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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史尽成灰     大宋将门txt下载     大宋将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94章 被鄙视了

    王宁安出现的那一刹那,杨曦的心都要跳出来了,莫非说真是老天有眼,他什么都知道了,带着人把自己夺回去……

    很霸道,很鲁莽,却也很——幸福!

    酸酸甜甜,五味杂陈,心脏在胸腔里不停撞击,嘭嘭作响,小脸蛋通红,红扑扑的,分外诱人。

    她真想冲上去,好好说说满腹的委屈,可又没有那个胆子,只能死死抓着马缰绳,手指焦躁不安地搓来搓去。

    倒是杨怀玉,比起妹妹冷静多了,迎了上来。

    “二郎,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也不用这么大动干戈吧?”

    王宁安勒住战马,苦笑了一声,“你当我愿意来了,还不是陛下降旨了,让我进京。”

    “什么?”

    这回轮到杨怀玉吃惊了,“你是接到了圣旨,才要去京城的?”

    “你以为呢?我好歹也是个知县,没有旨意,哪能轻离辖地。”

    “貌似也有道理。”杨怀玉有些痴痴傻傻的,偷偷回头,却发现自己的妹子已经骑马跑开了,速度极快,就好像一道闪电一般!

    杨怀玉着急了,立刻追了下去。

    王宁安坐在马上,挠了挠头,心说至于吗,一两天前还有说有笑,莫非这女人要嫁人了,都变了个样子?

    想到这里,王宁安突然打了一个冷颤,在他的后面,还有一个要出嫁的女人呢!

    原来苏老泉那一番御前奏对,得到了朝野的一致赞扬,赵祯破例提拔,任命苏洵为秘书省校书郎。

    苏洵的才华是没的说,很快就崭露头角,被一大帮人所推崇,俨然京中新贵。

    恰巧这时候苏洵的内兄带着儿子程之才赴京游学,两家的孩子早就订了娃娃亲,就想趁机成亲。

    苏洵刚刚搬到京城做官,两个儿子还在六艺上学,至于女儿也在沧州,照看弟弟,苏老泉就托人送了一封信,让苏八娘进京,正巧赵祯的旨意也到了,急调王宁安进京,正好顺路,王宁安就让人准备了马车,护送着苏八娘一路而来。

    当再次碰到了杨曦,王宁安才猛然察觉,敢情这俩姑娘都要成亲了?

    这话怎么说的!

    王宁安有些奇奇怪怪的感觉,说不上失落,也说不上惆怅,郁闷,就是高兴不起来,姑娘们都出嫁了,那自己该找个什么样的呢?

    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

    王宁安这个家伙啊,在别的事情从来都是当仁不让,积极布局,唯独碰到了自己的亲事,那是能躲就躲,能拖就拖,反正年纪还小,再玩十年八年,也没问题。

    就这样,他们一路同行,离着京城越来越近,王宁安突然想起来,这是他第一次进京,除了要陛见之外,还要拜会朋友。

    贾昌朝,欧阳修这是一定要去看的,还有曹家也要去瞧瞧,对了,杨家更不能错过,王宁安还真想拜会一下当世的人瑞折老太君,也想看看那位传奇女将穆桂英……

    想到这里,王宁安按捺不住了,他吃过晚饭,就到馆驿的另一个院子,正巧杨怀玉在舞剑,一把长剑,风雨不透,招招致命,很是犀利。

    看起来这些年杨怀玉的功夫是突飞猛进,不可小觑。

    “杨兄,喝点酒吧!”

    王宁安举起一个酒坛子,晃了晃,过了好一会儿,杨怀玉才收了宝剑,斜着眼睛,扫了王宁安一下,眼神之中带着杀气,吓了王宁安一跳,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了?

    杨怀玉气哼哼跑出来,一把夺过王宁安手里的酒,旁边就是一棵槐树,树下有几个石墩子,杨怀玉坐下之后,猛灌了几口酒,小白脸变成了大红布,酒壮熊人胆,整个人的气势一下子就足了,恶狠狠瞪着王宁,好像要吃人一样。

    “你,你干什么?我,就是想问问,老太君,九姑奶奶,还有你奶奶她们喜欢什么。是,我以前忘了,没给老人家准备礼物,这一次我都补上,这总行了吧!”

    杨怀玉哼了一声,“谁稀罕你的东西?”

    “喂,你吃了什么不消化的,我到底怎么惹你了?”王宁安也把眼睛瞪圆了。

    “你是没惹我,可你惹我妹妹!比惹了我严重一千倍!”杨怀玉突然探身,瞳孔灌血,狰狞可怖,几乎和王宁安脸对着脸。

    “我妹妹要嫁人了,你知道不?”

    “啊,听说了。”

    “那你呢,做了什么?”

    “我?”王宁安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我祝福她呗,愿她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哇呀呀!”杨怀玉都要气炸了,“你还装糊涂,信不信我抽你!”

    “不信!”王宁安把眼睛一横,“杨怀玉,你想清楚了,我可是朝廷命官,你别胡来。再有,你们家的事情,我一丝一毫都不知道,你最好说清楚,你要是不说,我可不陪你玩了。”

    王宁安觉得今天的杨怀玉跟疯子似的,简直不可理喻,还是趁早离开好。

    杨怀玉突然有些迷惑,“王宁安,我妹妹真的什么都没告诉你?”

    王宁安干脆赏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杨怀玉抓了抓头,突然不好意思起了,他干笑了两声。

    “我还以为她都跟你说了,结果你……你……”

    王宁安从杨怀玉怪异的语气之中,听出了一丝端倪,他劈手就抓住了杨怀玉的前胸。“姓杨的,咱们都是男子汉,有什么事情你赶快给我说明白了,我可不想背黑锅!”

    见王宁安真的不知道,杨怀玉只好老实交代……原来在去年的时候,杨家就给杨曦说了一门亲事。

    对方也姓王,还是比王宁安他们显赫无数倍的王家。

    在真宗朝,有一位名相叫王旦,深受真宗信任,生前为相十二年,死后赠谥号文正,王旦绝对做到了文官的顶峰,达到了梦寐以求的高度。他死后王家依旧十分兴旺,王旦的儿子王素如今是枢密直学士,权知开封府,距离宣麻拜相也就是一步之遥。

    给杨曦选的男人就是王素的侄子,王旦的孙子,名门世家,绝对配得上杨曦。

    王宁安听完杨怀玉的介绍,甚至觉得还算不错。

    “文武合璧,珠联璧合,是天赐的姻缘,希望杨姑娘能够幸福。”

    杨怀玉攥着拳头就想揍王宁安一顿,别的事情你那么敏锐,怎么涉及到感情的事,就犯糊涂呢!

    “我妹妹要是能幸福,我会这个模样?”

    王宁安迟疑了一下,“怎么,那个人不好?”

    “岂止是不好,简直坏透了!”杨怀玉怒斥道:“那家伙是纨绔当中的纨绔,人渣中的人渣,这些年做了无数的坏事,京城的百姓提起他都切齿痛恨,要不是仗着祖宗的余荫,早就被打死了!人品差不说,还是个痨病鬼,身体很差,不一定哪天就没了。”

    王宁安的脑袋终于正常运转了,他突然沉下脸,怒斥道:“杨怀玉,既然如此,怎么还把杨姑娘推进火坑?别告诉我,杨无敌的子孙那么没骨头,让人看不起你们!”

    杨怀玉被问得目瞪口呆,半晌叹口气,“你说的对,我们家好些人就是没了骨头,我妹妹的亲事,家里面商量了很多次,后来渐渐的就落在了两个人身上,一个是姓王的,另一个——也是姓王的!”

    杨怀玉翻了翻眼皮,王宁安迟疑道:“不会是我吧!”

    “你以为呢!”杨怀玉没好气道:“姑太的意思是和你们家结亲,毕竟咱们两家几十年的缘分,你又是青年才俊,前途无量……可我们家这边,有人就主张和王相公他们家结亲,好处更多。”

    “不对吧,王旦都死几十年了,那个王素也不怎么样,你们家人的眼光未免也太差了!”

    杨怀玉气呼呼道:“是你把自己看得太高了!王旦是先帝最信任的臣子,王素又深得陛下信任,能在陛下身边说得上话。”

    “那又有什么用?在朝堂上混,还是要看真本事的,据我所知,那个王素很弱的,范相公,晏相公,还有醉翁他们都看不起他,说他背叛了庆历诸公。”

    “他们看不看得起,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有人看得起王素。”杨怀玉郁闷道。

    “谁?”

    “汝南郡王赵允让!”

    “赵允让?干什么的?”王宁安觉得这个名字非常熟悉,“等等,他是不是有个儿子,叫赵宗实?”

    杨怀玉点头,“他不止有一个儿子,而是有二十几个,你说的赵宗实排名十三。”

    这回王宁安总算想起来了,在历史上仁宗无后,过继了堂兄汝南郡王赵允让的儿子赵宗实,也就是后来的英宗皇帝。

    王素虽然不是很强,但是他和赵祯算是子一辈父一辈,赵祯很重感情,也就是说,王素在立储的问题上,发言权甚至比一般的相公还要大。

    赵允让看重王素,就是想让王素帮着他把儿子推上储君的位置,这么一来,杨家急着和王家结亲,目的就很明确了,他们是想攀上王家的大树,未来王家人当了从龙功臣,杨家也能跟着沾光……

    弄清楚这些,王宁安突然非常愤怒,“杨怀玉,就为了这点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你们家的人就认定了那个王家比我厉害,比我重要,他们脑袋里装得是什么?”

    面对王宁安的咆哮,杨怀玉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只能低低声音道:“他们说一文一武,两条腿走路比较安全,而且……你们家只能指望杨家,杨家求不到你。”

第195章 很尴尬

    “哥,你都和——他,说了什么?”杨曦不顾杨怀玉一身的酒气,冲到他面前,焦急问道。

    杨怀玉喝了很多酒,脑袋有些迷迷糊糊的,咧着嘴笑道:“傻丫头,当然是你的事?”

    “我的事,我有什么事?”

    “还和哥装糊涂啊!”杨怀玉得意道:“你的心思哥还不知道,我告诉了那小子,让他看着办吧!”

    杨曦一愣,小脸蛋瞬间羞红了,可是下一秒,杨曦猛地惊醒,“哥,你什么时候说的?”

    “当然是刚才了,没看我们俩喝酒来的吗!"

    “啊!”

    杨曦的脸一下白了,她突然凶巴巴盯着大哥,喘着粗气,恨不得扑上去,揍他一顿。杨怀玉还迷糊呢,“怎么了,哥说了,你不高兴?”

    “哥!”杨曦急得直跺脚,“你要说也看看时候,现在说算什么?”

    杨怀玉愣了,“现在不说,等过些日子你都嫁人了,再说管用吗?”

    “不是!”杨曦又羞又愤,“你,你怎么不早点说!现在两边都要定亲了,你让我可怎么办!”

    这下子把杨怀玉也弄得没词了,他低下了头,嘟囔道:“我,我以前不是不想拿小子做我的妹夫吗——对了,你和他见过那么多次,你怎么不自己说?”

    杨曦瞬间怒了,点着哥哥的脑门道:“这种事情有自己说的吗?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杨怀玉更尴尬了,如果早点把窗户纸捅破了,家里面就算反对,也没有办法阻挠,可现在和王家都谈了,只等杨曦回去,让王家人见见,就正式定亲,过几个月就要成婚。

    这时候突然反对,你把王家放在哪里!

    人家王素王大人那可是京城最有名的高富帅之一,出身好,才学好,和皇帝的关系还好,得罪了这样的人物,不是给杨家找事吗!

    “哥,你真不应该!”杨曦托着腮帮,低声道:“我好不容易想通了,婚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咱们家的状况,联谊也是没法子的事。怎么不是过一辈子,苦点,乐点,没关系的……”

    小丫头虽然这么说着,可是泪已经顺着眼角流下来,杨怀玉听得心里头五味杂陈,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诶!都是哥哥没用啊!”

    “不是的,是我命苦,我早就认命了!”

    ……

    兄妹两个虽然和王宁安同路,却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欢蹦乱跳的杨曦把自己关在马车里,愣是没让王宁安见一面,就连杨怀玉也黑着脸。

    弄得王宁安都没了心情,早就知道汴京城繁华无比,当世无双,王宁安也懒得多看,他顺着人群,进入了城中,只有两个感觉,一个是人真多,第二个就是路真宽!

    不但路宽,而且两旁都是店铺,鳞次栉比,一间挨着一间,没有一丝的空余地方,路上的行人更是各式各样,不但有南腔北调,还有黑黑的,大胡子的,穿着东瀛服饰的,千奇百怪,好一座国际大都市!

    王宁安稍微掂量一下,就知道平县距离汴京还差着十万八千里,自己要努力啊!

    他有公务在身,进京之后,去了专门给外官下榻的馆驿。他的事情不少,其中榷场和钱庄的情况,要单独向赵祯禀报,除此之外,野狼谷的马场初见成效,最早的一批战马已经两三岁了,王宁安挑选了三十匹,要献给赵祯。

    当然,作为宝贵的军马,要先送到枢密院,经过军方检验,如果确实达到了标准,朝廷准备在全天下推广。

    去枢密院一趟,再等着皇帝召见,先公后私……路上王宁安也总是想着,说实话,杨曦这个妮子还真不错,无论身材还是容貌,都是顶尖儿的,除了有点小脾气,其余的都挺好,眼睁睁看着她被推进火坑,王宁安很不忍。

    可仅仅因为这个,就要把她娶进门,貌似也说不过去……王宁安还真羡慕那些看到美女就下手的前辈,你们的胃口是真好啊!

    还是等陛见之后,去杨家拜访一下,弄清楚状况再说,王宁安胡思乱想着,辗转到了半夜,才昏昏沉沉睡过去,可是王宁安哪里知道,此刻的杨府,却没有一个人能睡着,包括刚回来的杨怀玉和杨曦,全家人都聚在了一起。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慌张,刚刚从广西传来了消息,杨怀玉的父亲杨文广被侬智高叛军击败,几千人马,损失殆尽,仅只身逃过,退守浔州。

    而此时的广西东部,广东西部,几乎全数落到了叛军的手里。

    两广人马败得之惨之快,简直超出想象,侬智高有如神助,秋风扫落叶相反,几个月之间,占领了大片土地不说,还公然登基称帝,建立大南国,和大宋分庭抗礼。

    消息传到了京城,官场震动,急于追究罪责的言官们把矛头对准了杨文广,认为他领兵无方,临战失机,要为兵败负责,甚至有人请求斩杀杨文广。

    眼下杨家勉强能撑住门面的就是杨文广了,之前他一直担任小官,在抗击西夏的战役中,奋勇作战,升任殿值,后来被调到了广西,任都指挥使。本以为好好干下去,能一步登天,重新恢复杨家的威名。

    奈何杨文广刚到了广西,就遭逢侬智高叛乱,栽了跟头。

    杨家议事厅,年近百岁的折老太君都被请了出来,坐在了中间,陪着老太君的是杨九妹,去年冬天,她也染病了,躺在床上两个多月,瘦成了一把骨头,好容易恢复了一丝精神,又遇到了这种事情,心情可想而知。

    除了这两位辈分最高的之外,当家的是第三代,杨宗保已经死了,只剩下夫人穆桂英,另外还有几个和杨宗保平辈的堂兄弟,再往下就是“广”字辈,而杨怀玉和杨曦,都是杨家第五代人,若不是他们出自长房,根本没有资格参加家族议事。

    穆桂英黑着脸,愁眉不展,打了败仗的正是她的儿子杨文广,不但丢了杨家的威名,还葬送了宝贵的部曲。

    自从杨宗保去世之后,长房的地位就风雨飘摇,如今杨文广又出了事情,其他各房当然要趁机发难。

    杨宗瑛率先开口了,“大侄子打了败仗,实在是丢了杨家的脸,不少看杨家不顺眼的人都想趁机发难,我是真怕会祸及家人。”

    杨怀玉黑着脸争辩道:“我爹初到广西,人生地不熟,将士水土不服,身体不适,突遭袭击,如何不败?三叔祖,你把什么责任都推到我爹身上,公平吗?”

    杨宗瑛哼了一声,“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不是我把罪责推给你爹,是你爹不争气,人家要找咱们家的晦气!”

    穆桂英突然一拍桌子,怒道:“不要吵了,当务之急是想个办法,究竟该怎么办!”

    这话一出,议事厅又沉默了。

    杨宗瑛心有算计,看了半天,淡淡笑道:“其实大侄子的罪也不算多大,关键是有没有人给咱们说话?”

    穆桂英没有吱声,只是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杨宗瑛更加得意,“要我说,只要请王素王大人帮忙,他在陛下那里能说上话,和朝中的相公们也熟,一句胜过别人百句。”

    杨九妹突然插话,她声音很低,却难掩怒气,“恐怕王素不会白白帮忙吧?”

    “姑姑说的是。”杨宗瑛含笑看了眼杨曦,又说道:“曦儿也老大不小了,该找个人家嫁了,王家就不错,只要成了儿女亲家,王素王大人,肯定会帮忙。”

    “我不答应!”

    杨九妹突然一拍桌子,豁然站起,她身体太虚弱,竟然眼前发黑,晃了晃才站稳。

    “要想说情,大可以求别人,欧阳学士,范老大人,还有晏相公,他们都会帮忙的。”

    杨怀玉连忙点头,“姑太说的对,王宁安进京了,让他帮忙说话,只要欧阳学士能帮忙,我爹就有救了。”

    “做梦去吧!”杨宗瑛哼了一声,“我知道,你们都想曦儿和那个王家联姻,别忘了,那个王家做大的官不过是个都指挥使,在京城毫无根基,他能帮上什么忙?即便是欧阳修出面了,又能如何?管军的是枢密院,贾相公和欧阳修他们是死对头,庞相公一直看不上将门,当年他在西北的时候,就打压过种家。如今这二位坐镇枢密院,能放过咱们杨家吗?不请王大人出面行吗?”

    杨宗瑛的一番话,说的杨九妹和杨怀玉都哑口无言,只是生气。

    穆桂英越发纠结,她几次抬头,看了看如花似玉的孙女,心里跟刀扎的似的,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孙女,这可怎么选啊!

    正在此时,杨曦突然站起来,冲着家中长辈们万福。

    “身为女儿,我不能看着爹爹被陷害,为了我爹,做什么我都愿意!”

    此话一出,杨九妹,杨怀玉,穆桂英,全都哭了,泪水长流,唯独杨宗瑛捻着胡须,得意洋洋道:“好丫头,果然识大体!我这就去找王大人。”

    杨宗瑛仿佛得胜的大将军,风风火火离开了杨府,转过天,杨宗瑛陪着王素,一起赶到了枢密院,正赶上贾昌朝当值。

    “王大人,杨大人,对不住了,贾相公今天要专门等候贵客,不见其他人。”

    王素脸色凝重,“怎么,连老夫都不见?”

    门子赔笑,“王大人,请回吧。”

    王素出身名门,还是很有涵养地,他没有多话,只得转身道:“杨公放心,既然老夫管了此事,就一定管到底。”

    杨宗瑛慌忙点头,“麻烦亲家公了。”

    好嘛,这位直接叫上了。

    正在此时,几匹马飞驰而至,王宁安赶到了,他把自己的名帖递上去,随口道:“有劳了。”

    门子一看上面的名字,连忙眉开眼笑,“敢情是王知县到了,贾相公恭候多时了,快跟着小的进来吧!”

第196章 造访杨家

    杨宗瑛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对方看样子最多十六七岁,绝不可能有二十岁,年轻的不像话,偏偏拿出名帖,连通报都不用,直接就能去见贾昌朝,莫非这小子是贾昌朝的亲戚?

    可听门房说这小子姓王,还是个知县,没听说过……杨宗瑛越想越憋屈,猛地站出来大叫道:“他一个区区知县,凭什么能进去?”

    这话一出口,原本王素的脸是红的,直接就黑了!

    被贾昌朝阻挡在门外,很丢人,可此时大喊大叫,闹起来就更没脸了。杨宗瑛,你当这是你们家的大厅,可以随便叫喊,这是枢密院,是朝廷重地!

    王素这个气啊,早知道就不该把杨宗瑛带来,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也不好直接骂杨宗瑛,就这么走了,也实在是没面子,只能站出来,道:“本官身为开封知府,有要事要见贾相公,还请立刻通报。”

    王素也是有脾气的,你贾昌朝装什么大瓣蒜,连我的面子也不给?

    门子被逼得没办法,一个劲儿偷看王宁安。

    王宁安无所谓,“你去通禀一声吧,如果这位大人的事情比我重要,我可以等着。”

    门子如蒙大赦,赶快撒腿就跑。

    王宁安不知道这两位是谁,他也没心情打听,干脆退后两步,那意思是让他们先来。王素和杨宗瑛都沉着脸不说话,没有多大一会儿,里面就传出了脚步声。

    “连这么点事情都办不好,老夫要你何用?”贾昌朝骂着门子,从里面走了出来,一抬头看到了王素,皮笑肉不笑,“原来是王大人,老夫公务繁忙,你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就是了。”

    看到贾昌朝这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德行,王素更气了。

    “贾相公,你说的公务,不会就是见这位吧?”王素涵养过人,不会说难听的话,可是语气之中,已经带着轻视。

    王宁安斜着眼睛看了看,连门都进不去的东西,还装什么!

    他懒得搭理这俩货儿,轻笑道:“贾相公,你要是忙,我就回去等着了。”

    说完,王宁安一转身,就要告辞。

    贾昌朝可真急了,他三步两步追上来,拉住了王宁安的胳膊。

    “我说二郎,你来京城,不到老夫家中已经是不对了,怎么还能走!不过是些许小事,用不了多少工夫的。”

    贾昌朝拉着王宁安,到了门口停了下来,脸色明显不好看。

    “王大人,你也知道广西侬智高叛乱,数州之地,烽烟遍地,老夫实在是忙碌,有什么你就快点说吧。”

    王素这个尴尬啊,要是他自己来,早就回去了,偏偏托大,想要让杨宗瑛看看自己的本事,结果脸被打得越来越肿,都成了猪头。

    真是进退不得!

    “贾相公,我听说有人诬告杨文广,陷害忠良,朝廷可不能让大将寒心。”王素沉着脸,由于怒火攻心,语气十分凝重,失去了分寸,好像对下属一般。

    贾昌朝那是好脾气吗?冷笑一声,“有没有罪,那是朝廷说的,不是你权知开封府王大人能说的!官场上有句话,叫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还请王大人自重!”

    说完之后,贾昌朝一转身,伸手请王宁安进去,外面只剩下王素和杨宗瑛两个。

    王素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一阵紫,好你个贾昌朝,你也太目中无人了,连陛下都不会拿这种语气说话,你算个什么东西!别以为当了枢密使,就有多了不起!我,我和你没完!

    ……

    王宁安跟着贾昌朝进枢密院,刚刚听到了杨文广三个字,那不是杨怀玉和杨曦的爹吗!莫非出了什么事?

    王宁安心中一动,随口就问道:“贾相公,那位大人是谁,他来拜托什么事情?”

    “他叫王素!”

    贾昌朝随口说道:“一个不自量力的废物,要不是仗着他爹的威名,老夫早就把他赶出朝堂了,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敢跑到老夫这撒野,好大的胆子!”

    王素?

    又是个熟人!

    王宁安心说正好把一路上的谜团都解开吧!

    “贾相公,你怎么看不上王素啊?我可听说他是王旦王相公的公子,陛下都高看一眼呢!”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来贾昌朝更气了。

    “还有脸说呢,二郎,你知道吧,咱们大宋的官员是可以参加科举的。”

    “没错。”王宁安点头,“好像我这样的,以后要科举,只能去考别头试,对吧?”

    “嗯,就说说这个王素吧!他在天圣五年,应试学士院,赐进士出身,接着又参加考试,通判颍州,迁太常博士,调回了京城,再参加考试,混了顶五品纱帽。”

    听到这里,王宁安都目瞪口呆,这位王大人可真是一个考试狂人啊!

    稍微琢磨,王宁安也就明白了贾昌朝为什么看不起王素了。

    不管什么考试,都难保公平,王素身为宰相之子,并没有走科举大路,而是参加了偏门的学士院考试,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当然了,大宋优待士人,更何况王旦又有功社稷,大家也没什么说的。

    可是王素错就错在了一而再,再而三,人家都凭着功劳升官,可王素偏偏接连参加考试,把敲门砖当成了终南捷径,怎么?大宋朝的考试都给你一个人准备的,什么不用干,就升到了五品,你还懂不懂适可而止!

    贾昌朝人品不怎么样,可人家是一步一步升上来的,学问扎扎实实,无可挑剔,以他的地位,鄙视王素也就鄙视了,还能怎么样?有本事把官司打到陛下那里去,我也不怕。

    贾相公就是有这个豪气!

    王宁安弄清了缘由,懒得多评论,只是杨文广的事情,他不能不管。

    “贾相公,你也知道我们家和杨家的交情,似乎杨文广有了麻烦,你老能不能高抬贵手,帮帮忙啊!”

    “帮!一定帮!”贾昌朝答应得别提多痛快了,“二郎的事就是老夫的事,岂有不管之理,当然了,老夫的事,二郎也不会袖手旁观吧?”

    一句话,老东西的狐狸尾巴就漏出来了,王宁安哼了一声,“算我倒霉,你有什么事情,只管说就是了。”

    ……

    杨宗瑛都不知道迈得哪条腿,飘飘忽忽回到了杨家,脑子里全都成了一团浆糊。

    怎么就活见了鬼?

    一个小小的知县,竟然比王大人还有排场,值得贾相公降阶相迎,听说话的语气,似乎贾昌朝还要求着他,这不是笑话么?

    更大的笑话还是王素,这位王大人那么红,怎么就不受贾相公的待见?

    这么一弄,等于是杨宗瑛当了恶人,王素吧什么都算到了他的头上。看样子王素是绝对不会帮忙了,贾昌朝又怒气冲冲,看起来,杨文广是凶多吉少。唯一的顶梁柱都倒了,杨家的倒霉日子怕是要来了……

    杨宗瑛回到了家中,也不敢隐瞒,只能断断续续,把事情说了一遍儿。这一次只有杨九妹和穆桂英几个长辈在。

    杨九妹突然一皱眉,“去把怀玉叫来。”

    不多一会儿,杨怀玉赶来了。

    “我问你,那个王宁安是不是当官了?”

    “嗯,没错,陛下赐他知县,还兼着榷场的差事。”杨怀玉又补充道:“我看陛下很赏识他,他要是年纪再大一点,没准能当知府呢!”

    杨宗瑛双眼直勾勾的,突然一跃而起,惊问道:“那个王宁安多大?有二十吗?”

    “没,好像还差两个月十五。”

    “啊!那个王知县是他?”

    杨宗瑛彻底傻眼了,杨九妹咬牙切齿,简直想放声大笑。

    “没长眼睛的东西!把顽石当成美玉,把和氏璧扔到一边,你,你们想气死我啊!”

    穆桂英虽然不清楚细节,可是她脑筋很快,急忙问道:“九姑,莫非说那个被贾相公奉为座上宾的知县,就是王宁安?”

    “应该就是他了。”杨九妹道:“贾昌朝这个人心高气傲,能看上眼的年轻人没几个,当初王则叛乱,二郎帮过他,这事怀玉知道。”

    杨怀玉连忙点头,“是,我就是那次参加平叛,得了个官职。似乎贾相公真的挺看重二郎的。”

    “那小子本事大,别说贾昌朝,就连范仲淹,晏殊他们,不一样待如上宾!”杨九妹越想越气。

    “你们都以为老婆子瞎了眼,非要让曦儿嫁给王宁安!那孩子文武全才,本事通着天呢!你们都不信,好啊,这回亲眼见到了吧?”

    尴尬,大写加粗的尴尬!

    以往杨九妹说王家如何了得,家里人都将信将疑,沧州是个偏远之地,王家又是沉寂了好几十年的落魄家族,即便重新爬起来,也就是个低级武官而已。

    哪怕真如杨九妹所说潜力无限,能帮上杨家的忙,也要一二十年之后。哪像王素,差一步就可以成为相公,一旦他掌权,随便说句话,杨家不就受用无穷吗?

    杨宗瑛怎么想怎么有道理,所以他不惜一切,投资王素,结果万万想不到,他眼睛里的王大人,竟然不如王知县值钱!

    简直情何以堪!

    穆桂英也着急了,“九姑,既然王二郎能和贾相公说上话,能不能请他帮忙,替文广说情?”

    杨九妹叹口气,“我也小瞧了王宁安啊,这样吧,我带着怀玉去登门拜访,他还是很重感情的,我估摸着能帮忙。”

    穆桂英道:“只要能说上话就好,如果需要打点,咱们也不能让他亏了。”

    杨宗瑛突然闷声道:“要想买通贾相公,可要花不少钱的!”

    “闭嘴!”杨九妹猛地怒吼,“鼠目寸光,当初要是听我的,和王宁安结了亲,现在他就是杨家的女婿,还用得着花钱吗?”

    杨九妹转身要走,突然外面有人跑进来,手里捧着一个名帖。

    “有个叫王宁安的前来拜访。”

第197章 刮目相看

    传说中的天波杨府,并没有那么繁华富丽,相反在崇尚奢侈的京城当中,显得十分古朴,而且由于人口众多,还有些逼仄。

    毕竟杨家不像历史上传说的那样,满门都是寡妇,实际上杨家的男丁还是非常多的。

    王宁安穿过了层层院子,来到了正厅前面,杨九妹,穆桂英,也包括杨宗瑛,都在等着他,王宁安一眼扫到了杨宗瑛,这位还不停扭头,生怕王宁安看到他,越是如此,就越暴露出来。

    好在王宁安没那么无聊,就当做没看见。

    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晚辈,跟所有人见礼之后,冲着杨九妹咧嘴一笑,“怎么看你老的气色不怎么好?回头我让人送几十斤人参过来。”

    杨九妹被逗得笑起来,“人参有论斤送的吗?都当了一方父母官,还说孩子话!”

    穆桂英忧心儿子的事情,不免有些着急,笑道:“快请王大人进来吧。”

    杨家人簇拥着,把王宁安请到了大厅,分宾主落座,又有侍女送上了茶水,王宁安扫了一圈,发现他们都一副忧心忡忡,欲言又止的样子,就主动说道:“是为了杨伯父的事情吧?”

    穆桂英连忙道:“正是,不孝子临敌失机,遭逢兵败,实在是有辱家门,贻笑大方。”

    “晚生倒不是这么看,我大宋文恬武嬉,早就不是一天两天了,远的不说,当年能和契丹争锋的河北军团已经糜烂不堪,至于前些年还能和西夏拼斗的西北集团,同样腐化得很快,再过些日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打仗了。这还是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又有强敌压境,尚且如此。至于岭南,承平百年,天高皇帝远,根本不堪闻问,即便是大罗神仙,也无力回天,杨伯父没有什么错。”

    穆桂英连连点头,“王大人说的是理,也是情,可有人想拿杨家开刀,还请王大人能帮忙周旋,是不是和贾相公求求情?”

    穆桂英说这话的时候,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王宁安会一口回绝。

    “贾昌朝那边我已经打招呼了,他说会帮忙的,不过要看看情形。”王宁安笑呵呵道。

    穆桂英见王宁安说得轻松,心还是放不下,可她和王宁安也不熟,只能求助似地看杨九妹。

    “二郎,你告诉老身,是不是贾相公不愿意帮忙,或者是推脱敷衍?”杨九妹低声问道,这时候一旁的杨宗瑛忍不住了,他气哼哼道:“一个小孩子而已,连人家哄你的话都听不出来,还敢跑来卖好!真是岂有此理!”

    在贾昌朝那里吃闭门羹,被王素怨恨,回家又丢了面子,连连扇嘴巴子,杨宗瑛郁闷要死,这是把满肚子的气都撒在了王宁安的身上,十分不客气,弄得杨九妹和穆桂英脸色狂变,恨不得生吞了杨宗瑛!

    反倒是王宁安,他面色如常,丝毫看不出怒气,只是淡淡一笑,“贾昌朝那个人的确狡诈多端,我会注意的。”

    杨九妹红着脸道:“二郎,也不瞒你,文广是杨家唯一的顶梁柱了,要是他出了事情,杨家可就完了,老身算是求你了,念在老一辈的交情上面,可务必要帮帮我们啊!”

    说到了激动处,杨九妹忍不住咳嗽起来,即便有些距离,王宁安也能听到杨九妹的胸腔发出风箱一般的身体,看起来她的病不轻啊!

    当初杨九妹去沧州的时候,还能和几十个人大战,杨家枪法使得出神入化,这么短的时间,老人家的身体就不行了,王宁安十分心疼。

    “前辈,都怪我没说清楚,杨伯父这事贾昌朝不敢不管,但问题是岭南糜烂,非是一日之功,贾昌朝刚刚调入京城不久,不用负什么罪责,所以他多半要借着此事,去对付文相公和庞相公,他们神仙打架,咱们一帮凡人不用掺和,在一旁看着就是了。”

    王宁安自从见了杨宗瑛之后,就看出杨家人的政治水平,是真不愿意和他们深谈,但是杨九妹这个样子,他又不能不把话说透了,否则老人家忧闷成疾,那可就麻烦了。

    谁知道,王宁安说着,杨宗瑛竟然还不服气,又插嘴道:“按你这么说,万一贾相公斗不过庞相公和文相公呢?岂不是我们也要跟着倒霉?”

    面对着几次三番的挑衅,王宁安真的怒了,他是看在杨家的面子上,不愿意争吵,可这位一而再,再而三,满嘴都是脑残的话,也难怪杨九妹担心,杨家的一些后辈,实在是不成器!

    “那依你的意思,该如何办?”

    “我?”杨宗瑛想了想道:“论起实力,还是文相公和庞相公远胜贾相公,要我说,就应该走文相公的门路,让他帮忙招呼那些言官,才能保住文广的性命。”

    他这话说完,还吧嗒了两下嘴,觉得非常有道理,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穆桂英沉着脸,心乱如麻,她毕竟是个女人,相夫教子多年,对朝堂的事情一知半解,雾里看花,实在是没有主意。

    “王大人,你看要不要走文相公的门路?”

    王宁安苦笑着摇摇头,“如果真的找上了文彦博,恐怕就真的有死无活了。”

    “怎么会?”杨宗瑛怒道:“你个小孩子,懂得什么?”

    王宁安哼了一声,把脸沉了下来,再不教训教训这个脑残,他都要上天了。

    “岭南兵败,冒出了一个大南国,朝野震动,这时候满世界找替罪羔羊,你是巴不得让文彦博看到杨家吗?你可别忘了,文彦博刚当上首相,就要裁军八万,他对将门可丝毫不会留情!去找他,找死还比较快!”

    这几句话,把杨宗瑛说的瞠目结舌。

    穆桂英在一旁看着,她终于下定了决心,要想救儿子,只能靠着王宁安了。

    “王大人,既然文彦博如此狠辣,靠着贾相公能行吗?”

    “唉,贾昌朝当然不行,不过他能争一争就好。”

    杨家人还是不明白,杨九妹焦急道:“二郎,你就把话都说明白了吧!要不然,老身放不下心。”

    “也好。”王宁安也生怕杨家的脑残坏了大事,只好说道:“贾昌朝只要能说几句话,就暂时动不了杨伯父。朝廷面对侬智高叛乱,最初肯定是愤怒震惊,等这个劲儿过去了,就要想着平叛!岭南的人马废了,江南的人马也不堪用。遍观大宋,能用的人马无非是和辽国打过仗的那几支。刚刚我见贾昌朝的时候,陛下降旨,召集所有相公去皇宫议论军情,我就向贾昌朝推荐了狄青,这次平叛,多半要从西北和河北调兵,这些地方的人马和我多少有些情分,而且怀玉兄也和他们并肩作战过,只要怀玉兄能主动请战,南下平叛,到时候朝廷还能拿杨伯父如何?最多降级罚奉,等打几个胜仗,又能官复原职,甚至高升一步。”

    和那帮老狐狸打交道,王宁安都习惯了高来高去,十分的话只说一分,正话要反说,反话要正着听,总而言之,从来没有规规矩矩的时候。

    可是在杨家这里,他不得不把什么都说得明明白白,掰开了揉碎了,生怕他们弄出什么误会来。

    道理讲清楚了,杨怀玉涨红了脸,心说他怎么就没想到啊,上阵父子兵,老爹战败了,他这个儿子就该毫不犹豫顶上去,还用人家提醒吗?羞不羞啊!

    激动地杨怀玉猛地站起,“姑太,奶奶,为了我爹,孙儿立刻上表请战,绝不当孬种,不给杨家丢人!”

    穆桂英十分感动,“好孩子,总算杨家还有个男子汉!”

    这话等于是打了杨宗瑛好几个嘴巴子,这位不但蠢,还没骨头,连个孩子都不如,真是给杨无敌丢人!

    事到如今,杨宗瑛也傻了,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闷头生气。

    王宁安冲着杨怀玉微微一笑,“杨兄,你先别急,去是要去,但是怎么去需要再看看。”

    “我爹还受苦呢,我等不了!”

    “没事的,回头我去告诉曹佾一声,他们曹家的人到处都是,肯定能照顾好伯父。这一次侬智高叛乱,来的真不是时候啊,文彦博会狠狠砍我们一刀,老东西的心黑着呢!”

    杨九妹惊问道:“二郎,这又是怎么回事?”

    “河北的仗打得好,把岁币给免除了,可是也打了朝中诸公的脸,文彦博肯定担忧河北的那些文武联起手来,和他作对。这不,正好出了叛乱,他就可以光明正大派遣人马南下,把好不容易抱起来的一团给拆散了。”

    站得高,才能看得远。

    这一次有人向杨文广发难,其实同河北的战事是连着的。

    废除岁币,贾昌朝和欧阳修进京,标志着一股庞大的势力正在形成,在朝有宰辅坐镇,在野还有几位相公,坐拥六艺学堂,士林众望所归,还有狄青、折继闵、种诂、王良璟一班猛将。

    如果让这伙人站稳了脚跟,从上到下,铁板一块,文彦博几个还能睡得着吗?

    从杨文广下手,就是攻击这个联盟最薄弱的一块,突破一点,把所有人都牵扯进去……这是杨家人无论如何也看不到的。

    “前辈请放心,杨伯父的事情我一肩扛起,不会有事的。时间也不早了,晚生告辞。”

第198章 面圣

    本来还想去拜见折老太君,但眼下这种情况,也不方便过去,等杨文广的事情解决了,再过来补上就是了。

    王宁安从杨家出来,没有回馆驿,而是直接去了曹家,既然出来了就不能不见见国舅爷,再说了,还要让他帮忙,照顾杨文广。

    看着王宁安远去的背影,杨家的几代人五味杂陈,除了尴尬,就是尴尬。同样的一件事,到了他们这里就抓瞎了,拜庙都找不着们,还想着和王素结亲,又要求文彦博,丢不丢人啊?

    杨九妹哼了一声,“我早就说王二郎非池中之物,你们就是不信,这回见识了吧,京中一团乱麻似的局面,他却能洞若观火,把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连贾相公那般的人物,都要供他驱使,试问这大宋的年轻人,有几个能比得上王二郎的?”

    穆桂英苦笑摇头,更加感慨,“别说年轻人,就算是上了年纪的也不成啊!”说着,她扫了一眼杨宗瑛,这位羞愧满脸,只能赶快败走,不敢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经过这一次,杨家上下全都改变了心思,原本还存着别的念头,现在却都巴不得能和王宁安把亲事订下来,甚至还觉得有些高攀了。

    “怀玉,你和王二郎年纪相仿,说话比我们方便,有空你去探问一下,看看他有没有那个意思?”

    杨怀玉点了点头,他转身离开,只是他没去找王宁安,而是到了后院,去见杨曦了。

    “咱家的人都被那小子给镇住了,巴不得要把你嫁给他。”

    杨曦听完,丝毫没有喜色,反而小脸惨白,紧紧咬着嘴唇,突然抱住了脑袋,泪水顺着眼角流下,不一会儿衣服都湿了。

    杨怀玉最见不得妹妹哭泣,急得手足无措,来回踱步。

    “曦儿,你,你不是也有意思吗,干嘛哭啊?”

    杨曦抬起小脸,挂满了泪痕,犹如梨花带雨,让人心疼,心碎。

    “哥,现在还能提亲事吗?”

    “这,这为什么不能?”

    杨曦痛苦万分道:“咱们求人家帮忙,然后再谈什么亲事,成了什么样子?让别人怎么看,是,是他挟恩图报,还是咱们杨家的姑娘不值钱,要去巴结人家?哥你要是心疼我,就再也别提什么亲事,我,我这辈子也不嫁人了!”

    ……

    从曹家回来,王宁安就接到了旨意,说是让他次日进宫面圣。王宁安吓了一跳,见皇上啊,九五至尊,一举一动,都要讲究规矩,什么三跪九叩,言谈话语,错了一个字就要掉脑袋的……好吧,那是别的朝代。

    太监只是简单交代了几句,然后让王宁安一切照着流程走就是了。

    不过王宁安还多了一个心眼,见皇帝的时候,谁知道要多长时间,总不能见到了一半就尿急吧!对了,饭也要少吃,干脆,就别吃了!

    他手上有几颗人参滋补丸,龙眼大小,吃一颗能顶一天。

    到了次日,有小太监带着,王宁安步入了传说中的大内皇宫。

    进了皇宫,王宁安就笑了,难怪有五鼠闹东京,还跑到皇宫偷宝贝,折腾天翻地覆,这大宋的皇宫也太不讲究了。

    历代的皇宫几乎都是推到重建,务求辉煌大气,尽显皇家威仪,倒是赵宋的宫殿,是沿袭五代的旧宫扩建出来的。

    拿旧房子翻修,哪能比得上新建来的气派,只能务求功能完备,勉强应付也就是了。

    当然了,赵宋的皇宫也不是一无是处,比如许多细节上面,匠心独具,汉白玉的雕刻,细腻华美,让人叹为观止。

    王宁安一直微低着头,也无暇观看太多的东西,他被领到了垂拱殿,这里是赵祯平时听政的地方,小太监进去禀报,很快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监走了出来。

    “果然是年少有为,一表人才,王知县,快随着咱家去见圣人吧!”

    王宁安这才抬头,扫了眼对方,连忙笑道:“有劳陈公公了。”

    “嗯!”陈琳呵呵笑着:“圣人昨天晚上就念叨你了,这么多地方官吏,你可是头一份。”

    “多谢陛下关心,唯有竭尽心力,效忠陛下,不敢丝毫怠慢。”

    陈琳见王宁安彬彬有礼,丝毫没有少年得志的轻狂,也很是满意,至少自己的眼光还不差。

    进入大殿之中,王宁安连忙躬身施礼,半天没有动静,王宁安就这么撅着,虽说年轻人腰好,也不能这么玩人啊!

    正在王宁安迟疑的时候,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

    “快免礼吧,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看看你。”

    王宁安抬头,见对方是个中年男子,四方大脸,很有福相,也十分和蔼,就好像邻家大叔一般,没错,这就是大宋的九五至尊,皇帝陛下赵祯。

    王宁安只敢看了一眼,就有低下了头。

    “哈哈哈,早就听说你的胆子很大,都能跑到辽国杀一个七进七出,怎么到了朕这儿,反倒拘谨了?”

    王宁安心说能不怕吗,你老是天子啊,一言定生死,听说过哪个员工不怕大老板的吗?其实王宁安也是多余,大宋的皇帝不是面,而是真面!

    多少次被喷得满脸吐沫星子,甚至龙袍都被扯碎了,也不敢把大臣怎么样。那些下场很惨的大臣多数都是被政敌弄的,才狼狈不堪。文人发起狠,那才叫生不如死呢!

    赵祯笑呵呵道:“以后咱们君臣见得多了,你也就不用这么谨慎了……要说起来,朕还要谢谢你啊!”

    说着,赵祯指了指崭新的家具,笑道:“这些东西都是你给朕挣来的,眼下和辽国的贸易如何,榷场怎么样了?”

    王宁安连忙说道:“启禀陛下,榷场一切都在草创,微臣也不敢说成绩如何,倒是那几家钱庄不错,微臣离开的时候,已经接受了500万贯存款。”

    “哈哈哈,不少啊!”赵祯更加高兴了,他想仔细询问,却发现王宁安站着,个子很高,和他说话要仰着脸,很不舒服。

    “陈伴伴,给他搬个墩子。”

    嚯,不但不用下跪,还有座位,诸位想要穿越的筒子们可要注意了,能来大宋可千万别去大清……

    王宁安坐在了绣墩上,和赵祯距离很近。

    “陛下,微臣以为我大宋物阜民丰,商贸繁荣,正是对付四方蛮夷的最有力武器。与其用兵锋加之,不如以利诱之。钱庄一开,存款有息,交易方便,有此两条,足以吸纳辽国的货币,纾解我大宋钱荒之局,等于以辽国的血肉,滋养我大宋之国力,不出一二十年,辽国必定国力大衰,民生凋敝,沦为大宋附庸,不值一提。”

    赵祯笑道:“很有志气,朕也看了你的扎子,还有些东西尚不甚清楚,既然钱庄有此功用,若是辽国也学了去,又该如何?”

    “陛下,微臣斗胆比喻,钱如水,水就下,这是天地规律,辽国人改不了的。”王宁安笑道:“存款有息的前提是有人贷款,而且这个贷款还能获得稳定的投资收益。就拿平县来说,过去的数月之间,地价就攀升了十倍不止,正因为如此,商人才敢借贷,钱庄才敢放贷,有了收入才能派发利息。试问辽国有什么投资价值?牛羊?还是牧场?即便是值得投钱,最后还要把产出卖到大宋,如果没有大宋这个市场接着,投资辽国只会血本无归……总而言之,微臣斗胆请陛下对大宋的百姓有信心,论起挣钱存钱的本事,没有人能赢过大宋,是吧?”

    赵祯听到这里,开怀大笑,十分满意。

    “朕果然没看错,年轻人就是有朝气,敢想敢做,好,好得很!”

    赵祯走到了王宁安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头,虽然赵宋的皇帝亲民,但是如此亲密的举动,还是让陈琳暗暗咋舌。

    “你说的很好,可奈何许多人都害怕辽国,尤其是这一次岭南大乱,侬智高那个贼竟然登基称帝,和朕分庭抗礼!辽国使者多半会趁机勒索,朕十分忧心,你有什么看法。”

    王宁安早就做了腹案,赵祯问起,毫不犹豫。

    “启禀陛下,侬智高之乱,不过是疥癣之疾,主要是距离遥远,如果朝廷还拿对付辽国和西夏的规矩,往来奏请圣旨,难免贻误战机,给了宵小可乘之机。假如陛下能够大胆授权,择良将,选强兵,不过几个月的功夫,就能荡平侬智高。至于辽国吗,他们已经败了一次,还敢再来,那是自取其辱,我大宋也不用客气,只管打脸就是。”

    赵祯听着,只觉得十分提气,和那些只会哭穷叫苦的相公们完全不同,这才是大国该有的气度,被欺负了这么多年,大宋上下的腰杆都硬不起来了,真是可悲可叹!

    “你说选一个良将,那令尊算不算良将?”

    “那是自然,如果陛下能将岭南交给家父,一定半年之内,早奏凯歌,把侬智高的脑袋献给陛下!”

    这回轮到赵祯吃惊了,王家刚刚立了功,在河北站稳了脚跟,按理说谁愿意放弃基业,大老远跑到烟瘴之乡受苦啊?

    “你们真的愿意?”

    “回陛下,微臣和家父都是陛下手里的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第199章 给皇帝的当头棒喝

    赵祯当了几十年的皇帝,见过各种各样的臣子,可就是没有见过王宁安这样的。

    岭南那是什么地方,历来都是犯了大罪,出了大错,或者政治斗争的落败者,才会去的地方。

    哪怕是再忠诚的臣子,一听说要去岭南,也都是哭天抢地,好像生死决别一般,可小小的王宁安,不但不怕,更没有犹豫,假若大宋的臣子都能这样勇于任事,不避艰险,何愁不能中兴啊!

    赵祯感叹了半天,却又想起辽使马上要来了,还有平县的榷场,再有王家军战力不俗,把他们调走了,谁去对付辽国?

    想到这里,赵祯又犹豫了,还是不能放王宁安南下啊!

    “卿之忠诚,朕心甚慰,不过你,还有令尊,入仕时间太短,资历浅薄,恐怕你们有心杀敌,也未必能够服众。岭南一团乱麻,朕的心也纷乱得很啊!”

    听着赵祯的感叹,王宁安暗暗出口气,他是有心插手海上,最好能打通前往南洋的商路,但是平县的一摊刚刚起步,百废待兴,谁都知道根据地的重要,王宁安不过是冒险一试,所幸是虚惊一场。

    平叛的方略他可以散漫着谈,但是涉及到具体用人,那是皇帝和宰相的权力,王宁安一个字也不会多说。

    大殿沉默了一会儿,赵祯突然笑道:“朕让你做知县,朝中有不少的非议,朕问你,治下百姓如何?”

    王宁安顿了顿道:“微臣不敢隐瞒,平县的百姓过得很苦,却也很充实。”

    “哦?”

    赵祯又吃了一惊,哪个地方官吏不是拼着命地夸自己,王宁安竟然主动承认百姓过得很苦,当真是奇葩啊!

    “你和朕说说,为什么苦?是不是你做的不好?”

    “回禀陛下,平县本是从沧州分离出来的,所辖百姓三十五万有余,其中三分之二是穷苦灾民,一无所有。平县地狭人稠,土地盐碱,产出有限,禀赋如此,一时过得苦一些,也是理所当然。”

    赵祯点头,小家伙挺坦诚的。

    “朕听你的话,似乎有把握让治下百姓过得好起来,有什么法子说出来朕听听。”

    “无他,卖力干活而已。”王宁安道:“微臣在治下建作坊,修道路,拓展海贸,积极通商……百姓起五更,爬半夜,一年到头不休息,从外面运进木材,木匠们制成家具,再贩卖出去;购进皮草,做成大衣,卖到东京……凡此种种,挣一个辛苦钱而已。”

    赵祯眯缝着眼睛,叹道:“民生多艰,朕感同身受。对了,平县不是靠着海吗,朕准你们煮海贩盐如何?”

    这个礼包可够大的!

    王宁安稍微思量一下,猛地摇头,“微臣多谢陛下厚爱,只是微臣以为大可不必。”

    “哦?”赵祯更加吃惊了,别人都争抢不到的东西,这个小家伙怎么给拒绝了,真是让人费解。

    王宁安当然有自己的算盘,他不是没想过食盐的生意,可是历来盐业都盘根错节,以他眼下的实力,还惹不起那些人。

    更何况晒盐能干什么?无非就是多一条财路而已,可王宁安已经握着烈酒,蔗糖,榷场,钱庄,他最缺的不是钱,而是一群拥有着强悍生产能力的工匠师傅。

    晒盐普通的力巴就能干,最多再用一些算账的,运输的,也就可以了,能延伸的产业链非常有限。

    但是其他的产业呢?以捕鲸为例,首先就需要造船,需要武器,运回来之后,提炼鲸油,制造肥皂蜡烛,做饲料,做盔甲,加工咸肉……能发展出一个庞大的产业群,每个环节都需要非常多的工人。

    从农夫到工人,其实是个非常痛苦的过程。

    农民很辛苦不假,可是春种秋收,完全是自己负责,不用受别人管制约束,而且每年还有很长的农闲时间。

    当了工人,从早到晚,几乎没有休息,要被老板压榨,提心吊胆,一旦丢失了工作,就要挨饿,战战兢兢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即便是工业革命的早期,工人也受尽了压榨,很多人三十几岁就死了,还有十几岁的童工,辛苦一天,不过挣两片面包几个土豆的钱,能活到成年就算是幸运了……

    凤凰涅槃,很苦很累很无奈,可就是要走这一步,不走不成!

    王宁安好容易得到了几十万一无所有的劳动力,只要培养好了,这里面会出最好的船工,最好的铁匠,最好的皮匠,最好裁缝,最好的酿酒师……拥有无限的可能,只要技术积累到一定程度,没准平县就会成为大宋工业的摇篮……如果这时候去晒盐,做比较容易的事,挣容易的钱,就把平县给毁了。

    只是这个谋划太大了,连赵祯都不能多说。

    “启奏陛下,平县百姓虽苦,但是却知道在做什么,饭要一口一口吃,钱要一个铜板一个铜板挣。煮盐虽然暴利,但富的不过是少数盐商而已,大多数的盐工还是填不饱肚子。微臣有把握,在三年之内,让所有平县的百姓安居乐业,五年之内,成为河北最富庶的所在!”王宁安自信道:“陛下提起食盐,微臣倒是有个建议。”

    “讲。”

    “微臣希望陛下能准许辽盐进入大宋。”

    “不行!”

    赵祯断然拒绝道:“食盐乃是民生根本,朝廷的重要财源,我大宋海疆万里,有海盐、池盐、井盐。用不着辽国的盐,朕不能把大宋的命脉送给辽国!“

    王宁安暗暗苦笑,果然观念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陛下,微臣以为采购辽盐,反而是把辽国命脉攥在大宋的手里,有百利而无一害。”

    赵祯不解,还是摇头。

    王宁安继续道:“其实就算不进口辽盐,辽国也私下里大量走私,他们从盐湖直接取盐,成本地,质量好,这是挡不住的。”

    “微臣刚刚拒绝了陛下的好意,并非微臣不爱护治下的百姓。父母之爱儿,有悉心呵护,也有棍棒相加……至于为政治民,也应该如此,不能光为了百姓眼前好,也要考虑长远。就拿微臣来说,家父就逼着我练武,从来不手软。微臣不想让百姓制盐,就是不想让他们养成懒惰的习性,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总是挣容易钱,有几个人能富裕起来?微臣更希望治下的百姓能有一技之长,无论到什么时候,都能凭着真本事挣饭吃,而不是出苦力,求别人赏饭吃!”

    王宁安的这番话,真的是颠覆了赵祯几十年的认识。

    一直以来,所有人都告诉赵祯要爱护百姓,轻徭薄赋,于民休息,有一点不对的地方,就有无数人跳出来喷吐沫星子……赵祯这几十年,也的确是时刻把百姓放在心头。可王宁安的话,却抛出了一个赵祯从来没想过的问题。

    对百姓好,怎么才算是对百姓好?

    他想到了盐利,王宁安想到了培养百姓一技之长,煮海水制盐,显然容易多了,来钱也快。相比之下,学手艺,练技能,付出很大,要吃苦受累,流汗流泪,非常人能忍受。但是,只要学成了手艺,一个工匠师傅,绝对比一个煮盐的力巴赚得多,过得轻松!

    父母爱孩子,可以为了长远,十年寒窗,熬尽心血,可朝廷治理百姓,稍微吃点苦,就有人跳出来指手画脚,有的是对的,但有的也未必经得起推敲……想当好一个父母官不容易,要当好几千万人的君父,貌似就更难了。

    赵祯越想越觉得脑子纷乱,千头万绪的,理不清楚,他甩甩头,还是说说辽盐吧!

    “朕没猜错,你是想让辽国人习惯挣容易钱?朕说的没错吧?”

    “回禀陛下,的确如此,辽国不过千万丁口,消费的食盐有限,如果我大宋敞开门户,多进口辽盐,有利可图,辽国必定增加开采贩运食盐的人数,假使辽盐能养活20万辽人,牛羊生意能养活50万辽人,其余木材、皮草、药材、珠宝等等,又养活几十万人,加起来怕是有上百万人,算上他们的家人亲戚,这个数字就非常吓人。陛下试想,如果辽国的人口当中,有两三成是靠着和大宋贸易活着,辽国还敢轻易对大宋动兵吗?只怕连禁绝贸易的本钱都没有了,这就叫经济捆绑,我大宋可以给辽国活路,也可以突然断绝贸易,让辽国陷入内乱,彻底摧毁辽国经济!虽然我们也会受损,但大宋的底子厚,人口多,市场大,我们能拼得起!”

    此刻的赵祯,不只是震惊那么简单,简直是目瞪口呆。

    一个小小的辽盐,竟然能被王宁安玩到这种程度!

    赵祯想了半天,突然看到了桌上的《管子》,这不就是管仲的办法吗!只是让王宁安稍加改变,从辽盐下手而已。

    思前想后,十分可行,还真是好主意!

    赵祯宽厚的手掌,按在了王宁安的肩头。

    “卿真是朕的管仲啊!”

    王宁安脸都发烧了,“微臣不过是雕虫小技,上不得台面,更当不得陛下的夸奖。”

    “不!”赵祯顽固坚持道:“你当得起,满朝文臣,谈古论今,诗词歌赋,都是一肚子学问,只能遇到了国计民生,内忧外患,就一个个束手无策。”赵祯一扭头,对着陈琳说道:“去,准备御膳,朕要请客。”

第200章 皇帝当媒人

    传说中的御膳啊,还不一定多丰盛!

    王宁安满怀期待,可是真正摆上来,顿时就失望了,只有区区八个菜,其中六个还是炒青菜一类,相比王家都差了一大截。王宁安估算了一下,都填进他的肚子也未必能饱。

    见王宁安有些迟疑,陈琳满脸痛惜,感慨道:“王大人,这还是你来了,陛下特意加了四道菜,平时圣人一餐只有四道菜,比起一般的殷实人家尚且不如,圣人宵衣旰食,省吃俭用,为的都是大宋的江山社稷,黎民苍生,只是我们这些做奴婢的,看在眼睛里,是朕心疼啊!王大人,你谈起生意,头头是道,也不知道有没有别的法子,充实国用,让圣人过得舒心一点。”

    陈琳这话明着是替赵祯抱不平,可暗中却是给王宁安做球,小子,你要是有本事,把陛下也拉过去,你可就有大靠山了。

    赵祯没有察觉陈琳的私心,说实话,皇帝这两年的日子的确不好过,一来是灾害不断,府库亏空,王宁安帮着弄来的那点钱几乎都捐出去了;再有赵祯年纪越来越大,可膝下无子,倒不是生不出来,而是净生闺女,之前也生过三个皇子,很小就夭折了。赵祯这几年频频选秀,充实后宫,没有别的要求,只有一条,那就是能生产。

    宫中一下子增加了许多秀女,各种开支不断膨胀,文官那边卡得又死,赵祯这个皇帝啊,还真够憋屈的。

    王宁安陪笑道:“陈公公,为君解忧,乃是臣子的本分,不过皇家要增加进项可非同小可,其一不能扰民,其二不能与户部争利,其三,还不能有辱圣上仁慈之名,必须利国利民,方可施行。”

    陈琳呵呵一笑,“王大人,听你的意思,是有办法了?”

    “还真有一个,只是不太成熟。”

    这俩人一唱一和,把赵祯说的心都痒了,他笑道:“你就说说吧,哪怕不行,朕也不会责怪。”

    “陛下,既然如此,微臣就斗胆说了,臣提议创办榷场,就有很多人质疑,说是会造成铜钱外流,微臣苦心焦思,设置了钱庄,想要把铜钱留住。但微臣也有些担心,万一辽国威逼那些贵胄商人突然从钱庄提走存款,岂不是一下子打垮了钱庄。所以微臣以为,还要有一条稳定的铜矿来源。”

    听到王宁安的话,赵祯惊得都放下了筷子,从大宋立国开始,有一个词就频频出现,那就是:钱荒!

    中国地大物博不假,可偏偏缺少贵金属,金,银,铜,哪一样都不丰富,每个王朝建立起来,天下太平,商品丰富,都会面临着货币缺少,到了商贸最繁荣的大宋,问题就更突出了。

    逼得大宋朝廷不得不弄铁钱,更惨的蜀地干脆推出了“交子”。

    这个难题已经困扰了大宋几十年,从赵祯登基就年年有人说,到了现在头发都快白了,也拿不出办法。

    如今小小的王宁安又提了出来,让赵祯大为震惊

    “卿可有办法,解决钱荒?”

    王宁安道:“微臣可不敢夸口,但微臣觉得所谓钱荒,根本在于铜矿,只要找到了铜矿,什么都迎刃而解了。”

    “呵呵,这话有理,可我大宋偏偏就缺铜矿,天意如此,如之奈何啊!”

    “陛下,我大宋虽然缺铜,可其他地方却未必,微臣已经请一些海商四处找寻,据他们所说,倭国,南洋似乎都有铜矿,微臣手里还有一柄海商送的青铜宝剑,据说产自南洋土人……当然,南洋毕竟鞭长莫及,想要见到成果,至少要十年之功。但是微臣却知道一个地方,盛产铜矿,想要拿到也不难!”

    “哦,是哪里?”

    “大理!”

    王宁安可不是胡说八道,当文彦博等人以钱荒为名,试图阻挠榷场建立的时候,王宁安就下过功夫,查阅古籍,寻找可以开采的铜矿。

    其中最容易的,就要数云南东川的铜矿,翻阅古籍的时候,王宁安就发现早在汉代就有云南产铜的记录,青铜的兵器,乐器,礼器,数量都不少,还有商人携带云南的铜器到中原贩卖。

    只是云南路途遥远,中原王朝一直没法有效控制,滇铜就一直被耽搁下来。

    直到那位被无数穿越女士盯上的四爷登基,国内钱荒严重,才大规模开发滇铜……既然四爷都能做到,大宋没有理由不行。

    如今统治云南的是大理国,也就是那位蠢萌的段公子的先人,应该很好对付。可是赵祯却眉头皱起,非常不以为然。

    “大理国承袭南诏国,当年唐太宗扶持南诏,一统云南,可南诏国主狼子野心,凶残暴虐,背叛大唐,勾结吐蕃,前后有几十万唐军折损在南诏,而且南诏又屡次攻击大唐国土,屠杀百姓军民无算,如此凶残之国,如何可以打交道?”

    王宁安一愣,他没想到赵祯对大理竟然有这么深的芥蒂,看起来还是太缺乏了解了。

    “启奏陛下,据微臣所知,大理和南诏还是不同的,段氏笃信佛法,几代国主都提前退位,避居寺院,潜心修佛。风尚如此,又仰慕中原上国,想来是可以做生意的。不过陛下担忧也是对的。微臣以为,这一次讨伐侬智高,能不能把大理、安南,整个都纳入全局考量。借着侬智高,试探两国态度,如果可以,把这两国也拿下,这样滇铜就可以出云南,走安南,从海路运回大宋,既能充实国库,又能解陛下之忧。”

    小小的王宁安,给赵祯的惊讶一个接着一个,从南到北,从平叛安民到经济民生,这小子全都装在心里。

    更为重要的是他站得足够高,看得足够远,想得足够深!

    相比之下,朝中的诸位相公倒是显得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差了很大一截啊!

    赵祯越看王宁安,就越喜欢,唯一的遗憾就是这小子太年轻人,哪怕他有二三十岁,自己也能破格提拔,此子之才,绝不在管仲之下,只要好好磨练一番,不失为国之良相。

    王宁安丝毫不知道赵祯把他提高到了如此高度,相反他聊了半天,觉得皇帝也没有那么可怕,比起邻家大叔还要和蔼可亲,他的胆子也大了。

    顺带着王宁安又给赵祯出来个建议,六塔河失败之后,朝廷究竟该怎么治理黄河,一直没有决断。

    王宁安主动揽下了职责,他愿意带着人在沧州以北,白沟河以南,修出一条二百里的河道,把黄河导入大海,彻底解决水患问题。顺带着王宁安又向赵祯提议,这次南下剿灭侬智高,可以狠狠抓一些民夫,尤其是那些土著,都送过来修河,哪怕累死了,也不用在乎。

    赵祯听完,心里头砰砰乱跳,这小子是真敢说敢想敢干,虽然顶着仁慈爱民的名声,赵祯到底是个皇帝,对于那些土著,他还是下得去手的。

    与其让自己的百姓受苦,倒不如苦一苦外人……只是王宁安这小子胆子太大,想法太多,是该给他加上一道绳索了,不能由着性子胡来。

    赵祯想到这里,突然笑道:“王卿,你还没定亲吧?”

    王宁安愣了一下,和他有纠缠的女人不多,只有白家的表姐,还有杨曦而已。老娘听说近亲结婚的危害之后,已经把表姐排除在外。

    算来算去,只剩下一个杨曦。

    原来王宁安还真是没想过,可是自从听说杨曦要定亲,他突然觉得心里头很疼,仿佛失去了什么一般。尤其是见到了王素,见识了杨家的长辈之后,王宁安更觉得不舍,那么好的一个姑娘,眼睁睁看着她被推到火坑,成为别人的妻子,实在是接受不了……

    看到王宁安的纠结和迟疑,赵祯哈哈一笑,“朕是过来人,年轻的时候也总想着,要找一个贴心的,合意的,没有毛病的,跟天仙一样的姑娘!可人无完人,金无足赤。看人啊,尤其是看女人,不要总盯着缺点,要会欣赏优点……看卿的意思,只怕是心中有人选了,说出来,朕给你出出主意。”

    王宁安红着脸,只能说道:“是,是杨家的姑娘,叫杨曦,比,比微臣大三岁。”

    “好!”

    赵祯立刻笑道:“老百姓常说女大三,抱金砖。你们王家和杨家,又是几代人的交情,能结为夫妻,再好也不过了。而且成家立业,本就是男儿大丈夫的责任,你看看天下的父母官,有哪个还是单身?你这样如何给治下百姓做个表率啊?朕就给你当一次媒人,尽快把亲事办了——这是圣旨,不许违抗!”

第201章 小女婿上门

    王宁安承认他有点选择恐惧症,一想到满世界的好姑娘,就傻了眼,不知道选哪个才好,所以才推三阻四……可是经赵祯点播,豁然开朗,一鸟在手,胜过百鸟在林,先弄到一个再说,反正大宋又不是不让纳妾,更何况就算不让纳妾,有本事的人不一样莺莺燕燕……

    俗话说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

    显然赵祯这个大坏蛋教出了一个小坏蛋,王宁安从皇宫出来,立刻让人给置办一份厚礼,再度前往杨家拜会。

    话说起来,自从上次来过之后,杨家就感到了王宁安的威力。

    当天夜里,国舅曹佾就登门拜访,大包大揽,说什么大家都是将门出身同气连枝,断然不会让那些文官们欺负杨文广的,他还说已经派人送信,一定会照顾好的,出了事情,找他算账。

    从头到尾,曹佾都没说王宁安,但是杨家的人清楚,堂堂国舅爷,炙手可热,平时可从来不登杨家的门。

    这王宁安一出面,他就跳出来了,谁的面子大,那还不是一目了然。

    要说起尴尬,当然莫过于杨宗瑛这几个人了,他们一直琢磨着取代长房,说起来长房也够惨的,杨宗保早早死了,杨文广不算争气,四十好几,混了个小官,刚上任就吃了败仗。

    至于杨怀玉之前是个纨绔,最近几年虽然有些变化,但老辈儿还是看不上他。

    整个长房一支,就剩下穆桂英一个女人撑着,其他人能不心动吗?别说他们这种豪门大户,哪怕是王家落魄了,不也一样,都是狗屁倒灶的事情。

    不过自从王宁安横空出世之后,杨家的纷乱一下子就没了,长房又重新炙手可热,除了杨宗瑛实在是没脸见王宁安,其他人都跑出来,那个热情的劲儿,简直让人受不了。

    王宁安很腻歪,可看在未来媳妇的面上,也得忍着。

    他和每个人都还礼寒暄,脸上的肉都僵了,好在杨九妹心疼他,帮着王宁安解了围,带他去见折老太君。

    一百来岁的人了,折老太君除了还认识女儿之外,其他的人几乎都不认识了。不过看到乐王宁安,老太太仿佛想起了什么。

    “王,王贵老哥,哥,在哪?回,回来了吗?”

    王宁安不解其意,杨九妹泪水流淌下来。

    “宁安,我娘是想我爹了。”

    轰!

    王宁安一下子明白过来,杨无敌当年战死沙场,被辽兵砍去了首级,到处炫耀,大肆张扬,最后将杨无敌的尸体安放在洪洋洞之中。

    澶渊之盟以后,大宋几次交涉,都拿不回来杨无敌的尸体。

    当然了,朝廷用了几分力气,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毕竟把杨无敌的尸体请回来干嘛?是打文臣的脸,还是打赵光义的脸?民间甚至有传说,雍熙北伐,赵光义就存了两个心思,手里有两套剧本。

    如果能拿下燕云,他的功绩就超过赵大,自然得到军中拥戴,稳坐帝位。可一旦打败了,威望大损,那些还怀念赵大的骄兵悍将,会不会趁机作乱,把赵光义赶下台,另外扶持一个新君上位?

    杨无敌是降将出身,赵光义最不放心,所以才授意下面,逼着老将军送死……

    六十几年过去了,其中的真假已经无从探究,对于很多人来说,那不过是一段久远的故事,可对于眼前这位老人,却仿佛是昨日一般,那可是她的丈夫啊!

    夫妻恩爱几十年,丈夫惨死,连尸首也找不回来,她要是死了,莫非要安葬在孤坟里面,受一万年的凄凉孤单吗?

    王宁安能清楚感到老人家的心痛,他突然撩起袍子,跪在折老太君的面前。

    “请老人家放心,晚生势必取回先祖和杨老将军的遗骨,让他们叶落归根,也让你们老夫妻能够团圆相守,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唰!

    浊泪顺着老太君的眼角流下,她颤颤哆嗦,起身拉住王宁安的手,慈爱地拍了拍。

    “好孩子,好孩子啊,曦儿她,她有福气啊!”

    老太君从手腕上退下来一个汉玉镯子,塞到了杨九妹的手里。

    “这是你爹给,给娘的,娘想着,要是你爹的尸体拿不回来,娘就带着这个镯子,就好像你爹陪在我身边了……现在不用了,留给曦儿吧,就算是她的嫁妆,让她好好相夫教子,别耍脾气,听话,懂事……”

    今天的折老太君比往常都要清醒,足足聊了半个时辰,还舍不得放王宁安走,最后更是拿出了一个木盒子,塞给了王宁安。

    世人皆知杨家枪法出神入化,其实杨家的刀法同样厉害绝伦,杨业生前就是使一口金刀,勇冠三军,杨家后人几乎都承袭了老将军的枪法,刀法却一直没人顾得上。

    折老太君交给王宁安的,正是杨家的祖传刀法。

    从老太君的房间里出来,杨九妹就笑道:“宁安,真是想不到,我杨家的两套绝学,都要指着你们发扬光大了。”

    王宁安很不好意思,“老前辈,你也知道我,学武最多就是自保,这东西送给我,只怕是明珠投暗,糟蹋了。要不,请老人家收着吧!”

    王宁安就要塞给杨九妹,老太太连连摆手,“宁安,你可知为什么我大哥他们都不用刀,改用枪法?”

    王宁安摇头,杨九妹十分感叹,“我杨家第一代先祖叫杨会,他是晚唐的大将,我杨家的刀法其实源自唐军的陌刀战法,大唐兵锋,犀利无比。千军万马,手持陌刀,纵有几十万夷狄,也不在话下,陌刀挥舞,人马立碎,绝无生还……”说起大唐之威,王宁安也是心驰神往,后来天下大乱,藩镇割据,几乎每天都在打仗。

    制作繁琐,价格昂贵的陌刀渐渐淘汰了,大宋立国之后,由于士兵数量众多,装备不起陌刀,只能选择廉价的长枪斧钺,而且大宋又有床子弩,陌刀就此彻底失传。

    杨业早年刀法和枪法都是极高的,后来他更喜欢用刀,只是传给儿子的时候,只剩下了枪法。

    王宁安早就听说过陌刀的犀利,如果这里面是陌刀战法,那组建一支陌刀兵,去对付辽国铁骑,未尝不可啊!

    毕竟王宁安可不会学大宋一味固守,他要反击,要和辽国骑兵硬撼,陌刀肯定能发挥无与伦比的杀伤力。

    只是陌刀已经失传了,空有招式,没有陌刀,也没法有所作为……见王宁安又是激动,又是为难,杨九妹微微一笑,“我爹的那一口金刀留在了辽国,不过家里倒是有一口我娘早年用的大刀,只比我爹那口轻三斤。对了,早些年,我家不但有上千部曲,还能制造兵器,这些年也都荒废了,工匠早就跑没了,我前些日子整理老东西,竟然发现了不少当年留下的笔记……这玩意留在我们家,只能虫蚀鼠咬,白白浪费了。就都当成曦儿的嫁妆,一起送给你了。”

    杨九妹突然凶巴巴道:“不过老身可警告你,一定要把我爹的尸骨拿回来,不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王宁安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心,自己这个媳妇的嫁妆还真够沉实的……对了,总不能白来一趟,还没见见媳妇吧?

    “前辈,你看是不是——行个方便?”

    杨九妹深吸口气,“你小子给我听着,曦儿那丫头看起来能蹦能跳,能打能闹,可这心里头都是软的,一百个加起来也没有你诡诈,老身还是那句话,你敢欺负她,一样饶不了你!”

    王宁安嘿嘿笑道:“瞧你老说的,那是我的娘子,疼还疼不过来呢!”

    杨九妹淡淡一笑,“就算老身相信你一次吧,你往那边瞧。”

    顺着杨九妹的手指,指向了一处小院落,王宁安迈步走近月亮门,一池荷花,争奇斗艳,凉亭上坐着一个女子,只能看到一个淡蓝色的背影。

    娴静淡雅的颜色,配着一池荷花,越发显得出尘,果然富贵气要三代才能培养出来,就连暴力妞捯饬起来,都这么勾人,简直是让人犯罪啊!

    王宁安火急火燎,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凉亭之上。杨曦低着头,一语不发,整个人显得局促不安,站在王宁安的角度,发现她的脖颈都是一片粉红。

    “不至于吧,咱们也是老相识了,还这么害羞!”

    王宁安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局面,真不知道怎么开口。

    突然,他看到了桌上摆着盆景,有四朵荷花,含苞待放,他笑道:“这五朵花可真漂亮,都是你选的?”

    杨曦眉头一皱,扬起小脸,蹙着眉道:“什么五朵,明明是四朵吗?”

    “是吗?让我仔细看看啊!”王宁安装模作样,数了三遍,突然一拍巴掌,大笑道:“哪有五朵,分明只有一朵花,这一朵花啊,把一池子荷花都比下去了,当真是花中的仙子,降落凡尘啊!”

    杨曦还没反应过来,迟疑之间,发现王宁安贼兮兮的目光,总算是惊醒了,瞬间小脸都红透了。

    “你,你都是朝廷命官了,怎么还这么轻佻?”杨曦啐道。

    “呵呵,这话说的,你可是我的武术教师,早就是一家人了,是吧?”说话之间,王宁安探出爪子,紧紧握住了杨曦的玉手……

第202章 汴京游

    王宁安去了一趟杨家,算是把亲事订下来,有赵祯赐婚,还缺一个媒人,干脆就让欧阳修出面,反正老先生好热闹,一准能点头。

    对了,还要给家里知会一声,商量一下婚礼的事情,另外杨文广还在岭南,是半个戴罪之身,他要是不会来,这个亲事还成不了……

    掰着手指一算,想要结婚,麻烦还挺多,王宁安还是个猴急的脾气,三五天之内,辽国使者就要来了,赵祯还让他去对付,又要忙些时候,这窗户纸一旦捅破了,心里头就热乎乎的,恨不得成天腻乎在一起,稍微分开,心里就痒痒的。

    王宁安把曹佾请来了,“国舅爷,这京城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那还用说吗?当然了樊楼了,我和你说过啊,樊楼北望大内,南临汴河,看不尽的风光,吃的东西也好,我跟你说啊,菜肴胜过沧州许多哩。还有啊,樊楼的姑娘,那可是天下一绝,就这么说吧,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玩不到的。到了京城,不去樊楼,就等于白来一趟。我做东,请你好好玩玩,要多少姑娘,都没问题。”

    他说的满嘴冒沫子,王宁安气得想揍他。

    “我说国舅爷,能带一个姑娘去樊楼吗?”

    “姑娘,谁家的姑娘?”

    “杨家的,我的妻——快过门了,你姐夫赐的婚!”

    “哎呦!”

    曹佾一拍脑门,怪叫道:“瞧我这个脑袋,不过啊……作为哥哥,我可有句话要提醒你。”

    “说。”

    “那个啥……你听没听过,京城有一狮一虎啊?”曹佾压低了声音,鬼兮兮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哪知道。”

    “那我就说了,这一狮说的是柳家的那位姑奶奶,至于这一虎吗……”曹佾没有往下说,王宁安哪能不明白,顿时把眉头立起。

    “国舅爷,你说的不会是曦儿吧?”

    “别怪哥没提醒你啊,杨姑娘早些年那可是威名远播,京城的这些英雄豪杰,哪个没挨过她的拳头,那可是打遍京城无对手啊!”他上下打量王宁安,摇了摇头,“就老弟的小身板,只怕不是人家对手,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哥哥帮你和陛下说,再给你找一个门当户对的,最好是书香门第的,你说怎么样?”

    “不怎么样!”

    王宁安把拳头举了起来,手指插在一起,发出嘎嘣嘣的声音。

    “国舅爷,你应该了解我这个人,没别的毛病,就是护短!现在曦儿是我们家的人了,我能不能打得过她,放在一边,我保证能打得过你!你要是再胡说八道,可小心我的拳头!”

    曹佾吓得连忙摆手,只是赔笑。

    “兄弟是怜香惜玉的人,哥哥这张臭嘴真是该打,你放心,只此一次,绝无下回。对了,你不要请杨姑娘出去玩吗,哥哥正好有一艘游船,载着你们去金明池,好好玩玩,算是我赔罪了,行不?”

    王宁安哼了一声,“看情况吧,如果高兴了一笔勾销,如果我不高兴……”

    “别,你是我的小祖宗,我一定把你哄好了。”

    曹佾说完,转身就跑,还真别说,他可是下功夫了。咱这位国舅爷可是能嗅风向的,王宁安陛见,前后用了一小天,还混了一顿御膳。

    王宁安没啥感觉,曹佾却觉得天雷滚滚啊!他姐夫和几十年前刚亲政的时候不一样了,这几年把有限的功夫都用在生皇子上面,连几位相公都不怎么搭理,能和一个知县说一小天,本身就够传奇了。

    最让人惊叹的是赵祯还做了媒,给王宁安赐婚。

    姐夫啊,你是多喜欢王宁安啊!

    本着姐夫喜欢,就是他喜欢,曹佾是竭尽所能,把游船重新妆点,请来乐师,舞女,还有变戏法的……为了免得误会,来的全都是规矩艺人,凭着真本事吃饭,没有花枝招展,莺莺燕燕。

    转过天,风和日丽,日头高悬,是难得的好天气。

    金明池在开封西南,从后周的时候,就开始兴建,最初是用来操演水军的,后来天下承平,金明池渐渐就扩建成一座皇家园林,风光秀丽,建筑精巧,别以为冠上了皇家两个字,就只有皇帝能来。

    赵宋的皇帝还没有那么霸气,金明池大部分都对普通百姓开放。

    每年三月,金明池春意盎然,桃红似锦,柳绿如烟,花间粉蝶,树上黄鹂,京城居民倾城而出,到金明池郊游。金明池内还遍植莲藕,每逢阴雨绵绵之夜,人们多爱到此地听雨打荷叶的声音。雨过天晴万物清新,更有一番新气象,故有“金池夜雨”之称。

    游船从荷花中间驶过,上有蝴蝶飘飞,下游鱼虾成群,耳边是仙乐飘荡,又有美女相伴,真好似到了仙境一般。

    “京城不能久待啊!”王宁安一边往嘴里塞葡萄,一边含混道:“待久了,人就废了。”他转身盯着杨曦,笑道:“怎么样,愿不愿意陪着我去平县受苦?”

    杨曦红扑扑着小脸,微不可查点头,顿时惹来王宁安畅快大笑,“娘子真好!”

    “别胡乱叫!”杨曦瞪了他一眼,“还有外人呢?”

    她指了指曹佾,王宁安突然暴起,怒道:“曹大国舅,你什么都准备的挺好,唯独一样,我很不满意。”

    “哪样?”曹佾不解。

    “就是你!”王宁安气呼呼道:“你挺大的个人,干嘛来当电灯泡?”

    “电灯泡?什么玩意?又是什么新发明?”曹佾来了精神,“兄弟,不管你干什么,可别忘了老哥,我要入股,入股啊!

    “入个屁!等我死了都不一定看到电灯泡!”王宁安气呼呼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不给你点好处,你是不能滚蛋了。”

    曹佾贼兮兮干笑。

    王宁安眼珠转了转,说道:“你找一队商人,去大理看看,他们那边礼佛之风盛行,而且国内盛产铜矿。以我的估算,大理的佛像不会少,而且价钱还不会太贵。”

    曹佾一听,简直跳了起来,弄得游船跟着晃悠。

    “二郎啊,你可真是我的福星,我这就去安排。”

    曹佾撩开帘子就往外面走,一脚迈出,差点掉池子里,遭了,还在船上呢!

    “快靠岸,我要下船。”

    船工用力,游船飞快,金明池周围九里三十步,中有仙桥,桥面三虹,朱漆阑楯,下排雁柱,中央隆兴,谓之骆驼峰,若飞虹之状。桥头有五殿相连的宝津楼,位于水中央,重殿玉宇,雄楼杰阁,奇花异石,珍禽怪兽,船坞码头、战船龙舟,样样俱全。

    桥尽处,建有一组殿堂,称为五殿,是皇帝游乐期间的起居处。北岸遥对五殿,建有奥屋,又名龙奥,是停放大龙舟处。仙桥以北近东岸处,有面北的临水殿,是赐宴群臣的地方。

    杨曦几乎每年都到金明池游玩,如数家珍,只是今年看什么都不一样,楼更雄伟了,花更娇艳了,微风阵阵,香气飘飘,竟好似醉了一般。

    曹佾下船了,杨曦随口问道:“二郎,那个去大理国,能,能赚钱吗?”

    王宁安呵呵一笑,“当然不能,大理国崇尚佛法,跑那去买佛像,和到你们……呃不,是咱们,到咱们家买兵器,那不是一样么!保证被打得满头包儿。”

    杨曦一惊,“那你还让他去?”

    “那是他自找的。”王宁安冷笑道:“他说你是母老虎,不让他吃点苦头,简直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啊?”杨曦吓得小脸变色,惊问道:“二郎,你都知道了?”

    小妮子满脸怕怕的小模样,仿佛受到了惊吓的小兽,变颜变色,低声道:“你,你会不会……”

    “你啊,姑太说的没错,这心里头太软了,想得太多了!”王宁安抓着玉手,十指扣在一起,“我还巴不得有个能征善战的娘子呢!”

    杨曦越发羞怯,任由王宁安抓着,两个人在金明池逛了一个上午,眼看邻近中午,才出来找点吃的。

    他们选了一处视野开阔的酒家,杨曦点了几道可口的小菜,一边等着,一边欣赏景色。杨曦眼睛很尖儿。

    “二郎,那个是不是苏妹妹啊?”

    顺着手指,王宁安看了看,的确是苏八娘,当初来的时候,王宁安把苏八娘送到了苏洵那里,就算是功成身退。

    真是没有想到,竟然又在这里见面了。

    王宁安心里头还有点失落,连带着眼神凝滞。杨曦大大咧咧,可唯独某些事情,格外敏感。

    “二郎,你是不是看上了苏家妹妹,她是比我长得好,还是书香门第,又那么有才华……”

    啥情况?

    小醋坛子就要翻了,王宁安满脸苦笑。

    “她再怎么好,也和我无关,人家这次进京也是定亲的,新郎是她表哥,听说叫程之才,是四川的豪门,这次进京游学,应该是要考进士。”

    王宁安生怕小妮子多想,赶快把什么都说清楚。杨曦拍了拍胸脯,暗呼侥幸,却想自己原没有这么小心眼,怎么看到王宁安和别的女人有牵连,心里就不舒服……正在她低头沉思的时候,突然楼下雅座,也就是苏八娘进去的那一间,发出凄厉的叫声,王宁安和杨曦都惊得站了起来,同时向下面望去……

第203章 碰瓷高手

    酒楼雅间用的是帘子,从斜上看去,正好能看到一个男子挥起巴掌,朝着一个女人打去。

    “是苏妹妹!”

    杨曦惊呼了一声,吓得不轻。

    她当初在沧州的时候,除了在王家之外,有时候也去六艺学堂听听课。六艺有女学,也有武学,杨曦和苏八娘就是在六艺认识的。

    两个人差了不到一岁,苏八娘温婉动人,有浓浓的书卷之气,诗词歌赋的才华,甚至不比兄弟苏轼差,相比之下杨曦差得太多了,两个人最大的共同点或许就是喜欢看王宁安的话本小说,有意无意之间,总是提到王宁安。

    当初还不觉得什么,可是当两个人走到一起,敏锐感直线上升的杨曦就把苏八娘当成了潜在的对手,故此刚才见到的时候,杨曦才会反应那么强烈。

    可说来也怪,既然你把她当成情敌,还跑去管她干什么?

    杨曦也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见到有人动手,她单手一撑扶手,身体轻盈如燕,直接落到了楼梯上,所有人正在看着雅间的动静,突然跳下来一位,把他们都吓了一跳。

    杨曦不管这些人,飞身蹿进雅间,正好有个男人抬脚要踢苏八娘,杨曦手疾眼快,伸手抱住了苏八娘,一记鞭腿,正好踢在了对方的胸口上。

    那家伙嗷的一声,四仰八叉摔在了地上。

    “哎呦,谁敢打老子!”

    被打的家伙挣扎着起来,抬头看去,顿时变了颜色。

    “啊,是母老——杨姑娘,你来干什么?”

    杨曦认识对方,他叫王芝,正是王素的侄子,也就是曾经要和杨曦结亲的那一位。

    见是他,杨曦的脸色很难看,没有搭理他,而是看了看抱在怀中的苏八娘,只见她脸色惨白,左脸有一个鲜红的巴掌印,红肿高大。嘴角都流出了血,她抿着嘴,努力瞪圆眼睛,不想让泪水流下来,晶莹的液体不断在眼圈里转来转去。

    看得杨曦都心疼了,好一朵娇花遭了摧残,堂堂男子汉,竟然对女人动手!杨曦简直怒不可遏。

    “哪个混账王八羔子,没有人心的畜生,有本事打人,没本事站出来,装什么孙子?”杨曦什么都不顾,破口大骂。

    这时候有人把王芝扶了起来,他斜着眼睛瞟了下杨曦,恶狠狠啐了一口。

    “杨姑娘,我劝你一句,少管闲事,这个娘们该打!”

    说完,他挥拳还要动手,这时候从后面一群人里,站出一个年轻的贵公子,衣着华美,穿戴考究,只是他的脸颊有一片发红,仿佛被什么烫了,身上还有很浓的酒气。

    这位扫了一眼杨曦,冷笑了一声,“杨姑娘,有些闲事还是少管为好。”

    杨曦看到这位,也是吓了一跳,脸色顿时变得不好,显得局促不安。

    她认出来了,面前的家伙竟然是汝南郡王赵允让的儿子之一,叫赵宗汉,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宗室。

    这位汝南郡王和王素的关系不差,他的儿子和王素的侄子走在一起,也是情理之中,只是苏八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与他们发生了冲突?

    杨曦满心不解,但是她能清楚感觉到苏八娘浑身颤抖,杨曦把脸一沉,冷笑道:“没想到居然能碰见小王爷,真是三生有幸,想来小王爷不会和我们女流之辈一般见识。苏妹妹,咱们走吧!”

    杨曦想带着苏八娘赶快离开,这时候赵宗汉没说话,那个王芝却不干了,他瞪了一眼畏缩在墙角的男子,怒斥道:“程之才,你要是让这个娘们走了,你这辈子就完了!”

    那个漂亮得不像话的男人愣了一下,仿佛遭到了电击,满脸的凄苦,他十分犹豫,王芝怪眼圆睁,怒斥道:“姓程的,小王爷是金枝玉叶,敢对小王爷动手,是什么罪过,你心里清楚!老子立刻就能把你扔到大牢去!”

    王芝嚣张地叫着,疯狂咆哮着,赵宗汉坐在那里,一声不吭,显然默许了他的行为。

    程之才只觉得压力如山,他艰难地走了两步,低低声音道:“表妹,你,你快给小王爷道歉,求小王爷原谅你。”

    听到这话,一直沉默不语的苏八娘突然猛地挣脱杨曦的怀抱,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就是自己的表哥,要托付一辈子的人?

    他竟然不帮着自己,去迎合那几个纨绔!

    苏八娘怒满胸膛,伤心、失望、愤怒、后悔……无数负面情绪混杂在一起,她冷冷一笑,“书生自有嶙峋骨,你的骨头在哪里?”

    程之才被问得瞬间老脸通红,羞愤交加,恼怒道:“苏八娘,你不要不识好歹!小王爷乃是皇天贵胄,不过邀请你喝两杯酒,你,你竟敢用温热的黄酒泼小王爷,万一伤了脸面,你担罪,还是我担罪?”

    苏八娘冷笑了连声,“我苏家书香门第,断然不会做下贱之事,你愿意巴结权贵,阿谀奉承,那是你的事情!他们要打要杀,冲着我一个人,不牵连你就是。”

    杨曦这时候才听明白,原来金明池一年之中,才对外开放一个月,苏八娘进京之后,和表哥程之才见面,也相约来游金明池。

    苏八娘第一次见到皇家园林的风光,十分畅快,玩到了中午时分,来酒楼吃饭。恰巧遇上了赵宗汉和王芝等一群纨绔。

    程家在四川也算是豪门大族,江卿之家,颇有关系,就巴结上了王家,程之才陪着王芝玩过几次,跟着这位王大公子,他也见了不少京中的权贵子弟,一下子就觉得自己升华了,不一样了,跻身权贵中间,也成了上等人。

    这次游湖,恰巧碰上了王芝,按照苏八娘的性子,哪里愿意和陌生男人打交道,就想赶快离开。

    可程之才不愿意放弃机会,曲意逢迎,卖力巴结,他哪里知道,王芝这帮人都是色中恶鬼,加上有小王爷撑腰,越发肆无忌惮。

    见到苏八娘长得出众,就言语轻薄,偏偏程之才又是个没骨头的,不敢帮着未婚妻,这几个人胆子越发大了,竟然主动敬酒,逼着苏八娘喝酒。

    别忘了苏八娘是谁的女儿?

    苏洵那是好脾气吗?

    苏八娘满腔都是怒火,她频频示意表兄,程之才却装作没看见,愤怒之下,苏八娘掀翻了煮酒的碳炉,温热的黄酒溅了赵宗汉一身,刚刚那一声惨叫就是赵宗汉发出来的。

    这位小王爷何时受过委屈,不用他说话,王芝就冲上来,大打出手,给了苏八娘一巴掌。那个程之才什么话都没有,只是躲在人群后面,唯唯诺诺,战战兢兢……

    幸好杨曦及时赶到,要不然苏八娘肯定更惨。

    赵宗汉见是杨曦,并不在乎,杨家在将门之中,几乎算是最差的一家,如何能和汝南郡王府相比。

    根本不用他出面,光是王芝就够了。

    “我听说杨姑娘差点和你结亲了,怎么到手的鸭子又跑了?”赵宗汉不提还好,一提起来,王芝简直气炸了肺。

    王素在贾昌朝那里吃了瘪子,回去之后,把火都撒在了王芝身上,把他臭骂了一顿,亲事也就别提了。

    现在杨曦又跳出来捣乱,他暴跳如雷。

    “臭丫头,告诉你,少管闲事,不然我就把你送到开封府大牢,我说到做到!”

    苏八娘见杨曦被威胁,哭道:“杨姐姐,快别管我了,我自己找的!”

    “瞎说什么!”杨曦的倔脾气上来了,死死护着苏八娘,冷笑道:“王芝,你敢胡来,我就让你好看!”

    “好,我就给你一点颜色!”

    王芝挥拳,恶狠狠冲上来,突然他的面前多了一个人,这一拳正好打在了对方的眼眶上,对方一屁股坐在地上,哎哎痛叫。

    变化突然,连杨曦都吓了一跳,低头看去,被打的人正是王宁安。

    “啊,二郎,你没事吧?”

    杨曦把王宁安搀扶起来,王宁安冲她呲牙一笑,随机转身,一只眼睛被打得真疼,都有点睁不开了。

    “哪个孙子打得我?”

    王芝啐了一口,“就是老子,我可告诉你,再敢瞎掺和,老子打死你!”

    王芝在发狂,王宁安大笑。

    “所有人都听见了,他亲口承认打了我,还要往死里打!真是了不起啊,胆大包天了!”王宁安突然一挥手,他出来游玩,身边带着几个人不说,作为赵祯看重的青年才俊,给他配属了二十名皇城司的人。

    王宁安一声招呼,全都过来了。

    “拜见王大人。”

    “嗯,你们也都看到了,有歹人袭击本官。按照我大宋刑统,袭击官员,是什么罪责?”王宁安淡淡问道。

    “回禀大人,你是一方正印官,袭击大人,等同造反,属十恶不赦之列。”

    王宁安点头,“天心仁慈,更何况本官又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灭九族就不必了,把歹徒给我送到开封府,请知府大人明断吧!”

    王芝都听傻了,哪冒出这么个东西,还要把自己送到开封府,你不知道开封府是谁当家吗?那是我伯父王素啊!他还能对自家人下手?

    看着王芝那一副傻乎乎满不在乎的德行,王宁安心中冷笑,欺负你一个纨绔子弟,算什么英雄好汉,要斗就要斗你的伯父王素。反正王宁安对王素没有丝毫的看法,在枢密院门前,他那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已经把王宁安恶心坏了。

    正好贾昌朝也看不惯王素,扔个刺猬给王素,看看他敢不敢办自家人!

第204章 失望的苏老泉

    王芝见一群人向自己扑来,吓得变颜变色。

    “小王爷,救命啊,小王爷,你说句话啊!”

    赵宗汉脸都黑了,他一伸手,道:“我是汝南郡王的儿子,你们都是干什么的,竟敢在我面前撒野,还不速速退下!”

    小王爷以为他这一喊,就有了效果,哪知道这几位根本不在乎,别说是一个小王爷,就算你爹来了,也挡不住我们!

    其中一个领头的,将自己的外衣撩开,露出了里面的腰牌,只给赵宗汉晃了一下,然后冷冷道:“别让我们为难,对你不好。”

    当看到了腰牌的一刹那,赵宗汉就仿佛被掐住了喉咙,脸色狂变,看着王宁安的目光竟然有些恐惧,仿佛见鬼了一般!

    那个腰牌上写着皇城司三个字,要说起来,皇城司不但要负责皇帝的安全,还有监督各方,收集情报的职能。若非赵宋的皇帝太弱,皇城司简直就是东厂加锦衣卫,除了赵祯,谁也不在乎。

    这帮人只听皇帝的命令,你赵宗汉觉得自己是个人物,别人都巴结你,叫什么小王爷,可是别忘了,光是你爹赵允让就有好几十个儿子,你啊,什么都不算!

    几个人拿下了王芝,冲着王宁安拱手,“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几位兄弟,你们送人去的时候,替我给王素捎个话,让他不要徇私舞弊,如果他包庇自己的侄子,或者拖延不办,我就把官司打到御前,让陛下给个裁决。”

    几个皇城司的人也强忍着吐血的冲动,他们咂摸了一下,才发现王宁安这招是又损又坏,外带着缺德冒烟。

    本来是个小辈之间的冲突,怎么闹,也牵连不到王素。

    可王宁安把人给塞过去,还明白告诉王素,让他处置自己的侄子。

    如果王素秉公处理,就等于在王宁安面前低头,颜面无存,没法混了,如果他不处理,包庇纵容,管教不严的罪名就跑不了,搞不好王素要跟着一起被牵连进去。

    左右不是,前后为难,王宁安这家伙年纪不大,可手段真黑,也真够厉害的!王素算是遇上了狠茬子,怕是要倒霉了。反正皇城司的这帮人也不管这些,他们只负责王宁安的安全,王芝动手打了他,还打在了眼眶上,证据确凿,抵赖不了。

    把嚎哭的王芝给拖走了,赵宗汉只觉得被左右开弓,打了无数个嘴巴,漫天都是金星乱转。

    他咬着牙,凶横咆哮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可要知道,和王府作对的下场!”

    王宁安看了他一眼,满不在乎,“刚刚听你自报家们,是汝南郡王的儿子,皇天贵胄,天家血脉。本官是平县知县王宁安,奉旨处置接待辽使事宜。在这里我想奉劝小王爷两句,天下是圣人的,不是你们王府的,身为宗室更应该严于律己,你先是轻薄无礼,接着又怂恿王芝打人,给他撑腰,还对本官的未婚妻冷嘲热讽,说些有失身份的话。本官可以大人大量,不去追究,可我提醒小王爷一句,下不为例!再有一次,我直接弹劾你爹,问问老王爷,他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狂!

    大写的狂!

    王宁安不过是小小的知县,竟敢叫板汝南郡王府,他脑袋是不是抽了?这不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吗?难到他活得不耐烦了?

    其实恰恰相反,王宁安心里很清楚,出手救人,就已经得罪了赵宗汉,往后的明枪暗箭肯定少不了。

    不如索性就闹大,闹得天下皆知,最起码让赵祯知道,如果汝南王府搞出什么动静,暗算王家,就可以反咬他们挟怨报复,让赵允让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出手。

    要不就不闹,要闹就闹大,这是王宁安一贯的作风。

    至于赵允让的儿子日后会成为皇帝,继承大宋江山,王宁安并不怎么在乎。赵祯身体不错,还能撑很久,只要赵祯还在一天,赵允让一家子就无足轻重,甚至比不上一位相公有威力。

    至于十年八年,等到赵宗实当了皇帝,王家还不一定发展到什么程度,到了那时候,是皇帝需要王家,断然不会为了曾经一点的不愉快,就和王家翻脸。

    王宁安算得很明白,可是他低估了赵允让一家的心胸,这一次的意外冲突,竟然直接导致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连王宁安都始料未及……不过眼下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游湖的兴致被彻底打断了,王宁安只好让杨曦带着苏八娘,离开金明池,立刻去找苏老泉,把闺女送回去。

    看着苏八娘远去的背影,最尴尬的莫过于程之才,眼看着未婚妻被调戏,他无所作为,现在人被带走了,他也无所作为。

    赵宗汉吃人一样的目光,让他浑身冰凉,从里到外都凉透了。

    自己还想着巴结汝南王府,攀上终南捷径,哪知道竟然栽了大跟头儿……要说起来都怪苏八娘!

    人家娶妻都找个旺夫命的,你还没过门,就把我害得这么惨,这要是娶进来,还把克夫克到底啊!

    程之才越想越气,竟然一甩袖子,也奔着苏家去了。

    ……

    “……事情大约就是这样,老泉公也不用在意。打令爱的王芝已经被送去了开封府,王素肯定要给我一个交代,至于赵宗汉,也不用担心。反正我官职小,年纪更小,就算他们有理,和我折腾都会吃亏,更何况他们没理在先,如果再以大欺小,陛下那一关就说不过去,毕竟我在陛下那里还有些份量的。总而言之,请老泉公好好开导一下令爱,她今天受了不小的委屈,心里的伤比起脸上的更重。”

    苏洵默默听着,说句实话,苏老泉以往是看不上王宁安的,他总觉得少年得志,飞扬跋扈,又离经叛道,是个十足危险的人物。

    可是苏老泉又不得不承认,上次他能在御前一鸣惊人,拿到了校书郎的官职,王宁安居功厥伟,好多分析都是王宁安做出来的。

    苏老泉已经欠了人家的情,这一次王宁安又救了女儿,别看他说的轻松,可毕竟是得罪了王素和汝南郡王府。

    两家的交情本就不深,人家帮了这么大的忙,苏老泉脾气再怪,也不至于不分好歹。

    他起身,掸了掸衣服,深深一躬。

    “多谢王大人周旋,老夫感激不尽!”

    苏老泉可是发自肺腑的感谢,王宁安反倒不好意思了,“老泉公,咱们都是六艺一脉,是自家人,不用客气。我还有些琐事,要先告辞了。”

    苏洵连忙说道:“我送王大人。”

    说着,两个人离开了客厅,京城不易居,哪怕是大宋官员的俸禄丰厚,也买不起房子的,其实别说买房,就算租一个大点的房子,那也是天价。

    苏老泉住的是一个两进的小院,前面自己住,后面是个女儿住的,即便如此,每个月也有15贯钱,顶得上两个壮劳力的收入了。

    从客厅出来,就是院门,刚推开房门,两个人都是一愣,原来门外还有一个人。苏洵看了一眼,顿时眉头立起。

    “畜生,你还有脸来见我?”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程之才,不看到他还好,一见苏老泉简直怒火中烧,宝贝女儿从小到大,他老先生都没打一下,这次可好,脸上那么大的巴掌印,幸好遇上了王宁安,要不然还不一定被打成什么样。

    我女儿是你约出去的,说是一起游湖,你身为一个大男人,既是表哥,又是未婚夫,不保护自己的女人,还要不要脸?

    苏洵一句畜生,把程之才骂得脸上通红,他嗫嚅了半天,不服气道:“姑父,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么样?”

    “姑父,这就是个误会,人家小王爷和王公子听说我要成亲了,就提前祝贺,人家给我和表妹都敬了酒,一番好意,哪知道表妹竟然掀翻了煮酒的碳炉,幸好火炭没有落到王公子,或者小王爷的身上,不然伤了人家,后果不堪设想啊!”

    苏洵一把年纪了,他不知道别人,还不知道自己的姑娘吗!苏八娘是个外表柔弱,而内心极为刚强的女子。

    不用问老苏都知道,一定是那帮纨绔子弟言语轻薄,动手动脚,女儿气不过,才掀了桌子。

    “程之才,我们苏家虽然比不上程家显赫,但是每个人都是有骨头的,卑躬屈膝,巴结逢迎,这种丢人的事情我们做不出来!老夫身为长辈,不想和你废话,只提醒你一句,没有骨头的东西,配不上苏家的女儿!”

    苏洵脾气臭,盛怒之下,已经算是克制了。

    可程之才却五官扭曲,心中极度纠结。

    他们程家是江卿之家,比起苏家高了不止一点,和苏家结亲,本就是姑母一再坚持的,程家人并不怎么高兴。好容易苏洵当了官,程家才点头,让两家孩子成亲。

    结果还没过门,就得罪了王素,甚至还有汝南郡王府,那都是何等的庞然大物,虽然赵宗汉没说话,但是他的意思很明白了,自己必须给人家一个交代,不然不只是迁怒苏家,他们程家也没有好下场!

    “姑父大人,既然你觉得我配不上令爱,那不妨就取消了婚约吧。”

    苏洵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怒道:“畜生,你说的是什么?”

    程之才勃然变色,也大声回敬道:“我要和令爱解除婚约!”

    苏洵是真怒了,“小畜生,你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我女儿哪点配不上你?”这话一出口,其实说明苏洵刚刚还是气话,他并不真想废除婚约。

    程之才却冷笑道:“姑父,话不多说了,令爱的脾气程家无法消受,回头我就让我爹过来,送还婚约,两家的亲事就此作罢!”

第205章 官场屠夫

    程之才消失了半天,苏洵都没有动作,突然身体直挺挺后仰,王宁安吓得连忙搀扶,碰到苏洵的手,就暗叫不好,手指冰凉,仿佛死人一般。

    王宁安忙着把苏洵送进去,又请来大夫给他诊治,折腾了一个多时辰,苏老泉才缓过来,气得指天骂地,怒不可遏,把程家的婚书找出来,当场撕碎。

    “我苏家的女儿,就算一辈子不嫁人,也不能嫁给这个畜生,趋炎附势,阿谀奉承,巴结权贵,利欲熏心,没骨头,没担当,没人味……”

    各种骂人的词汇,愣是不重样,足足骂了一刻钟,弄得王宁安都好生尴尬。

    “老泉公,你的心情我理解,不过我想尊夫人毕竟是程之才的姑母,让她夹在中间,也不好做人。”

    “哼,都是她坏事,头发长见识短,非要撮合,说什么亲上加亲,我早就看出那个小子不是东西,女里女气的,还浑身抹香水,离着老远就能闻到人渣味……”

    嘚,这位又开骂了,好容易等苏老泉平静下来。

    王宁安苦笑道:“老泉公,依我看解除婚约的事情,你最好去和醉翁说说,有他帮着出面,肯定能保住苏家的颜面,也不至于撕破脸皮。再有我派几个人去眉州,把尊夫人接过来,也不说婚姻的事情,就是让她来京城散散心,见见儿女,毕竟俩家闹翻了,她孤身留在眉州,面对程家人,肯定会很艰难。另外呢,这一次得罪了王家和汝南王府,他们正面有什么手段,我倒是不在乎,就怕他们玩些不入流的东西,不如这样,暂时把令爱送到醉翁那里,毕竟她也算是醉翁的学生,老夫子不能不管。”

    苏洵是个万事不求人的主儿,可他也不得不承认,王宁安考虑得比较周全,夫人身体不好,如果知道噩耗,没准就撑不过去。

    至于女儿,已经亏欠那么多,可不能再出危险,只是送到欧阳修那里,却未必妥当……苏洵在京这些日子,可是听到了不少关于欧阳修的传闻,在十几年前,老夫子也是名教的班头,章台的领袖,哪怕上了年纪,莺莺燕燕,不改本色,女儿年纪不小了,万一传出什么不好的话,真的就没法做人了。

    “去我们家吧!”

    杨曦扶着苏八娘从外面走了进来,此时的苏八娘低眉顺眼,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别的倒是看不出来。杨曦倒是眼圈发红,这个傻姑娘不知道陪了多少眼泪。

    苏老泉思索一下,他这里除了自己,还有一个马夫之外,连个丫鬟都没有,去杨家也算不错。

    “既然如此,就叨扰杨姑娘了。”

    “没事的,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妹妹。”

    ……

    从苏家回来,已经黑了天,王宁安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想多和杨曦腻乎,哪知道人家的心思都放在了苏八娘身上,倒是把自己给冷落了。

    这算什么事啊?

    王宁安也不知道什么滋味,迈步走进客厅,刚进来,却发现曹佾等在这里,见他回来,曹佾一下就跳起来了。

    “我说老弟,你干什么去了?”

    “没干什么啊?就是送苏姑娘回家,又陪着苏老泉说了一会儿话,我们毕竟都是六艺的师父,同气连枝啊!”

    “哎呦,我说的不是这个!”曹佾凑到近前,焦急道:“你是没心啊,还是怎么回事?那个王素去弹劾你了。”

    曹佾说完,本想看王宁安惊慌失措,可他注定失望了,王宁安丝毫没在乎,“要是没别的事,我要休息了。”

    “我说老弟,你是不是太托大了,王素和我姐夫那可是老交情,他去弹劾你了,你就不怕?”

    王宁安翻了翻眼皮,轻笑道:“我的国舅爷,如果他弹劾有用,就不是你来见我了,而是皇城司来抓我了。”王宁安说着抓起一块西瓜,三口两口啃干净,舒舒服服打个饱嗝儿,“那个王素的战斗力还真差,我估摸着会把我带到御前,和他打对台戏呢!准备了一肚子的词,都没用上,可惜啊!”

    曹佾实在是无语了,“你的词只怕暂时用不上了。”

    “怎么了?”

    “王素被贬官了。”

    “什么?”这回轮到王宁安吃惊了,“陛下把王素贬官了,贬到哪里?”

    “被贬到太原当知府了。”

    曹佾满心惊骇,王素名门出身,又和赵祯交情不浅,这次他回京,担任龙图阁直学士,权知开封府,这个位置其实非常重要,进一步,就是三司使,参知政事,步入决策层,要被尊一声“相公”的。

    谁也不会想到,这么炙手可热的人物,竟然因为侄子调戏苏洵的女儿,进而和王宁安爆发冲突,就被贬官,虽然赵祯还很够意思,把王素提到了端明殿学士,一般是退位相公才有的待遇,但是从京城到了地方,王素无疑是遭到了迎头一棒。

    曹佾不是个八卦的人,也没有闲到没事干了,天天围着王宁安转。

    可问题是太邪性了。

    “我说二郎,你到底有什么绝招,能不能跟哥透露一下,我花钱买,多少钱,随便你开价。你只要把绝招告诉我,我就能让和我作对的统统倒霉,这神通太了不起了。”

    “一边去!我哪有什么神通?”

    曹佾一点不服气,他掰着手指头算,王素被贬官,之前枢密副使王拱辰被赶出朝廷,再往前,连久经风浪的夏竦也折戟沉沙,还不算范镇,李中师,郑骧等等,王宁安出道没几年,却是大杀四方,别管多高的官员,多深的道行,只要碰到他,通通歇菜。

    这还不够邪性!

    曹佾私下里都管王宁安叫“官屠”,官场屠夫!

    听完国舅爷的吐槽,王宁安也笑了,还真别说,其实他的猪脚光环也够厉害的,不知不觉间,已经干掉了不少人物……

    不过王宁安又犹豫了,“国舅爷,王素贬官来的太突然了,我感觉陛下不会随便罢免他,里面绝对有文章。”

    “是啊,谁说不是,就算你是陛下的私生子,皇帝也不该这么宠着你啊,这到底是为什么?”曹佾大惑不解。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陛下宠着你……”

    “再往前。”

    “说,说你是陛下的私生子……不会是真的吧!那样的话,我可是你舅舅啊!”曹佾怪叫道。

    “你少占便宜!”王宁安把曹佾推到了一边,他却露出了笑容,绝不是因为自己的这点事,就把王素给干掉了,而是赵祯要借题发挥……

    皇帝究竟是什么算盘呢?

    这些年来,赵祯已经折损了三个皇子,宫中频频诞下丫头片子,却鲜有能活到成年的。越来越多的人说皇家子嗣艰难,小孩子承担不起富贵命,要从宗室当中过继孩子,继承皇位。

    这个提议可不是空穴来风,真宗当年就抱了一个宗室子在身边,也就是汝南郡王赵允让,后来赵祯出生了,赵允让就被赶出了皇宫,皇帝梦只做了一半,就被残忍打断。

    几十年过去了,赵祯又没有孩子,偏偏赵允让有几十个孩子,有人就说天数使然,老天爷都在帮赵允让,该把皇位还给他们一支了。

    甚至有一些大臣主动和汝南王交往,替他摇旗呐喊,向赵祯施压。

    他们想当从龙功臣,可是别忘了,哪怕是继承家产,也愿意给自己的儿子,谁愿意给侄子,更何况是万里江山,亿兆苍生。赵祯当然不能让,他还在拼命生,希望像父皇一样,能够开花结果。

    另一方面,他对越来越庞大的汝南郡王一派感到了威胁。

    好死不死,这时候王素去告状。

    他说王宁安飞扬跋扈,殊无官体,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全然没有朝廷命官的样子,应该严惩不贷。

    仔细听听王素的这套说辞,一点实际内容都没有,不过他很有把握,毕竟自己和赵祯的关系摆在那里,地位也摆在那里,开封知府,那可是首善之地,至于平县,那是大宋朝最年轻的一个县,刚成立不到一年,实在是太悬殊了,根本没法比。

    就在王素信心十足的时候,哪知道赵祯突然变了脸。

    “朕也刚刚接到皇城司的禀报,所说之事,有些不符之处啊!”

    王素被赵祯打脸,顿时瞠目结舌,赵祯却自顾自说道:“你的那个侄子王芝是京城有名的恶少,抢男霸女,为非作歹。竟然还去调戏苏洵的掌上明珠,简直岂有此理!朕和你们王家,世代交情,王老相公辅佐先帝,立下不世之功。朕把王家当成了自己人。越是这样,就越要严格要求,不能打朕的脸啊!”

    王素真的吓坏了,他浑身颤抖,慌忙请罪,“都是臣管教不严,臣愿意领罪。”

    赵祯摆摆手,“哪怕是儿子做错了事,也不能算在老子头上,更何况是侄子,谁家没有不孝子,这次一起闹腾的,就有我们家的人,朕也是疏于管教啊!惭愧,惭愧啊!”

    赵祯摇头叹息,半天说道:“朕刚刚下令,让汝南郡王好好管教家里的孩子,至于王卿,朕也不能护短,去岁太原府闹了蝗灾,百姓无食,日子太苦了,派寻常人去,朕不放心,这样吧,你替朕走一趟,把百姓安抚好了,朕另有重用。”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王素给赶出了京城……王宁安沉吟半晌,幽幽说道:“陛下这是在敲打赵允让啊!”

第206章 文相公出招了

    曹佾也不傻,听王宁安一说,迅速明白过来,的确王素和赵允让走得太近了,这次王芝就是陪着赵宗汉,以为有个小王爷当靠山,哪知道对方竟然是催命符,直接把王素给弄出京城了。

    曹佾嘿嘿一笑,“不管怎么说,老弟是真厉害,恭喜你又干掉了一位大臣啊!”他说的轻松,却发现王宁安五官纠结,心事重重,全然没有了刚刚的轻松。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别人担心的时候你高兴,别人高兴的时候你担心,是不是你的脑子有毛病?”

    “你才有毛病呢!”王宁安靠在椅子上,“我是比你看得长远!”

    “哦?我倒想听听,你看到了什么?”

    王宁安意味深长看了眼曹佾,发现这位表面上吊儿郎当,仿佛说闲话一般,可是拳头却不自觉攥了起来。

    果然,这位国舅也不简单,他是来套话了。

    “国舅爷,以咱们的交情,我想请你先交个底儿。”

    曹佾不忿,怒道:“凭什么是我先交底儿?”

    “因为你在乎啊!”

    “那你不在乎?”曹佾瞪着眼反问。

    “至少没有你在乎,大不了我蹲在平县不出来,还能把我怎么样!”王宁安痞气十足道,曹佾被弄得一点办法没有,半天才缓缓说道:“二郎,我当你是朋友,你可不能卖了我啊!”

    “放心吧,你这一百多斤卖不出好价钱。”

    曹佾没搭理他的调侃,而是叹口气,“我姐姐年纪越来越大,宫里的美女不少,即便是能诞下皇子,也轮不到我姐姐,自古以来,母凭子贵,我们曹家往后的日子要难了。”

    王宁安没有安慰他,而是赞同道:“思危思退思变,月有阴晴圆缺,没有长盛不衰的家族,此时做好准备,正好全身而退!”

    “不!”

    曹佾突然变得狰狞起来,“宁安,我要拼一把!”

    从这位疯狂的神色中,王宁安吓得浑身发毛,咽了口吐沫,艰难道:“你,你要干什么?我劝你啊,可不要做傻事!”

    曹佾突然压低声音,“二郎,你觉得赵宗实怎么样?”

    “不怎么样!”王宁安干脆说道。

    曹佾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埋怨道:“二郎,你就不能听我说完了,眼下人人都说赵宗实敦厚仁慈,孝顺谦恭,有君子之风,是官家的最好继承人。他在宫中没有什么根基,只要我姐姐能帮他一把,日后他登上了皇位,我姐姐也是太后,大权在握,你觉得如何?”

    “不如何,我看是死得更快,更惨!”

    曹佾不服气,“二郎,我可是把我们家最隐秘的事情都告诉你了,你就不能上心点,帮着我分析一下。”

    “分析什么啊,给你出这个主意的人要吗就是脑袋坏了,要么就是心坏了,除此之外,别无第三种可能。”

    “为什么?”曹佾惊问道。

    王宁安讥诮道:“多明白的事情,你姐姐是皇后,如果她能诞下龙种,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子,这是最好的结果;假如不成,退一步来说,你姐姐就该安排几个身份低贱的宫女,让她们诞下龙种,你姐姐抱养在自己宫中,就像刘太后一样。”

    所谓刘太后就是狸猫换太子的“反一号”,换的皇子就是赵祯。当然和传说中刘氏陷害皇子,老伴伴陈琳和宫女寇承御拼死保住龙种不同,实际上刘太后对赵祯善待有加,还妥善照顾了李氏,后来赵祯年幼,刘太后垂帘听政,她只差一步之遥,就能成为女皇帝,不过刘氏拒绝了,世人盛赞刘太后,有吕后和武后之才,却无二人之恶。

    殷鉴不远,对于曹皇后来说,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学她的婆母娘,好好帮助赵祯诞下皇子。

    曹佾思量半晌,觉得王宁安的话有道理,但又有些担忧,“二郎,如果有人诞下了皇子,就不在乎我姐姐,岂不是搬起砖头砸自己的脚?”

    “的确有可能。”王宁安冷笑道:“但是那个赵宗实上位,是一定坑你们,一点不用怀疑!”

    “不,不会吧,他可是很贤良宽厚的。”

    王宁安是真无语了,看起来赵允让一家子戏演得真好,连曹佾都给骗了。

    “你自己想想,即便赵宗实真的像传言的那么好,他自己有父亲,有母亲,还有一大帮兄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换成你曹大国舅,是先照顾自己的亲人,还是照顾一个不相干的人,你好好想想吧!”

    此话一出,曹佾彻底懵了,他目瞪口呆,冷汗顺着鬓角就流下来了……真是该死啊,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就没有想通呢!

    曹佾别提多懊恼了,突然他一躬到地,羞愧满脸。

    “二郎,你的大恩大德,老哥铭刻肺腑,你看着吧,我曹佾有半点对不起朋友,就让天雷劈了我!”

    “行了。”王宁安摆了摆手,“曹老哥,这话我本来是不该说的,可是看到了王素被赶出京城,我才猛然发现,自己落入了漩涡啊!”

    “怎么会,你这么聪明,还会着道?”曹佾憨笑道。

    王宁安摇摇头,“君为钓者,我为鱼肉啊!你姐夫借着我敲打赵允让,如果你是赵允让,又该怎么想?”

    “这……多半会恨你入骨吧?”

    “我本以为些许小事,赵允让不会在意,至于关系不和,以后可以慢慢修补,谁想到,竟然牵连到了夺嫡大业,这就不是小事了。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挡人做皇帝的路,比刨祖坟还严重吧!就算赵允让能忍得下去,他身边的那些人,想要当从龙功臣的那些大臣,能不想办法讨好主子吗?唉!我的麻烦事来了。”

    ……

    或许王宁安修成了张菊座的无上神通——鸦之言灵,此刻赵祯正在召见文彦博。开封知府空了出来,让谁接替,自然要征求首相的意见。

    “朕有意让翰林学士欧阳修接掌开封府,文相公以为如何?”

    文彦博面无表情,“启禀陛下,欧阳永叔为官清正廉洁,士林众望所归,是知府的不二人选。”

    就这样欧阳修终于能高升一步,跑到传说中的开封府打坐了。文彦博如此轻易点头,也让赵祯吃了一惊,看起来传闻并不可信,文相公还是知人善任的。

    想到这里,赵祯的脸色就缓和了不少。

    “文相公,岭南那边的平叛,你们可商量出来章程了?”

    “启禀陛下,臣以为岭南之乱非同小可,侬智高背后有安南,有大理,皆是狼子野心,并不安分,一旦侬智高在岭南站稳了脚跟,必定进犯江南,威胁漕运安全,东南半壁,都将摇摇欲坠。故此老臣以为当派遣得力文武,即刻南下,铲平叛乱。“

    “嗯,朕也是这个意思,但不知文相公以为谁比较合适?”

    “臣推荐唐介唐大人出任桂州知府,兼广南西路经略安抚使,奉旨平叛。”

    文彦博推荐了御史中丞唐介,这位唐老大人还去过沧州,和辽使谈判,算是和王宁安有一面之缘。不过不要以为有这点情分,唐介就会倾向王宁安。

    实际上唐介的成名之战,是弹劾张尧佐,这个张尧佐是张贵妃的伯父,因为外戚身份,深得赵祯信任,五六年间,就升任户部侍郎,淮康军节度使、群牧制置使、宣徽南院使、景灵宫使,一人身兼四官,赵祯还赐他的两个儿子进士出身,一时间权倾朝野,风光无限。

    就是这样一位炙手可热的人物,竟然被唐介给拉下马来,老先生的战力可见一斑。

    前面提到过,文彦博能宣麻拜相,和张贵妃还有些关系,故此文彦博赶走唐介,也算是报了一箭之仇。

    当然这还只是小菜,真正的杀招放在了后面。

    “唐大人刚直有度,正好督师南下,不过光有帅,不能没有将,臣推荐彰化军节度使狄青,天雄军都统制王良璟,府州知府折继闵三人,在唐大人帐下听用,精兵猛将,将帅同心,定能一战成功,彻底荡平侬智高。”

    文彦博的建议,从表面上看,无可挑剔,派出去的都是名噪一时的人物,而且文武搭配,相得益彰。

    可仔细一想,就发现里面机关重重,用心险恶。

    以唐介的脾气,看不惯外戚,能看得惯武夫吗?让他督师,摆明了是挑动文武不和。而且文彦博生怕武将们斗不过唐介,还一口气派了三个,而且这三位还都是在河北大战之中,立下赫赫战功的。

    把他们都赶到岭南,烟瘴之地,虫蛇之乡,用心不可谓不险恶。

    其实昨天王素就找到了文彦博,被一个小辈欺辱,王素岂能咽下这口气,想要找文相公帮忙。可文彦博多坏啊,他一打听,王宁安被赵祯召见了一小天,还亲自赐婚,可见王宁安在赵祯那里的圣眷不凡,文彦博没有把握一举拿下王宁安,索性就把王素推到了前面,让他去试探。结果这位王大人傻乎乎的,就折进去。

    文彦博知道结果之后,也是大惊失色,知道王宁安难对付,没想到竟然这么难对付!

    既然不能拿你下刀子,就从你爹,还有你的党羽下手!把你们统统赶到岭南,在文彦博看来,即便平叛成功,这帮人也会折损大半,最好再借着唐介的手,干掉几个眼中钉,那才称心如意呢!

第207章 对策(加更求票)

    “老夫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令郎程之才与苏老泉之女苏八娘,虽然婚姻早定,但性子不和,老夫以为好聚好散,就此解除婚约,不知道程先生以为如何?”

    欧阳修说得很客气,可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在他的对面,是一个五十出头的老者,正是苏洵的舅哥,程之才的父亲程浚,此人承蒙父荫,当了一个小官,程家原是眉山的首富,既富且贵,眼见得他年纪大了,就想拼着老脸,把儿子程之才推出来,能尽快中科举,进入仕途,延续程家的光荣。

    他听儿子说苏八娘竟然得罪了小王爷,也是怒不可遏,十分赞同解除婚约,可看到欧阳修亲自驾临,他又有了别的心思。

    “醉翁,我们程苏两家,是顶好的交情,我那个妹婿脾气暴躁,性子偏激。不就是一点误会,我觉得不至于就废了婚约,毕竟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老大人以为如何?”

    欧阳修听程浚的话,也算是知书达理,不那么霸道。

    老先生就沉吟道:“老泉是我六艺学堂的讲师,他的两个公子才华横溢,父子三人,早晚都要名动天下,彪炳史册。王芝调戏苏姑娘,这事不会轻轻放过,陛下已经降旨,把王素贬到了太原当知县。至于汝南王府吗,老夫亲自去一趟,和老王爷讲讲,让他约束自家人,不然老夫身为开封知府,断然不会客气!”

    欧阳修没有别的心思,他去见赵允让,等于是把事情背到了自己身上,以后赵允让也就没法对王宁安下手,也不能为难苏家,程家也不用感到压力。

    说起来,醉翁真是一片好心,毕竟他见程之才一表人才,学问也不差,配得上苏八娘,所以手下留情。

    不过通过此事,也看得出来,欧阳修在政治上的敏锐度比起王宁安和曹佾都差了许多,老先生丝毫没有发觉,处置王素,背后牵连到夺嫡的大问题,还觉着凭着他文坛盟主的身份,能够把事情摆平。

    程浚身份太低,哪里知道更多的事情,见欧阳修都出来说话,自然一万个同意。

    “劳烦醉翁了,回头我去看看老亲家,给他赔罪,就把这一篇掀过去了。”

    欧阳修点头,从程家出来,又去找苏洵。

    转头程浚把儿子叫过来,一见面脸就黑了。

    “你个蠢子,苏老泉发迹了,和以前不同了,你看看,连欧阳修都出面了,有他扛着,苏老泉保证安然无恙,我看啊,你以后不如就接着苏老泉这根线,和欧阳修搭上关系,有老先生提携,日后前程似锦。”

    程浚道:“你去准备几样礼物,我这就去拜会苏老泉,给他赔情。”

    “别啊!爹,苏家要完了!”程之才跺着脚说道。

    程浚不解其意,“怎么,汝南郡王要对他下手?”

    “不是汝南郡王,是文相公。”

    “文相公?什么意思?”

    程之才气喘吁吁道:“爹,我刚才遇到了王芝,他被家里头打了,看着挺惨的,他说要让得罪他的人都付出代价。那个王宁安的爹要带兵出征了,苏老泉也被任命为录事参军,要跟着南下。”

    “南下,去哪?”

    “还能去哪,去岭南啊!”

    “哎呦,那可够远的!”程浚惊叹道。

    “谁说不是啊,山高水长,又有叛乱,苏老泉去了,只怕就回不来了,得罪了文相公,还有好下场吗?”

    提起文彦博,程家在眉州,不久之前,文彦博还是成都府知府,就留下了不少传说,又一次他在踢球,有士卒发生冲突,文彦博当场问案,士卒坚决不肯认罪,文彦博竟然直接把人给杀了,然后又去踢球,直到尽兴而归。

    此事在蜀地广为流传,宁可得罪阎王爷,别得罪文相公。和文彦博作对,基本上就和死没有什么区别了。

    程浚的心又活动了,欧阳修,文彦博,欧阳修,文彦博……算来算去,还是文彦博比较可怕!

    “我儿提醒得太好了,这门亲事,一定要退了!”

    说完,程浚风风火火,赶到了苏家,这时候欧阳修也刚到不一会儿,正在聊天呢,程浚红着脸进来,向欧阳修施礼。

    苏老泉干脆扭过身,不看程浚。

    “唉,我知道你心里头有气,既然不同意,就是两家孩子缘分浅薄,我也不勉强了,婚书还给你,告辞了。”

    说完程浚一溜烟儿就走了,这回傻的不光是苏洵,还包括欧阳修。

    天可怜见啊,刚刚程浚还告诉欧阳修,让老先生帮着周全,欧阳修也答应了,还跑来说服苏洵,哪知道程浚竟然翻脸无情,刚刚答应的事又作废了,如此出尔反尔,他,他还有半分的诚信可言吗?

    这世上敢耍欧阳修的人不是没有,可绝不包括程浚!

    “他,他想干什么?”欧阳修气得山羊胡撅起老高。

    苏洵倒是了解他的内兄,冷笑连声,“醉翁,你还没明白吗?准是他得到了消息,我要去岭南了,他以为我此去必死无疑,巴不得躲得远远的。难怪他的儿子那个德行,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欧阳修这个憋屈啊,“老泉,我是真想不到,这对父子竟然如此无耻,简直岂有此理!”

    苏洵抓起婚书,他已经撕了一份,这一份也毫不犹豫给烧了,两家的孩子从此之后,彻底一刀两断,再无半点关系。

    苏洵甚至发誓,再也不想见到程家人,如此势利眼极品,实在是让人恶心!

    欧阳修也懒得提他们,两个人又聊到了岭南的战事,提到了这里,脸色都很不好看。文彦博的报复已经开始了,以这老家伙的狠辣,一定会绵绵不绝,直到对手彻底完蛋。

    先是狄青、王良璟、折继闵和苏洵,下一步没准就落到欧阳修、余靖这些人身上,然后就是贾昌朝,靠着河北一战崛起的文武都在文彦博的剪除名单之列,谁也跑不了!

    “醉翁,他文彦博想要一手遮天,那是痴心妄想,再说了,我们也不是吃素的。不就是岭南吗,我苏洵虽然不会武艺,也愿意走一趟,哪怕战死疆场,也对得起祖宗!”

    苏老泉慷慨激昂,他的豪情也鼓动了欧阳修。

    “没错,文彦博以为去岭南就是九死一生,可惜他算错了,狄青和王良璟都是大将之才,断然不会让他得逞的。”

    两个人正聊着,突然有人禀报,说是王宁安来了,急忙让人把他请进来,三个人落座,把情况一说,王宁安深吸口气。

    “醉翁,老泉公,陛下召见我的时候,就提到了平叛事宜。”

    “哦?当时你怎么说的?”欧阳修好奇道。

    “我说我们家就是陛下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欧阳修瞬间脸就沉下来了,用手点指着,“你啊,是真会拍马屁,陛下还不一定多高兴呢!”

    苏老泉也笑道:“既然二郎心中有把握,那我们无所畏惧啊!”

    “不是这样的!”王宁安更加憋屈了。

    “我当时建议陛下,岭南距离遥远,情况复杂,必须有人独断专行,才能快速平叛。如果互相掣肘,搞不好会被叛军所趁,兵败如山倒。”

    王宁安一肚子心眼儿,可以去岭南,但必须是自己人说了算,上下通达,如臂指使。文彦博这个老坏蛋他推荐唐介领兵,那位老唐大人除了当御史喷人之外,哪懂得平叛!

    再说了,唐介清廉正直,说白了就是死心眼,偏偏打仗就是兵不厌诈,机变百出。把他派去了,除了添乱,只怕没有别的用处。

    苏洵也着急了,“王大人,既然如此,你能不能上书陛下,把唐介换了?”

    说完这话,苏洵也苦笑起来,真是糊涂了,当爹的要出征,当儿子的替爹争权,好说不好听,文彦博那个老混蛋多厉害啊,稍微有点破绽,他就会往死里整!

    现在王宁安这一伙,最大的依仗就是赵祯。

    在皇帝面前,他们是任劳任怨,不辞辛苦,还能办事,如果这个形象打破了,赵祯稍微有点动摇,他们在高端战力一点没有优势,文彦博几道令子,就能杀得他们落花流水,狼狈不堪。

    弄清楚局面之后,几个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欧阳修道:“为今之计,只有让唐子方知难而退,可他是出了名的当仁不让,再说我和唐介的关系只是泛泛之交,倒是有一个人,挺熟悉唐介的。”

    “谁?”

    “还能有谁,包拯呗!”

    苏洵急忙道:“醉翁,既然如此,你赶快给包大人写信,让他去劝说唐介啊!”

    “不行,来不及了!”欧阳修道:“朝廷让三日内出兵,现在给包拯写信,一来一回,最快要五天的功夫,文彦博既然敢出手,就是算准了,他那个人不会打无准备之仗,以我的本事,可没法和他斗。”

    “你都不行,那谁能行啊?”苏洵自言自语,突然看到了王宁安,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

    “我说王大人,你有没有办法啊?”

    王宁安犹豫了半晌,想起了赵祯给他的差事,如梦方醒道:“醉翁,如果只是五天的功夫,我应该能办到,而且不但能办到,我还能让文彦博弄巧成拙,颜面扫地。”

    “什么办法?”两个人异口同声道。

    王宁安神秘一笑,“保密!”

第208章 一定要在东华门

    文彦博这两天心情大起大落,都说宰相肚子能撑船,可是这个船也有限度吧,如果是个独木舟还行,弄成了大航妈谁也受不了。

    王素那个蠢货突然折戟沉沙,文彦博倒是不心疼他,本来就是个炮灰,早死晚死差别不大,文彦博担心的是赵允让那边,他想长久做宰相,还想富贵荣华,代代相传,就要抓住下一代人。

    赵祯年纪越来越大,身体越来越差,眼瞧着生不出带把儿的,以文彦博的精明,能不着手布局吗,只是他比王素高明了无数倍,外人不知道而已。

    历来介入夺嫡之争,能得到好下场的不多,文彦博是小心翼翼,捧着卵子过河,生怕惹出篓子。

    赵祯突然爆发,把他也吓得不轻。心说莫非是皇帝察觉了,要抢先出手,干掉汝南郡王一脉?

    文彦博提心吊胆,不过他向来冷静大胆,反正官做到他这份上,也不会丢脑袋。索性就赌一把,更幸运的是他赌赢了。

    赵祯毫不犹豫让狄青和王良璟等人南下,那可都是忠于皇帝的骄兵悍将,如果想对付赵允让,能轻易放松兵权吗?

    如此看来,赵祯不过是敲打两下而已。

    要不说嘛,地位不一样,看得高度就是不同,文彦博的这层算盘,连王宁安都没看出来。

    既然试探出来,文彦博就放松下来,重新恢复胸有成竹的雍容模样……“启奏陛下,臣以为军情如火,应当即刻令唐大人带兵南下,剿灭叛贼,耽误一刻,就有无数百姓受到涂炭,老臣唯恐伤了陛下爱民的仁德。”

    文彦博算是把赵祯的脾气摸透了,他这么一说,保证就点头同意了,那帮倒霉蛋就要滚到岭南去了。

    文彦博想的不错,可谁知赵祯竟然变了想法。

    “文相公,先不忙,朕问你,辽国使者可是到了?”

    文彦博不解其意,“回陛下,辽国方面派遣耶律化葛和张孝杰为使,已经过了大名府,三五日之内,就会到达京城。”

    赵祯含笑点头,“嗯,文相公,朕有个想法,假如让狄青带着人马,等一等辽国使者,在辽国面前,一展我大宋军威,文相公意下如何?”

    文彦博脸色瞬间一变,虽然他定力如山,可也吓了一跳。

    这是谁出的主意,如果让狄青接待辽国使者,岂不是给了斑儿露脸的机会,这,这可万万不行!

    “启禀陛下,老臣以为岭南叛乱刻不容缓,如果辽使到来,见我大军并未南下,说不定会小觑大宋,不妥不妥!”

    赵祯没有说什么,而是回头看了看帷幔,笑道:“你出来吧!”

    “微臣遵旨。”

    王宁安大大方方从后来走了出来,先给赵祯施礼,然后又给文彦博躬身,“下官是平县知县王宁安,见过文相公。”

    说实话,虽然耳朵里灌满了,可文彦博还是第一次看到活的,这小子也太年轻了,简直有点不像话,给他一个书包,就是个太学生,谁能想到,他竟然是几十万人的父母官,一方的百里侯,真是稀奇啊!

    大宋出神童不假,可大宋的官历来都讲究历练,哪怕是进士出身,也要几年的功夫,考评优秀才能当上知县,王宁安这小子真是个异类!

    文彦博稍微一愣,而后笑道:“王知县少年英才,想必有什么高见,老夫洗耳恭听。”

    “不敢,我只是看到了文相公的上表,觉得相公高瞻远瞩,非同凡响。你说岭南的叛乱不能等闲视之,要派遣精兵猛将,尽快平叛,还说一旦拖延下去,辽国窥探到我大宋的虚实,就会趁机发难,不知下官说得对不?”

    能不对吗?

    文彦博为了快点把碍眼的东西赶走,大肆渲染,什么吓人说什么,哪知道这点眼药没糟蹋,全被王宁安上到他的眼睛里了。

    “陛下,文相公既然有这番见识,那和微臣的看法就完全一致了,左右不过十天半个月的功夫,让狄将军带着我大宋的精兵良将,迎接辽国使者,展示我大宋雄风,震慑敌胆。辽国向来敬畏力量,跟他们讲仁义礼智信,一点没有用,他们只知道拳头!我大宋的剑亮出来,辽国人必定不敢造次。更何况兵法有云,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岭南路途遥远,不但要准备粮草,还要准备药物,征调大夫,多多备下绿豆等物,务求有备无患,一战成功!微臣尊奉皇命,接待辽使,赶上家父要带兵出征,正好把两件事放在一起,两全其美,我想文相公也是赞同的!”

    我赞同你妹!

    文彦博真想骂人了,他何等精明,一听王宁安的话,就感到了不妙,这孙子满口都是文相公说过什么,我是按照文相公的意思办……老子什么意思,老子是想赶快把斑儿赶到岭南,然后再背后下点黑手,哪怕打赢了,也要让你们伤筋动骨,不得好下场。

    这回好了,如果真的让狄青带队迎接辽国,炫耀武力,那岂不是说狄青这伙人关系到了大宋的脸面,此去平叛,只许胜不许败。

    到时候谁在背后耍手段,一旦捅出来,那就是祸国殃民,有辱朝廷脸面,他文彦博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捣鬼了。

    这一手等于给狄青弄了一把尚方宝剑,把南下军团的地位提高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文彦博有心反对,却没有那个胆子,他可不是王素那种弱智。

    王宁安引用他的话,看赵祯的意思,也是赞同的,如果自己打自己的嘴巴,这个宰相还怎么混了。

    罢了,这小家伙真是又毒又辣,不能等闲视之啊!

    文彦博想了想,笑道:“启奏陛下,老臣觉得此法甚是稳妥,王知县思虑周全,不愧是智勇兼备的少年英才。如此既能威慑辽国的野心,又能振奋士气,实在是一举多得。老臣斗胆建议,让枢密使庞籍负责迎接事宜,王知县从旁协助,毕竟两国来往,要有德高望重的老臣坐镇。王知县,老夫可不是嫌你不够分量,实在是为了朝廷着想,希望你能理解。”

    理解,我当然理解!

    王宁安这个气啊,他处心积虑,给了文彦博一闷棍,哪知道人家文彦博短短的时间,就回敬了一下,力道丝毫不差!

    你不是想露脸吗?老夫就让庞籍去抢你的风头,到时候论功行赏,庞籍肯定排在第一个,你小子煞费苦心,却给别人做了嫁衣裳,看你能不能承受得住!

    文彦博在失去先机的情况下,断然反击,不可谓不漂亮。

    两个人第一次交锋,时间不长,可全都心惊肉跳,瞬间就把对方提高了无数个档次,文彦博不会再拿王宁安当小孩子,而王宁安更是领教了超级官僚的手段,难怪他能轻松阴死狄青,可真够厉害的。

    这两位都在品味着对方的机变权谋,唯独赵祯,他没有在乎这些,在皇帝的眼中,还是国事为重。

    “既然如此,就依照文相公和王卿的意思,下去安排吧。”

    从宫中出来,文彦博沉着脸,直接上轿离开。

    王宁安也骑上了马,他没走出多远,就被人叫住。

    “王知县,贾相公等着你呢!”

    王宁安调转马头,去了枢密院,正好贾昌朝等在这里,见面之后,王宁安也没隐瞒,就把经过说了一遍。

    贾昌朝听完,是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老贾,你是不是觉得我丢人现眼了,很好笑?”王宁安怒着说道。

    “错了,大错特错了,这朝堂上有几个人能和文彦博争锋的?哪怕是老夫,在他的面前也讨不到便宜。你能虎口夺食,已经很不错了,庞籍拿了大头儿,你们也能剩下小头儿,再说了,庞相公也不是食古不化的人,他受了恩惠,就要高抬贵手,你爹他们南下的粮草军需,就不用担心了,对了,你那位岳父的罪也没了。”

    听贾昌朝一说,王宁安倒是心情好了不少,仔细想想也是,能打个平手就算不错了,人家文彦博可是前后为相五十年的超级大牛,一上来就被自己灭了,你是什么东西?上帝,还是老君?

    能算计文彦博一次就知足吧!

    不过王宁安觉得要赢得更彻底一点,不然岂不是白费了心机。

    “我说老贾,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我可告诉你啊,要知道分寸,我当初最怕老文把你爹他们一勺烩了,现在已经撕开了口子,你就别横生枝节,弄得大家都下不来台。”

    王宁安瞪了贾昌朝一眼,“还以为你是英雄好汉呢!被一个姓文的的欺负成这样,真是丢人!我让你办的事是请陛下在东华门外,校阅三军,赐予将士们出征的战旗,宝剑,印绶,你答不答应?”

    贾昌朝迟疑了一下,为难道:“按理说校阅三军,鼓舞士气,也是正理,可放在城外校军场就是了,东华门那块太窄了,也就是进士唱名的时候才用,你又……”贾昌朝突然醒悟过来,惊问道:“你一定要放在东华门?”

    “没错,贾相公,你只要帮晚生办成了此事,我一辈子感念你的恩德!”

    说完,王宁安掸了掸衣服,郑重无比,深深一躬。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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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将门介绍:
没有杨柳岸晓风残月,没有把酒问青天,没有清明上河图……
一个倒霉的写手,猛然发现,自己好像来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纸。外有大辽雄兵,内有无数猪队友,滔滔黄河,老天爷也来添乱……
再多的困难,也不过一只只纸老虎,遇到困难,铁棒横扫,困难加大,铁棒加粗!
赫赫将门,终有再兴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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