胜。

    再加上藤田正一放弃比赛,所以获胜者当然是刘青山。

    听郑小小绘声绘色地讲完比赛的经过,大伙忍不住爆发出一阵欢呼,老程更是扯起嗓子:“服务员,上酒,必须好好庆祝一下!”

    结果王县长摆摆手:“等忙完这件事,我陪大家一醉方休。”

    县长发话,酒当然喝不成,人们又转而关注另一件事,周局长凑到刘青山跟前:“那一万美金……”

    “这呢,这呢!”

    郑小小兴冲冲地拿出来厚厚的一沓富兰克林,她也算是从小学棋,起初还为刘青山好一阵担心。

    不过下了二十多手之后,她就和藤田一样,根本瞧不懂刘青山的路数。

    最后收取赌注的时候,她可有点没客气,直接向女助理讨要过来。

    把钱交给周局长,由他给兑换,郑小小则依旧难掩兴奋,绘声绘色地讲起了“镇神头”的故事:

    “在唐朝时候,扶桑国王子随遣唐使来朝,此王子专精围棋,为扶桑第一,要约战唐朝第一高手。”

    “此时唐朝大国手名为顾师言,与王子对弈,起初杀得难分难解,至第三十三手时,使出镇神头的精妙招法,迫使王子投子认负。”

    郑小小的声音很好听,故事也很有吸引力,大伙都听得津津有味,等讲完了,郑小小还不忘兴奋地说着:

    “三凤今天的棋招,我们都看不明白,颇有当年顾师言镇神头之威!”

    大伙也都凑趣地跟着鼓掌大笑,只有刘青山摇摇头:“我可比不得顾师言,这位藤田先生,也不是什么王子,哈哈哈。”

    等到下午,周局长就把兑换好的三万块钱,交到刘青山手上。

    刘青山也不由得心情大好。

    手头正缺钱呢,就有一个外国人,不远万里,来到中国给他送钱,这是一种什么精神,这就是伟大的国际主义精神啊!

    上次去春城,给侯三那一万块,几乎已经花光,刘青山手头也没钱了,本想就维持现有的规模。

    万万想不到,这么快就赚了三万块,那就再投进去一些好了,反正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刘青山正想得美呢,就听身边传来一声轻咳:

    “某人有钱了,难道不知道先还债的吗?”

第一百八十三章 捡鱼喽(六百月票加更)

    碧水县新华书店,刘青山陪着郑小小,徜徉在书海之中。

    本来他是想还钱的,奈何郑小小这个小丫头,一心相当债主,所以不要他的钱。

    反倒是敲起刘青山的竹杠,说她又当裁判又当解说的,很是辛苦,必须得表示表示。

    刘青山没法子,只能点头答应:“那就请你吃一根冰棍好了,奶油的。”

    “一根冰棍!”

    郑小小的眼睛都瞪圆了,就没见过这么抠门的。

    “那就两根,不能再多了,吃多了容易肚子疼。”

    刘青山还在那一本正经地逗着这个小丫头。

    结果被郑小小的小拳头,在他的胸口敲了好几下,敲完之后,这丫头的脸也红了,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动作,还是因为害羞。

    玩闹一阵,郑小小提出要求:去新华书店给她买书,当做谢礼。

    于是整个下午,刘青山就只能逛书店了。

    郑小小在挑选中意的书籍,刘青山也没闲着,给老四老五买了几本小人书,给大姐夫买了几本国内外的名著,再给二姐买两本复习资料……

    “三凤,交钱。”

    郑小小终于过了逛书店的瘾,抱着两本书,乐呵呵地叫刘青山去交钱。

    刘青山瞥了一眼封面,梦里花落知多少,看来这个丫头,还是偏爱三毛啊。

    只是这一本的内容,有些悲伤,不知道这丫头会不会躲在被子里抹眼泪呢?

    直到三天后,合同正式签订之后,一切尘埃落定,刘青山这才被放回去。

    这几天他也没闲着,先是给春城那边打了个电话,叫张龙和李铁回来一趟,又给他们带去两万块的资金,用来经营君子兰的生意。

    想必侯三那家伙,又该兴奋得睡不着觉了。

    至于剩下的一万块,刘青山准备留在手上,以备不时之需。

    另外还在招待所里,弄出来一篇《山野菜可持续发展计划书》出来,交给了郑红旗。

    洋洋洒洒,计划书写了上万字,郑红旗看了之后,都有点爱不释手,心中更是赞叹不已:未雨绸缪,这个小兄弟,比我们这些为官者,想得还要长远呢。

    可以想象得到,一旦山野菜到了采收旺季,在如此巨大的利益地驱使下,一定会掀起一场采摘山野菜的狂潮。

    就以盐渍蕨菜为例,一斤能卖到一块多钱,那人们不疯才怪呢?

    县里已经基本定下来:从采摘户手中收购山野菜的价格,基本上是出口价的一半左右,毕竟,县里也要占据一部分的利益。

    要不然的话,一斤盐渍蕨菜,价格就是将近两块钱了。

    除了蕨菜之外,收购清单上的山野菜,还包括:薇菜干、猫爪子菜、猴腿菜、黄瓜香、刺老芽、黄花菜、黑木耳、猴头菇、松茸、红松伞、榆黄蘑、冻蘑等等。

    林林总总一共几十类山野菜和菌类。

    只要到了相应的采收季节,穷怕了的人们,肯定会疯狂地涌进山林。

    这种情况下,破坏性地采集,肯定在所难免。

    一旦形成这种恶性循环,那么山野菜和菌类的产量,肯定会逐年减少,最后面临的局面,就是资源枯竭。

    作为一名过来人,刘青山见过太多,最先想到的就是防患于未然。

    这也就是郑红旗看到这份计划书之后,为什么会如此激动的缘故。

    他觉得,不仅仅是碧水县,周边各县,也都应该贯彻落实这份计划书,具有普遍的指导意义。

    刘青山当然也瞧出来:“郑大哥,你看看上面的署名?”

    郑红旗还真没注意这个,反倒最上前面瞧了瞧,只见署名上赫然写着“郑红旗”三个大字。

    “郑大哥,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还望笑纳。”

    刘青山笑嘻嘻地说着,无论是刊印下发,还是送到上级部门,争取发表,都是一份沉甸甸的政绩。

    郑红旗当然也清楚这一点,他并没有推辞,只是拿出钢笔,在自己名字的前面,又添加上“刘青山”三个字,然后笑道:

    “这次就算是做大哥的,跟着你沾光。”

    哈哈,二人相视而笑。

    知道这份计划书,在郑红旗手里,肯定能发挥巨大的作用,刘青山也就收拾一下东西,安心回家,继续开启耕读生涯。

    前前后后,过了五天,夹皮沟当然没有太多的变化,只不过是随着甸子上的青草逐渐茂盛,奶牛的产奶量越来越多。

    场院里砍伐下来的木头段,又增加了十几趟,当然,山里补栽的小树,也同样不少。

    还有王教授和学生们,已经把实验室组建完毕,开始培育菌种。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稳步发展。

    回到家里,家人已经吃过晚饭,把小人书发给老四老五,两个小人儿立刻乐得眉开眼笑。

    连哥哥带回来的奶糖都顾不上,拿着一摞小人书,跑去跟小伙伴一起看书去了。

    刘金凤把剩下的饭菜热了热,又给弟弟煎了一盘鸡蛋,看着刘青山香喷喷地吃着,就在一旁笑着跟他说话:

    “那些野鸡也开始孵蛋了,原来野鸡蛋是淡绿色的,才乒乓球那么大。”

    “还有沙半斤也下蛋啦,颜色竟然是灰不喇唧的,哈哈。”

    看着大姐眉眼弯弯,笑意盈盈,刘青山的心情也同样大好,于是说道:“大姐,那就把它们下得第一窝蛋都没收,人工孵化。”

    刘金凤眨眨好看的丹凤眼,有点不明白:由亲鸟孵化难道不好吗?

    在生了小火之后,她身上的母性光辉也被彻底唤醒,反倒更有女性的魅力。

    刘青山就跟大姐解释:“鸟类在繁殖季节,第一使命就是繁殖后代,把它们下的蛋没收,就还能再下一窝,这样就能加快繁殖了。”

    这方面刘青山有经验啊,以前上初中的时候,曾经和大头二彪子他们去芦苇塘那边捡野鸭蛋。

    蛋被偷了,野鸭子只好再下一窝,结果孵出来的幼鸟,就比正常的晚了差不多一个月。

    等到深秋,别的幼鸟羽毛已丰,可以随着迁徙,它们这些就惨了,幼鸟还没彻底长大呢。

    急得大野鸭子成天嘎嘎地叫,后来水塘都快结冰了,这些大大小小的野鸭子才飞走,也不知道能不能飞到越冬地。

    从那之后,刘青山就再也不摸鸟蛋了。

    不过自个家养的,就不存在这个问题,所以刘青山才给大姐出招。

    刘金凤这才明白过来,立刻乐颠颠地忙活去了。

    而高文学则又凑上来,把一沓稿纸递过来:“青山,吃完饭帮姐夫瞧瞧,最近写了几个短篇。”

    刘青山知道,大姐夫一直在构思一部长篇,不过这个不是一朝一夕,所以闲暇之际,还是会写一些短篇的小说或者散文之类。

    正好他也吃饱了,就把饭碗一推,开始阅读大姐夫的文章。

    都是一些散文,描写山野风情,带着浓浓的乡土气息,可读性很强。

    最主要的是,字里行间,透着对这片土地真挚的爱意。

    用刘青山的理解就是:大姐夫写出来的文字,是有感情有灵魂的。

    其中最后一篇,题为《野火》,讲述的,正是前些天发生的山火,村民齐心协力救火的故事。

    “大姐夫,没事就勤练练笔,多积累,以后慢慢就可以出散文集了。”

    刘青山嘴里笑着说道,他觉得,大姐夫这样一直坚持下去,没准也能达到路遥或者莫言的高度。

    第二天早晨,刘青山从山里练武归来,还没等他吃完早饭呢,就听外面大道上,传来一阵当当当的声响。

    听着这动静,应该是谁在敲着破盆子。

    刘青山一惊:又着火啦?

    随后就听到大张罗的声音传进来:“各家各户注意啦,稻田抽水清塘,都派人捡鱼去!”

    原来是这事,虚惊一场。刘青山觉得,村里还是安上大喇叭比较好,广播个啥事也方便,总不能像这样,通讯全靠吼呀。

    清塘这种事情,可不是年年都有的,那些水塘,有的就从来都没有清理过,里面野生的小鱼小虾之类,肯定不少。

    于是他赶紧扒拉几口饭,就带上大靴子,招呼大姐夫扛着大抄子,夹着一个大木盆,往稻田那边赶过去。

    路上三三两两的,都是带着类似装备的村民,刘青山看到张杆子也乐颠颠地混在人群中。

    脑袋瓜顶着个大洗衣盆,乐颠颠地跑着,估计是家里没抄子,就拎着一个长柄的大勺子,瞧着有点眼熟。

    “杆子叔,好啦?”

    刘青山打个招呼,张杆子拍拍胸脯:

    “早就没事了,都回猪场干好几天活了。你师父的药还真管用,就是味道臭烘烘的,你翠花婶子,好几天没跟俺在一个炕上睡。”

    说完他又嘿嘿几声:“你个小生蛋子,俺跟你说这个干啥,快点跑,多拣点小鱼儿,晒点咸鱼干儿。”

    村民们说说笑笑,来到稻田的最西面,几台抽水机,正发出一阵阵轰鸣,开垦出来的稻田,已经开始蓄水。

    好几只水鸟在水田里觅食,迈着又细又长的大长腿,尖尖的大长嘴,不时在水里戳一下,啄食里面的水生动物。

    临近稻田就是草甸子,有两三个大水塘,面积都有两三亩大小。

    此刻,水塘里面的水,差不多已经都被抽干了,只有中间比较低洼的地方,还有浅浅的积水。

    甚至可以看到水面青黑的鱼脊,在缓缓地游动,搅动一团团泥水,这里面,还是有大鱼的。

    已经有村民穿着靴子,在泥里跋涉着,将一条白亮亮的鲫瓜壳子,捡到桶里。

    这种纯野生的鲫鱼,浑身银白,有的都已经长到巴掌大小,着实喜人。

    刘青山也换上大靴子,迈进泥塘里,好家伙,下面的淤泥一尺多深,踩进去容易,想要把脚拔出来,就有点艰难了。

    咕叽咕叽的,刘青山艰难地在泥塘里面跋涉着,手中的抄子,这边抄一下,那边捞一下,将小水坑里面藏着的鱼虾,送进桶里。

    都是纯野生的小鱼小虾,三花五罗什么的暂时没发现,毕竟水塘还是太小,但是各种小杂鱼,却真是不少。

    什么船钉子,柳根子,白漂子,嘎牙子,葫芦籽子,鲶鱼胡子,大泥鳅等等,叫人眼花缭乱。

    刘青山捞得正带劲儿呢,猛听不远处的张杆子忽然惨叫一声。

    连忙望去,只见张杆子手里的大勺子也扔了,一条胳膊正使劲甩着。

    在他的手指前边,还有一个什么东西,随着他的手臂,在空中悠来荡去的。

    “杆子,你瞎叫唤啥呢,甩得哪都是泥!”

    岸边上的老支书,正美滋滋地抽着小烟袋,结果飞过来的泥点子都崩到脸上了,立刻不满地叫嚷起来。

    张杆子嘴里惨叫连连:“王八,老王八……”

    老支书闻听大怒:“好小子,竟然骂你二叔是大盖儿王八,那你是啥?看我今天不削死你个小王八羔子!”

    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哄笑,刘青山也忍住笑:“支书爷爷您先别恼,是杆子叔抓了一只甲鱼!”

    张杆子都差点哭了:“不是俺抓它,是它把俺手指头给咬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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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烂泥有啥用?

    张杆子的一张脸都快变成苦瓜了,他没招谁没惹谁,就想在塘子里摸点小鱼儿。

    他嫌大粪勺子舀起来不好使,干脆直接下手抓。

    刚发现一条大老头鱼,一拃多长,浑身焦黄焦黄的,老头鱼长这么大可不容易,吃起来肯定贼香。

    张杆子就连忙伸手去抓,这条老头鱼也不甘心啊,滑不留手的,使劲挣扎。

    塘子里都是泥水,张杆子在泥水中抓了几把之后,猛然间觉得手指传来一阵刺痛,抽回来之后,就挂上一只大甲鱼。

    农村有一句老话,叫做:属王八的,咬上就不撒口。

    这玩意咬上之后就下死口,越受到惊吓,咬得越死,把张杆子给疼的,一个劲龇牙咧嘴:“你撒口好不好,你是俺活祖宗啊。”

    一听这话,老支书又不乐意了,等张杆子爬到岸上之后,立刻举着小烟袋锅就冲过去。

    “别打,二叔您先别打,把这玩意帮俺弄下来再打呀。”

    张杆子嘴里连连求饶。

    老支书还真不是来打他的,叫张杆子蹲在地上,把咬着手指的甲鱼平放在地上,然后把烟袋锅凑到甲鱼的小尾巴上。

    烧了十几秒钟之后,那只甲鱼终于受不住,撒开嘴,吱溜吱溜就往泥塘里面爬。

    “哪里跑!”

    张杆子一脚踩上去,将大甲鱼踩在脚下:“今天俺非得把你千刀万剐不可!”

    他的手指还滴滴答答往外出血呢。

    “杆子叔,先处理伤口,别感染喽。”

    刘青山也凑了上来,帮着张杆子挤挤手指上的伤口,然后朝老支书讨了点烟灰,摁到伤口上,这才蹲下身子,把那只大甲鱼倒拎起来。

    还真够大的,看样子将近二斤。

    这么大的野生甲鱼,那就已经非常难得了,要知道甲鱼生长十分缓慢,野生状态下,一年顶多也就长个百十克的。

    二斤就是一千克,最少也得十年八年的,才能长这么大。

    刘青山仔细瞧瞧甲鱼的背甲,黑里泛黄,数数上面的“年轮”,竟然有十六个之多,证明这只甲鱼,已经十七年。

    “活这么多年不容易,放了吧,多繁殖一些子孙。”

    刘青山看到这只甲鱼的背甲上面凸起,就知道这是一只母的,这个季节,也快到甲鱼产蛋的时候,还是决定放养。

    张杆子依旧有些不甘心:“敢咬俺,俺还想回家剁了喂鸡呢。”

    “喂鸡?”

    刘青山不禁一愣:杆子叔,没你这么败家的啊?

    不过想想之后,也就释然,甲鱼这玩意腥气大,大伙不会加工,又没啥油水,农村人很少有吃的。

    除非为了治病,淘弄的一些偏方里面,用到甲鱼血之类的,才会用到。

    想到这里,刘青山不由得灵机一动:以后没准可以搞一搞甲鱼养殖呢。

    草甸子这边的水塘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大大小小,星罗棋布一般,要是人工育苗,然后撒到这些塘子里自然生长的话,没准真有搞头。

    这样一来,就更不能把这只甲鱼喂鸡了,刘青山刚要继续坚持把这只甲鱼放养,结果却发现,它的背甲已经裂开。

    显然是张杆子刚才含恨出脚,力度有点大,把甲鱼踩伤。

    这就没法子了,就算放养,估计也活不下去。

    于是把这只甲鱼放进自己带来的大木盆里面:“杆子叔,这只伤了,就不放啦,俺回家炖着吃算了。”

    张杆子一听就乐了:“行,青山你多吃几口,好好替俺报仇。”

    于是继续下塘子里捞鱼,还真别说,这个水塘子里,大大小小的,竟然发现了几十只甲鱼。

    最小的,才小孩儿拳头那么大,有几只大个儿的,看样子显然超过了二斤,实属难得。

    这几只大甲鱼,要是拿到大城市,肯定也能卖个好价钱、

    不过还是都被刘青山给捡到一起,然后撒到不远处的另外一个大水塘里。

    此举也受到老支书的赞许,毕竟甲鱼是长寿的象征,而人到老年,更能感受到生命的可贵,也就愈发珍惜。

    随着泥塘中间那一汪水也被抽干,整个水塘里的鱼类再也无处藏身,全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好家伙!”

    大伙一阵惊呼,只见水塘中心那一片,密密麻麻的一层,大大小小的鱼类,都在那无助地拍打着尾巴。

    搭眼一瞅,至少也有几十条大鱼在那扑腾呢。

    都是二三尺长的大鱼,这下可掏上了!

    噼里噗通的,大伙都往塘子中间冲,倒不是抢鱼,谁抢算谁的,这些鱼,最后还是要分的。

    主要是这种捡鱼的感觉,实在太令人过瘾。

    张大帅别看个子小,动作却是最快,冲在最前面。

    接近泥塘中心地带,下面的淤泥也越来越深,张大帅腿短的劣势就显现出来,大腿要抬得挺老高,才能往前迈步。

    结果噗嗤一声,脚是拔出来了,可是靴子却陷在泥里。

    他也顾不上靴子了,直接光着脚往前踹。

    后面的人瞧得直乐,大张罗还扯嗓子喊呢:“大帅啊,你踩高跷进去不就行啦!”

    刘青山也跟着大伙一起往前冲,他年轻力壮,很快就冲到前头。

    他弯腰抱起一条三五斤重的大鲤鱼,那感觉,好像自己就是年画上抱着红鲤鱼的大胖小子,乐得合不拢嘴。

    “小心,大鲶鱼很凶的!”

    一条半米多长的大鲶鱼在泥水里扭动身子,大扁嘴微张,全是密密麻麻的刺儿牙,瞧着是真凶。

    “看俺的!”

    张大帅奔过去,双手掐住鱼头后面鳃部,将这条黄不溜秋的大鲶鱼给提到半空,张大帅哈哈大笑:

    “正好大棚里的茄子下来了,回家鲶鱼炖茄子,保准撑死老爷子!”

    除了大鱼,数量最多的是各种小杂鱼,这些晒成鱼干或者用盐腌成小咸鱼,也都非常不错。

    除了鱼类,池塘里的水生生物还是非常丰富的,各种蛙类乱蹦,也没人搭理它们。

    还有泥里的田螺啥的,更没人看上眼。

    另外还有一种黑色的甲虫,个头都有两个手指甲盖那么大,身上的甲壳乌黑锃亮,闪烁着金属一般的光泽,在泥水里爬来爬去。

    这玩意,当地叫“水老瘪”或者“大鳖盖”,也是没人吃的玩意。

    可是刘青山瞧见这些水老瘪,却是眼睛一亮:这玩意放到几十年后,可是好东西,好几十块钱一斤呢。

    于是挑选个头比较大的,捞了不少。

    别人还纳闷呢,二彪子就问他:“三凤,你捞鳖盖干啥,给大姐喂鸡啊?”

    “喂啥鸡,这玩意炸了吃,比蝉蛹还香呢。”

    刘青山回了一句,然后继续捞。

    “炸着吃,哪来那么多油啊?”

    二彪子嘴里感叹一声,啥玩意过油一炸,肯定都好吃。

    刘青山想想也是这个理儿,这年头的许多东西,大伙都不喜欢吃,主要原因,还是缺少调料和油水啊。

    好几十人一起动手,很快就把塘子里的鱼清理干净,归拢到一起,少说也有五六百斤的样子。

    巨大的收获,也令村民十分兴奋,张杆子用他那根受伤的手指往西面方向一指:

    “甸子上那么多水塘呢,有了抽水机,以后挨个都抽空,够咱们吃几年鲜鱼的啦!”

    还真有人出声响应,这年头,鱼的价格可一点不便宜,就今天他们捡的这些鱼,要是出售的话,也能卖到上百块。

    刘青山刚要阻拦,像清塘子这种灭绝式的捕捞方式,还是少干为妙。

    这几口水塘,因为就在稻田边上,以后也要做蓄水池用,清理一下倒是无妨。

    要是把甸子上的水塘都清一遍的话,那还叫不叫在甸子上繁衍的水鸟活了?

    不过没等刘青山出声呢,张队长就嗷唠一嗓子:

    “张杆子,你小子就知道出馊主意,这种绝户的事儿,你都能想出来,你还想不想生儿子啦?”

    一听到事关生儿子的大事,张杆子立马不吭声了。

    刘青山也憋不住笑:看来他平时渗透的环保意识,已经渐渐有了一些效果。

    相信等过两天,他拟定的《山野菜可持续发展计划书》推广开来之后,大伙在这方面的意识,肯定又能提升一个档次。

    经张队长这么一说,剩下几口池塘,干脆也就不再彻底抽干,给水里的这些生物,留了一条活路。

    车老板子直接把小四轮开过来,挂着拖斗,把这几百斤鱼都先拉回去,回村再慢慢分。

    其他村民也正要往回溜达,却听刘青山忽然说道:

    “大伙先别走,反正身上的衣服也都全是泥,索性咱们就接茬干活吧,把塘泥都清理出来。”

    挖塘泥?

    村民不免都有些诧异:这活儿是真能累死人的。

    塘泥粘性大,又比较湿,沾工具不说,不使劲根本就挖不起来。

    关键是,这里面的烂泥有啥用,不是白费力气吗?

    “大家听我说,这塘泥可是上好的肥料,正好用到稻田里。”

    刘青山简单解释了一下,塘泥晾晒或者沤发之后,肥力那是杠杠滴。

    像这种天然肥料,只要花点力气就能获得,再合算不过。

    他和二彪子都商量好了,稻田这边,不使用化肥,要努力打造一个有机稻米基地。

    这玩意还能当肥料?

    这些人也都是老庄家把式了,却头一回听说这事。

    不过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这话,或许还有人怀疑,但是刘青山一说,那肯定就没问题。

    他们现在对于刘青山,拥有绝对的信任,说话比支书队长都好使。

    那就干吧,车老板子开着小四轮回来的时候,车斗里装满各种工具:水桶、铁锹之类。

    挖塘泥也不用太深,基本上也就一尺左右,太深的地方,沉积的有害物质太多,并不适合做肥料。

    大伙甩开膀子,开始清理塘泥,然后堆到岸边,很快就堆起了一个个黑灰色的小土包。

    到了最后,索性全都光着膀子,一个个弄得都跟泥猴子似的。

    刘青山也不例外,等到中午歇工回家,正好赶上老四老五放学,在大门口相遇。

    这俩小丫头,愣是没认出他来,小老四歪着脑瓜,打量着他,嘴里还问呢:“你找谁呀?”

    刘青山呲牙咧嘴,张牙舞爪的,假装出一副吓人的模样,故意粗着嗓门:

    “我是泥人怪物,专门吃小孩,嗷呜!”

    “哥!”

    旁边的山杏发出惊喜的叫声,立刻破坏了刚刚营造出来的恐怖气氛。

    “这你都能认出来?”

    刘青山悻悻地放下两只手。

    小老四也嘻嘻笑着,露出嘴里的豁牙子:“哥,你刚才一做鬼脸,脸上的泥都掉啦。”

第一百八十五章 要给子孙后代留点家底儿!

    洗了个澡,刘青山又变回清清爽爽的小帅哥,然后帮着母亲做午饭。

    分的鱼已经领回来:一条大鲤鱼,四五条一斤多的鲶鱼胡子,剩下的就是一盆小杂鱼和一只大甲鱼。

    对啦,还有刘青山弄回来的水老瘪,挤在盆子里,爬个不停,看得人有点头皮发麻。

    鲶鱼自然是炖茄子最好,林芝已经泡了小半盆茄子干,他们家的大棚里,还真没栽种茄子。

    把鲶鱼炖到锅里,刘青山就去当院那口灶子忙活,老四和山杏坐在小板凳上,帮他烧火。

    先烧了点开水,把水老瘪放里面焯一下,用笊篱搭出来之后,锅里再放几勺子豆油,等油温升起来之后,就把水老瘪分几次开炸。

    外皮炸酥之后,就捞到盘子里,再炒点椒盐儿,就算完事。

    吃饭的时候,一桌子显然是放不下的,因为把王教授和几名学生也都请过来。

    主菜就是鲶鱼炖茄子了,盛了两大盆,鲶鱼肉质细嫩,富含油脂,大伙都吵吵好吃。

    看到那一盘子黑黢黢的油炸水老瘪没人动筷,刘青山指了指:“都尝尝这个,很香的。”

    满桌子的人都直摇头,只有杨红缨相信这个老弟,于是用筷子夹起来一只。

    瞧着是有点吓人,一时间也不敢往嘴里放。

    刘青山也乐呵呵地夹起一只,直接上手,在水老瘪的尾巴掐了一下:

    “把内脏这些脏东西就带出来,还有翅膀的硬壳,不愿意吃的也可以摘下来,剩下的就都可以吃了。”

    说完之后,蘸了少许椒盐,整个水老瘪就全都扔进嘴里,嚼得咔哧咔哧直响。

    真吃啊!

    几名年轻的学生都瞧得有点眼睛发直,魏铁柱咧咧嘴:“青山,啥味啊?”

    “尝尝不就知道了,堂堂男子汉,连这点勇气都没有?”

    刘青山又往碗里夹了几个,然后给山杏和小老四都剥了两只。

    看到连杨红缨这位大姐姐都敢吃,魏铁柱和张海洋他们,也都硬着头皮,闭着眼睛往嘴里塞了一只。

    一嚼之下,香气竟然十分独特,而且越嚼越香,比鱼啊肉啊什么的,好吃多了。

    “嗯,好吃,比知了猴还香!”

    杨红缨嘴里赞着,又夹了一只,还朝刘金凤示意了一下。

    两个小的,也都吃得眉开眼笑,直接下手抓。

    “这要是有点小啤酒,啧啧。”

    刘青山嘴里轻声念叨着,然后就听到炕上传来王教授的声音:

    “你们谁能喝酒的,就少喝两盅,油炸水老瘪这么好的下酒菜,不喝点太可惜啦。”

    敢情老师早就吃上了,倒是他们这些年轻人,胆气显得小了点。

    学生们心里感叹着,都过去用饭碗倒了一两二两的。

    水老瘪下酒,还真是绝配,等到午饭结束,两盘子油炸水老瘪,竟然一个都没剩。

    吃饱喝足,学生们先回住处午休,而刘青山则乐呵呵地跟王教授说:

    “王爷爷,晚上可别答应别人家的饭局,一定回来吃。”

    他知道今天家家都分了鱼,肯定有人会邀请王教授他们去家里搓一顿的。

    王教授笑吟吟地问道:“小山子,你又弄了什么好东西?”

    刘青山也不说话,领着王教授来到外屋地,把木盆上面的盖子掀开,王爷爷也不由得惊呼一声:

    “甲鱼,这可是好东西啊!”

    虽然农村没人吃这玩意,可是在城里,甲鱼绝对是难得一见的高级货。

    像这种十多年的甲鱼,少说也得十几块钱,都快顶普通工人半个月的工资喽。

    也就是这年头交通不便,信息不畅,要不然,野生的甲鱼,估计早就抓得快要绝迹。

    想到这个问题,刘青山就联想到了山野菜,其实道理都是一样的。

    下午当然继续挖塘泥,期间刘青山还被老支书告知:明天去公社开会。

    搞得刘青山还挺纳闷:“支书爷爷,开会不是有您和队长叔呢?”

    老支书吧嗒着小烟袋:“公社特意通知说,明天每个大队去三个人,其中必须有一个能识字的,俺琢磨着,咱们夹皮沟,就你学历算最高的。”

    说起来,这也是当时农村的一大特色:许多村里的当家人,其实都是文盲。

    不认识字的,不会写字的村干部,大有人在。

    老支书还好一些,多少能读懂报纸,张队长就惨了,斗大个字,能认识一箩筐就不错了。

    刘青山看过张队长去公社开会,所做的会议记录,简直就跟鬼画符似的。

    大概只有张队长自个能瞧明白,回来传达精神的时候,一般也都不出错。

    偶尔也有例外,一次公社召开计生会议,张队长回来召开村民大会,看着自己的小本本念:

    “上边号召开展计划生育,坚决消灭小三儿,从明天起,家家户户的爷们都要去公社卫生院带环,然后做结扎!”

    这下子差点把村里那些老爷们吓死,大张罗就纳闷了,忍不住嚷嚷:

    “不都是老娘们带环嘛,这爷们带环,往哪带?”

    张队长就没好气地怼他:“往哪带,就往你惹祸的那玩意上边带,给你牢牢扎住,省得瞎得瑟!”

    后来才搞明白,原来队长的小本本上画的小人儿,忘了标注男女,结果给搞混了。

    吃晚饭的时候,桌上果然有两盘红烧甲鱼。

    甲鱼是刘青山中午就宰杀完毕,处理好的,甲壳和周围的一圈裙子,都仔细用刷子清洗干净。

    然后切成小块,打个水焯,焯水的时候,家里没有料酒,就加了半勺子白酒去腥,剩下的就是在锅里小火慢炖了。

    甲鱼这东西,是非常滋补的,身体虚弱的人,补身子最好,所以刘青山也就象征性地尝了一块,剩下的,都夹给家人和王爷爷。

    最好吃的,就是甲鱼裙子了,给老四老五各自夹了一块,两个小家伙美滋滋地吃着。

    刘青山觉得,以后十天半月的,就给家人弄一只甲鱼。

    尤其是母亲和爷爷奶奶,好好补一补亏欠的身子,随着家里的条件越来越好,长此以往,延年益寿应该不是问题。

    尤其是母亲,可不能像前世那般,操劳过度,累垮了身子骨。

    第二天上午,刘青山开着吉普车,拉着队长叔和支书爷爷,去公社开会。

    在公社简陋的会议室里,黑压压的,足有上百人,除了各个大队来的代表之外,还有公社各单位的负责人和全体公社干部,算是非常隆重了。

    上午九点,会议正式开始,先给每个大队都发了一份文件,然后孙洪涛书记率先开始讲话。

    老支书还低声告诉刘青山呢,叫他好好记录。

    刘青山也就笑着点头,却始终没有动笔,因为没有动笔的必要啊,孙书记传达的,正是他起草的《山野菜计划书》。

    现在已经是四月中旬,随着春回大地,山野菜马上就要陆陆续续地冒头。

    所以从县里到公社,对这项涉及到出口创汇的工作,都非常重视,紧急进行部署。

    在开始之前,孙书记先汇报了一个好消息:县里跟外商达成收购山野菜的协议。

    大伙起初还没太留意,不过当他们听到,最普通的蕨菜,都能卖到将近一块钱一斤,立刻都瞪大眼睛。

    不仅仅是蕨菜,他们所熟知的一些山野菜,价格竟然都不低,一斤野生干品黑木耳,就能卖到十五块。

    俺滴娘啊,这哪是天上掉馅饼,这是天上掉钱呐。

    大伙都兴奋得摩拳擦掌,恨不得现在就往林子里钻。

    以至于,孙书记的讲话,被兴奋的人们,数次打断。

    搞得孙书记直敲桌子:“同志们,肃静,先别激动,这是上面为咱们争取来的财路,听说跟外商谈判的时候,就差点没打起来了,大伙必须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最重要的是,原来我们都把山野菜当成草,现在摇身一下子变成宝儿,成为抢手货,那么在采收的时候,就必须严格执行县里的规定,谁要是敢违反,必须严肃处理!”

    下面的村书记和队长等等,这才稍稍冷静一些,专心听孙书记讲话:

    “为了避免纠纷,咱们公社将所属的山地和林地,进行划分,到时候,自个采自个的,谁也不许捞过界。”

    这一点是必须的,现在山野菜值钱了,那还不得抢红眼?

    当地民风又彪悍,抢山野菜就是抢钱,不打起来才怪呢。

    随后就开始讲解那份计划书,计划书里,各种山野菜在采摘的时候,有那些注意事项,才能确保可持续开发,都有详尽的介绍。

    比如在采摘刺老芽的时候,千万不能把下面的枝干折断;

    采摘蕨菜等蕨类植物的时候,轻轻折断就好,不要破坏下面的根基;

    黄花菜,那就采上面的花苞就好,下面的枝叶,千万不要破坏……

    各种山野菜和菌类,切记不能贪心,来个一扫光,要留给它们生长繁衍的时间和空间,按照计划书中的建议是:采大放小,采十留一。

    另外一个大方面就是,有采就要有种。

    不能光索取,也要注意合理进行移栽,确保每一种山野菜资源,都可持续利用。

    还是以刺老芽为例:这玩意也好活,每年可以组织村民,多在林间空地栽一些枝条,这样慢慢产量就上去了。

    千万不能抱着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想法,把资源都祸害完了,来年不就抓瞎了?

    这份计划书,文字浅显,通俗易懂,可操作性强,没有空话套话。

    以往开会,大伙都听得昏昏欲睡,今天都格外精神,还听得津津有味,学会不少上边提到的窍门儿。

    孙书记最后说::“咱们当农民的,也要学会把眼光放长远,我就用这份计划书中的一句话来结尾,那就是,要给子孙后代留点家底儿!”

    在座的这些,大都是种地的农民,听了之后都心里一颤:太对啦,咱们要是都祸害光了,子孙后代还不得掀咱们的棺材板啊?

    一定要给子孙后代留点家底!

第一百八十六章 来了大买卖

    从公社回来的路上,刘青山的心情很不错。

    如果从一开始就能合理采摘,林子里的山野菜和菌类资源就不会枯竭,这也算是他做的最有意义的一件事了。

    为自己或者家里赚点小钱钱之类,相对还算容易。

    像这种事情,不是他说了算的,已经脱离开他的能力范围之内,就得努力争取上面的支持。

    老支书和张队长同样很激动,他们也想不到,原本野草一般的山野菜,竟然摇身一变,变成金子做的了。

    一路上,张队长的大嘴就没合拢过,还不停念叨:

    “青山啊,多亏你去年秋天,领着大伙采了不少蘑菇木耳,那可都是钱呐,过两天咱们就去供销社,全都卖喽!”

    然后他又接着磨叽:“早知道这样,去年开春的时候,就组织大伙多采点蕨菜啥的了,一块钱一斤呢。”

    一边念叨,还一边后悔得直拍大腿。

    老支书虽然也激动,但是毕竟还算沉稳,嘴里问刘青山:“青山啊,我瞧你开会的时候,一个字都没记,你那脑子能都记住吗?”

    “哈哈,支书爷爷,那份计划书,就是俺和郑县长一起研究出来的。”

    刘青山这才交给他们实底儿。

    那两位听了大喜:“哈哈,还是咱们青山最厉害!”

    当天傍晚,就在场院召开村民大会,自然由刘青山主讲。

    刚说到供销社高价收购山野菜,以及蘑菇木耳这些山货的时候,就看到张大帅噌一下从小板凳上蹦起来,一溜烟往家跑。

    “开会呢,大帅你干啥去,屎顶腚门子啦?”

    张队长吆喝一声。

    张大帅头也不回地嚷嚷着:“俺赶紧回家瞧瞧去,俺媳妇说去年采的两袋子干蘑菇,放仓房里碍事,过夏还容易长虫子,要填灶坑里烧炕,这败家娘们……”

    大伙一阵哄笑,不过回头想想,谁家也没拿这个当好玩意啊。

    去年秋天,费劲巴力的采回来,一直没卖出去,都以为是扔货呢。

    结果听刚才公布的价格,黑木耳十五块钱一斤;干榛蘑也十一二块钱一斤;干冻蘑都十块钱一斤;最值钱的猴头儿,竟然三十块钱一斤,吓死个人咧。

    就在大伙议论的时候,就听啪啪的脆响传来,齐刷刷望过去,只见张撇子他老爹,正在那抽自个耳刮子呢,嘴里还念叨着:

    “早知道猴头儿这么值钱,过年的时候,俺说啥也舍不得拿它炖小鸡啊!”

    周围的人赶紧把他拽住,再抽下去,脸都肿了。

    等到激动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人们这才纷纷将目光投向刘青山,一双双眼睛都无比热切。

    就是这娃子,去年领着大伙采山货,现在谁家的木耳蘑菇拿出来,不值个几百块?

    这份儿眼光,这份儿见识,最关键还有这份儿对乡亲们的真心,难得呀。

    有这样的领路人,想不过上好日子都难!

    “青山这娃子,仁义啊!”

    拐子爷爷颤巍巍地站起来,手中的拐杖,使劲敲击着地面。

    老爷子的话,也代表了所有村民的心声,大伙都一起随着点头。

    搞得刘青山也激动起来:人心换人心,能得到乡亲们的认可,他所做的一切,就值了。

    接下来,就开始讲解计划书,刘青山结合实际情况讲起来,可操作性更强,即便是没啥文化的张杆子,都表示听懂了,知道该咋干。

    第二天吃过早饭,各家各户就都扛着麻袋,拎着面袋子,到队部这边集合。

    袋子里面,装得都是蘑菇木耳之类的山货,他们夹皮沟,今天就准备去出售第一批山货。

    袋子都过秤之后,由老板叔在袋子上标记好各家的姓名。

    因为收购的时候,也是分等级的,各等级的价格也不同,所以不能掺和到一起。

    足足装了一大卡车外加一小四轮,愣是还没装下。

    主要是这些干货都比较轻,而且还不抗压,所以比较占地方。

    最后又套了两辆马车,这才把东西都拉走。

    村委会的老三位再加上刘青山,还领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当装卸工,浩浩荡荡,直奔公社。

    去年夏秋采收的山货,正常应该也由合作社统一分配的。

    不过考虑到那时候还没有人大批收购,不知道前景如何,最后还是各家归各家,反正也差不多。

    后面的马车太慢,就在供销社大门口聚齐,然后一起进院。

    供销社的大门没开,车辆进不去,所以大伙先拎着几袋子比较贵重的猴头先进去了。

    虽然昨天各个大队才开完动员会,但是已经有一些村民,拎着家里的一些存货来这里出售,也算是探探路吧。

    只是他们没有大规模的采集,都是三斤二斤的,留着自个家吃的,现在拿出来卖。

    供销社后院是一遛大房子,全是仓库,临时的收购点就设在一个大仓库前。

    按照县里的要求,是多个部门联合进行收购,所以土产部门也派来两位有经验的老师傅掌眼,毕竟收购山货,也需要懂行的人。

    还有两名年轻些的工作人员,在老师傅验货定等之后,负责给称重。

    山货都不多,所以就用盘子秤,旁边一台大磅秤,根本派不上用场。

    称完重量,旁边有人负责开票,最后再去领钱。

    等刘青山他们来到的时候,发现正有五六个村民,乐呵呵地排队等候。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喜滋滋地拎着个面袋子,还跟旁边熟络的人聊天:“多亏我去年秋天勤快勤快,采了两茬木耳。”

    说话间就轮到他了,一共三斤多干木耳,品质也是一等品,换了将近五十块钱,把老汉乐得合不拢嘴。

    旁边的人也嘴里恭维着:“丁老汉,发财啦,一会请客!”

    老汉也乐得山羊胡子直翘:“没说的,俺这就去买一盒过滤嘴,大伙都尝尝。”

    转身刚要去供销社买烟,结果瞧见了老支书,立刻打起招呼:

    “张老哥,你们夹皮沟守着馒头山,也来卖山货啊?”

    老支书点点头,然后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来,小丁抽一根。”

    顺手给另外几个人还有工作人员都撒了一圈,大伙点烟抽了一口,立刻惊道:“这烟咋还冒凉风儿呢?”

    老支书则抽起小烟袋:“小鬼子的烟,抽不惯,还是咱们这旱烟抽着得劲。”

    啥,外国烟?

    大伙都用古怪的眼神瞧着老支书,旁边的刘青山想笑,这烟还是他从县里给老支书带回来的呢。

    也不知道支书爷爷是真抽不惯,还是在这显摆?

    一边抽着烟,丁老汉一边跟老支书闲聊:“老张啊,听说你们夹皮沟去年干的不错,又是扣大棚又是养猪的,都成千元村了?”

    旁边也有人插话:“可不是,我们村里的支书和队长从夹皮沟取经回来,今年也张罗着养猪和扣大棚呢。”

    排在前面的一个人跟老支书谦让:“要不你们先卖山货吧,我家就是公社的,不急,你们是走着来的吧,道儿挺远呢。”

    老支书笑呵呵地摆摆手:“你先来吧,我们的山货有点多,耽误工夫。”

    那人瞧瞧刘青山他们几个人手中的袋子,心里琢磨:好像也没多少啊?

    卖完山货的,也不着急走,都在这热切地谈论着,畅想着今年的山货收入,只要勤跑跑山,弄个一两百块,应该还是很轻松的。

    终于快轮到夹皮沟了,张队长就跟一名工作人员说:“俺们的车都在外面呢,能不能把大门打开?”

    用马车拉来的,那肯定不少吧?

    工作人员也不敢怠慢,找来钥匙,把大门打开,果然先赶进来两辆马车,然后突突突的,车老板子开着小四轮也跟在后面。

    最后,当张连娣开着大解放进来的时候,院子里的人瞧得眼睛都直了。

    那位丁老汉咽了好几口吐沫,这才说道:“老,老张啊,你们这是弄了多少山货啊?”

    老支书又吧嗒了一口小烟袋:“没整多少,都是干蘑菇和木耳啥的,去年开春都忙着种地了,没采山野菜。”

    这还是没多少?

    大伙瞧着车上卸下来一个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这差距咋就这么大涅?

    不仅是他们,就连那些工作人员,都愣在那里。

    他们也万万想不到:开张第一天,就来了大买卖。

    “师傅,验等吧。”

    刘青山轻声提醒了一下那两位老师傅。

    “啊,对,抓紧时间验等,这下估计要忙一阵子啦。”

    两位老师傅回过神,开始认真看货。

    车老板子则拿着小本子,在旁边给各家各户记录。

    足足忙活了两个多小时,才把这一批山货收完。

    在这个过程中,又陆陆续续来了几十个卖山货的,也都满眼艳羡地瞧着,嘴里还不停打听着。

    等到算完账,这些山货,一共卖了将近一万五千多块钱。

    供销社院子里,一下子就炸锅了,不少人眼睛都红了:一万五啊!

    “厉害,还是你们夹皮沟厉害!”

    丁老汉竖起大拇指,心里彻底服气,他们丁家沟就在大山里边,可惜却没有这个眼光。

    旁边也有人赞叹:“夹皮沟是真有高人啊,看得长远,该着人家发财。”

    夹皮沟来的这批人,都把目光投向刘青山,心里满满都是自豪:这就是俺们夹皮沟的高人!

    刘青山倒是不想夹皮沟太出风头,于是笑着跟大伙说道:

    “其实也没啥,今年县里敞开了收山货,大伙今年卖的山货,肯定比俺们还多。”

    这话中听,大伙都乐呵呵的,刚刚冒出来的嫉妒之心,也全都消散,剩下的,只有对未来美好的希望。

    又聊了几句,夹皮沟的人就簇拥着车老板子,去会计室算账。

    老板叔手里掐着一大把票据,昂首挺胸走在中间,张队长嘴里还一个劲叮嘱:

    “老板子,把条子都攥紧喽,别叫大风给刮跑喽。”

    “把俺刮跑,都不能叫条子刮跑。”

    老板叔摆出一副要钱不要命的架势,逗得大家呵呵直笑,脸上的笑容,那是真开心。

    可是到了财会室之后,却有点尴尬:人家没想到第一天收购,就来了这么一笔大生意,所以准备的现金不够用。

    供销社主任都来了,跟老支书打商量:“老张书记,要不条子先放你们手里,反正山野菜也快下来了,到时候一块算咋样?”

    老支书一听就瞪起眼睛:“打白条啊,那可不行!”

第一百八十七章 菌中之王

    打白条也算是当时的时代特色之一,尤其是农民,手里的白条子最多。

    去粮库卖粮给打白条,去糖厂卖甜菜给打白条,去亚麻厂卖亚麻给打白条,去收购站卖猪,搞不好都会拿张白条回来。

    然后还得费劲巴力的,托人走关系,把手里的白条子兑换成现金。

    所以老支书一瞧供销社主任要来这一套,当然不同意。

    其实这个倒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县里这些山野菜的收购点,全都是现金充足,概不赊账的。

    没法子,主任只能跑了一趟信用社,把钱取出来,给他们支付。

    在老支书这些老一辈人的观念里,钱嘛,还是落袋为安,装进自己的口袋,才属于自己的。

    于是人们都坐上大解放,兴冲冲地往回走。

    “我这车上也能坐人呢!”

    车老板子嘴里嚷嚷着,可是他那个小四轮颠颠哒哒的,有大解放谁坐它呀。

    还真别说,也有人给他面子,只见刘青山乐呵呵地朝他的小四轮奔过来,乐得老板叔眉开眼笑:

    “青山,快点上来,坐翅膀上,咱爷俩还能唠唠嗑。”

    刘青山朝他后面指了指:“老板叔,俺坐马车。”

    说话间就越过小四轮,跳到大马车上,盘腿往中间一座,身子随着车板微微起伏,还怪舒服的。

    这辆马车是张撇子他老爹家的,见状把大鞭子甩得嘎嘎响:

    “老板子,没人稀罕你那铁玩意,你还是换回鞭杆子吧?”

    回应他的,是小四轮突突突的声响,眨眼间就跑没影。

    刘青山坐在马车上东张西望,倒不是他喜欢坐马车,而是一边走一边观察着路况,琢磨着修路的事。

    从夹皮沟到公社,十多里的道路,全是泥路,一下雨就踹大酱,根本没个走。

    要想富,先修路,这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随着夹皮沟的产业越来越多,与外界的联系越来越密切,没有一条好路,实在太不方便。

    可是以夹皮沟现在的实力,还真拿不出多余的钱来修路。

    最好能跟公社政府商量商量,哪管先修一条沙石路呢。

    实在不行,他们夹皮沟自己出人力,上面只要负责修路用的机器和土石就成。

    正琢磨着呢,前面是一溜王八坑,刘青山干脆就从马车上跳下来,跟在后面慢慢溜达。

    吃了几口灰,他干脆一溜烟跑到马车前面。

    这条路,他再熟悉不过,从小学到初中,走了好几年,说得夸张点,路旁的一草一木,他都认识。

    现在已经是四月中旬,草木萌发,望过去,满眼都是嫩绿或者嫩黄的颜色,呼吸间,都是草木的清香。

    道路两旁的顺水沟,是去年新挖的,土质十分疏松,刘青山瞧着土里冒出来的婆婆丁芽子,不由得眼睛一亮。

    朝马车上的张撇子他爹要了一把刀头,准备挖点嫩婆婆丁,这种土质长出来的婆婆丁,下面的白儿非常深,当然就更加鲜嫩。

    一刀下去,结果还是把婆婆丁给割散了,拽出来叶子瞧瞧,都快一拃长了,竟然还没挖到根儿呢。

    再下刀的时候,又加了点力道,整个刀头都没进土里,这才把婆婆丁完整地挖出来,下面一大截全是白儿,瞧着真招人稀罕。

    唯一可惜的就是没戴小筐,这时候也没有塑料袋啥的。

    这时候,张撇子他爹也停下车,叫辕马在道边随意吃草,跟赶着另一辆马车的大张罗,一起也凑上来。

    “这嘎达的婆婆丁真好。”大张罗也找了一把刀开挖。

    同样没啥装的,他就把脑袋上的帽子摘下来,往帽兜里装,也不怕婆婆丁的浆液粘到帽子上。

    张撇子他爹则蹲在地上抽着旱烟,还不停指指点点的,把发现的婆婆丁指给那两个人。

    “这啥玩意,长得麻麻赖赖的?”

    他忽然发现了新奇的玩意,用脚踢了一下,结果轻轻一扒拉就掉了。

    大张罗就在他旁边,顺手捡起来,放在眼前打量着:

    “以前也见过,就是不知道叫啥,一股怪味,瞅着还疙疙瘩瘩跟长癞似的,肯定不是啥好玩意。”

    说完随手一扔,正好骨碌到刘青山脚边,被他捡起来,拿在手上一瞧,嘴里立刻欢呼一声:

    “羊肚菌!”

    然后他连忙询问:“张罗叔,这玩意在哪发现的,多不多?”

    大张罗指指沟边子的草丛:“就这里面,一堆堆的,好像不少,青山,你刚才说这是啥玩意,羊肚子啥?”

    “张罗叔,是羊肚菌,绝对的好东西,菌中之王!”

    刘青山往沟边挪了几步,果然在草丛中,看到了几簇黄褐色的菌类。

    形状长得有点怪,最下面是一个小短柄,上面顶着一个卵形的菌盖。

    菌盖表面布满褶皱,看上去可不是麻麻赖赖的。

    因为是从土里钻出来的,有些褶皱里还沾着土,叫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厌恶感。

    可就是这种野生的羊肚菌,放到几十年后,干品的价格,一斤最少也值几千块。

    大张罗又掰下来一个,仔细打量:“嗯,还真有点像是羊肚子,不知道味道咋样?”

    一边说着,他一边就放在嘴边,直接咬了一口。

    “这啥味啊,啊呸,呸,牙碜死了。”

    大张罗苦着脸,把嘴里的残渣都吐到地上,只觉得满嘴都是土腥味,简直难吃死了。

    就这也敢叫菌类之王,啊呸!

    刘青山就看着他笑:“张罗叔,羊肚菌不是这么吃的,鲜食要打个水焯,最好是晒干之后再泡发。”

    羊肚菌是大素,最好和大荤搭配,比如用它来炖排骨,炖小鸡之类的,味道都十分鲜美。

    当然,有些人吃不惯这种味道,但是欧美人特别喜欢。

    至于原因嘛,这就涉及到另外一种被欧美人奉为神物的的菌类——松露。

    在某些味道方面,羊肚菌和松露相近。

    松露那都是论克卖的,价比黄金;羊肚菌虽然没那么夸张,但是也价格不菲,

    所以刘青山脸上的笑容,才会显得那么灿烂。

    大张罗好不容易把嘴里的残渣吐干净,可还是觉得嘴里一股子怪味。

    他索性撸了一根婆婆丁的根子,把外皮撸掉,剩下里面白嫩嫩的根须,放在嘴里嚼了一阵。

    苦得他直咧嘴,不过总算是冲淡了那股子怪味,感觉舒服多了,嘴里又开始闲不住:

    “青山啊,你说这玩意值钱,可是昨天你念叨的收购名单上,好像没有叫羊肚子菌的?”

    刘青山也回想一下,还真没有,不知道是岛国那边不喜欢,还是认为他们这里不出产羊肚菌。

    于是他笑道:“小鬼子要是不收的话,咱们就卖给欧美人,听说法国人最喜欢吃这个。”

    大张罗一个劲摇头:“这老外的口味,还真够独特的。”

    既然发现了羊肚菌这种好东西,那当然不能放过,它们的采摘期比较短,要是过性了,就会散发一股子腐烂的气味,十分难闻。

    这里羊肚菌比较多的缘故,可能是路两边的泥土去年都新翻过,这种情况最适宜羊肚菌生长。

    在他们这边,春季大致可以采两茬羊肚菌,等到了秋季,还可以再采一茬。

    就是羊肚菌中间是空心的,轻飘飘的没啥份量,晒成干品,就更轻了。

    回到村里之后,刘青山就把这个消息告诉老支书和张队长。

    张队长也有点棘手:现在各家都忙着种地呢,其它几个劳动组,也都需要人手,还真抽不出来闲人。

    刘青山瞧了一眼日历,就有了主意:

    “明天正好是星期天,俺组织孩子们采羊肚菌,到时候合作社出几辆马车,来回拉人拉货就成。”

    “小娃子们能成吗?”

    张队长有点担心。

    刘青山不以为然地说道:“采这玩意,比挖婆婆丁还省劲儿呢。”

    事情就这么确定下来,到学校跟杨红缨说一声,告诉娃子们明天早上七点到学校集合,带上水壶。

    至于那些在公社上高年级和初中的,孩子们回家一说,就应该全都知道了。

    刘青山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明天参加劳动的,全都有奖励!”

    “青山哥,啥奖励,是不是又吃野猪肉?”

    二牤子一听就激动起来。

    “暂时保密。”刘青山故意逗了孩子们一句,然后学校放学,他就领着老四老五回家。

    家里的午饭也快要做好了,刘青山把带回来的婆婆丁交给奶奶清洗,他则把一帽兜羊肚菌,小心地放进水盆里,开始清洗。

    羊肚菌比较娇嫩,必须轻拿轻放,因为褶皱里面沾着泥土,所以清洗起来是个大麻烦。

    而且还不能搓不能揉的,只能用手在水盆子里,顺着一个方向轻轻搅动。

    羊肚菌随着一起旋转,慢慢就把褶皱里面的泥土甩出来。

    换了好几盆子水,清洗完之后,水底再没有细小的泥灰,这才算是清洗干净。

    稍稍在沸水里烫一下,打个水焯,捞出来过凉,一切两半,然后鸡蛋炒羊肚菌。

    上桌之外,卖相倒是挺好,金灿灿的鸡蛋,配上半圆形的羊肚菌。

    天然的羊肚菌,颜色也不那么发黑发暗,而是呈现出微微透明的棕黄色。

    “大家都尝尝,这东西叫羊肚菌,很滋补的。”

    刘青山嘴里介绍着,这样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当然把王教授和他的学生们也都喊来尝尝鲜。

第一百八十八章 秘密武器

    大伙便纷纷开始伸过来筷子,他们对刘青山的话,还都是很信服的。

    昨天的水老瘪,就是最好的例子,看着挺吓人的,味道却是极好。

    这个什么羊肚子菌的,瞧着外表皱皱巴巴的,大概应该和水老瘪是一个道理。

    魏铁柱夹了半拉羊肚菌,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就皱起眉头,想吐出来又实在不雅,只有强忍着咽下去,忍不住抱怨:

    “唉呀妈呀,这啥味儿啊?”

    张海洋吃了一块之后,确实眼睛一亮:“好吃好吃,很独特的味道,我想想,应该怎么形容呢?”

    其他人都尝了尝,也都各有好恶,羊肚菌这种食物就是这个特色:喜欢这味道的能爱死,不喜欢的保管能吃吐。

    看着苦苦思索的张海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羊肚菌的味道,刘青山就乐呵呵地说:“是不是带着泥土的芬芳?”

    “对!”

    张海洋使劲拍了下巴掌,然后又夹起一块羊肚菌,送进嘴里细细品尝,还不停地点着脑瓜。

    旁边挨着的魏铁柱则嘟囔一句:“啥泥土的芬芳啊,根本就是土腥味好不好。”

    ……

    第二天一早,夹皮沟采摘山野菜的序幕,正式拉开。

    四辆大马车,拉着夹皮沟几乎所有的娃子,迎着朝阳,呱嗒呱嗒地踏上征途。

    车上挤满了五岁到十五岁的娃子,叽叽喳喳的,比路旁树上的小鸟,还要欢实。

    娃子们当然有理由高兴,昨天下午,家里又发了不少钱呢。

    平均下来,基本上每家每户都有四五百块入账,村里又有不少家,张罗着要买电视呢。

    刘青山家里分到的钱最多,差不多将近一千块。

    这个倒不是他们家采的山货多,算起来应该是最少的,因为大部分采回来的蘑菇木耳,都叫他给做成菜吃了。

    这笔钱,绝大部分都归哑巴爷爷,因为他在山里转悠,采的猴头儿最多,这个也最值钱。

    钱是暂时不用给师父的,刘青山专门有个小账本,又给师父名下记了一笔。

    正因为发钱的缘故,所以小孩子们也跟着高兴。

    关关关!

    路旁的树林和草丛里,传来公野鸡的鸣叫声。

    刘青山也坐在马车上,耳边似乎回想起赵老师那深情而舒缓的声音: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的交配季节……

    马车一直走到和公社主路相接的岔路口,这才停下车子,准备一路往回采。

    十多里地呢,估计够忙活一小天的了。

    在杨红缨的组织下,童子军在道上列队,先由刘青山进行训话。

    刘青山手里拿着几只羊肚菌,开始给娃子们介绍:

    “这叫羊肚菌,采摘的时候,一定要轻拿轻放,别把表面的褶子弄破了,影响品相,都明白吗?”

    “明白!”

    回答他的,是响亮的声音。

    不过也有举手的,刘青山就朝二牤子一指:“你有啥问题?”

    “青山哥,啥叫品相,是对象吗?”

    二牤子要不是一本正经地说着,刘青山都怀疑他是不是故意捣乱。

    周围的小娃子们一阵哄笑,刘青山挥了一下胳膊:

    “品相就是外观,就像二牤子你,脖子要是跟黑车轴似的,谁还会喜欢你?”

    二牤子缩缩脖子,点头表示听明白了。

    自从杨红缨当上村小的老师兼校长之后,这些娃子们都变得干净不少。

    刘青山就继续给他们讲注意事项:

    “采羊肚菌的时候,像这种时间太长的,过了采摘期,咱们就不要采了,也不要破坏,让它们自然繁殖。”

    这个道理,娃子们都懂,四虎子插话道:“青山哥,就跟采蘑菇一个道理呗,那些都耍圈的蘑菇,里面肯定有蛆,就不能采了。”

    对,刘青山点点头,山里孩子都有这方面的经验。

    于是他继续说道:“还有这种小的,还没长大,也不要急着采下来,采大放小,采十留一,咱们要是一次性都采光了,下次就不长啦,都明白这个道理吧?”

    “明白!”

    娃子们又是齐刷刷地吼了一嗓子,然后狗剩子就笑嘻嘻地问:“青山哥,你给俺们准备啥好东西,是不是该拿出来了?”

    敢情还惦记着这个呢。

    刘青山毫不犹豫地说了一声:“不行,等中午的,下面开始分组干活。”

    给娃子们分好组,基本上是俩人一伙,一个拎筐,一个负责采摘;腻了就换换。

    采羊肚菌,根本就不用费力,轻轻用手一掰就下来了,把根部的泥土清理干净,慢慢放进筐里。

    小娃子们眼尖手快,干这活儿最合适,比大人都快。

    刘青山溜达一阵,指导一番,看到娃子们都能上手,就带着几个样品,去了供销社。

    还是昨天的收购仓库和那班人马,刘青山上去招呼一声,这些人也都认得他,很是熟络的样子,毕竟以后也是大主顾嘛。

    刘青山就把羊肚菌拿出来,两个老师傅倒是认识,其中一个摇头说:

    “羊肚菌这东西收购目录上没有啊,我们可不敢收。”

    全程参与谈判的刘青山当然清楚这个,笑笑说:

    “就是叫你们问问上面,看能不能把羊肚菌添加进去,这东西咱们这边好像还不少。”

    旁边有几个来卖山货的人也围上来,其中几个都跟着点头说:

    “原来这玩意叫羊肚菌啊,俺们那边道边和林子里真有不少,瞧着样子怪怪的,大伙都以为有毒呢。”

    这话倒是不假,即便是老跑山的,也不敢说能把山里的菌类认全。

    遇到不认识的,最好的做法就是不要采,至于尝尝味道之类,借几个胆子也不敢,有毒的蘑菇多了去,那是真能吃死人的。

    一名老师傅点头答应:“这样倒是没问题,我们今天就上报县里,要是人家肯收购的话,大伙又能多一条财路。”

    刘青山也道了谢,这时候的人,大多还是认真负责的。

    不过以他对那位藤田正一的了解,添加收购目录的事儿,估计够呛,那家伙估计都快气疯了。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就算最后外商不收,那俺们夹皮沟也收,师傅,这事就麻烦你帮着俺们宣传一下吧。”

    一边说着,一边从兜里掏出几盒烟,分发给这几位工作人员。

    看到红色烟盒上的那一朵娇艳的牡丹花,几个工作人员立刻不淡定了。

    牡丹烟,高级货啊,一盒五毛多,而且属于甲级烟,平时市面上很少见的。

    这两年,当地流行一句顺口溜:省中华,县牡丹,普通群众迎春烟。

    这种好烟可舍不得抽,都赶紧塞进衣兜里。

    刘青山见状,又拆开一包,给在场的人都散了一圈,烟盒里就剩下三五根儿,被他放到磅秤的横梁上边。

    那些来卖山货的农民,也美滋滋地吧嗒着香烟,嘴里还跟刘青山拉话:

    “小伙子,你说话算数不,你们夹皮沟真收那种羊肚菌?”

    旁边还有人帮着刘青山作证:“人家小伙子大气,牡丹烟随便撒,你说人家说话算不算数?”

    那人点点头,还真认可了同伴的说法。

    老师傅似乎觉得有点故意不去,啥也没干就收了人家一包烟,于是问道:

    “那收购的价格咋定啊,总得有个价格,我们也好帮着宣传。”

    这个还真不好定,没有先例,刘青山也斟酌一番,这才说道:“那就跟黑木耳一个价吧,您看咋样?”

    哇!

    周围那十几个卖山货的,嘴里不约而同发出一声惊叹。

    估计此刻他们望向刘青山的目光都满是小星星,就跟看到财神爷似的。

    黑木耳的价格,他们都是知道的,一斤十五块左右。

    而黑木耳可不好采,得钻大山才行,采起来还费事费力。

    这种羊肚菌可不同,山坡上阳沟边都有,采摘起来也轻松,这不是就相当于从地上捡钱吗?

    那个老师傅也微微摇头:“价格好像贵了点吧?”

    刘青山不由得眨眨眼睛:这个真不贵呀,羊肚菌的价格,现在是什么行情不知道,在几十年后,那可是黑木耳的好几十倍呢。

    另外一个老师傅也觉得眼前这个小伙子不错,有心提点:“不如就参照榛蘑的价格好了,每斤十块左右。”

    “这个是不是有点低?”

    刘青山犹豫了下。

    “不低了不低了,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

    十几名卖山货的村民,都跟着帮腔,在他们看来确实不是稀罕物,可是真正能出产这东西的地方,又有多少呢?

    他们的眼界,通常都只停留在自己熟悉的一亩三分地上。

    那行,刘青山点点头,然后又跟老师傅说道:“如果县里不收的话,那么俺们夹皮沟肯定收购。”

    “到时候每斤给你们收购点提交一些手续费,再给你们交一笔收购资金,这些问题,等以后咱们在慢慢商量。”

    大致做了一个约定之后,刘青山就准备离开,结果又被那十几位卖山货的人给围住,询问了好一阵。

    他们主要是担心到时候,夹皮沟不收的话,他们就白忙活了,毕竟采收晾晒啥的,还是很耽误工夫的。

    刘青山最后就差起誓发愿了,这才被大伙放行,然后这些人也都一哄而散,抓紧时间回去采羊肚菌。

    现在其它种类的山野菜,还没进入采收旺季,正好有时间。

    刘青山则在供销社买了二斤糖块,用黄纸包着,外面系上纸绳,拎在手上,溜达回去。

    过了岔路口,又走出去二里多地,才看到采收大部队,这些小娃娃,速度还真快。

    “都先歇歇,喝点水,吃糖喽!”

    刘青山吆喝一声,道两边的娃子们立刻就蜂拥过来。

    把纸包交给年龄稍大一些的虎子和狗剩子,叫他们给小朋友挨个发糖。

    这两个也是会来事的,先给老四老五发完,这才轮到别的娃子。

    基本上,每个人都能分到四五块糖,就连赶车的大人也有。

    嘴里含着甜丝丝的糖块,刚才那一点点疲劳,也都随之消散。

    “青山哥,这就是你的秘密奖励啊,真甜。”

    二牤子一边使劲吧唧着嘴,一边乐呵呵地说着。

    刘青山撇撇嘴:“这个只是普通奖励,好戏还在后头呢。”

    娃子们都高兴坏了:还有比糖更好的奖励,莫不是真能再吃上一回野猪肉吧?

    嘴里含着糖块,干起活来也更有动力,等到接近中午的时候,已经采完一多半,距离夹皮沟,只剩下约莫四五里的样子。

    至于收获,也是不小,四辆大马车,差不多都装满了。

    当然,因为担心压坏,所以摞得并不高。

    可能是新翻动过泥土的缘故,这里的羊肚菌长得十分密集,发现一簇,最少就是三五个,多的更是有十多个。

    刘青山估摸着,加在一起,应该能有六七百斤。

    今天来干活的娃子,差不多五十人,也就是说,基本上平均每人采了十多斤呢。

    “走,先回家吃饭,剩下的下午再采。”

    刘青山吆喝一声,准备收工。

    小老四也扯着小嗓子喊了一声:“别忘了都去我家领取奖励呦!”

    几里地,娃子们一撒欢就到家了,马车在后面慢悠悠地走着,免得把车里拉着的羊肚菌都颠哒坏喽。

    在刘青山家大门外,聚集了好几十名小娃娃,一个个都吸溜着鼻子,嘴里叽叽喳喳地嚷嚷着。

    “好香,这味儿真香!”

    “闻着比俺家炖肉还香。”

    刘青山站在当院的大口大锅前,掀开锅盖,里面是一百多个茶叶蛋。

    早上出发之前煮上的,正好煮四个多小时,是煮茶叶蛋的最佳时间。

    茶叶蛋这东西,别说他们这个小山村,目前就算是碧水县,都还没传过来呢。

    刘金凤帮着发茶叶蛋,小娃子们每人两个,鸡蛋还热乎呢。

    有性子急的,直接就剥开全是小碎片的外皮,整个塞进嘴里。

    第一次吃茶叶蛋的人,都会被它那独特的滋味所折服,更不要说这些一年到头,吃不上几回肉的农村娃子。

    也不知道是哪个娃娃嚷了一句:“妈呀,真比肉还香!”

    他们现在彻底服气了:青山哥的秘密武器,果然厉害!

第一百八十九章 燕归来(三更求月票)

    “大姐,快点也给我发两个茶叶蛋呀!”

    小老四排在队伍的中间,急得直跳脚,干了一上午的活儿,还真饿了,尤其是看到别的小朋友都开吃,并且还使劲吧唧嘴之后。

    刘金凤也忍住笑:“老四老五,你们的在屋里呢,都给你们留啦。”

    小老四却使劲晃着天线辫子:“不嘛,这是我劳动应得的!”

    你说的好有道理,刘青山也觉得老四这种精神值得鼓励,付出劳动,就应该有收获,于是也帮忙分茶叶蛋。

    很快就分完了,最快的都吃完一个,至于剩下那一枚,肯定是舍不得吃的。

    等娃子们都散了,刘金凤也从锅里捞出来一个茶叶蛋,忙活了这么久,她还没尝尝呢。

    咬了一口弹性十足的蛋清,刘金凤的眼睛立刻眯了起来。

    只感觉满嘴都是茶叶的清香,还有其它调味料混合出来的香味,真的一点不比肉差。

    早晨刘青山出门的时候,就把茶叶蛋下锅,并叫大姐帮着照看。

    其实也就是用勺子背儿把鸡蛋壳敲碎,然后隔三差五地往灶坑里添点柴火。

    想不到的是,就这么煮出来的茶叶蛋,味道竟然这么好。

    “好吃,要是煮茶叶蛋卖的话,肯定受欢迎。”

    刘金凤吃了一枚茶叶蛋,嘴里也开始夸奖弟弟。

    “那是,如果在城市的车站附近卖茶叶蛋,没准都能卖出一个万元户来。”

    刘青山记得后来流行的一句话:造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

    在某一阶段,这句话还真能反应当时的社会现状。

    老四则一口气吃了俩茶叶蛋,还有点意犹未尽。

    正琢磨着要不要再来一个的时候,就听山杏忽然一声欢呼:

    “呀,咱们家的小燕子回来啦!”

    听她这么一说,大伙这才注意到,用铁丝拉成的晾衣绳上面,果然多了一对燕子。

    它们正用小嘴梳理着羽毛,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飞回来的。

    刘青山摸摸山杏的西瓜头:“还是咱们家山杏最细心。”

    夸得山杏有点不好意思,而小老四也仰着小脑瓜仔细瞧,瞧着瞧着,也是欢呼一声:

    “哇,又来了一对燕子,在咱们家房檐底下垒窝啦!”

    她这一嗓子,把奶奶和林芝都给招了出来,笑眯眯地站在院子里。

    按照当地农村的说法:燕子是吉祥鸟,它们也不是谁家屋檐下都垒窝的,挑选的都是和睦幸福的人家。

    所以说,谁家有燕子垒窝,都被视作好兆头。

    就算家里养猫的,也都把自家的猫给训得老老实实的,不敢去祸害燕子。

    家里的小娃娃,也早早就被大人警告,不能伤害燕子,什么捅燕窝瞎眼之类的。

    正因为如此,燕子才能和人类一起和谐共处。

    这时候,杨红缨也洗漱完,从爷爷家里来到这院,看到燕子垒巢,也瞧得出神。

    只见两只燕子飞来飞去的,嘴里叼着小泥球,泥球里面,还裹着一根细小的草棍。

    可别看这小草棍,能增加燕窝的拉力,更加结实耐用。

    人们在抹泥墙的时候,泥里都要掺上麦鱼子或者碎草,很可能就是跟燕子学来的。

    一个个的小泥球,被小燕子粘到墙上,慢慢就垒成一个小碗形状的燕窝,然后就可以在里面生儿育女。

    这燕窝,就是它们的家。

    “小燕子好辛苦。”

    小老四嘴里念叨着。

    “它们自己建造的这个家,一定很温暖。”

    杨红缨似乎有感而发。

    刘金凤则捅捅身旁的高文学:“咱们也该盖房子啦。”

    高文学是把小火抱出来晒太阳的,听了妻子的话,也使劲点点头。

    刘青山嘴里也轻声吟唱着:“燕燕于飞,之子于归……”

    杨红缨听了一愣,这是诗经里面的句子,想不到三凤还懂这个。

    “小瞧人不是,燕子之所以受人们的喜爱,是因为在古代,人们把它们当成自家出嫁的女儿。”

    刘青山瞧出来老姐眼神儿里面的含义,于是就准备好好讲讲:

    “燕子春天来,就像是出嫁的女儿回娘家,你想想,自己的女儿,当然要好好对待了。”

    “原来是这样啊。”

    小老四听得拍起巴掌,然后瞧瞧大姐刘金凤:“咦,大姐,你出嫁了怎么还在家里住呢?”

    你个小鬼头,刘金凤笑着在她脑门上轻轻戳了一下。

    刘青山也朝着杨红缨笑:“老姐,将来你出嫁,再回家的时候,俺们也肯定好好招待你。”

    “三凤,你耳朵痒了是吧!”

    杨红缨俏脸微红,作势要过来拧刘青山的耳朵。

    刘青山连连摆手:“别闹别闹,别吓着小燕子,人家小燕子一瞧,这人家不好,整天鸡吵鹅斗的,咱们还是去别人家垒窝吧。”

    虽然知道他是满嘴胡咧咧,但杨红缨还是停手,继续看燕子垒巢。

    而小老四则又突发奇想:“这两只新垒窝的小燕子,是不是去年大燕子生的孩子呢?”

    还真别说,其中一只,大概率还真是。

    不得不说,小孩子的思路,有时候就是这么奇特。

    得到表扬的小老四也眉开眼笑:“这燕子,就跟咱们家一样,有爷爷奶奶,将来孵出小燕子,就像小火,和和睦睦亲亲热热的一家人,嘻嘻。”

    大伙听了,脸上都不觉露出微笑,这不正是他们每个人所希望的吗?

    中午吃饭的时候,剩下的茶叶蛋,也都一人尝了一个,大家都吵吵好吃。

    母亲林芝更是笑眯眯地说:“等到五月节的时候,就煮茶叶蛋好了。”

    下午,刘青山又领着娃子们,继续采摘羊肚菌。

    上午采回来的这些,已经铺在场院里进行晾晒,像拐子爷爷三奶奶他们这些老人家,就在旁边守着。

    阳光晒着,春风吹着,这种天然状态下,晾晒出来的食物,比那些用机器烘干的,吃起来肯定更好。

    因为经过阳光的沐浴,晒出来的干菜是有灵魂的。

    这个还真不是瞎掰,就拿蕨菜来说,在太阳底下晒干的,和在炕头上烘干的,差别绝对很大。

    晒干的蕨菜,水发之后,吃起来还是很鲜嫩;炕头上烙干的,吃起来就比较柴。

    有些事,就是这么神奇。

    采摘大部队早早就收工,回到村里的时候,有几个小娃子还问呢:“青山哥,还有没有奖励了?”

    刘青山就笑着揉揉他们的小脑瓜:“等下个星期天的。”

    娃子们便欢呼一声,然后各自散去。

    这种奖励,刘青山决定形成规矩:只要娃子们参加劳动,无论是植树还是采集,都要给点小小的奖励。

    不就是茶叶蛋嘛,以后肯定最不缺的就是鸡蛋了。

    刘青山他们回到家,就听屋檐下面唧唧喳喳的,吵成一片。

    小老四眼尖,嘴里大叫一声:“燕子跟老家贼打起来啦!”

    老家贼者,乃麻雀也。

    因为麻雀喜欢在房山头的苫房草里絮窝,看见人就贼头贼脑地飞走,所以被称作老家贼。

    这好好的咋打起来了?

    刘青山倒是没偏没向,都是鸟类,不能因为老家贼名声不好就搞歧视嘛。

    还是山杏平时留心,指着屋檐底下的燕窝说:

    “冬天的时候,我看到麻雀在燕窝里面住了。”

    原来如此,大伙很快就想明白:老家贼自己不会垒窝,冬天燕子飞走,它们就霸占了燕窝。

    现在燕子回来了,估计老家贼还想继续占着燕窝,结果把小燕子给惹火了,这才爆发战争的。

    这场战争,可以称之为“家园保卫战”。

    包括刘青山在内,立刻都站到燕子一方。

    本来嘛,是人家一口泥一口泥垒起来的家,叫你白住一个冬天,不收你房租就算够意思了。

    老四老五更是大喊着,为小燕子助威。

    实际上,燕子一方已经大占上风,把两只老家贼撵得屁滚尿流。

    原因很简单,燕子的数量多啊。

    它们是一种很团结的鸟类,不仅仅是刘青山家里这四只燕子,还有附近的十几只燕子,全都投入到战斗。

    刘青山有一年就亲眼见过,一只鸟鹰飞到村里踅摸小鸡崽。

    正好也是燕子的繁殖季节,结果全村的燕子都飞上半空,足有一二百只,把鸟鹰都给撵跑了。

    老鹰都不行,老家贼就更白给,被燕子追着啄,有一只慌不择路,直接都从敞开的屋门飞进屋里。

    然后就想要飞出去,扑扇着翅膀,在玻璃上撞来撞去的。

    刘青山觉得老家贼也怪可怜的,把它抓在手里,到外面给放了。

    这老家贼还不知好歹,用小嘴在刘青山手上使劲啄。

    “你个没良心的,信不信把你扔灶坑里烤上。”

    刘青山要真是原来的半大小子,肯定这么干,记忆中,冬天的时候,也没少跟大头和二彪子掏家雀。

    这边冬天冷啊,老家贼都钻到檩子上边,又背风又暖和。

    等到晚上,拿着手电筒一照,家雀是鸟蒙眼,就把脑袋往后一缩,也不知道逃跑。

    这时候就顺着木头梯子爬上去,俩手一捂,就把老家贼活捉。

    摔死之后,就扔到炉子下面或者灶坑里烤,烤得糊巴的,一只小家雀,三个小伙伴分着吃。

    那时候一年到头吃不到几回肉,烧个家雀吃,也能解解馋。

    但是现在的刘青山,是肯定不会再干这种事情,只当成回忆,珍藏在记忆中就好。

    一场家园保卫战,以燕子的获胜而告终,那两只老家贼也不知道飞哪去了。

    估计这次是彻底留下心理阴影,以后看到剪刀尾巴的,都得绕着飞。

第一百九十章 虎虎虎!

    一场春雨之后,气温再次升高,采摘山野菜的黄金季节,终于到了。

    清晨,刘青山进山之后,并没有返回,刚陪着师父吃过早饭,就看到六七十人的大部队,浩浩荡荡杀到山上。

    夹皮沟除了老弱病残,以及其他几个劳动组的留守人员,剩下的几乎都来了。

    刘青山甚至在人群之中,还瞧见了张杆子。

    大伙身后都背着一个大背篓,胳膊上还挎着一个土篮子,脚上蹬着高帮的农田鞋,裤腿都用绑腿缠着。

    不少人的绑腿上,还插着一把腿叉子,名字叫腿叉子,其实却是一把小刀,用来割山野菜的。

    刘青山又强调了一下采摘的注意事项,这才开始分组,十人左右一组,每组分好一片林子,就直接开工。

    都有老跑山的带队,山上的规矩都懂,不用太多费话。

    分组采收是很有好处的,组内每个人,采摘的侧重点不同,尽量每个人采摘一种山野菜,这样回去之后,也省去了分拣的麻烦。

    木刻楞这边,则留下几名妇女,准备这些人中午的伙食。

    粮食蔬菜都是背过来的,中午在这对付一口,就能把往返的时间都省下来,提高效率。

    哑巴爷爷领着刘青山,在各片儿林子之间,来回巡视。

    山里的野牲口着实不少,安全方面必须重视。

    虽然都是十多人一组,一般的野牲口见了这么多人,都会避让。

    但是也保不齐有些愣头青,就像上次的大野猪一样,给人们带来麻烦。

    林子里面已经郁郁葱葱,呈现出勃勃的生机,去年枯黄的草木还没有完全腐烂,今年的嫩芽嫩叶,已经迫不及待地钻出来。

    新陈代谢,岁月轮回,大自然的脚步,永远都不会停歇。

    有些早开的小花,已经悄然在地上绽放,蜜蜂蝴蝶这些小生灵,也仿佛一下子从地里冒出来,开始在花间追逐。

    刘青山也背着个大背篓,紧跟在师父身后。

    哑巴爷爷看似闲庭信步,可是刘青山全力以赴,才能勉强跟上师父的脚步。

    来到一处山坡,远处,十几个人正在忙着采摘野菜,还有一阵阵歌声,随着微风飘送过来。

    一听这嗓门,就是大张罗,有点破锣嗓子:

    “夜半三更盼天明,寒冬腊月盼春风。若要盼得红军来,岭上开遍映山红……”

    还真别说,唱的挺应景,因为在山坡上,远远望去,就能看到一丛丛盛开的山杜鹃。

    杜鹃花,有的地方叫映山红,刘青山他们这边,则叫达达香。

    吸了吸鼻子,刘青山都能嗅到空气中那淡淡的花香,一点也不浓烈,似乎若有若无,但偏偏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刘青山也忍不住凑到一丛达达香跟前,一朵朵深粉色的小花,花团锦簇,尽情绽放,似乎要把最美丽最旺盛的生命力,全都释放出来。

    哑巴爷爷朝着徒弟比划一阵:达达香的根叶花都能入药。

    这个刘青山还真不知道,他觉得,自己需要学的,还有太多太多。

    或许森林这座大宝藏,他穷其一生,能入门就不错了。

    一边迎着远处的队伍走去,刘青山还一边把遇到的野菜随手采摘下来。

    这些山野菜,就藏在枯黄的草木之中,还真挺考验眼力的。

    呀呀呀。

    前面传来哑巴爷爷的呼唤声,刘青山连忙快步上前,原来是师父发现了一丛刺老芽。

    光秃秃的杆子上,手指粗细,布满了细密的尖刺,而在顶端,则是新发的嫩芽。

    嫩芽长出来十多公分,很是粗壮,显得胖嘟嘟的,绿意中微微泛着紫色。

    这就是有着“山野菜之王”美称的刺老芽,也叫刺嫩芽。

    老和嫩这看起来有点矛盾的词语,竟然用到同一种野菜身上,是不是感觉很奇怪?

    其实一点不怪,看到这一棵刺老芽就明白了:下面的秆子光秃秃,毫无生机,所以叫刺老芽。

    再看看最顶端的嫩芽,又粗又壮,显得十分鲜嫩,所以才叫刺嫩芽。

    老的是杆茎,嫩的是芽,这就是刺老芽的独特魅力。

    刘青山小心翼翼地掰下来几根刺嫩芽,有几株实在太高,两三米高的茎秆,实在够不到,只能放弃。

    在他制定的手册里,是严谨折枝的。

    哑巴爷爷也拎着个土篮子,里面已经铺了一层刺嫩芽,明显采摘得比徒弟快。

    刘青山注意到,师父采摘刺嫩芽很随便,似乎不怎么在乎那些尖刺。

    除了高处的刺嫩芽之外,地面上野菜的种类就更加丰富:牛毛广,猴子腿儿,猫爪子,这些野菜,都在收购目录上。

    或掐或是用腿叉子割下来,一把一把的,收获满满。

    渐渐的就追上了前面的队伍,大张罗,张杆子等人,都在这支采山的队伍之中,可以听到他们边干活,嘴里还边闲扯。

    张杆子最有意思,手上采着野菜,嘴里还念叨:“一分二分,三分五分,一角两角……”

    “杆子你叨咕啥呢?”问话的是大张罗。

    “嘿嘿,俺采黄瓜香呢,这玩意挺贵的,采一根儿就值一分钱。”

    张杆子笑嘻嘻地说着,难怪干劲十足,原来把采山野菜当成捡钱了。

    其实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可不是就相当于从地上捡钱吗?

    “你个财迷,还一角两角呢,俺先踹你两脚。”

    大张罗嘴里笑骂。

    张杆子就猛然觉得一股大力袭来,然后就跟个破面口袋似的摔了出去,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

    挣扎着爬起来,只觉得肩膀火辣辣的,不由气得大骂:“大张罗,你他娘的还真踹啊!”

    “不是俺,杆子你快跑,往俺们这边跑!”

    大张罗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一个劲叫张杆子快跑。

    张杆子晃晃有点发晕的脑袋,影影绰绰的,发现身侧好像蹿过去一个黑影,立刻怒了:“刚才肯定是你踹的,往哪跑!”

    大张罗的声音又传过来:“杆子,虎虎虎!”

    “你才虎呢,你全家都虎。”

    张杆子也确实气坏了,虎这个词儿,在当地还有一层含义,那就是比较缺心眼儿。

    “杆子你个虎玩意,刚才扑你的是一只老虎,还不快点跑!”

    大张罗急得直跺脚,不仅仅是他,赶过来的刘青山也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惊得他小心肝扑腾扑腾直跳。

    那是一头真正的东北虎,身长将近两米,一身黑黄相间的花纹,看起来凶猛无比。

    它刚才只是轻轻一扑,就把张杆子扑倒在地,然后这家伙就连窜带蹦的,从张杆子身上越过去,又向前跳跃了十几米的距离,回头张望。

    还好这家伙刚才没下口,否则的话,一口咬下去,估计张杆子现在都断气了。

    野生东北虎这种猛兽,真要是把你当成猎物,那肯定一招制敌,死死咬住猎物的喉咙,至死方休。

    “老虎,哎呦妈呀!”

    张杆子也终于瞧见了十几米之外的那个庞然巨兽,吓得俩腿发软,惨叫一声,直接瘫倒在地,一动不动。

    刚才还撸胳膊挽袖子的要跟人家拼命呢,结果一听是老虎,直接吓晕了。

    那只东北虎则是很活跃,看到张杆子倒了,就又蹦跳着凑上去。

    周围十几个人也都吓得心里直突突,一时间没了主意。

    要是一起往上冲的话,真担心激怒这只东北虎,万一真给张杆子来一口,那可就真要了老命。

    可是不冲,也不能眼睁睁瞧着东北虎伤人啊?

    “师父!”

    刘青山也不知道该咋办,他也是第一次见野生的东北虎,跟后世在动物园看到的懒洋洋东北虎,似乎根本就是两个物种。

    隔着几十米,都能感觉到东北虎身上散发出来的无形威压。

    这才是真正的山林之王!

    这种危急时刻,只能希望师父大展雄风,最好吓走东北虎,对双方来说,都有好处。

    而且他和师父交流过,豆包山这边,根本就没有东北虎,老虎背那边,倒是有东北虎出没。

    这山大王咋溜达到这边了呢?

    听到刘青山的呼唤,哑巴爷爷也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只是竖起手掌,叫身旁的徒弟不要轻举妄动。

    就在十几个人无比惊恐的目光中,那只东北虎跳到张杆子旁边,伸着壮硕的虎爪,飞速在张杆子后背上扒拉几下。

    这个动作,大伙并不陌生,他们基本上家里都有猫,家里的狸花猫在和孩子玩耍的时候,基本上都喜欢用这个动作。

    小花猫的小爪子这样抓挠,看了你只会觉得可爱。

    可是这个动作,放到东北虎身上,你只会觉得可怕。

    扒拉几下之后,东北虎庞大的身躯,又从张杆子身上一跃而过,还来回跳了几次。

    刘青山也瞧得如坠云里雾里:这老虎咋回事,玩跳格子呢?

    给他的感觉,这只老虎有点愣头愣脑的,好像并没有把张杆子当成猎物,而是当成一件玩具似的。

    “哑哑哑!”

    哑巴爷爷嘴里忽然发出悠长的啸声,那只东北虎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毛茸茸的大脑袋拨浪了几下,便一溜烟钻进林子,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第一百九十一章 北沉香

    呼!

    众人顿时长出一口气,这才觉得两腿发软,脑子里面,一阵阵眩晕感传来,好几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刘青山则朝张杆子奔去,还有几个人也一起跑过去,七手八脚把张杆子从地上拽起来。

    检查一番,身上好像没啥伤,还真是万幸啊。

    “杆子叔,你醒醒,醒醒。”

    刘青山嘴里呼唤着,就见张杆子猛的睁开眼睛,四下张望一圈,然后咧着嘴哇哇大哭:

    大伙也没人笑话他,换成是谁,肯定都吓得不轻,能哭就证明还没彻底吓傻,发泄一下就好了。

    “师父,这只老虎咋感觉怪怪的?”

    刘青山还是忍不住向哑巴爷爷询问。

    哑巴爷爷笑着跟他比划,刘青山这才有点明白:这只东北虎,别看体型跟成年的东北虎差不多,其实却还是两岁左右的虎羔子。

    应该是刚刚离开母虎,开始独立生活,之所以溜达到这边,是寻找属于自己的领地。

    原来是一只小脑斧啊!

    难怪愣头愣脑的,还这么活泼,伤害性也不强,就是在张杆子身上跳来跳去的,侮辱性比较大。

    看看张杆子挺大个人,哭起来还没完,刘青山等人又开始劝他。

    张杆子坐在地上,俩手使劲拍着大腿:

    “完喽,完犊子喽,老虎都不吃俺不咬俺,这不是说,俺一点人味儿都没有啦,俺还活着啥意思……”

    原来哭这个呢!

    气得大张罗真想使劲踹这货几脚,不过瞧着张杆子那熊样,又实在下不去脚,只能嘴里愤愤地骂着:

    “刚才咋不叫老虎把你吃了呢!”

    张杆子遭遇老虎,除了受到点惊吓,还有肩膀子上稍微有点红肿之外,竟然一点事都没有。

    等到中午回到木刻楞吃午饭的时候,这货已经彻底缓过来,还坐在地上吹牛呢:

    “俺好歹也是跟东北虎练过摔跤的,虽然没摔过老虎,可是虽败犹荣,你们别人谁有这个胆量?”

    这件事,估计够他吹下半辈子的了。

    虽说没受伤,但是也给大伙提了个醒,采野菜的时候,都格外加了小心。

    尤其是一组里面的十几个人,坚决不能独自行动,免得发生意外。

    还有刘青山和哑巴爷爷,也加强了巡视,倒是没再看到那只东北虎,也不知道跑哪野去了。

    众人把上午采摘的野菜,背到山下,用马车拉回夹皮沟。

    留守村里的老人们,自然会负责晾晒或者腌制。

    山上的午饭比较简单,就是煮了一锅野菜汤,贴了几锅大饼子,在山里面,能吃口热乎的就算不错了。

    主菜就是一样:刺拐棒炒鸡蛋。

    毕竟跋山涉水的,消耗比较大,没有肉食,只能吃点鸡蛋补充一下。

    至于刺拐棒是啥东西,其实也是刺五加的一种,这月份刚长出来一簇簇的嫩叶。

    采摘下来,稍稍打个水焯,用来凉拌或者炒鸡蛋,味道都非常鲜美,仅次于刺老芽,而且它们本来也都是一个科的,同属于五加科。

    最好吃的做法,其实是做包子馅或者饺子馅,剁点猪肉,加入翠绿的刺拐棒嫩叶,简直就是绝配。

    不过在山里就不要想,能用刺拐棒炒鸡蛋就很不错了。

    另外还有刚刚采摘的黄瓜香,也凉拌了两大盆。

    黄瓜香是当地的俗称,正规的叫法应该是“荚果蕨”,别名广东菜。

    东北这边出产的野菜,名字叫广东菜,是不是有点怪,据说这种菜,广东人最喜欢吃,因而得名,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岛国那边的人也很喜欢吃,所以定价比普通的蕨菜还贵呢。

    黄瓜香稍稍打个水焯之后,直接凉拌,味道非常鲜嫩,吃起来有一股淡淡的黄瓜清香,这个才是它名字的由来。

    “这玩意老贵了,咱们吃了是不是有点白瞎啊?”

    村民张老抠儿一边往嘴里夹着黄瓜香,一边还念叨着。

    听他这么一说,旁边几位婶子大娘都跟着点头,也有随声附和的:“这吃得都是钱呐。”

    张杆子听得不顺耳,嘴里反驳:“这么好的东西,咱们辛辛苦苦自个采的,咋就不能吃了?”

    刘青山也点了点头:“杆子叔说的对,大伙该吃吃,不要有啥心理负担,以前这些东西卖不上高价的时候,咱们还不是照样吃。”

    这些山野菜,营养价值都非常高,就像是刺拐棒吧,刺五加跟人参是同科的植物,都属于五加科,你就说有没有营养吧?

    刘青山还准备采回去点,叫母亲包饺子呢。

    要是为了多卖俩钱,就一点都舍不得吃,那就是本末倒置了。

    钱可以慢慢赚,身体要是熬坏了,那就啥机会都没有。

    大伙最信刘青山,听他都这么说,自然放开心怀,也放开肚皮,一通大吃二喝,连饼子带菜,最后都吃个精光。

    吃完饭,稍事休息,补充一下水分之后,各个采集小队继续出发。

    哑巴爷爷也带着刘青山,加紧巡逻,一共驱赶了三个野猪家族,赶跑两只黑瞎子,外加惊走一只大猞猁。

    这年月,山林里的野生动物都尚未绝迹,走着走着,冷不丁就会冒出来一只或者一群。

    还好有哑巴爷爷坐镇,要不然的话,刘青山估计只有被这些野牲口撵的份儿,还想驱逐人家?

    行走山林,要是没点本事,就等着被欺负吧。

    其中有一头黑瞎子,还跟哑巴爷爷耍横,把一株大树拍得哗哗直摇晃。

    结果被哑巴爷爷冲上去,一个大背跨就给扔出去,吓得这货爬起来就跑。

    这些还只是体型比较大的、对人们能构成威胁的,至于其它小兽,那就多了去,也懒得搭理。

    树上的松鼠,草丛里的野兔,偶尔跃起的狍子,惊飞的鸟雀……

    刘青山觉得,这些野生动物的存在,才叫这片山林,愈发显得生机勃勃。

    后世也去过一些林区,虽然空气清新,草木葱茏,却总感觉少了点什么,有点死气沉沉,归根结底,还是缺少这些小生灵的缘故。

    树上的那些大大小小的松鼠,并不怎么怕人,刘青山经过的时候,还看到松鼠立着两只小前爪,大眼睛滴溜溜地望着他,萌萌的,说不出的可爱。

    看着这些可爱的小生灵,刘青山脸上也忍不住浮现出笑意,不由得童心忽起,忍不住想要逗逗它们。

    于是他嘴里冷不丁的大吼一声:“把存粮统统交出来!”

    惊得树上的松鼠一阵乱窜,这些小家伙,动作无比迅捷,瞧得眼睛都跟不上。

    吧嗒,刘青山脑袋上被一枚松塔给砸了下,也不知道是松鼠故意扔的,还是在乱窜的时候弄掉的。

    哑巴爷爷望着徒弟,满眼都是慈爱的笑意。

    他还真的很少看到刘青山表现出顽皮的一面,现在的样子,才像是个少年嘛。

    刘青山也想在地上摸几枚松塔,进行还击,结果意外发现,在一棵大树下面,躺着一根大鹿角。

    他也顾不得和松鼠捣乱,喜滋滋地将鹿角捡起来,放在眼前欣赏。

    鹿角入手沉甸甸的,应该是今年新脱下来的鹿角,表面十分光洁,要是年头多的,角上就会留下虫蚁蛀噬的痕迹。

    他们这边,管这种已经完全骨质化的鹿角,叫做“干杈子”。

    鹿茸则叫杈子,梅花鹿的鹿茸,则叫花杈子。

    这个干杈子估计得有好几斤,上面七岔八岔的,分出来好几个分叉。

    雄性梅花鹿的鹿角,起初都是每年分一个叉,一般长到五六个杈子,就不再多分了。

    所以有经验的人,一瞧鹿角,基本上就能判定梅花鹿的年龄。

    这鹿角是很好的装饰品,挂在墙上,绝对讲究,不过单只的话,就有点不伦不类了。

    刘青山于是就在附近继续搜寻,希望能找到另外一只角。

    他听师父讲过:梅花鹿在春天褪角的时候,通常会找一棵带杈的大树,就像眼前这棵,从根部就分出来两个大枝杈。

    然后梅花鹿就会把鹿角伸到树杈中间,使劲一别,伴着咔嚓一声脆响,头顶的鹿角就会掉落。

    这个过程可能会稍稍有些痛苦,不过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也是它们必须承受的。

    鹿角是梅花鹿的防卫武器,褪去旧角,新茸还没长出来的这段时间,它们的自保能力大大下降,也是鹿群最危险的一段时间。

    所以一般梅花鹿褪角,都会选择比较寂静安全的场所,而且每年都会在这里褪角。

    偶尔有人运气好,就能发现这样的地方,那么就能收获很多干杈子,发一笔小财。

    因为鹿角不仅仅能做装饰用,同样也是药材,虽然不如鹿茸贵重,但是土产公司也同样收干杈子。

    最大的功用,就是熬制中药鹿角胶,是补气补血的良药。

    刘青山在周围搜索好一阵,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在一棵大树的树杈子上,找到了另一支鹿角。

    因为跟树杈子混在一起,所以要是不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凑成一对儿,长短和分叉都非常对称,确定是一只梅花鹿所产无疑。

    刘青山当然乐得合不拢嘴,这东西无论是自家装饰,还是当礼物送人,都是能拿得出手的。

    看到干杈子,他就不由得想起了鹿茸,不知道经常去家里蹭吃蹭喝的那群梅花鹿,里面的公鹿,能不能老老实实叫他们割茸。

    想到这里,就跟着师父比划一番,哑巴爷爷却笑着摇摇头,照他的意思:时候未到。

    就算硬逮住几只,割了鹿茸,估计以后都再也不会去了,也就永远失去机会。

    这一点刘青山还是拎得清的,坚决不能为了眼前利益,前功尽弃,看样子今年是割不成鹿茸喽。

    不过哑巴爷爷瞧见刘青山拿着一对干杈子,喜得眉开眼笑的,就跟他做了一个手势。

    刘青山立刻满眼惊喜:“师父,你说这玩意山上有得是?”

    哑巴爷爷笑呵呵地点点头。

    “师父,那咱们现在就去,多弄几副回来!”

    刘青山大喜,说完了才觉得不妥,讪讪道:“还是等忙完这个采收季,咱们爷俩再去吧。”

    这边的林子都有东北虎出没了,虽说没有伤人,但是野生动物的心思,谁又能猜得透呢?

    万一哪天心情不好,真咬伤几个咋整啊。

    哑巴爷爷也欣慰地点点头,觉得这个弟子,还是能分得出轻重的。

    于是爷俩继续巡逻,刘青山两个肩膀上,各自扛着一支干杈子,嘴里还哼哼着歌谣:

    “大王派俺来巡山啊,俺把山林转一转……”

    跟着师父,行走在山林中,刘青山整个身心,似乎都变得年轻起来。

    他真的很享受这种感觉,享受这种生活。

    就在他身心愉悦地跟随着师父,穿行在山林的时候,忽然脚下一绊,扑通一下,摔了个大马趴,两只大鹿角,也被甩了出去。

    刘青山从地上爬起来,拍打一下身上沾着的松针和树叶,忍不住摸摸鼻子,嘴里嘟囔一声:

    “俺瞧瞧,是不是真有大师兄在捉弄俺这个巡山的小妖精,故意把俺绊个跟头,猴头,你有本事出来?”

    大师兄什么的,当然不存在,哑巴爷爷伸手在地上轻轻一拽,便拽出来一根腐朽的木头。

    是这根木头分出来的一个树杈,把刘青山绊了个跟头。

    木头也被哑巴爷爷抗在肩膀上,看样子是准备带回木屋那边。

    刘青山不觉有些奇怪:山里最不缺的就是烧火的木头了,这大老远扛回去值得吗?

    哑巴爷爷大概是瞧出来徒弟的心思,就跟他比划了一番:

    这样的木头叫松明,可能已经埋了几千年,里面富含油脂,用来当火把,最合适不过。

    松明?

    刘青山眨眨眼,觉得这个名字听起来感觉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猛然间,他脑子里面灵光一闪:“松明,那不就是北沉香吗!”

    前世刘青山就有个北沉香的手串,色如琥珀,晶莹剔透。

    盘玩的时候,会散发出淡淡的松香,沁人心脾。

    之所以叫北沉香,只不过是想沾沾沉香的光,真正的名字应该叫“琥珀木”,价值跟沉香当然没法比。

    至于当地老百姓的称呼,则更加干脆,就像哑巴爷爷刚才比划的,简单明了,就叫“松明子”。

    顾名思义,就是因为里面富含松脂,易于燃烧,最适合做成火把照明或者烧火。

第一百九十二章 六十六是个大坎儿(三更求月票)

    哑巴爷爷要把这个扛回去,看样子也是准备这么用的。

    可是刘青山舍不得啊,让师父把这块琥珀木放下,拿着小刀子,上去刮了几下。

    琥珀木十分坚硬,只把表面附着的那一层泥土和腐殖质刮下去,里面露出美丽的棕红色。

    油脂很好,纹路也很美,应该是大红松倒伏之后,在地下埋藏千年,油脂逐渐沉积而形成的琥珀木。

    拿来烧火实在太白瞎了,刘青山觉得,还是扛回去做成手串,送给爷爷王教授和师父他们。

    没事的时候,几位老爷子盘玩一下,起码可以清心明目,有益健康。

    于是他跟师父比划说明了一下,哑巴爷爷边听边点头,也不甚在意。

    本来嘛,在这个时代,人们的第一要务是填饱肚子,谁要是没啥事,整天拿着个手串把玩,那就会被视为不务正业。

    等刘青山说完了,哑巴爷爷又乐呵呵地比划一阵,大致是说:

    这玩意有都是,林子里有,还有小松江里面也有,谁也不拿这个当好东西,都烧火了。

    刘青山也知道,埋在林子土里的叫琥珀木,而埋在江水里的,则叫浪木,造型千奇百怪,深受雕刻者的喜爱。

    于是他把这块琥珀木和两只鹿角,一起送到木刻楞这边。

    哑巴爷爷则从木屋的后面,吭哧吭哧地搬过来一个物件。

    即便以师父的神力,搬起来都这么吃力,刘青山连忙上去搭把手。

    嚯,好沉!

    手臂上传来的巨大压力,叫他认识到这东西的重量,也认识到师父的真正力量。

    要是把这东西叫他背着,结局肯定只有一个:直接压趴下。

    这是一个巨大的树桩,高度有半米多的样子,上面的木头桩子的直径很粗,估计需要两个人合抱。

    下面则是几根盘旋如虬龙的根须,整个树桩,竟是一块巨大的琥珀木,流露出古朴自然之意。

    师徒二人合力,才把这个大树桩搬到屋前,咚的一声落在地上,刘青山就觉得两只胳膊软绵绵的,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

    不过眼里却满满都是惊喜,不停地围着木桩打转,是越看越爱。

    这要是好好打磨一下,就是一个天然的大茶几啊,或者说,当饭桌子都够用。

    尤其是下面盘旋屈曲的三根主根,简直就像三条腿似的,把上面的木桩支撑起来。

    周围还有几根小的根须,数了数,一共有八根,稍稍雕琢,就是八条盘龙啊。

    好东西,真是好东西,刘青山现在满脑子就剩下一个词:天然去雕饰。

    “正好要烧一锅开水,柴火不大够用呢,这块松明子这么大,青山你赶紧帮婶子劈了烧火。”

    旁边传来一位婶子的声音,把刘青山给吓得一哆嗦,连忙张开双臂,把大树桩抱住。

    可惜这个实在太大,勉强抱住一半:“婶子,这些松明子,以后可千万不要再烧了,咱们都留着,以后开个雕塑馆。”

    尤其是松江浪木,那造型是真浪啊,现在可以先慢慢攒着,反正眼下也没人要的东西。

    等到以后,浪木和琥珀木的价值被人们发现,正好在夹皮沟弄一个展览馆之类的,也算是一大特色。

    那婶子不满地撇撇嘴:“这玩意有啥用,就是烧火的货啊。”

    然后她找了几根朽木,塞到锅里,给大伙烧开水喝。

    刘青山则跟着师父,巡视几圈,直到傍晚收工,这才随着大部队,一起背着野菜下山。

    那块大琥珀木太重,只能以后慢慢再弄下山,只是把绊了他一个跟头的那一小块带回去,这个就够加工手串的了。

    背篓里还插着两只鹿角,剩下的空间里,全塞满了刺拐棒的嫩叶。

    等到家的时候,天都快黑了,当院里,老四老五正跟小曼还有几个女孩子在跳皮筋,看到刘青山,立刻扑上来。

    刘青山抄起后面的两只鹿角,按在自己头上:

    “哞,顶小孩儿喽,哞——”

    一帮小孩子叽叽喳喳的满院子跑,小老四一边跑还一边笑嘻嘻地说:

    “哥,大鹿鹿可不是像你这么叫的!”

    刘青山轻轻用鹿角把二牤子扒拉了跟头,这家伙坐地上蹬腿,满脸不乐意:“干嘛不顶别人,非得顶俺?”

    刘青山理直气壮:“谁叫你一个野小子,跟一群小丫蛋玩的。”

    二牤子刚要哭,想想青山哥说的也有道理,就爬起来,帮他把身后的大背篓卸下来。

    大姐刘金凤从屋里走出来,招呼刘青山洗脸吃饭,饭菜都在锅里给他热着呢。

    看到这么多的刺拐棒,刘金凤也满脸欢喜:“正好明天早上蒸包子。”

    母亲林芝也来到当院:“还是包饺子吧,给你爷包饺子,明天是你爷六十六岁的生日。”

    刘青山也一拍大腿:“哎呀,差点给忙活忘了,六十六大寿,那得好好过。”

    按照当地的风俗,老人六十六岁的生日,当儿女的,要给包六十六个饺子,而且必须一顿全吃光。

    老年人胃口差,当然很少有人能吃完的,那怎么办呢?

    当然有办法,那就缩小饺子的个头呗,全都包成很小很小的小饺子,一口能吃好几个的那种。

    老人六十六岁的生日,之所以受到重视,因为当地民间流传着一种说法:人到六十六,阎王要吃肉。

    常用的还有一句: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

    所以六十六岁,七十三岁和八十四岁,都是大坎儿,必须好好庆祝一番,热热闹闹的。

    明天是爷爷六十六大寿,包饺子必须有肉啊,可是现在这时候,不逢年不过节的,在农村上哪弄肉去?

    而且饺子必须是肉馅的才行,因为阎王要吃肉嘛。

    刘青山瞧瞧天色,都眼擦黑了,就算他开车跑一趟县城,估计也没地方买肉,不免有点着急。

    这时候,母亲笑了笑:“过年的时候,我留了两盒午餐肉罐头,一直预备着呢,就用午餐肉剁成肉馅,包饺子吧。”

    成,午餐肉也是肉啊。

    在这个年代,罐头类的食品,可不像后世那样,被当成垃圾食品。

    这会儿的罐头,无论是水果罐头,还是鱼罐头或者午餐肉,那绝对都是上档次的高端食品。

    包饺子的问题解决了,刘青山进屋吃了一口饭,就扛着那块琥珀木,去张撇子家。

    正好明天就是爷爷的生日,他看看能不能把手串雕琢出来,送给爷爷当寿礼。

    张撇子也刚采山回来,正吃饭呢,他家里的几个弟弟,也抽空在编着鸡笼子。

    这个新式的鸡笼子,销量一直很好,已经为他家带来了三百多块的收入。

    再加上年前的两次分红,以及上两天出售山货的钱,家里的存款也有小两千块。

    这些钱,都够给仨小子说媳妇的啦!

    所以张撇子他老爹最近也不再整天唉声叹气,日子有了奔头,精神头也越来越足。

    看到刘青山过来,那就更高兴了。

    夹皮沟的乡亲们都知道,他们现在蒸蒸日上的小日子,都是刘青山领着大伙闯出来的。

    刘青山将做手串的事,跟张撇子说了说,后者是满口答应。

    本来刘青山以为没有现代化的工具,比如打孔机抛光机啥的,弄不了呢。

    他也没回家,跟张撇子在仓房忙活了半宿,才算是把手串给打磨出来。

    “青山,真是没想到啊,这玩意竟然这么漂亮!”

    看着这串半透明的棕红色手串,张撇子嘴里也赞叹不已。

    要不是他亲眼看着刘青山扛过来的是一块松明子,而且还是他们一起亲手加工出来的,他简直不敢相信:松明子这种烧火的东西,能做出这种好东西。

    “青山,你说咱们做这个去卖,有没有人肯掏钱买呢?”

    张撇子忍不住问了一声。

    刘青山把玩着手串,鼻子里嗅到淡淡的松香,精神也为之一振。

    听了张撇子的询问,他摇摇头,又点点头:现在肯定很少有人买的,以后嘛,肯定是抢手货。

    不过瞧着张撇子,他心里也忽然一动:要论心灵手巧,张撇子敢说是夹皮沟第一。

    既然以后有用浪木和琥珀木开雕刻馆的想法,为什么不叫张撇子出去学学这门手艺呢?

    这种行当,刘青山没接触过,他决定等到鲁大师把假宝玉带过来的时候,向鲁大师请教一下,最好能给张撇子找个师傅。

    看看手腕上的上海表,都已经快十二点了,刘青山也就告辞,回家睡觉。

    第二天一早,刘青山跑了趟山里,并且很快返回,身后还跟着乐呵呵的师父。

    哑巴爷爷,现在也算是他们家的一员,这种大事,必须参加。

    一家人,围在一起包饺子。

    爷爷的饺子,都是林芝亲手给捏的,一个个小巧玲珑,把小老四瞧得羡慕不已,嘴里一个劲央求着刘金凤:

    “大姐,给我和山杏也包小饺子好不好?”

    刘金凤抬手戳了一下她的脑门,用手指上的白面,给她点了个白额:“那咱们就得直接吃午饭了。”

    刘士奎则乐呵呵地说着:“四凤五凤,到时候帮着爷爷一起吃。”

    刘青山则掏出手串:“爷爷,这是我孝敬您的,没事拿在手上把玩,舒筋活血,清心明目,祝您长命百岁!”

    “好好好!”

    刘士奎乐得眉开眼笑,接过手串细看。

    入手沉甸甸的,还有淡淡的松香味儿,每一颗珠子都有鸽卵大小,呈现出琥珀色,给人古朴厚重之感,而且珠子上面的纹路,一条条都清晰可见,排列非常齐整。

    最难得的是,这是孙子送给他的寿礼,这份心意,才是最珍贵的。

    刘士奎笑吟吟地转着珠子,发出轻轻的撞击声,低沉厚重,入耳很是舒服。

    老爷子便忍不住朝着王教授扬扬手里的珠串:“老王啊,你看咋样?哈哈哈,眼馋不?”

    两个老人,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斗斗嘴。

    王教授也早就瞧得眼热,瞧不惯老刘的嘚瑟劲,便朝他孙子瞪眼睛:

    “小山子,你个没良心的,告诉你,菌种今年估计是研究不出来,等明年好了,不对,明年也不行,等猴年马月吧。”

第一百九十三章 随便挑随便选!

    “王爷爷,您别急,礼物都给您准备好了,等吃完饭,我领您挑去,随便挑。”

    刘青山知道王教授是开玩笑,不过王爷爷对夹皮沟尽心尽力,包括他在内的村民,心里都感激不已,感谢一下是必须的。

    王教授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小山子,算你有点良心,礼物一定要比你爷爷的这个手串好才行。”

    听王爷爷说出这种赌气的话,连老四老五都相互挤眉弄眼的,在那偷笑,老小孩,小小孩,脾气都差不多。

    王教授当然也瞧见这两个小丫头的小动作,就想逗逗她们。

    他的孙子孙女都不在身边,就拿这俩当亲生的了,于是乐呵呵地问:“彩凤,山杏,爷爷过生日,你们准备礼物了吗?”

    礼物?

    老四老五又对视一眼,大眼睛都忽闪几下,看模样,好像是没准备。

    这俩小家伙才七岁,以她们的年龄,还真想不到这个。

    再说了,在这个时代,过生日煮几个鸡蛋,或者吃一碗长寿面,那就算是高级待遇了。

    送礼物什么的,还真没开始流行呢。

    长辈过生日尚且如此,小孩子就更不用说了,两枚鸡蛋就乐得屁颠屁颠的。

    甚至孩子多的人家,家里家外活计又多,忙着忙着,就给忘了,这也是常有的事儿。

    瞧见俩小丫头傻了眼,王教授总算是找回来一点平衡:

    “老刘啊,你这个爷爷当的不很合格吗,肯定是平时重男轻女,对俩小孙女不管不顾的,要不,就都给我当孙女好了。”

    “你呀!”

    刘士奎笑呵呵地用手点指:“老王你跟我抢孙女是不是,休想,我孙女的礼物,早就收到了。”

    王教授狐疑地打量着刘士奎一番,脑子里回忆一下,从早起到现在,好像没看到老刘收啥礼物,于是哼哼两声:“你就吹吧。”

    哈哈,刘士奎大笑,笑得无比开怀:“四凤五凤起床之后,就祝我生日快乐,这就是她们最好的礼物!”

    说完,他还用手指指自己满是皱纹的额头:“她们一人还在这亲了一口,老王你羡慕不?”

    王教授也只有摇头羡慕的份儿。

    两个小丫头,则重新变得眉开眼笑:爷爷很喜欢她们的礼物呢!

    一家人高高兴兴包完饺子,先单独把老寿星的小饺子下锅煮了。

    煮熟之后,敬天一个饺子,扔到屋顶;再敬地一个,直接扔到当院。

    家里的大黄狗早就盯着呢,刚要往上扑,就被小老四给抱住脖子,急得它嘴里直哼唧,哈喇子都淌出来。

    等回到屋里之后,剩下的小饺子,还真被心情大好的刘士奎,一口气吃光。

    主要还是饺子太小,三四个才顶一个。

    然后剩下的饺子也煮出来,刘士奎拍了下肚子:“好像还没吃饱,要不再来几个?”

    “老刘,你就没出息吧。”

    王教授的话,惹得大伙一阵大笑。

    午餐肉配上刺拐棒嫩叶的饺子馅,竟然很搭,咬上一口,鲜嫩多汁,带着刺拐棒的清鲜,一点不比鲜肉差。

    没有大酒店奢华的生日宴,没有生日蛋糕,没有吹灯拔蜡这些洋玩意。

    有的只是浓浓的亲情,只此一点,足矣。

    吃完早饭,哑巴爷爷随着采收山野菜的大部队上山,刘青山则请了一天假,叫上张撇子,陪着王教授和爷爷,一起坐上吉普车。

    “哥,等等我们!”

    彩凤和山杏也追上来,她们今天放假。

    别的小朋友都拎着小篮子,在杨红缨的带领下,去附近采摘羊肚菌,这俩小丫头,想陪着爷爷。

    那就上车吧,反正小丫头轻飘飘的,坐在大人腿上就行。

    刘士奎和王教授一人抱了一个,一起出发。

    吉普车一路七扭八拐的,基本上是沿着小松江向上,许多地方,根本都没有路径。

    也就是212的越野性能还算不错,这才勉强跑出去二十多里地。

    越往上游走,江面也越来越开阔,江水在前方出现一个转弯,在这里和真正的大江交汇。

    吉普车也终于无法行进,一行人下车转为步行。

    脚下是松软的沙地,两个小丫头欢快地在前面跑着,留下两行浅浅的小脚印。

    岸边休憩的水鸟,也被她们给惊得成群成群飞起,发出啾啾的叫声。

    也有不怎么怕人的,有几只青黑色的大水鸟,就淡定地站在水边,一动不动,仿佛是几尊雕像。

    其中还有一只,用的还是一支长脚,摆了个金鸡独立的造型。

    “哈哈,长脖老等!”

    小老四嘴里嚷嚷着这几只水鸟的名字,而山杏则眨眨大眼睛,向刘青山询问:

    “哥,这些大水鸟正式的名字应该叫什么?”

    长脖老等当然是土名字了,至于学名嘛,刘青山摸摸山杏的小脑瓜,笑着说道:

    “这些就是鹭鸶啊,灰色的是苍鹭,那只白色的是白鹭。”

    “我知道,我知道,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

    小老四还声情并茂地朗诵起来,小家伙真不错,已经会背不少诗了。

    山杏当然也不差:“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

    刘士奎听得老怀大慰,又忍不住向王教授显摆:“老王,这些都是我教给两个小家伙的,不错吧。”

    王教授还能怎么说,依旧只有羡慕的份儿。

    同行的张撇子则嘿嘿几声,跟刘青山说:“俺还是觉得长脖老等这个名儿好,多形象。”

    这话倒是不错,苍鹭脖子是真长,站在水里,一动不动,就在那等啊等的,仿佛能一直等到天荒地老。

    所以说,老百姓取的名字,土是土了点,但肯定最形象。

    不过苍鹭也并非真的就化作雕像,一旦有小鱼游到身前,那只大长嘴就如闪电般的刺出,从水里叼出鱼儿,仰脖吞进肚里。

    这就是它们独特的捕食方式,有点太公钓鱼的架势。

    有时候,等待也是一种生活。

    说说笑笑,在沙滩上又行进了好几里路,王教授走得有点累了:“小山子,你说的那些礼物,都在哪呢?”

    “王爷爷吗,就在前面,马上就到。”

    刘青山嘴里答应着,然后来到了江岔子这边,大江就是在这分出来一条支流,形成小松江的。

    这里地域更加平坦开阔,放眼望去,水天茫茫,分外辽阔。

    只是这种地方,哪来的什么礼物?

    “王爷爷,就是那些啦,您随便挑随便选!”

    刘青山伸手向江湾处一指,横七竖八的,堆满了被江水冲下来的枯树枝,除此之外,就剩下满地的沙子。

    王教授不免苦笑,嘴里还不忘调侃:“小山子,咱们这大老远跑到这,就是为了拣点烧火柴,好像都不够油儿钱吧?”

    刘青山则笑而不语,大步走上去,其他人无法,也只能跟上。

    渐渐到了近前,来到那些被水冲下来的枝杈前面,刘青山弯腰捡起来一个嶙峋的枝杈:“王爷爷,这些宝贝,您随便挑!”

    宝贝?

    王教授知道刘青山的秉性,是不可能跟他开这种玩笑的,难道,这些枯木,还真是什么宝贝不成?

    于是他也弯腰捡起来一根造型奇特的木头棍子,上面疙疙瘩瘩的,好像长满了树瘤。

    入手出奇地沉重,比木质的可重多了,王教授不免有些纳闷:难道不是木质的?

    放在眼前仔细瞧了一阵,又找了一个小块的,轻轻撞击,声音如敲金玉。

    最后又对着太阳照照,王教授忽然有点明白了:

    “小山子,这个跟你爷爷的手串都是同一种材料?”

    刘青山笑着点头:“差不多吧,区别就是一个是山料,一个是水料,这种被水冲刷的,专门有个名称,叫做浪木。”

    王教授恍然大悟,他大致有点想明白了。

    这是大红松在倒伏之后,被裹到水里,经过江水上千年的冲刷,把那些腐朽的部分全都冲掉,只剩下沉淀了松脂的这部分。

    因而看上去造型都十分奇特,这根本就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天然雕琢而成。

    就像他手上拿着的这一根,一米多长,色泽枣红,表面凸凹嶙峋,粗的地方如鸡卵,细的地方,仅如手指。

    乍眼一瞧,简直丑死了,可是细看之下,却发现丑到极致,反倒展现出一种特殊美感。

    一时间,王教授不禁有些出神:这根木杖,可不就像极了人的一生,起起伏伏,满是坎坷。

    可无论多么艰难,都不能折断,都要坚持着,顽强地活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

    “好啊!”

    王教授爽朗的笑声,在河滩上久久回荡。

    “小山子,谢谢你的礼物,王爷爷很喜欢。”

    他重重地拍了拍刘青山的肩膀,然后将这根浪木拐杖紧紧握在手中。

    今后的生命历程,他就要拄着这根手杖,一步步走下去!

    他准备回去之后,在手杖上面刻上两个字:

    前行!

    “哥,我们也找到宝贝啦!”

    小老四的声音飘过来,她正跟山杏一起,吭哧吭哧抬着一个木头疙瘩,费力地向这边走过来。

    刘青山连忙迎上去,把那个树根抱在怀里,两个小丫头这才用小胳膊抹抹脑门上的汗珠儿,小脸笑得无比灿烂:

    “哥,你看这个像不像是大鹿鹿,送给爷爷当生日礼物好不好?”

    她们也知道,梅花鹿是吉祥和长寿的象征。

    刘青山仔细瞧瞧这个浪木树根,上面早就被水冲刷得千疮百孔,不过剩下的部分,造型还真像一只回首凝望的梅花鹿。

    头上鹿角嶙峋,四肢遒劲有力,只要稍稍加以雕琢,妥妥就是一只梅花鹿。

    最妙的是,一前一后连着两个小树根,那不正是两只小鹿吗?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叫人不得不心生感叹。

    刘士奎端详了半天,也是越看越爱,伸手揉揉两个小家伙的脑瓜儿:“这个礼物,爷爷最喜欢啦,哈哈,老王,你怎么看?”

    王教授也顾不得跟老伙计斗嘴,他嘴里轻声赞叹着:“这浪木的造型,还真是,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好?”

    旁边一直充当看客的张撇子,同样受到巨大的冲击,刘青山把他领到这里,仿佛为他打开了一扇崭新的大门。

    他望着沙滩上,千奇百怪的那些浪木,口中喃喃着:“这浪木的造型,还真是够浪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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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1983!我回来了!
我的亲人,我的伙伴,我的家乡,一切因我而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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