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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史尽成灰     大宋将门txt下载     大宋将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0章 兵器宝库

    贾昌朝很无耻,这话包黑子说过,欧阳修也说过,貌似史书上也这么说……王宁安总觉得当过宰辅的人应该讲体面,至少求人家上书表扬自己,是做不出来的,尤其是还是假的,更令人发指的是明明都是王宁安的功劳,还让王宁安让给他,让得理直气壮,天经地义!

    贾相公,你几十年当的是脸皮吗?

    王宁安内心在咆哮着,贾昌朝看得出来,这小子鄙夷自己,可是那又如何?他老人家一只脚踩在悬崖上,一只脚踏在高峰,后退一步,跌入万丈深渊,身败名裂,往前一步,一飞冲天,成为真正的大佬,谁也无法撼动。

    修炼几十年,还不能抛开可笑的面子,贾相公就没法在江湖混了。

    老家伙虽然和王宁安接触不多,可是也知道这小子一肚子花花肠子,绝对不是刻板的人,只要开好了价钱,不愁他不上钩……

    这回轮到贾昌朝好整以暇了。

    王宁安快速盘算着利害得失,贾昌朝倒霉了,不过是换个新的经略安抚使,对自己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如果拉贾相公一把,哪怕只是坐稳大帅的位置,王家都能获利无数。

    貌似只有帮忙一条路了。

    可是贾相公明显有瑕疵,万一帮忙不成,把自己陷进去,那可就吃亏大了。

    王宁安的眼珠转了转,突然笑道:“贾相公,知己知彼,你先说说,有谁会使坏?”

    “还能有谁,转运使郑骧呗。”

    贾昌朝没有隐瞒,郑骧是夏悚的门生,虽然宋朝不兴座师门生的那一套,但是两个人关系非同一般,郑骧就是夏悚的人。

    他又是转运使,身为一路的长官,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一定会急着洗刷罪名,推给贾昌朝,再正常也不过了。

    “唉,若是老夫上书,和他打口水官司,有夏相公在,老夫讨不到便宜。”显然,夏悚的恐怖,让贾昌朝刻骨铭心。

    王宁安思量半天,突然道:“贾相公,我人微言轻,虽然陛下准许我们上书,可也仅限于马场的事情,随便议论朝廷大事,只怕陛下会厌烦。”

    老狐狸微微一笑,“你们家的部曲很精锐,养猛士要花不少钱吧?老夫可以向朝廷上书,请求免除你们家的田赋,每月按人头,给予效用士五贯钱,其余盐、茶、糖、醋、柴,一样不少。”

    王宁安的呼吸急促起来,打开门来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王家想要以一己之力养兵,到处都要花钱,就算王宁安能挣,也亚历山大。

    假如朝廷能负担一部分,王家就能更快扩充势力,相比官职,王宁安更看重力量。

    贾昌朝就是个混蛋!

    把人心都琢磨透了。

    王宁安的脑筋快速转动,让他直接上书,肯定行不通,不能为了贾昌朝,得罪了真正的大老板……那又该如何是好呢?

    有了!

    王宁安眼前一亮,还真让他想到了主意。

    “贾相公,你主动请罪如何?”

    “请罪?那不是把刀交给别人吗?”贾昌朝瞪圆了眼睛,心说你小子存心害我,出的什么主意啊!

    “贾相公,知耻而后勇,你在请罪表里要求戴罪立功,彻底剿灭摩尼明教,我想陛下仁慈,多半会让相公继续执掌大名府。”

    贾昌朝想了想,点头道:“先定守势,再图进取,你小子真有些韬略……不过,老夫担心夏悚会顺水推舟,把老夫给干掉……”

    “那就让别人帮忙。”

    “谁?”贾昌朝问道。

    王宁安挠了挠头,“其实最好的人选是醉翁,我怕他……算了,就让包拯出头吧!”

    “包拯?那家伙为官年头不多,可是又臭又硬啊!”

    “君子可欺以其方,正因为他是君子,所以才不会撒谎。贾相公大可以让包拯暂时处理大名府的善后事宜,清理叛乱损失,包拯肯定会尽心尽力干的。”

    既然处理叛乱的事宜,叛乱的经过就不可能不交代……借着包拯的嘴,就把贾昌朝如何平叛的光辉事迹报告给赵祯。

    从第三者的嘴里说出,羚羊挂角,看似离题,实则天外飞仙,绝对高招!

    贾昌朝抓着胡须,终于露出了笑容。

    “好小子,脑袋瓜就是灵!不过你还算漏了一点。”

    “请贾相公指点。”

    “哈哈哈,老夫岂是被人家欺负上门的。你去帮我请求醉翁,让他上书,直言摩尼教的事情,骂得越狠越好,老夫都认下了,等过些日子我请他一醉方休。”

    ……

    王宁安和贾昌朝都是两个十足的坏蛋,在自身有污点的情况下,急着撇清,或者拼命拉对手下水,都不是明智之举。

    毕竟决定外臣去留的还是皇帝陛下,争取帝心支持,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在赵祯仁慈的面具之下,其实有着一颗敏感的心。只要想的多了,坏话就会变成好话,好话也会变成坏话,就看皇帝的态度了……

    按照计划,贾昌朝的请罪表送上去了,接着包拯和欧阳修的扎子也前后送走,就在此期间,转运使郑骧也没有闲着,他也对准了贾昌朝,掷出了淬毒的匕首……

    汴京会有一场精彩的斗法,王宁安却无暇多想,他要抓紧让贾昌朝兑现承诺,万一失败了,岂不是白忙活了。

    贾昌朝看在他帮忙谋划的份上,自然是大开绿灯。亲自下令,调沧州威字营都头王良璟前往大名府剿匪……这道军令下去,知道的人无不吐血!

    开什么玩笑,大名府在国初的时候,还叫天雄军,那可是自盛唐以来,就是主力重镇,屯扎数万精锐,光是营就有上百个之多。

    当年澶渊之战,天雄军力抗大辽雄兵,打得天昏地暗,寸土不让,血水都染红了城墙砖,哪怕几十年过去了,天雄军没了昔日的风采,可也不是弱鸡。居然大老远调一个都头过来,滑天下之大稽!

    奈何贾昌朝的命令,谁敢违抗,五天的功夫,王良璟就带着人马,风驰电掣,赶到了大名府。

    这些日子涌入沧州的流民越来越多,王良璟从中选出了一百多人,编入麾下,使得弓箭社的人数一举突破五百。

    大家伙都一心成为效用,训练很刻苦,战力也算不俗,最起码保护村子足够了。

    王良璟带来了一百名骑兵,每人两匹战马,这个配置在辽国、西夏算不得什么。可是在大宋的境内,却足以让所有人惊掉下巴。

    守城的士兵指指点点,都盯着那些战马,膘肥体壮,绝对是优良的北方骏马,这支人马果然不同寻常啊!王良璟没有闲工夫管别人,他直接找到了儿子,一见面就关切道:“没事吧?”

    王宁安嘿嘿一笑,“这不是好好的,能有什么事!咱们发财了……”王宁安突然笑得像小狐狸。

    他带着老爹,还有一群风尘仆仆的士兵到了一座仓库,亮了一下腰牌,管库书吏赶快放王宁安进去。

    当进入仓库之后,王良璟一下子就傻眼了,琳琅满目的好东西让他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

    这是步人甲,密匝匝的甲叶放着乌黑的光,这是手刀,这是强弓,乖乖,还有唐代留下来的横刀……

    王良璟就好像一个村妇进了大观园,看得口水长流,当他走到最里面的房间,竟然惊呼出来,天啊,他看到了什么,上百支两丈多长的马槊,安静躺在架子上,灰尘落了厚厚一层,王良璟却恍然不觉,几步跑到了前面,伸手抚摸着冰冷的马槊,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要是能得到一条马槊,那该多好啊……

第91章 没有皇帝是简单的

    马槊在汉代就已经大规模装备,虽然马槊看起来和长枪差不多,可实际上工艺差别,判若云泥,长枪差不多是四轮代步车,而马槊则相当于顶级超跑。

    上等马槊不是用木杆削成,而是取优质拓木,先剥成大小粗细均匀的细蔑,将细蔑用油反复浸泡,约莫用上一年的时间,泡到不再开裂变形,才能作为成料。一条马槊消耗的材料能制作十张硬弓!

    不但如此,耗时还非常多,制作好的细蔑要用几个月的时间风干,再以上等胶漆胶合,外层缠以麻绳,待麻绳干透,再涂上生漆、裹以葛布,干一层裹一层,层层叠叠。

    到了最后,用刀槊身发出金属之声却不断不裂,这样的槊身虽是木制,却坚逾铁石,又有木质的柔韧性,制成之后去掉其首尾,前装精钢头,后安红铜柄,可冲锋、可近战,可劈、可盖,可截、可拦,可撩、可冲,可挑、可刺,奥妙无穷。

    马槊由于选料刁钻,耗时极长,非骑战世家不能拥有。

    当年王家也有一条马槊,长一丈八尺,随着王宁安的爷爷战死西夏,马槊丢失了,王良璟只是在年轻时和父亲学过马槊的用法,差不多十来年没碰了……

    骤然见到了这么多上等的马槊,王良璟哪能不激动。他小心翼翼拿起一杆,仔细端详,在马槊铜制的后部,能依稀看到“开平三年制”的字样。

    开平是朱温的年号,距离庆历8年,已经有一百三十多年,这一杆马槊依旧沉重结实,可见是何等用心!

    大名府原是天雄军,在唐代就是藩镇之一,绵延几百年,仓库里面的好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身为练武之人,就没有不喜欢好武器的。

    每一杆马槊都让王良璟爱不释手,大宋没有足够的战马,连带着骑兵衰弱,会制作马槊的匠人已经不多了,除了京城,也就是大名府,还能找到这么多马槊。

    王宁安当然不会客气,反正没人用,正好拿来武装王家军。

    甲胄、横刀、强弓、马槊、马鞍、马鞭……从头到脚,武装到了牙齿。

    王良璟一身玄甲,器宇轩昂,昂然端坐在战马上,手持一丈八尺长的马槊,威风凛凛,宛若天神下凡!

    真帅气,真威风!

    就连王宁安都心神激动,恨不能也跃马持槊,征战沙场。

    贾昌朝有心拉拢王宁安,自然对他的要求无不答应,有些时候真小人也不错,至少打交道不累,王宁安开始祈祷:贾相公不能阴沟翻船啊!

    ……

    汴京,皇宫。

    连日阴雨,弄得宫殿都充满了潮气,陈琳不得不命人准备炭火盆,驱散潮气,烤干皇帝的换洗衣物。

    说来惭愧,赵祯已经三年没有添置新衣了。

    坐拥最富庶的帝国,竟然连普通小民都不如,陈琳都感动了。

    “官家……”陈琳低声呼唤,“歇了吧,都快三更了,不到五更,又要早朝了。

    赵祯揉了揉红色的眼睛,叹口气,“朕睡不着啊,黄河决口,淹没数州,赈济灾民,重修河工,千头万绪,让朕如何能安心!黄河,黄河啊,真是千年之患,病在朕心!”

    赵祯满心悲愤,陈琳偷看了一眼,按理说他是不该插话的,奈何受人之托,对方的面子太大了,他不能不帮忙。

    “官家如此体恤生民,百姓一定感恩戴德,只是……”

    赵祯看了他一眼,笑道:“陈伴伴,你怎么也学会吞吞吐吐了,有什么话就说。”

    “启奏官家,是这样的,河北东路转运使郑骧大人递上来了弹劾的奏疏,他说贾相公有失察之罪,酿成民变!”

    “什么,河北民变了?”

    赵祯坐不住了,急切道:“快把奏疏拿来。”

    陈琳急忙将一份奏折递给了赵祯,又拿来一盏灯笼,让皇帝看得更仔细一些。

    从头到尾,翻阅一遍,赵祯的脸色铁青,十分不好看。

    “去传两府相公,立刻面君。”

    没有多大一会儿,昭文馆大学士陈执中,集贤殿大学士丁度,枢密使夏竦,参知政事富弼,枢密副使韩琦……几位相公见礼之后,赵祯就主动开口,“河北东路出了民变,你们可知道了?”

    这种事情身为首相陈执中推脱不开,只好说道:“启奏陛下,老臣略有耳闻,据说是地方官吏警惕不够,约束不严,以致歹人趁机作乱,不过好在大名府安然无恙,些许毛贼,何足挂齿!”

    “毛贼?只怕不尽然吧!“夏竦突然开口了,“老臣听说是摩尼明教作乱,声势极大,不下万人哩!”

    夏竦往前走了一步,说道:“启奏陛下,经略安抚使贾昌朝已经上了请罪表,请陛下过目。”

    接过请罪表,赵祯快速浏览着……和皇帝打了多年的交道,夏竦经验丰富,他注意到赵祯有个小习惯,看到欣喜的事情,或者愤怒的事情,他都会不自觉捻手指,捻得越快,代表情绪波动越大。

    此刻赵祯都要把龙袍碾碎了,不用问,已经愤怒到了极点……贾昌朝啊贾昌朝,你算是栽了!

    夏竦躬身道:“陛下,贾昌朝身为经略安抚使,治下出了妖人作乱,罪不可恕。老臣以为当立刻免去贾昌朝经略安抚使之职,另则贤臣,收拾河北残局。”说完之后,夏竦还不忘拿出猫哭耗子的架势,“老臣深知贾子明乃是朝廷栋梁,怎么国法无情,谁也不能例外,官家可先把贾子明调到苏州,好好修身养性,反躬自省,日后再为朝廷效力。”

    宋代不杀士大夫,出了多大的纰漏,贬官就是了。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把贾昌朝赶到苏州,等于是送进了安乐窝,多好的事情!只是在场没一个白痴,大家伙都知道贾昌朝绝对没机会进苏州的,很快又会有调令,从此之后,贾昌朝就到处奔波,什么时候丢了老命算完事。

    不愧是阴了庆历诸公的狠茬子,夏竦就是厉害。

    在场的几位,陈执中和丁度算是中立派,和贾昌朝不算好,富弼和韩琦则是老贾的仇人,还是不共戴天那种!

    连一个说情的都没有,贾相公凶多吉少啊!

    赵祯缓缓放下了请罪表,沉着脸道:“你们还有什么看法?”

    这时候出乎预料,韩琦突然站了出来,“官家,臣以为夏相公太过宽厚,有偏袒贾子明之嫌!”

    当真是老仇人,韩琦落井下石了,夏竦心中一闪念,所幸闭上了嘴巴,乐得看热闹。就见韩琦夸夸其谈,“摩尼明教,名称众多,大江南北,黄河两岸,广有传播。每逢灾年,叛乱不断。贾昌朝身为安抚使,遭逢大灾,竟然不知道防范叛乱,以致大名府险些沦丧。小小的摩尼教算不得什么,可是诸公别忘了,数月之前,辽国曾经大举南下打草谷,假如大名府有失,辽兵南下,则饮马黄河,京城有倾覆之险,不可不查啊!”

    韩琦说完,丁度竟然也颤颤哆嗦站起来,他身体不好,说话有些喘,可语气无比强硬,“贾子明妄为朝廷重臣,辜负陛下厚望,连小小毛贼都对付不了,如何能担负朝廷重任,理当立刻罢官,严惩不贷。”

    好家伙,当头三门炮,全都轰向了贾昌朝,这位贾相公人品之差,可见一斑。

    唯独赵祯,他反而有些踟蹰了,是啊,韩琦说得对,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把所有罪名都归咎贾昌朝,公平吗?

    “先退下吧,朕要好好思量一下。”

第92章 拼命的折老太君

    从皇宫出来,东方天色微明,湿冷的风吹来,夏竦突然打了一个冷颤。有两句话冒了出来,“美之为美斯恶也,善之为善斯不善也。”

    “哎呀,坏了!”

    刚刚还信心十足的夏竦瞬间手脚冰冷,他回头看了看丁度和韩琦,只见丁度弯着腰,咳嗽不断,跟痨病鬼儿似的,你都土埋到脖了,干嘛还学人家落井下石,真是不当人子!

    韩琦笑吟吟的,迎着夏竦的目光就过来了,赞叹道:“夏相公主持公道,替朝廷锄奸,真是居功厥伟,贾子明何德何能,经略安抚使应该交给郑骧才是。彦国兄,你说是吧?”

    富弼不想掺和,奈何韩琦问到了,只能道:“的确是他举发有功,不简单啊。”

    他们越是如此说,夏竦的老脸就越苍白,耍了一辈子权术,怎么犯了低级的错误?这下子可坏了,用力太猛了,这几个孙子摆明了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啊!

    ……

    夏竦暗暗叫苦,可是已经晚了,打发走几位相公,赵祯的怒气小了一些,他开始仔细思量,所有人都弹劾贾昌朝,众口一词,莫非贾相公就这么该死?他去大名府不过一年多,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值得如此对待!

    再说了,摩尼明教存在了十几年,都是贾昌朝的错?

    心思一变,赵祯的态度也就变了。

    “陈伴伴,你去把河北东路所有扎子都拿过来,朕要好好看看。”

    陈琳心中一惊,在他的袖子里放着一张地契,正是夏悚送来,帮忙干掉贾昌朝的酬劳。老太监固然忠心,可是他也要活着不是,尤其是年纪大了,要留个后路……从寝宫出来,陈琳把心腹太监叫过来,不动声色将地契给了他,赶快送还夏悚。

    对不起,你的忙咱家帮不了。

    ……

    赵祯的面前堆满了河北东路的奏疏,草草翻阅,几个重量级人物出现了,首先是大炮欧阳修,他痛骂河北官吏,从上到下,从二十年前直到今天,从文官到武将,一个没跑……欧阳修的大炮虽然威力巨大,但是却没有具体指向某个人,只能姑且看之。

    但是从欧阳修排山倒海,汪洋恣肆的文字中,赵祯惊出了一身冷汗,原来精锐的河北诸军也都糜烂了……

    看完了欧阳修的奏疏,又翻看两本,新任瀛洲知府包拯的奏疏落到了赵祯的手里……几年前,包黑子出使辽国归来,慷慨陈词,赵祯印象很深,那是个能办事,也肯办事的官儿。

    包拯没有欧阳修的慷慨激昂,完全是详细到发指的叙述。

    他依旧没有回避贾昌朝的失职,只是提到了摩尼教作乱的当晚,贾昌朝和欧阳修在帅府对弈,镇定自如,临危不惧,将士差役无不受到鼓舞,全都尽心竭力,拼死力战。前番被诬陷之杨家将,从狱中调出,奋战强敌,杀死贼寇无数,大名府能安然无恙,杨怀玉居功厥伟。

    “原来贾相公也不是一无是处啊!”

    赵祯微微感叹,他又把贾昌朝的请罪表拿过来,仔细看了看,这一次赵祯从头看到了尾,一个字不差,贾昌朝态度很谦卑,除了请罪之外,他也含蓄指出,由于洪水突然来袭,民间混乱不堪,骤然调动人马,恐其中混入摩尼教徒,故此踟蹰不前。

    如今已经抓捕摩尼教关键人员,摸清了情况,马上调动强兵猛将,尽快剪除叛乱……赵祯当了几十年的皇帝,正处在人生的巅峰,经验和体力都是顶尖儿的。贾昌朝没多说什么,可是河北的混乱可想而知,灾民和乱民混在一起,内有救灾压力,外有契丹虎视,可以说内外交困,一团乱麻。

    这时候换下贾昌朝,派谁去接替?谁有本事压得住局面?

    无论如何,都要暂时留下贾昌朝,让他先稳住大局……不知不觉间,贾昌朝已经从危险的悬崖拉了回来,变成不可或缺的人物

    皇帝将所有河北奏疏留中不发,也没有拿下贾昌朝的意思,夏竦是惊呆了,越是反思,他觉得越不对劲儿……以往自己总以为贾昌朝和庆历诸公是敌人,双方肯定你死我活,只是想不到,这些年过去了,庆历的那帮热血青年血也凉了,韩琦那个不要脸的表面上杀气腾腾,实则他把问题说得越大,赵祯的联想就越多,贾昌朝的罪名就越小……

    想通了关键之后,夏竦脑袋凉快了,当年自己欺负庆历诸公,耍弄阴谋手段,把那帮人杀得落花流水,这些年过去了,昔日的傻白甜变得聪明了,变得腹黑了,敢打自己的主意了。

    更可悲的是自己躺在功劳簿上太久了,害人的水平不但没进步,还退步了,让人家算了一个结结实实……

    唉!

    真是老了。

    难到要认输吗?

    不行,败给别人无所谓,可是贾昌朝那个孙子,他什么手段都能用的出来,他赢了,自己就知道怎么死了,搞不好还要祸及家人……夏竦想了半天,他决定再去找赵祯,实在不行,就舍弃郑骧,让他和贾昌朝一起罢官,来个同归于尽。

    夏相公拿定了主意,可是他还没行动,一个比他更老的出手了……折老太君换上了凤冠霞帔,拄着沉香拐杖,在两个孙媳妇的搀扶下,颤颤哆嗦,到了大内。

    经历了百年风霜,折老太君俨然人瑞,听说她来了,赵祯连忙派出了四人抬的肩辇,把老太太请到了宫中,宰相只能坐二人抬,对老太太的礼遇,当真非同小可。

    只是折老太君丝毫不领情,到了她这个年纪,什么都是虚的,本来她老人家只想着多活些日子,替不肖子孙压场面,只是想不到,杨家的子孙当中,真的出了千里驹,不趁机大做文章,老太太就白活了一辈子。

    “官家,老婆子冤啊,我们杨家苦啊……”一见面老太太就哭泣不止,不停叫屈,弄得赵祯手忙脚乱,脑门都冒汗了,不说别的,若是老太太在宫里出点差错,可没法交代。

    “老夫人,有什么冤屈,朕一定给你做主。”

    折老太君抹了抹眼泪,给孙媳妇一个眼神。

    穆桂英唬着脸,悲愤道:“陛下,俺杨家人世代忠良,一颗心都给了大宋朝!前些日子,我们家抽掉了一百多人,不远千里,去沧州野狼谷马场,准备替陛下养马,替朝廷出力。结果到了大名府,就被糊涂官儿给抓起来了,扔到大狱之中,蹲了黑牢,还要砍头,要是不给个说法,我,我们家可就没脸了!”

    怎么又跑出了杨家被冤枉的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赵祯心头的神兽呼啸而过……他猛地想起包拯的奏疏,的确有杨家将参战了,帮着平乱,莫非这些人之前被冤枉了?是谁抓了他们?

    赵祯立刻下旨意,责成手下弄清楚状况,折老太君总算不哭了,老太太就坐在宫里,闭目养神,哪也不去,不给个说法,还就不走了,弄得赵祯一点法儿也没有。

    好在殿前司的效率很高,没用多长时间,把情况梳理好了。

    当赵祯看到了结果,也吓了一跳,简直怒不可遏!

    “好大的狗胆,他们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赵祯的确怒了,折老太君挑起了眼皮,淡淡说道:“官家,怀玉那个孩子忠义,遭了冤屈,打掉了牙,和着血咽到肚子里,朝廷有事,还提着脑袋拼命!杨家无愧朝廷!”

    老太太说完,也不停留,让孙媳妇搀着自己,离开了宫中……赵祯脸上阴晴不定,看来必须有人承担罪责了。

第93章 实话不好听

    从宫里回来,折老太君刚到自己的屋子,眼前一黑,昏了过去。可把穆桂英吓坏了,急忙扶着老太太躺下,让人取来参汤,一勺一勺喂给老太太。

    过了好半天,折老太君惨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红润。

    穆桂英含着眼泪,悲从中来。

    “奶奶,都是孩儿们不肖,让老人家替我们受苦了。”

    老太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伸出枯瘦的手擦了擦孙媳妇的眼泪。

    “傻孩子,奶奶都快一百岁的人了,死不死的没关系。想不到啊,怀玉那孩子还有些血气,是个顶门立户的汉子。老身只能推他一把,往后的路还要他自己走,谁也帮不了他……”折老太君太虚弱了,只说了几句话,又昏睡过去……

    都说老将出马,一个顶俩,折老太君出面,整个风向不由一转!

    一个百岁老人,一个蒙冤受屈,却忠心报国的猛士,大宋的武夫不缺被冤枉的,可杨怀玉是将门子弟,又捅到了皇帝那里,谁敢让他受委屈。

    曹、王、高、石,在京的将门无不震动,不管是为了将门的尊严,还是念在折老太君的面子上,纷纷行动起来。

    案子不难查,一百多名杨家部曲被陷害关在监狱里,大名府的官吏在干什么,难不CD成了摩尼教的帮凶?

    杨家部曲险些被摩尼教收编,成为造反的急先锋,杨怀玉送礼不成,反被王则拿下……这些龌龊都被忽略了。

    大家伙一致的看法都是杨家被摩尼教陷害,坚贞不屈,忠于朝廷,洗刷冤屈之后,丝毫不怪朝廷,反而忠心耿耿,奋力杀敌,简直就是无怨无悔,最勇猛忠诚的战士。

    将门卯足了劲头儿,制造舆论,向文官试压。

    文官这边也要面子,他们琢磨了一圈,只能把贾昌朝和欧阳修推出来。

    欧阳修慧眼识人,救了杨家将,贾昌朝临危不惧,指挥从容,保住大名府,是最大的功臣。

    好家伙,文武对着吹,就好像是两个争宠的小妾,手段尽出……问题是大家伙都有功劳,那出了叛乱,天都塌了,不用人承担吗?

    自然而然,河北东路转运使郑骧就成了众矢之的。

    首先,转运使总揽一路民政财赋大权,治下数以万计的摩尼教众,他难辞其咎,失察之罪比贾昌朝还严重。

    其次摩尼明教大龙头王则是他的手下,任用匪人,而且还听从王则的建议,把杨家给拿下了,险些丢了性命,陷害忠良的帽子也戴上了。

    再加上出现叛乱之后,郑骧无所作为,恶人先告状,攻讦贾昌朝,行为恶劣,让人鄙夷……无能加上无品,不喷死郑骧,简直对不起言官的职业。

    要知道大宋的言官在期限之内不弹劾大臣,是要罚钱的,为了腰包——呃不,是为了公义,他们也不会放过郑骧。

    光是一个郑骧还不够分量,甚至有人把火烧到了夏悚身上。

    说来讽刺,前些年还被人鄙夷的贾昌朝,转眼成了交口称赞的名臣。

    尤其是他临危不惧,大智大勇,而且主动请罪,有担当,有肩膀,简直和圣人差不多了……这里面当然不乏庆历君子们的功劳,虽然贾昌朝也不是好东西,但是相比之下,老狐狸夏悚更加可恶,好不容易老东西犯了错,无论如何,也要把夏悚拿下。

    汴京酝酿着一场不亚于几年前的大风暴,倒是赵祯,毕竟身为皇帝,心怀天下,知道轻重,当务之急还是平定叛乱。他没急着拿下郑骧,而是任命贾昌朝为尚书仆射,检校太傅,山南东道节度使,判大名府事,兼河北两路经略安抚使……又是个很糟心的官职,简单说宋代几乎没有真正名副其实的宰相,绝大多数的宰相都是以“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身份宰执天下。

    尚书右仆射比起拗口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可要厉害,是正儿八经的右丞相……当然这不意味着贾相公是宰相了,只是名位往上一截。

    至于实际权力,自然也扩大了,河北东路和河北西路同时纳入贾昌朝的名下。两位重臣,只赏了贾昌朝,没有管郑骧,皇帝的意思再明白过去了。

    郑骧的脸皮再厚,也没有留下去的可能了,他只好上书请辞,一心求去,谁也拦不住……除了贾昌朝之外,另外蒙冤最大的杨家也得到了补偿。

    赵祯赐银饰坐轿给折老太君,又加封杨怀玉为殿前司马步军司都虞侯——将门子弟不少,能靠着自己本事拿到官职的不多,杨怀玉一跃成为实权禁军将领,实在是历年少有,堪称将门之中,冉冉升起的新星……奈何,这颗新星一点都不高兴。

    “我要辞官!”杨怀玉闷声道。

    杨九妹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杨怀玉又重复一遍。

    “你想气死我啊!”

    杨九妹豁然站起,指着杨怀玉的头,“脑袋坏掉了,有官不当,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我不配!”杨怀玉不敢看杨九妹,只是低声道:“我算哪门子英雄,被王则耍得和猴子都不如!大丈夫生长在天地之间,功名自己挣,功劳自己立。堂堂七尺男儿,岂能受别人的施舍!”

    杨怀玉终于说出了心里话,他如果算是功臣,王宁安做得更多,还救了他,结果王宁安什么都没得到,说得过去吗?

    自从上次比武,败在了王宁安的手里,杨怀玉心里就有一股子怒气,一心和王宁安别苗头,如果接受了都虞侯的赏赐,他这辈子都别想在王宁安的面前挺直腰板!

    杨怀玉郑重道:“姑太,往日怀玉多有不肖,我现在想通了,做人做事,就要顶天立地,就要问心无愧!我是杨无敌的后人,我有三尺剑,有掌中枪,想要功名富贵,我大可以凭着本事立功。”

    “傻孩子,哪有那么简单啊!”杨九妹摇摇头,苦笑道:“我大宋百万军汉,想出人头地有多难!你有志气我高兴,可是唾手可得的官职……”

    “不必说了!”

    杨怀玉突然脸色一沉,冷冷道:“得之吾幸,失之吾命。只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我杨怀玉不会比别人差!”

    说完,这小子一扭头,就往外面走,刚一开门,却发现一个人正满脸笑容,站在门口。

    “是你?”杨怀玉充满了警惕。

    王宁安呵呵了两声,“我是过来道喜,顺便讨一杯酒喝。”

    “哼!你是来看笑话的!”杨怀玉还想多说,杨九妹欣喜道:“宁安,你快进来,帮着我,劝劝这头犟牛!”

    王宁安淡淡一笑,“我可劝不了杨世兄,他一心要做英雄豪杰,一心直来直去,我这一肚子的东西,他看不上。”

    杨怀玉咬了咬牙,“王宁安,你不用冷嘲热讽,我承认之前看不起你们,但是我杨怀玉和以往不一样了!”

    “是吗?”王宁安翘着二郎腿,讥诮道:“我是一点没看出来,只是感觉杨世兄比以往更加幼稚了!”

    “你说什么?”杨怀玉怒目而视,手按在了剑柄上,这一次他可不会被王宁安的拔剑术给算计了……

    “难道不是吗?你以为这个都虞侯是自己挣的吗?”

    杨怀玉一愣,“难道不是?”

    “哈哈哈,真是笑话,你立了多大的功劳?是杀了辽寇,还是宰了西夏的狗贼?全都没有,这个官职你家老太君拿命换来的!”

第94章 王良璟的无本生意

    王宁安这家伙实在是讨厌得很,他一句话,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心气都给戳破了。是啊,没有折老太君不顾身体,亲自去找赵祯,哪来的都虞侯!

    还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呢,原来还是那个德行!

    杨怀玉觉得自己变成了孔明灯,怒火熏得鼓鼓的,不停膨胀,燃烧,灰烬……

    “你说得对,我要争口气,就是要靠着我自己,这个官必须辞!”

    “绝对不能辞!”

    “为什么?”杨怀玉怒冲冲质问。

    “为了折老太君!”

    王宁安感叹道:“杨世兄,你是杨家的子孙,这是光荣的事情,没什么丢人的。”

    “当然光荣,我才没觉得丢人呢!”杨怀玉义正词严道。

    “那你就不该闹别扭。”王宁安语重心长,“老人家疼惜你,不顾一切想要扶你一把,总不能不知好歹吧?你该做的是增长本事,让自己胜任职位,而不是耍小性,让老人家伤心。”

    杨怀玉张了张嘴,坦白讲,他觉得王宁安的话有道理,可是这种来路不正的官职,总是难以释怀……

    “祖先的荣耀既是光环,也是枷锁,既是助力,也是羁绊。正所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关键是杨世兄怎么看。”

    “我该怎么看?”杨怀玉傻乎乎问道。

    “没有家族助力,断然得不到官职,反过来,你又要撑起庞大的家业,扛起沉重的负担,光耀门楣……总而言之,这就是命!纠结那些无法改变的东西,不如关心一些更实际的。”

    “比如?”

    “平叛!”

    王宁安笑呵呵道:“王则那家伙命大,他从大名府逃出去了,如今窃据州县,听说要自立为王。拿出你的本事吧,只要不断立功,没有人敢乱嚼舌头根子,老太君也会欣慰的。”

    ……

    有些人是幸运的,从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不用担心衣食住行,财富、地位、美女,什么都唾手可得,就好像杨怀玉一样,年少多金,汴京的莺莺燕燕环绕,一度以为拥有了整个世界。

    到了沧州之后,他却发现了另外一种活法儿,努力拼搏,白手起家,自强不息,与其说他瞧不起王家,不如说他嫉妒,没错,就是嫉妒!

    当他被王则狠狠涮了一回,杨怀玉对自己往日的作为,只剩下强烈的鄙夷,纨绔、无能、乖张、不懂事,十足的笨蛋,饭桶,没了老祖宗的庇护,什么都不是。

    矫枉过正,杨怀玉一下子走到了另一个极端,他甚至觉得自己是家族的耻辱,不想接受任何家族的恩惠,就像王家一样,什么都光明正大,什么都靠自己。

    可是这个傻瓜哪里知道,王家快速崛起,光明正大的手段有,但真正管用的只有三个字:抱大腿!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没有贵人提携,哪有风光无限。

    杨怀玉放着好好的家族势力不想利用,王宁安简直想给他两个嘴巴子。

    这哥俩纯粹是一山看着一山高,光瞧见贼吃肉,没瞧见贼挨打。

    沉吟了许久,杨怀玉突然站起身,抓着王宁安的胳膊,把他拉到了院子里,退后两步,没等王宁安反应过来,他的肩头微微一动,长长的佩剑就出来了,瞬间宝剑压在了王宁安的肩头。

    “怀玉,你疯了!”

    杨九妹冲出来,厉声大叫,吓得不轻。

    杨怀玉突然收回宝剑,放声大笑,“你小子嘴皮子的功夫,比起手上的本事强多了!上次本少爷大意了,不然本少爷才不会输给你!”

    “废话!”

    王宁安气得直翻白眼,“你幼稚不,我练拔剑术,就是知道自己没学武的天赋,练点保命的本事,赢了我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杨怀玉自信看着他突然捧腹大笑,笑得比刚才还开心。

    “别自欺欺人了,你是个骄傲的人,心里头不想输给任何人,特别是一个纨绔子弟!你一定会费尽心思,好好练功。我真想看着你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浑身臭汗的狼狈样儿!”杨怀玉大喇喇嘲讽着,满腔的羡慕嫉妒恨都消失了,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

    “你再怎么练功也没用,我比你大,而且没有乱糟糟的事情,你练一个时辰,我练两个时辰,你练两个,我练四个!总而言之,我杨怀玉的功夫不会输给你的!”

    说完之后,杨怀玉十分没品地仰天大笑,一溜烟儿跑出来院子,留下气鼓鼓的王宁安,还有哭笑不得的杨九妹。

    ……

    打开了心结的杨怀玉开朗多了,他调集杨家部曲,经过简短修整,立刻投入了剿匪之中。

    王则抢占大名府的计划被破坏了,他带着残渣余孽逃了出去。

    摩尼明教积攒了十几年的力量,还真是不能小觑,王则逃回了老家涿州,立刻拉拢起来两三万人,还建立一个安阳帝国,登基称帝,自号安阳武烈皇帝,大封功臣,还弄了三宫六院,弄得挺齐备的。

    只是土贼就是土贼,什么武烈皇帝,那是驾崩之后,才有的谥号,哪有活人给自己安个死人名号?

    王则的起事闹到了这个地步,朝廷再也没法容忍下去。

    贾昌朝立刻调集重兵围剿,杨怀玉和王良璟都作为平叛的先锋,立刻出击。王宁安想跟着老爹去战场看看,可是王良璟生怕儿子有闪失,把他留在了大名府。

    只是后来王宁安从梁大刚的嘴里知道了老爹的真正打算,他不是担心儿子会有危险,而是生怕有儿子在身边,有些事情不好做……

    杀!

    王良璟对付摩尼明教只有这一条,他的骑兵虽然只有一百人,但是武装到了牙齿,人披着铠甲,马也有甲胄保护,箭射在上面就跟蚊子叮了一下。

    铁骑所过之处,势如破竹,摩尼教徒根本来不及阻挡,就被打得落花流水,俘虏多到懒得抓捕,只能让他们蹲在路旁,等候其他士兵处置。

    到了最后,摩尼教的人根本不敢和王良璟对撞,闻到了风声,就吓得落荒而逃,王良璟没有丝毫的失落,相反,他露出了真正的獠牙!

    王家底子薄,养的兵越来越多,沉重的负担压在肩头,不多弄点钱,简直对不起天赐良机。

    王良璟把矛头对准了地方的士绅地主,他事先派人打听,凡是名声不太好,又没有在朝为官的,他都不放过。

    一顶通匪的帽子扣下去,大军直接杀进去。

    老百姓已经穷困无比,除了身上褴褛的衣衫,别无长物,可是地主士绅的家中,粮囤装满了粮食,钱库装满了铜板,肥的流油。

    王良璟把弄到的粮食和铜板都分给灾民,自己只拿走骡马耕牛,还有金银细软,贵重之物。

    还真别说,这种颇有梁山好汉的作风,竟然得到了穷苦百姓的拥护。

    好多人主动跑到王良璟的军中,告诉他哪里的地主通匪,王良璟的人马就冲过去。有时候甚至不用他们动手,只要在后面坐镇,愤怒的百姓聚集起来,成百上千人,呼喊着冲进去,昔日懦弱的百姓,此刻都变成了凶狠的战士。

    他们杀进地主的城堡,把财物粮食全都搬走,一粒米也不剩下……前后不到半个月,就捣毁了二十几处地主的庄园。

    老百姓搬走的东西不说,王良璟就弄到了各种金银首饰,折合铜钱八万贯,另有耕牛150头,骡马200匹,还有五百多青壮嚷嚷着,要誓死追随王家……

第95章 赈灾妙法

    “抢劫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背着我干嘛!”

    王宁安自言自语着,他也觉得眼下是发横财的好机会。放在平时,别说抢掠财物,就算稍有异动,都会有言官找你的麻烦。

    可如今不一样,洪水冲走了一切规矩和秩序,摩尼教作乱,让谁都有了嫌疑。

    兵就是匪,匪就是兵。

    这句话同样适用大宋朝,天雄军、永静军、安利军,各支人马都在趁机大捞特捞,王良璟的作为很不起眼,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谁也想不到,贾昌朝竟然派人把王宁安叫了过来,一见面就沉着脸,怒气冲冲,敲着桌子上的一摞状纸。

    “瞧瞧,瞧瞧啊!都是告令尊的,老夫煞费苦心,把令尊调过来,是让你们立功,不是给老夫惹麻烦,你说,让老夫怎么帮你们!”

    换成心理素质差的,被贾昌朝这么一吼,就会立刻纳头便拜,请求相公庇护,王宁安到底不是普通人,而且贾昌朝声音很大,脸色却不难看,明显是虚张声势。

    “那好啊,贾相公觉得不妥当,就把家父抓起来,我也陪着他蹲大牢。”王宁安满不在乎道。

    贾昌朝气得内伤,他就没见过这么有恃无恐的人。

    “臭小子,你别以为老夫不敢动你,我劝你最好怕一怕!”

    “我还怕两怕!”王宁安不无鄙夷道:“贾相公,要是没有别的事情,小子还要回去背书,告辞!”

    起身要走,贾昌朝真的怒了。

    “你给我站住。”

    他走到了王宁安的面前,突然唉声叹气。

    “宁安,非是老夫和你过不去,你要懂得规矩。”贾昌朝语重心长道。

    “什么规矩?”王宁安不解其意。

    “和你明说了,历来平乱,自然要奖励有功之臣,朝廷虽然不吝赏赐,可毕竟杯水车薪,远水不解近渴。惩处一下反贼也是可以的,只是……”贾昌朝犹豫一阵,才说道:“这个规矩,你懂吧?”

    王宁安迟愣一下,怪叫道:“不会是见面分一半吧?那是江湖的规矩,什么时候贾相公成了山大王了?”

    “别胡说!”

    贾昌朝点着王宁安的脑门,“你小子别张狂啊,虽然你帮了老夫,但是老夫统帅千军万马,必须要一碗水端平,不然老夫没法统御部下,你明白吧?”

    “明白。”王宁安闷声道:“就是索贿呗?是三七,还是四六?”

    “老夫六成,你们留四成!”贾昌朝倒是直接,要了大头儿,还理直气壮,“别不高兴啊,其他各军都交了七成。”

    重文轻武可不是一句空话,武将离不开文官的庇护,哪怕打赢了,也要好好孝敬文官,即便如此,还有随时成为弃子的风险。

    王宁安是又气又恨,却又无奈,风气如此,一个人如何能逆天。

    可把钱都给了贾昌朝,不是白忙活一场吗?真是气死人啊!

    见王宁安陷入了进退两难,贾昌朝满心得意,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也和欧阳修一样,看王宁安出糗,心里十分舒坦,跟喝了藿香正气水似的……

    “二郎,有功必赏,有过不饶。令尊剿匪有功,老夫奖励他五万贯军饷,还有驮马一百匹,盐茶糖醋若干,资助你们练兵。”

    贾昌朝很大方,这些东西加起来,也差不多6万贯以上,等于是把刚刚收上去的钱,又赐给了王家。

    老东西这是干什么?耍弄人吗?

    王宁安眼珠转了转,瞬间明白了。

    “这就叫刚柔并济,恩威并施,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窃主上之威福,玩弄朝廷法度,拉帮结派,结党营私,我说的没错吧?”

    贾昌朝黑着脸道:“王二郎,别说的那么难听,老夫从来都是光明磊落。”

    “是光明磊落不要脸!”

    王宁安背过身,一语不发……

    贾昌朝反倒心情大好,他也就是敲打王宁安而已,并没有真正想撕破脸皮。更何况王宁安帮他设计,不但躲过危局,还声望大涨,顺道把夏悚给坑了。

    经此一役,王宁安既非同小可,不是等闲之辈。贾昌朝见过太多的神童,他不会因为年纪就小觑王宁安。

    “王二郎,事情还可以商量,你先看看这个。”

    贾相公将一份扎子递给了王宁安,王宁安将信将疑,展开观看,嚯,竟然是一份治理水患的奏疏……王宁安看了一会儿,渐渐入迷了,贾昌朝还是有干货的!

    当初欧阳修就和王宁安提过黄河水患的事情,只是没来及拿出方略,商胡口就决堤了。闲暇的时候,王宁安也想过如何应付黄河的问题。

    经过黄土高原,黄河七沙三水,到了舒缓的平原,流速降低,泥沙淤积,以致河床抬高,形成地上悬河,脆弱的河堤一旦崩塌,后果就不堪设想。

    按理说最好的办法就是束水冲沙,利用水的流速,带走泥沙……只是如今黄河决堤之后,已经不可行了。

    欧阳修提到过,黄河下游的泥沙淤积,使得河床抬高,上千里的河道,高度几乎一致,河水失去冲力,机械照搬束水冲沙,只会到处决堤,不可收拾。

    当务之急就是重新规划出一条河道,顺着水势,把黄河水疏导入海。

    贾昌朝提出了“以河工代赈灾”的主张。

    简言之,就是利用水灾造成的百万难民,选拔青壮,让他们修筑河工,规划出一条合适的河道,把滔滔的黄河水送入渤海……

    “二郎觉得老夫之法如何?”

    “很不错,相公用心了。”王宁安随口说道。

    贾昌朝抓着胡须,眯缝起眼睛,夏悚已经失分了,如果再把治河的事情做好,他贾相公立刻能杀回京城,接替枢密使的职位。

    几十年的历练,贾昌朝觉得自己能做到宠辱不惊,可是真正事到临头,却没法淡定下去。

    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王宁安这小子鬼主意一大堆,让他帮忙参详说不定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这里面可有疏漏?”贾昌朝笑道:“老夫是一片赤诚,还请二郎不要藏着掖着。”

    王宁安冷笑了一声,“我爹缴获的东西全都是我们的,答应的赏赐一点不能少!”

    “真是个贪心的小子,罢了,你只要提出有价值的建议,老夫会考虑的。”

    王宁安深吸口气,“贾相公,以灾民修河,固然是好办法,可是不能压榨太狠,要给百姓活路,给付工钱,支持他们养活家人,重建家园,只有如此,才能完美无缺,给相公积攒足够的资本。”

    “嗯,你说的有理,可是工钱开支太大,朝廷拿不出来怎么办?”

    “不难,黄河故道!”王宁安让贾昌朝找来一副地图,这一次黄河从商胡口向北,原本向东的河道干涸大半。

    “黄河故道有肥沃的土地,最适合耕种,保守估计,也能开发出二百万亩的田地,且这些土地本是无主的。如果能以适当价格出售黄河故道的田产,换来的钱款专款专用,足够治河的前期款项,只要整个工程运转起来,朝廷一定会刮目相看的。”

    贾昌朝也是发愁钱的问题,他估计第一笔启动资金就要五百万贯,河北能拿出一百万贯,朝廷最多也就出两百万贯,还有一小半的缺口。谁能想得到,荒废的黄河故道竟然是个摇钱树!

    你说明明摆在那里,怎么就想不到!

    “二郎果然不凡,倘若朝廷准了老夫所请,二郎真是居功至伟啊!”贾昌朝由衷赞叹,仿佛枢密使的宝座向他招手了。

第96章 专业和上意

    十分难得,贾昌朝和欧阳修居然凑到了一起,上次两个人当众对弈,那是安定军心,是演戏,这一次两个人却是真心的,至少是有相同的目的。

    欧阳修有心治理黄河,贾昌朝也想靠着治河立功,两个人一拍即合。

    “我准备征用一百万民夫,分三年的时间,将黄河水导引入海。同时在河道两岸,建立泄洪渠,既可防洪,又能抗旱,至少能养活沿河百万生灵啊!”

    贾昌朝信心十足介绍着自己的计划。

    欧阳修难得赞同老对手一次,“这么大的工程,非同小可,贾相公可要善待民夫,爱惜民力,尤其是修好的河堤不能再出问题。”老夫子说着,突然想起,“对了,前不久王二郎和我提到过,他说针对泥沙淤积,可以采用束水冲沙法,如此就能减少泥沙淤积,延长河道的使用时间。”

    “哎呦,这是个好办法啊!”

    贾昌朝大喜过望,如果主持修筑的河道,不但解决水患,还能几十年不出问题,他贾昌朝不但能重回朝廷,甚至能名标青史,万古流芳。

    贾相公立刻派人去请王宁安,要好好问问他,还有什么好办法没说出来!

    手下人派了出去,前脚刚离开帅府,后脚就有人赶到,将一封信交给了贾昌朝。等到王宁安赶来,只看到两张大黑脸,都跟包拯附体似的。

    欧阳修唉声叹气,贾昌朝怒不可遏。

    “简直岂有此理!”贾相公拍着桌子,巴掌都红了,“夏竦就是个小人,他眼睛里还有没有朝廷,还有没有天下苍生!”

    王宁安听得直反胃,心说贾昌朝也是好本事,明明自己也不怎么样,偏偏还能义正词严。

    “贾相公,让小子过来,不会是听你抱怨吧!”

    贾昌朝怒气不息,把信摆在了桌子上,示意王宁安观看,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王宁安也愣住了,贾昌朝的救灾治河方略很不错,至少王宁安找不出太多的漏洞,可为何在廷议的时候,竟然给否决了!

    书信上面说夏竦反对,其他几位相公也都不怎么说话,赵祯最后竟然信了夏竦的话,不是夏竦失分严重,都要下台了吗!怎么还一呼百应,皇帝都言听计从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宁安满心疑惑,他仔细看着,终于发现了蛛丝马迹,信的后面提到廷议结果,是要让黄河回归横陇故道。

    “这是胡来!”

    欧阳修摇着头,他下过功夫,知道原本的黄河故道历经近千年,淤积非常严重,商胡口以下,几乎一马平川,没有落差。黄河水流速下降,还分成许多股,冲击出巨大的河口三角洲,邻近入海口的州县百姓苦不堪言。

    而且许多官吏都曾经测量过,故道高仰,北流就下。

    简单说就是新形成的河道地势低洼,适应自然,贾昌朝主张修筑堤坝,巩固北流,导水入海,是顺天应人,最好的选择。否则欧阳修也不会捐弃前嫌,跟老冤家站在一起。

    问题是他们非常专业正确的主张,竟然被朝廷给推翻了,他们到底想的什么?

    欧阳修山羊胡子撅起,怒道:“富弼,韩琦,他们在想什么,夏竦胡来,他们就不知道阻止吗?”

    显然,他对老战友也不满了。

    贾昌朝抓着胡须,思量半天,渐渐的有了些想法。

    突然他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醉翁,真想不到啊,当年为国为民的诸君子竟然也变了,变成和夏竦一样的小人!呃不,是比夏竦还可恶的伪君子!”

    “你休要血口喷人!”欧阳修怒斥。

    贾昌朝轻蔑道:“难道不是吗?醉翁,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不阻挠,朝廷又为什么要坚持回归横陇故道?”

    欧阳修很好奇,王宁安更好奇。

    贾昌朝找出了一张地图,指了指新形成的北流,还有横陇故道的位置,王宁安用心观看,突然眉头皱起,大惊失色。

    他总算明白了缘由,而且他也想起了历史上北宋王朝曾经三次试图用人力,将黄河逼回横陇故道,结果三次惨遭失败,靡费巨资不说,还让几百万民众处在水患的威胁之下,整个河北元气大伤,后来金兵崛起,北方防线土崩瓦解,与黄河水患也有不小的关系……

    一切的根源其实还在燕云十六州上面,失去了燕云十六州,就失去了北方天险,中原的门户开放,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当年赵大想要迁都,结果他死后也就没人提起,汴京城绝对是历代都城当中,最危险的,没有之一!

    赵宋的皇帝只能靠着不断增加军队,来维持信心。可是随着财政压力巨大,军队素质下降,连武力也不靠谱,黄河天险就显得尤为重要。

    数千年的历史,长江尚且不能阻隔南北,更遑论黄河。可是北宋的统治者眼中,有天险就比没有好。

    横陇故道笔直向东,正好挡在了汴京的北边,当年萧太后猛攻澶州,就是靠着黄河天险,大宋的君臣才撑了下来,逼退辽兵,签下了澶渊之盟。从此之后,大宋的君臣对黄河的依赖更加强烈。

    这一次商胡口决堤,黄河突然转变方向,向北流去,在沧州一段,更是汇入了宋辽的界河。众所周知,黄河是结冰的,越是往北,结冰的时期就越长。

    改道之后的黄河,会大面积结冰,辽国骑兵南下,如入无人之境,只要突破白沟河,能直接杀到汴京,中间再也没有大河高山的阻拦。

    试问,大宋的君臣能不怕吗?

    而且澶渊之盟明确规定,北宋不许在边境修筑城池堡垒,如果没有这一条规定,以北宋的财力,绝对会建成一道恐怖的长城,三里一台,五里一堡,烽火狼烟,遥相呼应……即便是不许建城,大宋君臣一样有办法。

    他们在宋辽边境挖筑池塘,引水成泊,构成了一连串星罗棋布的水域沼泽,试图阻挡辽国的骑兵。

    黄河改道之后,泥沙淤积,辛苦建立的防线也会被淤积平了,失去作用。

    说到这里,恐怕都明白了。

    本来是一道塘泺,一道黄河,共同拱卫京城,抚慰着大宋君臣脆弱的心,现在黄河改道,两条防线同时消失,朝中的相公们,包括皇帝赵祯,就好像被解除了武装的可怜鬼……他们惶惶不可终日,拼命想着恢复故道,重建保命的乌龟壳……

    夏竦看清了皇帝的心思,才能推翻贾昌朝的主张。

    说起来这是个很明白的工程问题,勘察一下河道,测量一下高度,就能知道故道不可恢复。

    可人世间的事情,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各派党争混杂其中,就没法就事论事,以富弼和韩琦的智商,不会想不明白,可是他们乐得装糊涂、看热闹,夏竦主张恢复横陇故道,很难成功,就让老家伙倒霉。至于贾昌朝,他的主张虽然对,但是我们没必要帮着仇人,索性就把嘴巴闭上,坐山观虎斗!

    贾昌朝痛骂他们,是有道理的。欧阳修浑身剧烈抖动,气得嘴唇铁青,当初一起为了推动变法,不惜性命的战友消失了,都变成了一群事故算计的官僚!

    “该骂,真是该骂!”

第97章 王宁安的想法

    一道黑影,潜入了王宁安的书房,他手里的三尺剑突然拔出,直接压在了王宁安的肩头。

    “你也二十来岁的人了,能不能成熟一点?”王宁安无奈说道,杨怀玉得意收回了宝剑,自从被王宁安的拔剑术算计了,他就喜欢报复。

    “你的肩头动了。”杨怀玉道。

    “那又如何?”

    “证明你怕了。”

    “呸,我会怕你?”王宁安大声叫道。

    杨怀玉突然嘿嘿一笑,“就算你不怕,也说明你的警惕性不如前几天了。”杨怀玉得意洋洋,坐在了王宁安的对面,“前几天,你早就知道是我,肩头根本不会颤抖,所以,你有心事!”

    让一个莽夫加纨绔戳中了心思,王宁安很憋屈,可又无奈,的确这些天他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算你对了,又能怎么样?”王宁安耍无赖道。

    杨怀玉笑得更灿烂了,“二郎,不久之前,你教训我,说我不该放着好好的家族助力不用,耍小孩性子。算你对了,我听进去了。不过今天,我也想把这话送给你。”

    “什么意思?”王宁安怒气冲冲道:“莫名其妙!”

    杨怀玉也不搭理气鼓鼓的王宁安,他变戏法一样,弄出了两大碗面条,上面放着厚厚一层五花肉,还点缀着香葱香菜。

    “我请客,凉了就不好吃。”

    说完,他闷着头,夹起一块肥肉,一脸陶醉,入口即化,真是好东西。吃一大口面条,吸溜几口汤,脑门上浸出细腻的汗水,真爽快啊!

    杨怀玉一抬头,看到王宁安端着碗没动,不解道:“怎么不吃?”

    王宁安突然有种荒谬的感觉,“我说杨世兄,你变得未免太快了吧?小弟可真不适应。”

    “慢慢你就会适应的。”杨怀玉含混不清道:“灾年能吃碗烂肉面就不错了,等以后你去汴京,我再请你去樊楼,吃天下最好的菜,玩天下最漂亮的姑娘。”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王宁安狠狠夹了一筷子,大口咬下去,仿佛在咬杨怀玉的肉。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小子还是纨绔德行……

    吃完了面条,杨怀玉离开了大名府。

    七天前,官军冲进了涿州,将王则给俘虏了。

    这位只做了一个月的皇帝梦,就成为朝廷阶下囚。

    大宋朝廷对待造反从来不客气,王则被凌迟处死,家人也都杀得干干净净,足足割了三天,王宁安没有去看,杨怀玉从头欣赏到尾。当王则咽气的时候,杨怀玉突然觉得心里的阴云突然散开了。

    眼前的骨头架子是自己的仇人,可也是恩人,没有他,绝对不会有全新的杨怀玉。为了感激他的恩情,杨怀玉决定让人把王则的骨头架子碾成碎末,扔到河里喂鱼……

    大宋的宽容,从来都是给读书人,这里是读书人的天堂,至于其他人,虽然不至于是地狱,但是也绝好不到哪里去。

    杨怀玉回京了,他的话却在王宁安耳边不断回响。

    丫丫的,那个混球说的还有几分道理。

    自己责备他该拿的不知道拿,是个傻瓜,自己呢?不该自己管的事情,却拼命烦恼,一样不聪明。

    回归横陇故道,夏悚坚持,赵祯支持,满朝的文臣,或是支持,或是默许,已经势不可挡……

    欧阳修和贾昌朝都不愿意,可是他们也拿不出办法。王宁安挖空心思,想过无数的点子,正的,斜的,光明正大的,卑鄙下作的——可没有一个是靠谱儿的!

    说到底,不过是一个都头之子,因缘巧合,手上有些筹码,能影响一些人物,仅此而已。

    治河那是军国大事,决策权力只在少数几个人手里,连贾相公都束手无策,徒呼奈何。

    还真以为自己是上帝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无论什么事情都能干成?

    简直是笑话!

    更可笑的是连杨怀玉都看清楚的事,自己还傻乎乎的不自知,实在是太丢人了。

    想通的王宁安,许多天来,第一次三更之前睡了,他睡得无比香甜,直到第二天中午才爬了起来。

    没有迟疑,打点行囊,带上部曲,从大名府离开,直奔老家而去。

    走到了半路,正好碰上剿杀摩尼教回来的老爹,庞大的马车队,带着许多的好东西,父子汇合,一路上,王宁安十分乐天,可是王良璟总是觉得儿子有些不对劲儿……趁着吃饭的当口,王良璟把儿子抓到了一旁。

    “你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说贾相公找你,是不是我,我惹祸了……”虽然主动说自己错了,很没面子,为了让儿子正常一点,王良璟也顾不得了。

    王宁安咧嘴一笑,“抢点东西就抢了,贾昌朝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和我们闹翻的,倒是你们,没有什么损失吧?”

    “没有!”

    王良璟得意告诉儿子,洪水之下,好些地主的庄园都被水泡了,围墙垮塌,不堪一击。他们又武装到了牙齿,几乎没有遇到过什么像样的抵抗。

    都说大宋是士人的天下,也仅限于那些名满天下,又中过进士,身居高位的,普通的士绅地主也就比寻常人强一些。

    每一次平叛,都会有许多地主受到冲击,最多事后朝廷杀几个倒霉蛋平息民怨,至于真正的大头儿,一部分落到军头儿的腰包里,更多的要送给文官,这是个奇怪而畸形的利益链条。

    就好像任何事物都有两个面一样,繁花似锦,文治兴盛的大宋,也有黑暗的一面,而且黑暗还不止一面!

    “爹,假如明知道一件事是错的,却没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发生,那种滋味,你懂吧?”

    “我?”

    王良璟迟疑一下,他突然抓起了马槊,沉甸甸的兵器,扔到了王宁安的手里。

    “你拿着上举一百次,爹就告诉你。”

    王宁安乖乖听从老爹的话,做了一百个上举,王良璟又示意他继续做,一直做了三百个,王宁安的胳膊几乎都断了,脑门上都是汗水,气喘吁吁,说不出话来。

    王良璟抓着马槊,放声大笑。

    “这回好了,你小子没精力胡思乱想了!”

    面对老爹得意的背影,王宁安只剩下喘气,翻白眼,碰到这么个爹,也真是倒霉!

    不过冒了一身汗,王宁安真的轻快起来,与其浪费精力去做注定没法成功的事情,不如想想眼前,该怎么把王家发展壮大,积蓄足够的力量,才能说话有分量……天边的云彩,还不如手里的狗尾巴草实在。

    离着沧州越来越近,竟有一队人马,跑到了他们的前面,为首的老者正是欧阳修。

    “醉翁,你这是?”

    “唉,老夫已经上书,告老还乡,这是过来接发儿的。”

    告老?

    开什么玩笑,老夫子貌似还不到五十,身强体健,再干一二十年没问题,莫非……王宁安迟疑道:“朝廷执意要回河吗?”

    “嗯,夏竦上书了,要挖一条六塔河,把黄河水导引回故道。”欧阳修深深吸口气,“老夫无能,愧对百姓,只有回家。”

    “别啊!”

    王宁安的眼珠快速转动,他可不想放走欧阳修,这位老先生的影响力实在是太大了,“醉翁,晚生有个想法。”

    “讲!”

    “这一次的回河之争,其实很简单……只是朝廷之中,唯有官僚,没有专业,堂堂宰辅,不通水利,不懂地理,只知道闭门造车,党同伐异……这也是我华夏千年来教育的大弊病,醉翁身负天下之望,就没有想法扭转吗?”

第98章 前所未有的学校

    外行领导内行,政治代替专业,一意媚上……这些官场弊病,在回河之争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醉翁,朝堂衮衮诸公,无不是孔孟门徒,学的是儒家教化,诗词歌赋,文学造诣,冠绝历代。可是孔老夫子没有告诉人们如何治河,孟老夫子也没有教给后人理财,至于天文、历法、算术、测绘、地理、工程……更是一点没有,光是会做人,就能做好官吗?光是品行高洁,就能富国裕民吗?”

    “先秦时候,儒家弟子尚且学习六艺,汉唐的诗人儒者,无不能提三尺剑,为国戍边,征战沙场。到了大宋,承平百年,文恬武嬉,儒者皓首穷经,再也不能仗剑杀人,更舍不得亲力亲为,只知道闭门造车,坐井观天。假如朝堂之上,能有一半的大臣肯沿着黄河走一走,肯拿起尺子,测量河道落差,肯观察水势情况,就断然不会支持恢复故道这种荒唐的主张!”

    王宁安沉重说道:“醉翁,晚生不敢诋毁儒家经学,但是晚生以为光靠着经义,远远不够,朝廷需要方方面面的专业人才,海纳百川,有容乃大。醉翁应当把这副担子挑起来,替大宋培养真正有用的人才,晚生不才,愿意倾尽全力,辅助先生,不管用钱,还是用人,晚生都竭尽所能!”

    听完了王宁安的长篇大论,欧阳修震惊了。

    王宁安给了他一个全新的角度。

    以往欧阳修总是认为夏悚等人主张回河,是私心作祟,不顾苍生黎民,是小人,是奸佞……至于富弼和韩琦,他们没有仗义执言,没有劝谏皇帝,就是逢君之恶,失去了风骨,十分可恶!

    正因为失望,欧阳修才想辞官不做,不和他们同流合污。

    可是王宁安的一番话,让欧阳修有了更多的思考。

    自从科举制确立以来,以文章经义选官,只要学问好,就能牧守一方,宰执天下,这并没有错,可是光有会写文章的人成吗?

    儒家子弟总是宣扬一窍通百窍通,懂了圣贤之道,学会了最高深的学问,其他的东西还不是手到擒来,轻而易举。

    欧阳修曾经深信不疑,可是这些日子以来,根深蒂固的观念彻底动摇了。

    王则叛乱,面对成千上万的人马,他束手无策,面对黄河改道,他几次上书,却石沉大海,一点用处没有。

    圣人之学,说到底是教人做人,做官的。

    唯独没有教人做事!做实事!

    官员想的是利害得失,想的是头上的帽子,屁股下面的位置,就拿富弼和韩琦来说,几年之前,他们是庆历新政的干将,不计得失,一心为国……经过了挫折之后,他们锋芒收敛,变得温文儒雅,举止有度,堪称标准的宰辅。

    回河之争,他们不再以苍生为念,失败了又如何,反正有夏悚顶着,成功了也不过是贾昌朝捡便宜……

    天下事坏就坏在了党同伐异上!

    要想治疗痼疾,最好的办法就是专业。

    “醉翁,其实阻止修六塔河并不困难,只要计算出河道落差,还有黄河的水流量,一尺长的脚,总不能穿半尺的鞋吧?之所以困难重重,就是我大宋的士人缺少务实精神,凡是靠着想象,靠着脑袋一热,全凭感性热情,缺少理智思考,又人云亦云,盲目跟随,才会出现一大堆的问题,晚生以为,纠正世风,大力办学,刻不容缓,醉翁以为然否?”

    欧阳修愣了一下,突然老脸通红。

    初到沧州的时候,王宁安就和他辩论过庆历新政,这一次王宁安的话,又点出了更重要的问题。

    当初几位相公不就是为了洗雪西夏之耻,急于富国强兵,上至皇帝,下至百姓,脑袋瓜发热,一股脑抛出一大堆的新政,眉毛胡子一把抓,结果草草收场……假使当年能仔细研究推敲,真正去走访百姓,下功夫研究,提出的策略更加合适,庆历新政没准就能推行,大宋说不定就会中兴……

    想到这里,欧阳修越发觉得王宁安的提议太好了。

    办学!

    办一所前所未有的学堂!

    不光教给学生圣人微言大义,还要教给他们天文历法、兵书战策、算学医学,总之一切有用的学问,全都能学到!

    欧阳修像是疯了一样,喃喃自语,脸上冒着红光,眼睛越来越亮,激动得浑身颤抖,他终于想通了,困扰了多年的心结打开了。

    台上三分钟,台下十年功。

    庆历新政就是个不成熟的早产儿,夭折难免。

    要想救国救民,就要从教化开始,从培养人才开始……王宁安这小子真是个鬼才,他给自己点名了方向啊!

    欧阳修抓着山羊胡,老脸笑成了菊花。

    ……

    “成了!”

    王宁安同样笑得开心灿烂,在黄河决堤之前,他就忽悠欧阳修,希望老先生在沧州办学。

    他要发展生意,练兵赚钱,不管哪一样,都离不开识字的人才。偏偏沧州又是文化的沙漠,缺少鸿儒,倘若欧阳修能够在沧州办学,老先生的旗号打起来,势必天下人才,云集沧州,做梦都能笑醒了。

    自从朝廷坚持回河,王宁安那点可怜的报国之心都烟消云散了,他给欧阳修说得这一套,完全就是画饼充饥。

    一个书院,能改变大宋最好,不能改变,也没啥损失,关键是给王家的事业培养足够的人才。

    可怜的醉翁还迷迷糊糊,没有看透王宁安的险恶用心,反而乐颠颠成了王家的打工仔。

    老夫子别提多勤奋了,到了沧州,连儿子都没看,直接去了城隍庙。

    这一块地还挺有说头,当初是崔钰捐给包拯的,后来王宁安弄到手,想用来办学,只是欧阳修走了一圈,不停摇头。

    “太小了,太小了。既然要教授各种学问,至少要有个观星台,还要有跑马场,农桑水利,一样不能少。”老夫子嘿嘿笑着,“王二郎,你不是要全力资助老夫吗,我说的能做到吗?”

    “能!”

    王宁安咬着后槽牙说道:“醉翁,我把学校建起来,讲师可要靠你才行。”

    “没问题,这点人老夫还是能请来的。”

    欧阳修大包大揽,可是他往学校的新址一看,顿时惊掉了下巴。

    王宁安选择邻近野狼谷的位置,一共划出了三座山谷,山前有一条两章多宽的溪流,夹在山谷和溪流中间,有差不多一千亩的空地,一眼望不到头。王家的部曲,土塔村的百姓,弓箭社的成员,还有随同王良璟回来的青壮,全都投入。

    先是砍伐光树木杂草,然后铺上混杂的三合土,用石滚子压平,一个足以跑马的空地出来了。

    紧挨着山谷,是一排排的房舍,欧阳修看得眼睛都花了。

    “这是要装多少人啊?”

    “当然是多多益善了。”王宁安笑道:“听说醉翁兴学,谁不过来捧场!已经有三千多人来报名了,就凭先生的号召力,那可比王则强多了,只要登高一呼,天下响应……”

    “你给我闭嘴!”

    欧阳修可懒得听王宁安胡说八道了,汴京太学也不过三千学生,王宁安这小子弄了三千人,是想累死老夫啊!

    二话不说,赶快回去,多写几封书信,赶快求援,来的是越多越好。

    看着欧阳修仓皇的背影,王宁安别提多得意了。

    看以后谁敢小瞧我的部下,王家的部曲都是文坛盟主的弟子,苏大胡子的师兄,倍儿有面子!

第99章 欧阳修的魅力

    村子是从一家或几个人家开始的,如果只有一个姓氏,形成村子的标志往往是祖先祠堂落成的那一刻,有了共同祭祀先人的地方,家族的联系就紧密起来,有什么大事小情,磕碰纠纷,人们先想到的是族老长辈,不是朝廷衙门。

    至于几个人家组成的村子,最重要的建筑却是寺庙,土地公、娘娘庙、城隍爷……庙建起来,大家的心都有了归宿,人也安定下来。

    看一个村子的兴旺与否,从庙里就可以窥见端倪。

    土塔村原本就有一座寺庙,后来被大火烧毁,只剩下光秃秃的塔,富裕起来的村民就想着整修寺庙,聘请高僧,给有烦恼的人们答疑解惑,超度死去的先人,土塔村就可以成为周边村子的中心,享受八方羡慕。

    只是王宁安很不以为然,建庙宇不如建学堂,有了学堂,家家户户的子孙就有了上进之路,下一代人越过越好,才是王道!

    显然,王宁安的主张得到了所有人的拥护。

    周边村镇,弓箭社的汉子,全都过来帮忙,天不亮就上山采石,浑身黝黑肌肉的壮汉,扛着二三百斤的石块,从山上稳稳下来,走十里山路,当石头放在空地的刹那,他们挺起了腰身,露出憨厚的笑容。向四周看看,都会发出赞叹。

    真是太大了!

    在所有人的努力之下,不到三个月,一座可以容纳几千人的学堂已经初具规模。

    不算人工,光是砖瓦木料,各种花费,就有五万贯之多!

    王良璟挠着头,苦兮兮的。

    “我说宁安,这也太多了吧!等先生们过来,束脩花费又是一大笔,爹带回来的钱根本不够用啊!”王良璟压低了声音,“要不,我再去抢点?”

    王宁安吓得趴下,我的爹啊,你可真敢想!

    “能不能抢来,先放在一边。”王宁安叹道:“爹,你知道这些日子有什么人要来吗?”

    王良璟平时除了练功,就是练兵,哪有闲心管别的。那些文人在他的眼里都是大头巾,差不许多。

    见老爹迷茫,王宁安赶快给老爹介绍,心说以后王家可要加一万个小心,弄了这么一帮大爷,等于请了无数只眼睛盯着王家,出一点错,都要倒大霉!

    首先,第一个响应欧阳修的就是老朋友余靖,这位当初就请求欧阳修一起上书,想办法治理黄河,后来黄河决口,他又上书反对回河,结果石沉大海,余靖也不是好脾气,嚷嚷着要辞官,接到了欧阳修的书信,这老倌儿直接跑到沧州来了。

    作为庆历新政的诸公之一,余靖名气不小。只是相比其他人,就逊色不少。

    欧阳修还给老朋友范仲淹写信,光是那一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就足以让老范立地成圣。

    如果范仲淹能来,书院的档次立刻提升无数倍。

    只是可惜,范仲淹身体不适,又做苏州知府,抽不开身,但是即便如此,老范还是鼎力相助,他让次子范纯仁,三子范纯礼加盟书院,两个人虽然年纪不大,可是深得范仲淹真传,学问扎实,非同凡响。

    如果说范仲淹没来,算是一大遗憾,另一位宰相赶来,让欧阳修都大吃一惊。

    这位到来,弄得老夫子提前斋戒沐浴,三日不喝酒,亲自到十里之外迎接。来的就是写出“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的晏殊,晏同叔。

    说起来,当初庆历新政的时候,晏殊身居枢密使,兼集贤殿大学士,本来晏殊是庆历新政当之无愧的领袖,奈何他以神童入仕,经历几十年的宦海浮沉,相对保守,而且他又是富弼的岳父,范仲淹、欧阳修等人都是他推荐的,晏殊只好退居二线,甘当绿叶。

    不过庆历新政失败之后,晏殊依旧没有幸免,被弹劾贬官。先后知颍州、陈州,老宰相心里清楚,再这么下去,非要把他折腾死不可。

    听说欧阳修兴学,晏殊早年也有办学的经验,与其在宦海浪费生命,不如培养几个后生,也好传承学问,光大士林。

    晏殊的到来,使得书院还没开张,就名气扶摇直上,天下震动。

    老欧阳没有闲着,他又请一同推动古文运动的大诗人梅尧臣,这位官职虽然不如晏殊显赫,但是诗才无双,被尊为宋诗的开山祖师,地位岂能小觑!

    不过相比他们,另一个不起眼的人物引起了王宁安的兴趣,准确说是暂时不起眼,在后世那可是名震千古,存在于教科书的顶尖人物!

    那就是苏大胡子的爹,老苏,苏老泉同志!

    众所周知,苏洵二十七岁才开始发奋读书,学问增长飞快,他也曾经几次参加科举,奈何西昆体盛行,文风崇尚华丽空洞,老苏连番应试失败,很是郁闷。后来张方平写信,将苏洵推荐给欧阳修。

    原本的历史上,欧阳修并没有和苏洵勾搭上,直到后来苏洵带着两个杰出的儿子进京,才和欧阳修成为朋友。

    这一回王宁安怂恿欧阳修办学,老欧阳求贤若渴,和苏洵通信之后,一拍即合,刚刚考试失利的苏洵正好来沧州教书散心,也到了沧州。

    苏轼的爹来了,王宁安激动地手足无措。

    乖乖,唐宋八大家,苏家占了爷仨!

    教出两个天才儿子,本身二十七岁发奋读书,学问大得吓人!

    苏老泉绝对是自学的天才,也是教育的天才!

    王宁安都迫不及待想要沾沾老苏的仙气了。

    ……

    就在王宁安抱着小本本,准备到处要签名的时候,另一伙人也凑了上来,他们和那些文人迥异,首先第一拨就是杨九妹。

    她带来了一百五十名杨家悍卒,一见面杨九妹就责备道:“宁安,你小子不地道,要办学怎么能忘了我们?之前你不就讨要马夫,讨要悍卒吗?这回我亲自送来了,你不是主张士子要学马术,学射箭吗?他们可是一等一的,不信就让他们演示一番!”

    杨九妹还是那个火爆的脾气,直接把人带到了演武场。

    看到了这帮武夫,欧阳修气得鼻子都歪了。

    “王二郎,你想干什么?”

    王宁安摊摊手,“醉翁,你老不能不讲理啊,这么多位前辈,名震大宋,个顶个都是宝贝儿,伤了一个,天下人还不把王家的祖坟骂裂了。我请他们过来保护诸公,还有错吗?”

    一番话把欧阳修问住了,杨九妹得意无比,招呼着大家伙,赶快寻找营地,屯扎起来。

    他们刚到,还有一伙人也赶来了,为首的是两个年轻人,一个是国舅爷曹佾,另一个是狄青的儿子狄咏。

    曹佾见到欧阳修,直接拿出了赵祯的手书,他是奉命过来,驻防沧州的。

    “小小的沧州,值得国舅爷亲自驾临吗?”欧阳修不解道。

    曹佾苦笑连声,“醉翁前辈,要是能不来,我也想在樊楼喝酒取乐啊!这不,官家说了,沧州有马场,有酒坊,还有学堂,不容有失,这不把我们俩派过来了。”

    欧阳修不由得瞠目结舌,原来在王宁安的经营之下,沧州地位飞涨,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文武齐备,群贤毕至,三个月的工期,抢在秋收之前,王宁安将学堂修好,就等着招生了。

    只是这么多大人物凑到一起,究竟该听谁的,大家伙都犯了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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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为大宋之崛起而读书

    “永叔年富力强,又是他主持兴学的,山长职位,非永叔莫属。”地位最高的晏殊说话了。

    梅尧臣笑道:“的确永叔最合适不过了。”

    欧阳修犯了难,如果晏殊不来,他当之无愧,可晏殊来了,哪有他的位置……

    “要不这样吧,醉翁担任山长,晏相公出任名誉山长。”

    不用问,这种馊主意一定是王宁安出的。

    晏相公意味深长看了这个年轻人一眼,笑道:“既然东家发话了,就客随主便吧!”

    经过了一番商讨,晏殊出任名誉山长,欧阳修任山长,梅尧臣任副山长,余靖任教育长,本来没有王宁安什么事,谁知道欧阳修提议让他做财务长,得到了大家一致赞同。

    面对着一双双殷切的目光,王宁安简直想骂人,这帮老货简直吃人不吐骨头,什么财务长,摆明了让自己出钱,他们死死吃一口!

    尽管满肚子委屈,可是这些家伙别人花钱都请不来,王宁安只能痛并快乐着。

    把官职分配完了,余靖突然一拍大腿。

    “我说永叔兄,咱们商量了半天,还忘了给书院取名,该叫什么合适?”

    王宁安眨眨眼,急忙站起来,笑道:“我提议叫大学,京城有太学,咱们少一点,叫大学,怎么样?”

    “不怎么样!”

    欧阳修唬着脸,心里说王二郎坏得冒泡,刚刚坑了他一次,立刻就报复回来。新办的学堂,就要和官府的太学叫板,嫌麻烦不够!

    “那叫稷下学宫。”

    这话说出来,不用欧阳修,其他几个老货一起动手了。

    丫的太不要脸了,胆子再大,也不能和先秦诸子圣人相比啊!

    大家直接把王宁安排出在外,有人提议叫沧州书院,晏殊摇头了,堂堂相公,跑到地方书院干什么!

    想来想去,欧阳修闷声道:“要不这样,就叫六艺学堂。”

    “永叔的意思?”晏殊问道。

    “礼、乐、射、御、书、数,这是西周时候,官学确定的六种本事,也是儒门子弟的六种必要修行。自从大宋立国以来,科举大兴,偃武修文,士人专注文章经义,忽略了其他本事,科举出来的人才不通农政、不懂水利、不能理财、不会打仗……虽然有些本事可以当官之后不断历练,但是关乎国计民生,百姓生死存亡,不能随意交给外行,拿老百姓的生死当做儿戏,这也是仆创立学堂的初衷……”

    欧阳修的一番话,语重心长,大家伙频频点头。

    尤其是苏老泉,竟然手舞足蹈,简直说到了心坎里。

    原来他就是不善于奢靡浮华,空洞无物的文字,才惨遭落榜的,欧阳修的主张深和他的想法,而且格局更加庞大,苏老泉觉得真的来对了。

    倒是王宁安,他的心思花花,通过几个人的表情,察言观色,渐渐猜出了端倪。

    不管是余靖,还是晏殊,他们和当道诸公都有些矛盾。

    借着办学的旗号,宣扬他们的理念,和几位相公掰手腕。

    其实也不难理解,没有更深层的考虑,人家才不会屈尊降贵,跑到小小的书院当臭老九!

    王宁安一直捉摸着利用这些人,人家也把算盘打得噼里啪啦。

    到底是谁利用了谁,还真不好说!

    ……

    确立了书院名称,又划分了职务,几位大头巾就准备着开门招生了。

    王宁安脑袋都大了,你们长点心好不,这是三四千人的学校,不是几十人的学堂,哪能没有规矩!

    “醉翁,身为山长,你老觉得书院该怎么划分?”

    “这有何难!”欧阳修曾经协助范仲淹推行兴学令,又创立太学,经验丰富。

    “六艺学堂分为上舍、内舍、外舍,新生入外舍学习,每一个月小测,半年大测,两年期满,成绩好的升入内舍,内舍生成绩优异者,可升入上舍,由我等亲自教导。凡上舍学生,皆由书院提供衣食笔墨。”欧阳修抓着胡须,笑道:“少不得要财务长多想点办法才是。”

    又让小爷出钱!

    王宁安鄙夷地撇撇嘴。

    “醉翁,你老的法子完全是照搬太学,且不说太学生有科举优惠,比如上舍一等可以直接授官,中等可以免除礼部试,下等可以免除取解试。就说在沧州复制一座太学,能实现你老的办学理念吗?”

    欧阳修略微沉吟,没错啊,既然叫做六艺书院,肯定和太学那种偏重经义,偏重诗词的官方学堂不同。

    “二郎,你有什么高见?”

    “高见谈不上,晚生斗胆请教,诸位前辈以为为何读书?”

    这个问题一出,在场众人面色一变,看似简单,实则很不好回答……

    余靖倒是很坦然,他坦荡说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读书为了求取功名,为了货卖与帝王,为了做官,为了一展胸中所学,往大了说为了天下苍生,往小了说,是为了光宗耀祖。王二郎,你以为如何啊?”

    “先生高见,晚生还想请教,有多少人能靠着读书,实现上述愿望呢?”

    这回欧阳修开口了,“我朝科举大兴,天心仁慈,每年取士不在少数,然则四年一科,每科录取几百人,天下读书人,能通过科举者,百中无一。”

    “那其他人呢,就潦倒困顿一辈子?”王宁安追问了一句,欧阳修瞠目结舌,他看过太多的落榜生了,在场就有。

    “醉翁,晚生以为,孔夫子弟子三千,贤人不过七十二位,成材率一样不高。创立六艺书院,就是为了培养各方面人才,不是每个人都适合科举,适合当官。能考上进士固然值得高兴,如果考不上呢?也需要给他们一条路子。”

    王宁安说着,拿出了自己草拟的一份计划。

    他也采用欧阳修的“三舍法”,只是具体内容更加丰富完善。

    所有新生要经过三年的基础教育,在这三年中,主要是认字、锻炼身体,学习基础算学,三年之后,根据成绩和志向,升入内舍。

    想要走科举之路,就可以继续读十三经,学习诗词歌赋,积累才学。

    如果科举无望,或者有别的兴趣,可以升入其他中等学堂,包括算学、医学、天文、律法、水利、工程、财会、农学。

    中等学堂学习五年时间,通过之后,升入上舍,走科举道路的,此时就要准备应试,至于其他学科,在进入上舍之后,重点学习专业知识,进入各行业实习,磨砺本事。上舍原则三年时间,如果提前被录用,可以先行考试毕业。

    同时,在这每一级,都设立武学院,外舍的武学院和初级教育差不多,只是更侧重身体素质。到了中级武学院,则要学习兵器,练习武艺、马术等等,上等武学院,学的是领兵带兵之法……

    王宁安可不希望手下的部曲是一帮大老粗,实际上领兵打仗,是一门最高深精密的学问,没有足够的文化水平,那是不成的!

    猛将张飞只存在演义中,实际的张飞学问很不错,心思细腻,还能画仕女图呢!

    显然,王宁安是要利用六艺书院,替自己培养想要的人才。

    晏殊等人传阅着王宁安的办法,里面的内容倒是没有引起太多的震动,可封面上的一句话,让晏殊反复咀嚼,感慨万千。

    “为大宋之崛起而读书!”

第101章 学堂也怕出名

    每个学校,都要有句响亮的校训,就好像人的名字一样,选好了增光添彩,选不好,难免贻笑大方。

    王宁安最初想用“为天地立心”四句,光明正大,中正平和,奈何同苏老泉打听,人家张载已经创立关学,四句口号都打了出来,没有传遍天下而已。

    王宁安没有办法,只好无耻剽窃,篡改了一句,写在封面上面。要是欧阳修他们不愿意用也就算了。

    哪知道晏殊和欧阳修看过之后,都惊讶不已。

    “武溪(余靖号武溪)兄,这句话的境界可比你刚刚说的高了不少,当为大宋全体读书人之座右铭。”

    欧阳修意味深长,玩味道:“二郎,这真是你的心里话?”

    “那是自然!”

    王宁安把脸色一沉,语气沉重道:“我家先人为了收服燕云十六州,血洒疆场,王家和辽国有不共戴天之仇。想我大宋,乃是炎黄苗裔,上国贵胄,拥有最高贵的血脉,历代圣贤教化,诗书礼仪,刻在我们的骨髓里!契丹蛮夷,西夏小丑,竟然骑在我们的脖子上,予取予求,岁币之耻,澶渊之盟,晚生片刻不敢忘怀!办学兴武,就是要积累人才,积蓄力量,早日收服燕云,荡平四夷,恢复中华威仪,重塑汉唐荣耀!晚生以为,每一个热血男儿,都该为了大宋之真正崛起,用心读书,洒热血,抛头颅,百死不悔,百折不挠!”

    “说得好!”

    范纯仁和范纯礼,还有狄咏曹佾,四个年轻人,被王宁安鼓动的浑身热血沸腾,小脸涨得通红,主动拍手,大声叫好。

    苏老泉是个老愤青,更是激动地热泪盈眶,频频挥拳,情不自禁。哪怕不给工钱,能加入到伟大的事业来,也足以自豪了。

    唯独欧阳修,他深知王宁安的德行,这小子或许有热血,但是绝对没有表现出来的十分之一,大话不妨说,门面不妨漂亮点。欧阳修请晏殊执笔,亲自写下“为大宋崛起而读书”一行字,让石匠刻好,等正式开学亮出来。

    接下来的日子,余靖负责督修学堂,晏殊和欧阳修负责拟定章程,至于王宁安,就是万金油,革命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没有半个月,白氏给做的千层底就坏了两双,弄得王宁安别提多心疼了。

    相处些日子,王宁安办事机灵,心思细腻,赢得了众人的欣赏,尤其是苏老泉,他有两个天才儿子,还有个妖孽的规矩,嘴上不说,可是心里却想着,哪个后生能比得上苏家的儿子!

    直到见识了王宁安的运筹帷幄,指挥若定,苏老泉才不得不承认,两个儿子只是璞玉而已,距离真正的天才差得太远了,他都有心把儿子弄到六艺学堂来涨本事。

    谁能不知道三苏的大名,王宁安也满心热乎,想要把苏家兄弟弄来,正在他打主意的时候,欧阳修把他叫了过去。

    “告诉你俩消息,一个好的,一个坏的,你要听哪个?”

    跟王宁安混久了,醉翁也学会了逗闷子。

    “先说好的吧,还能乐一会儿,先说坏的光剩下哭了。”

    欧阳修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笑道:“陛下降旨,礼部核准,六艺学堂要成为官学。”

    “官学?什么意思?”

    “这都不懂,真是个棒槌!”欧阳修撅着山羊胡子,得意道:“自从庆历兴学令之后,凡是参加考试,必须在官学满三百天,也就是说,日后河北的英才,想要参加科举,都要经过六艺学堂的考核。得天下英才而教之,人生一大幸事。”欧阳修笑道:“成为官学,对你小子也有好处啊,朝廷会拨下来款项,还会配属教员,六艺学堂的名气更大,是好事吧?”

    王宁安鼻翼扇了两下,冷冷摇头,“好坏都连着,按照醉翁的说法,河北的学子都会来抢夺入学名额,我沧州的子弟能有多少入学的?”

    果然是个妖孽,一点都忽悠不了他。

    欧阳修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二郎,成为官学,势必以科举为重,这和老夫兴学的理念不符。但是老夫也没有法子……出了点麻烦。”

    原来六艺学堂还没正式开山门,名气早就传遍了天下,晏殊晏相公,文坛盟主欧阳修,诗才天下无双的梅尧臣,这三位超级巨星坐镇,一下子就把六艺学堂送到了风口浪尖,成为人人向往的存在。

    致仕在家的参知政事韩亿上书,请求将六艺学堂定为官学,还说什么河北学子翘首以盼。赵祯见到了扎子,毫不犹豫就同意了。

    要说韩亿怎么那么大面子?

    其实了解韩家的底细,就一点不意外了,这位韩相公不但官做得大,还很能生,又很会教育孩子,苏老泉教出两个天才儿子很了不起吧!人家韩亿愣是教出了八个,全都中进士,当了官!

    这位韩亿,就是大名鼎鼎的河北八韩的爹!

    韩家论起实力,堪称河北第一!没有第二!

    听说了韩相公出面,欧阳修才猛然惊觉,他要办个学堂,已经不是自己的事了,以韩家为代表的河北士族显然不愿意让六艺学堂崛起,破坏科举取士的格局,抢夺份额。

    当然韩相公不至于直接出手打压,而且这边有晏殊在,他也压不住。

    韩相公就提议把六艺学堂变成官学,然后准许河北所有学生就学,其中也包括他们韩家的子弟。

    “老夫要告诉你的不幸消息就是成为官学之后,报考六艺学堂的人太多了,你们王家的部曲子弟,怕是没戏了。”

    王宁安不惜血本,当然是为了自家人考虑,尽可能让王家的子弟能够入学。他把学堂弄得老大,也是存了这个心思,招的人多了,机会也就多了。

    但是六艺学堂成了官学,要面对整个河北,乃至全天下的英才,王家部曲子弟,还有多少机会啊?

    欧阳修不无惭愧道:“这样吧,老夫和晏相公商量一下,给你们留出一百个名额,免试入学。”

    这已经是欧阳修能给的最好条件,可王宁安转了转眼珠,哪里够啊!王家的部下有三四百人,加上弓箭社,好多人都三五个孩子,100个名额只是杯水车薪,300个还差不多!

    “醉翁,就不能挡一挡其他地方的子弟?”

    “唉,有教无类啊!”欧阳修为难摇头。

    王宁安转了转眼珠,突然露出了笑容,“醉翁,也不需要固定名额,只是入学考试,做写文章。”

    “怎么做?”欧阳修立刻警惕起来,“别想老夫给你们作弊啊?”

    王宁安摇头,“哪能啊,我是想让醉翁依循六艺学堂的宗旨,不光要考诗词歌赋,经义文章,还有考其他项目,比如体能、比如算术。”

    欧阳修根本不相信,疑惑道:“二郎,考这些你就有把握?”

    ……

    通往沧州的大路上,数百青壮武士簇拥着一支车队前行,足有四五十驾马车,好长的一条大龙,让人瞠目结舌。

    为首的是两个中年人,稍微小一点的忍不住笑道:“三哥,离着沧州可不远了,真没有想到,那个小家伙竟然把醉翁给鼓动了,只可惜啊,咱爹技高一筹,他是为咱们辛苦,为咱们忙了!”

    大一些的中年人不喜不怒,只是淡淡道:“五弟,王家不容小觑,咱们还是要尽量交好,瑶池琼浆,多好的东西……”提到了美酒,两个人都露出了神往之色,根本没把入学考试当回事。

第102章 不服气

    经过了三个月的紧张施工,抢在秋收之前,六艺学堂的主体工程,包括教室、宿舍、食堂、活动场……全数建好,还剩下一些收尾工程,可以等开学之后,再继续施工。

    这几天又陆续来了几个人物,加盟六艺学堂。

    其中有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长得十分俊美,身上还有淡淡的香味,王宁安一打听才知道,他叫王安国,还有个大哥,叫王安石!

    王宁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实在是没法把眼前精致到过分的家伙,和有名的邋遢鬼联系起来。

    真不知道王安国和他哥怎么相处?

    王宁安强忍住八卦之火,稍微打听了几句,王安国就实话实话,王安石在庆历二年中进士,回到地方做官,政绩卓著,学问大涨,也在治下讲学,反应很不错。

    汉儒式微,北宋的学术舞台百花齐放,远没有到理学一统天下,万马齐喑的地步。

    王安石算是欧阳修的晚辈,听说醉翁兴学,王安石就让自己的兄弟过来,一是共襄盛举,二是衡量一下六艺学堂的本事,也好取长补短。

    光是这一手,就看得出来,王安石是个有心的人,难怪日后能把大宋搅得天下大乱,日月无光呢!

    除了王安国,还有两个很重要的人物,一个叫做刘彝,别看他刚过而立之年,却是十足的水利专家,他在两年前,指挥治理赣江,声名鹊起。

    老欧阳把他弄来,显然是针对六塔河,欧阳修是不会放弃的。

    至于另一位,名叫苏颂,这家伙出身望族,简直就是个百科全书,经史九流、百家之说,至于算法、地志、山经、本草、训诂、律吕……更是无一不精,学问广博,涉猎之多,只怕欧阳修都要汗颜。

    ……

    若是没有醉翁挑头儿,累死王宁安,也请不来这么多天才人物。

    有得有失,很多事情是说不清的,唯有尽量取其利,避其害……王宁安站在一群娃娃面前,说是娃娃也不对,大的和他差不多,都十几岁,最小的是王宁泽,也有六岁多了。

    “你们都听着,这一次入学考试,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能顺利入学,不光你们日后前程远大,就连你们的爹!”

    说着指了指孩童背后的大人,继续道:“孩子考试通过,父辈升一级,小兵升伍长,伍长升押正,押正升队将。”

    按照宋军的编制,五个伍为一押,两押为一队,两队为一都,王良璟暂时还是都头,只能任命到队将,拢共就两个名额,部曲们被鼓动得热血沸腾,撸起胳膊,恨不能替孩子们上场考试。

    当然了,让他们上去也是白搭,只能拧眉瞪眼,搓着巴掌,心说敢考不上,回家扒了兔崽子的皮,这帮小子一个个后脊梁冒冷汗,仿佛大祸临头。

    太紧张了也不好,王宁安只好安慰道:“大家记住,只要按照我教的,你们至少能答对两道题,只要体能一关过了,就能顺利进入学堂,都给我挺起胸膛,拿出本事,是龙是虫,就看这一次了!”

    本想给大家伙减压,可是到了最后,反倒压力更大了。

    王宁安也是无语了,他可不想自己的地里长出别人的庄稼,小兔崽子,你们可要争气啊!

    ……

    秋高气爽,六艺学堂正式大开山门,招收学生。

    巨大的石头,“为大宋之崛起而读书”,斗大的字体,熠熠生辉,扑面而来。

    “不愧是晏相公的手笔,就是厉害!”

    韩维摇着洒金扇子,气定神闲,还有心情品评书法,他就是韩亿的第五子,这一次随着三哥韩绛过来,为的就是抢夺入学名额。

    继续往前走,又是一副对联,“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韩维念了两遍,微微摇头,“真是好大的口气,朝廷多少事,哪能都关心过来!看起来晏相公和醉翁不甘寂寞啊!”

    他摇头晃脑,三哥韩绛猛地瞪了他一眼,“不要胡说八道!”

    韩维也觉得不恰当,连忙闭嘴,可是有人已经听到了。

    “六艺学堂事事关心,但是却不在朝堂之上。”一个少年人背着手,老气横秋道:“天文地理,风土人情,医卜星象,算术工程,农政水利……无所不包,无所不有。若是连六艺学堂的宗旨都弄不明白,就跑来报名,未免有趋炎附势的嫌疑啊!”

    呸!

    我们韩家用巴结谁?

    韩维就想驳斥,哪知道对方已经背着手离开了。

    “三哥,不就是个六艺学堂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不考了!”

    “闭嘴!”韩绛可比兄弟沉稳多了,冷冷道:“五弟,还没看出来?有人不想我们参加考试,抢走名额,只可惜他打错了算盘,这一次我们志在必得!”

    韩绛和韩维带着自家的后生来到了六艺学堂的空地上,离着老远,就看到一帮小孩子绕着校场跑圈,有的跟脱缰的野狗,跑得飞快,有的慢慢悠悠,还有干脆撑不住,趴在了地上,气得家长哇哇大叫,也没有办法。

    “我六艺书院,为国育才,每一个学子都要体魄健康,品行端正,能文能武,子华贤侄,你要是有疑问,也可以下次再考。”余靖笑呵呵道,充满了关切。

    韩绛微微一笑,“武溪公,我韩家也同样要求子弟,不就是跑圈吗,没什么了不起的。”

    韩绛一摆手,韩家的子弟都涌上了校场。

    甩去长大的外衣,他们撒腿就跑,一点不含糊……这帮人不光速度快,而且很有规矩,显然经过训练。

    “韩家是河北第一大世家,虽然以文起家,但是近些年韩家也培养了不少效用士,子弟会武艺的不少。世上的聪明人可不止王二郎一个啊!”欧阳修嘿嘿笑道:“要不要老夫再把体能测试增加一些,比如射箭、赛马,没准能挡得住人家。”

    老夫子满怀关切出主意,可王宁安听来,怎么都像是嘲讽奚落。

    王宁安咬了咬牙,硬气道:“不必了,是骡子是马,牵出来溜溜。我们王家的人不会败给韩家!”

    “但愿考试之后,你也能这么硬气。”

    欧阳修暗暗感叹,他倒不是小觑王家子弟,实在是韩家积淀丰厚,不是寻常可比。

    大多数考生完成了10里长跑,进入笔试阶段,负责笔试的是苏洵,他把科举的那一套搬来,格外严格,又安排士兵巡逻,丝毫不给作弊的机会。

    半个时辰,考试结束,立刻收卷。苏老泉带着几十个聘任的助教,用最快的速度将试卷批阅完毕。

    等到下午时分,结果已经出来了。

    晏殊、欧阳修、余靖、梅尧臣,包括韩绛和韩维,都来到了讲课的大礼堂。

    苏老泉面无表情,手里捧着录取结果。

    “这一次入学考试,共计3100名考生参加,通过752人,其中沧州学生535人,瀛洲27人,大名府40人,冀州11人,开德府5人……真定府13人!”念到这里,苏老泉意味深长看了韩家兄弟两个,他们祖籍就是真定,这一次韩家子弟也多来自真定。

    韩绛吃惊非小,韩维却跳了起来,大声叫道:“不公平,我韩家子弟怎么可能只有13人通过,你们玩了猫腻!”

第103章 王宁泽的小书包

    韩家带了一百多人过来,就算考试再黑暗,少说也能有七八成通过,到时候韩家的优秀子弟抱成一团,六艺学堂就成了韩家的天下,王宁安整个白忙活了。

    这就叫喧宾夺主,鸠占鹊巢!

    算盘打得很响,竟然只有13个人通过考试,韩维彻底怒了,大吵大嚷,韩绛黑着脸不说话。

    苏老泉同样不是好脾气,他冷哼了一声,“入学考试是老夫主持,对每一个学生都是公平的,名门望族,竟然学泼妇骂街,简直有辱斯文!”

    韩维还想吵几句,韩绛立刻拉住了兄弟。

    他满心怒火,淡淡道:“五弟一时急躁,没有说清楚。我们是想知道自身不足,毕竟这些子弟都下过苦功夫,却落选这么多人,多半是我韩家育人不得法,真要好好反思。”

    韩绛姿态很低,可是语气之中却难以掩饰愤怒不平。究竟是什么样的考试,让他们韩家子弟落选那么多?

    该多黑啊!

    这时候晏殊突然说道:“老夫也有些好奇,把考卷拿来几份,让我们也看看吧。”

    “是。”苏洵痛快答应,很快将几份试卷送来,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份,晏殊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老相公的脸上顿时无比精彩。

    再看欧阳修、梅尧臣等人,同样如此,跟开了染坊似的。

    最后余靖实在是憋不住了。

    “我说苏老泉,这些题目都是你出的?”

    苏洵咧了咧嘴,看了眼人群最后的王宁安,然后道:“老夫只出了经义,诗词,策论,其余是王二郎出的。”

    通篇考题,一共10道,分成5大项,每项选择1题答对即可。

    经义、诗词、策论,这三样几乎是所有考试必出的内容,没有什么稀奇,每项两道题,一共六道,只是经义出的很难,能答上来的寥寥无几,至于诗词,却不是让考生赋诗填词,而是采用填空的形式,补全前人的名篇,毫无疑问,难度小了。

    韩家兄弟很不满意,但是看到后面的题目,眼珠子全都掉下来。

    4道题,两个项目,智力和算学。

    韩维看到第一道题就迷糊了,情不自禁念出来:“三个稚子吃三张饼,用一刻钟,九十个稚子吃九十张饼,要用多少时间……用,三十刻钟,三哥,是多少时辰?”韩维傻愣愣问着,却迎来了三哥吃人的目光。

    “笨蛋,九十个孩子也是一起吃的,还是用一刻钟!”

    “啊!”

    韩维惊呼了一声,随机咬牙切齿,恼羞成怒。

    “这是耍文字机巧,不算,不算!”

    欧阳修倒是笑道:“考试吗,自然要方方面面,只是这下一道题,要怎么解?”

    有两队父子结伴去打猎,每人打到一只野鸭子,但是最后清点,却只有三只鸭子,为什么?

    有一只跑了?还是被人偷藏起来?

    梅尧臣憋了半天,才幽幽道:“是祖孙三个。”

    此话一出,这几位集体喷血三升,可不是,祖孙三人,不正是两对父子吗?可哪有这么出题的?

    连晏殊和欧阳修都怒了,恶狠狠瞪着王宁安。

    王宁安倒是坦然,脑筋急转弯而已,转不过来怎么能怪我!

    “王二郎,这种题目出一两个尚可,再多出老夫可不答应。”晏殊教训道,净是这类取巧的题目,到时候学堂招来的都是什么人?一群机巧之徒,不怕丢了他的脸?

    王宁安只好陪笑道:“放心,下面就不一样了。”

    下面两道算术题,可又把大家带沟里了。

    “一水池,只打开进水闸门,三天注满水,只打开放水闸,五天排空,池中有三分之一存水,两个闸门同时开启,需要多少时间注满?”

    看完了题目,所有人都骂街了,要装水就装,要放就放,非要一起打开,浪费水资源知道不?

    当然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比如刚刚黄河决口,为了缓解洪水压力,沿途的水库就需要同时开放进水闸和泄洪闸……只是专业官吏也未必算得明白,哪是小孩子能弄懂的?

    反正算学有两道题,看下一道吧!

    “某人买了两只鸡,全部以12文钱卖出,一个赚了两成,一个赔了两成,此人是否赔了?”

    应考的学生看到这里,都咧嘴笑了,赚了两成,赔了两成,不就是不赚不赔吗!他们欣欣然写上答案,结果就是几乎全军覆没……

    别说考试的学生,就算是在场几位大佬,也有糊涂的,比如醉心诗歌的梅尧臣,赚了两成,赔了两成,难道不是不赚不赔吗?

    “圣俞兄,你自己算算吧。”欧阳修建议道。

    梅尧臣身上没钱,王宁安连忙送上一串铜子,12文,赚了两成,就相当于原来的十二成,折成十成,也就是10文……另一个是赔了两成,也就是八成是12文,一成相当于1.5文,十成就是15文,一只原价10文,一只原价15文,加起来是25文……呀,可不是赔了1文钱!

    梅尧臣足足摆弄了三遍,才如梦方醒。

    真,真是太神奇了,怎么回事啊?

    天才的诗人第一次发觉诗歌之外,竟然还有如此有趣的事情。难怪有些老友,会沉醉算学,不能自拔。

    果然算学精妙,包罗万象,无所不有……梅尧臣突然惊醒。

    这么高深的算学题目,适合出现在入学考试上?

    只怕是算学大师也进不了六艺学堂的大门吧!

    同样有疑问,甚至不屑的还有韩维。

    “不想让我韩家子弟入学明说就是了,何必耍这种手段,若不是泄露题目,小娃娃也能算得出来!”

    韩维公然指责考试的问题,晏殊沉下了脸,他也心存疑虑,觉得题目有些偏难。

    “王二郎,这两道题目,哪怕老夫也要思量许久,小小孩童,能答得上来吗?”

    没等王宁安说话,苏老泉抱拳拱手,“晏相公,沧州的考生当中,有三百余人答对了第一道题目,还有一百八十多人答对了第二道题目。学生算学本领,的确让人叹为观止。”

    “果然是作弊!”韩维怒气冲冲,韩绛更显得沉稳,他阻止了兄弟,深深吸口气,“既然沧州学子算术惊人,不妨请几位过来,让我等见识一番,究竟是如何神奇!”

    欧阳修点头,不多时有人带来几个,其中最小的一个正是胖乎乎的王宁泽。

    小家伙除了一道策论没写完,一共答了四道题,全都正确,别提多得意了。

    粉嫩嫩的小孩子总是招人喜欢的,晏殊主动把王宁泽叫到了身边,拉着他的小手,和蔼笑道:“告诉爷爷,这两道算学题目,你都会吗?”

    “当然!”王宁泽拍着胸脯,用力点头,“很简单的,一点也不麻烦,比起平时练的差远了。”

    “平时?”晏殊略带惊讶,“你平时都学什么?”

    “学的东西可多哩!”小家伙咬着手指,想起过去的日子,就苦大仇深。他低下头,从小书包里翻出一堆东西,捧到了晏殊的面前。

    “就是这些。”

    晏殊随手拿起了一本小册子,上面赫然写着“三字经”,晏殊从来没有听过,翻开一看,三字一句,朗朗上口,包含各种常识,脍炙人口,端的是顶尖儿的启蒙读物!

    “此书足以弥补启蒙课本之缺,功德无量!”晏殊发自内心赞美道。

第104章 被瓜分了(求票打赏)

    翻开了王宁泽的小书包,就好像翻开了小宝库,里面的东西不时让几位大佬发出惊呼赞叹。

    启蒙三宝,《千字文》起源于南北朝,在市面上就能买到,至于另外两本,都是起源宋代,王宁安见市面上没有,就大大方方弄了出来。

    抄书这个玩意,只要干多了,也就习惯了,自从抄了《三国演义》之后,王宁安越发无耻了,只要有好处,一点也不排斥。

    其实在王宁安还小的时候,他就识不少字,这都要归功老娘白氏,她是商人之家,从小读书识字,接触算术记账,白氏很有天分。

    后来嫁给王良璟,等到王宁安三五岁之后,白氏就不断教给儿子一些东西。相比起进学堂读书的王宁宏,王宁安的学问并不差多少,这也是他向往学堂的原因。

    大儿子不用管了,两个小家伙却越来越大了,白氏主动担负起教导王宁泽和王洛湘的责任,还让王宁安去买一些启蒙书籍。

    王宁安在市面转了一圈,除了《千字文》之外,其他的启蒙读物,什么《仓颉篇》啊,《急就章》啊,可读性不强,根本不适合小孩子。

    抽空,王宁安把《三字经》和《百家姓》弄了出来,白氏如获至宝,王宁安干脆又给弟弟和妹妹弄出了识字卡片,还做了一个黑板给老娘。

    两个小家伙很是聪明,白氏教的也好,没用多长时间,他们就认识了不少字。

    后来有了兴学的念头,培养急需人才,王宁安认为最重要的就是算学,堪称一切的基础,他挖空心思,写了两本小册子,一个是《算术入门》,一个是《几何初探》。

    算起来还是黄河决口之前,距离如今差不多半年时间。

    白氏原本就善于记账,算术本领很高,她一面学习,一面教给儿女。渐渐地很多村子里的孩子都被吸引过来。

    丈夫和儿子在前面平叛,白氏的心也悬着,索性就教这些孩子,一来能更好笼络部曲,二来等到他们长大,也能帮到王家。

    白氏想不到,她的无心之举,竟然帮了王宁安的大忙。

    在知道韩家要来踢馆,王宁安就挖空心思,要怎么挡住韩家,尽量把王家的子弟送进学堂。

    当他得知老娘教了一两百个孩子算学的时候,立刻大喜过望。

    五道题目,其中经义和策论很难,即使是韩家的子弟,能答上来的也不多。至于诗词,由于改成了填空题,大多数用心的孩子都能填上,等于是白送分。

    所谓智力题和算术题,就是王宁安挖的坑。

    王家子弟只要拿下了智力题和算术题,再加上诗词题,稳稳三分,就有了入学的资格,至于韩家子弟,他们只能在经义和策论上面下功夫,如果真的能答上来,没说的,也有资格入学。

    只是这两道题是苏老泉出的,他按照自己两个天才儿子的标准衡量别人,出的题十分艰难,愣是弄得韩家子弟只有13人通过。

    总体来说,王宁安偏袒自家人,但是也不能算太过分。

    至少算学部分,就让所有人瞠目结舌。

    “五弟,今日方知天外有天啊!”韩绛说完,冲着王宁安深深一躬,“光是算学一道,我韩家子弟就多有不如,可笑韩某不自量力,惹笑话了。”

    不愧是大家子弟,韩绛温文尔雅,气度不凡。

    虽然有些不公平,可韩家是什么积淀,弟子不能在各个方面压倒人家,就已经输了,没有什么好说的。

    就连韩维他之前气势汹汹,见识了王宁泽的书包,也老实了。

    “我小觑了天下英雄,我向你们道歉。”

    韩家兄弟这么快就低头了,王宁安倒是有些意外,心说砸场子的不该一直闹吗,哪怕无礼也要折腾,把脸送过来给自己打?

    偏偏碰上了两个棉花包,有劲儿使不出啊!

    王宁安有些迟疑,身为山长的欧阳修却发话了。

    老夫子是标准的道德君子,他觉得王宁安为了学堂出力很多,多招一些王家子弟,无可厚非,但是学校毕竟是学校,要有规矩,靠着偏题怪题,把有潜力的学子挡在外面,实在是说不过去。

    “第一科就暂时如此,下一科务须提前三个月,公布考试范围,以免应考学子手忙脚乱,无所适从。”欧阳修说着,又抓起《三字经》冲着王宁安晃了晃。

    “这本是你编的吧!”

    “嗯。”王宁安老实回答。

    “老夫回头替你上书,献给陛下,以后天下学童启蒙,怕是都要念这一本了。”

    欧阳修一锤定音,王宁安可是满心怒火,之前《三国演义》献上去了,自己一个铜板都没捞到,这次又把《三字经》抢走了,那可都是钱啊!

    正当他要说两句,韩维突然笑着拱手。

    “恭喜小友了,从今往后,天下发蒙学童都要尊小友一声老师了。”

    哎呦!

    还真是!

    王宁安稍微一愣,试想每个小孩子,都捧着《三字经》发蒙读书,谁还能忘了作者啊,到时候自己的名气必定扶摇直上,好处大大滴!

    “永叔,顺便把这本《百家姓》也献给陛下,陛下应该会喜欢的。”晏殊补充道。

    能不喜欢吗?

    百家姓他们老赵家可排在了第一位!

    正是看了《百家姓》这几位大佬才坚信两本书是王宁安所做,这个小混蛋,年纪不大,惯会拍马屁,而且拍得无形无相,妙不可言,一本小册子,把皇家放在第一位,那可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只是这么好的马屁手段,以往怎么就没想到?

    晏殊别提多懊恼了,假如当年自己也这么善于拍马屁,没准这时候还宰执天下呢……果然自己太老实了,说多了都是泪!

    几位大佬抢走了两本书,又注意到了《算术入门》和《几何初探》,这两本王宁安虽然借鉴了后世的教材,但是总体来说,是出自他的手笔。

    不同于《九章算术》那种完全从实例出发应用算学,王宁安在两本书中,灌注了数学逻辑,有着严谨的推导过程,总结了一般的公理和定理。至于后面,更是有丰富的实例和深入浅出的讲解。

    由于是给弟弟妹妹学的,很通俗,也很有趣,别说学童喜欢,就连这几位老货也大受启发。

    “我以为算学乃是六艺之一,更应该作为我六艺学堂的立身之本,这两本书,就作为算学教材,非六艺门下,不得学习!"

    欧阳修又一次剥夺了王宁安的著作权,顺道他又把王宁泽书包里的识字卡片也拿走了。

    每样东西,都有一个简单的图画,配上文字,很容易记住,绝对是开蒙的好东西,也要推广。

    搜来搜去,王宁泽的小书包都空了,弄得小孩子都快哭了!

    你们这帮坏人,哥哥给我的东西,都被你们抢走了!

    王宁泽攥着小拳头,恨不得给欧阳修一顿胖揍,打得老东西找不着北。

    难得,瓜分了这么多好东西,欧阳修总算良心发现,有些惭愧了,拿了人家的东西,不能白要吧!

    “宁安,你跟我过来。”欧阳修率先起身,直奔旁边的小客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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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将门介绍:
没有杨柳岸晓风残月,没有把酒问青天,没有清明上河图……
一个倒霉的写手,猛然发现,自己好像来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纸。外有大辽雄兵,内有无数猪队友,滔滔黄河,老天爷也来添乱……
再多的困难,也不过一只只纸老虎,遇到困难,铁棒横扫,困难加大,铁棒加粗!
赫赫将门,终有再兴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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