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3章 悬赏
沙洲县城。
城南的河堤上,一辆黑色奥迪停在堤坝上,一身黑色西装、外罩一件黑色风衣的徐同道站在车尾不远处,眯眼看着落在河底的浅浅河水。
手里捏着半截香烟,不时叭一口。
戏东阳屁股靠着车尾,也在抽烟,他的眼睛看着徐同道的背影。
他们今天本来是去市里的。
半路上接到白菁菁的电话,在徐同道的吩咐下,他们半途掉头回来。
回到沙洲县城,徐同道却不想回家,忽然开口让他把车开到河堤上来。
正月初五的河堤上,挺冷的。
脚下的河堤被冻得很硬,河面上吹来的风,如刀子一般割在脸上,很不舒服。
但……
戏东阳能理解徐同道此时的心情,他在徐同道手下做事好几年了,关于徐同道父亲的传闻,他也早就从徐同林的口中听说过。
和大嫂私奔……
当时他听说这事的时候,惊诧不已。
徐同道的老爸竟然这么荒唐?
没想到今天半路上一通电话,竟然让这件事出了这么大的变故。
栽赃嫁祸……泼脏水……杀人……
这些字眼从戏东阳脑中闪过,所以他此时真的能理解徐同道的心情。
他在想:突然听到这样的消息,徐同道是高兴呢?还是难过?
如果他爸真的被人杀了之后栽赃、泼脏水,那他爸这几年的坏名声就能扭转了。
可……代价却是死。
所以,徐同道是高兴?还是难过呢?
……
大约二十分钟后。
已经不知抽了几支烟的徐同道,裤兜里的手机铃声终于响起。
徐同道半眯的双眼睁开,随手扔了烟蒂,掏出手机贴到耳边,一言不发地听着电话里葛良华的汇报。
“小道!白金根抓住了!是我们的人抓住的,那老小子本来已经在往县城跑了,但他在路上老是拦不到车,就去西河边坐了来县城的挂机船,哼哼,然后就被我们的人堵在船上了,那老小子还真不怕死,这么冷的天,竟然跳船,想泳到岸上继续跑,但咱们的兄弟也会水啊,三个兄弟跟着跳进水里,把他逮上来了……”
电话里,葛良华滔滔不绝说了几分钟。
徐同道只问了几句。
“你们现在在哪儿?”
“他承认了没有?我爸……是不是被他杀了?”
“白美凤呢?让他交待白美凤现在在哪里!”
……
而葛良华的回答是:
“我们现在在七洞村的碾米厂,抓住白金根的三个兄弟,有两个是七洞村的,那碾米厂是其中一个兄弟叔叔家的,我们暂时在审问那老小子!”
“没有!嘿!这老小子嘴巴真紧,不管兄弟们怎么逼问,他就是不承认,什么都不承认!但他越是这么嘴硬,反而让我们越怀疑他在撒谎!否则,他没理由什么都不说,对吧?”
“白美凤?没有!那老小子嘴巴太紧了,坚决不承认他跟白美凤有奸情,打死都不说!
但我们刚才在他手机里,查到他今年跟白美凤有两条通话记录,其中一条就是二十几分钟前打的。
但这老小子死到临头,还是坚决不说白美凤现在在哪里,不过你放心,我们会继续审他的!肯定会把他的嘴撬开!”
……
听到这里,徐同道默然数秒,忽然眼神一厉,沉声说:“表哥!你们留两个人继续审他!其他人全部给我来县城,先派人守住公交车站、火车站,其他人去各个酒店、宾馆,给我搜!
就说我说的!谁能给我把白美凤揪出来!奖金五十万!快动身!”
葛良华一滞,数秒后,语气复杂地问:“小道,你、你说的是真的?”
徐同道眯着双眼,语气肯定,“真的!”
葛良华:“好!”
顿了顿,又说:“不过,小道,万一白美凤现在不在县城呢?要不,我让咱们在市里的人也动起来?把市里的汽车站、火车站什么的,也都守住?”
徐同道:“可以!总之,一定要给我把她揪出来!”
葛良华:“好!我尽量!”
……
通话结束。
徐同道摸出烟盒,低头又点燃一支。
半眯的双眼,目光幽深。
一口烟雾吐出后,霍然转身,大步走向车门,同时吩咐戏东阳:“东阳!走!上车!陪我去一个地方!”
戏东阳眼睑一抬,立即点头,随手扔了烟头。
上车之前,徐同道也扔了刚点燃的香烟,顺脚踩灭,抬脚就坐进车里。
“去哪里?”
戏东阳坐进车里,系安全带的时候,回头问。
徐同道:“幸福小区!”
“哦,好!”
戏东阳应了一声,很快就发动车子驶下河堤。
……
幸福小区,正是徐同道堂姐白兰兰和米立所住的小区。
当年白兰兰结婚的时候,徐同道跟爸妈一起来过这里一次,因为这小区的名字里有“幸福”二字,所以他记住了。
这个时候,他要亲自去幸福小区,自然是想亲自去看看白美凤最近是不是住在女儿白兰兰那里。
毕竟,最近有人看见白美凤回来过。
白美凤连白湾村的老家都回去过,说不定最近就住在白兰兰那里!
女儿嘛!
即便白美凤私奔的名声很臭,但说不定白兰兰早已经原谅她。
甚至……白兰兰也早就知道白美凤私奔别有隐情,说不定这几年白兰兰也在帮白美凤遮掩。
以上,都是徐同道的猜测。
他不确定准不准确,所以要亲自去看一眼。
如果白美凤真躲在白兰兰那里,那自然最好。
如果没躲在那里,那他这里也能排除这个地方,让手下人全力搜查县城和市区其它地方。
大约半个小时后。
徐同道和戏东阳来到白兰兰的家门口。
其实徐同道早就不记得白兰兰住在几栋、几号房,所以他们刚刚找到幸福小区的时候,花了点时间在门卫室打听了一下。
初始,门卫室的大爷口风很紧,不愿说。
徐同道注意到门卫大爷手里的香烟,就把怀里的半包华子全部递给大爷,大爷这才松了口,帮他们查了查。
可惜……
敲开白兰兰家的大门,家里只有白兰兰的婆婆和一个小女孩在家,别说白美凤,就连白兰兰和米立,也都不在家。
第644章 拨通白美凤的号码
老太太,也就是白兰兰的婆婆,听见敲门声,打开大门,看见门口站着的徐同道和戏东阳,老太太打量他们几眼,眼神疑惑,“你们是?你们找谁呀?我好像不认得你们……”
她当然不认识他们。
以前白兰兰和米立结婚的时候,徐同道虽然来过她家。
但,一来,那已经是差不多十年前的事了。
当时,徐同道才十二岁左右,五官还没长开,个头都还没开始蹿高,和如今的形象肯定相差很多。
二来,自从白兰兰和米立结婚后,这么多年,徐同道再也没来过她家,这老太太也就十年前见过徐同道一次,而且结婚当天,那么多人,她又上了年纪,记性能有多好?
不过,白兰兰长得像父亲徐卫东,所以,眉眼轮廓上,徐同道和白兰兰是有几分相像的。
这不,老太太虽然不认得他们,此时却老是盯着徐同道的脸看,总觉得似曾相似,好像以前在哪里见过,但又不确定。
徐同道看见客厅里,趴在一张小木桌旁边,正在玩一堆积木的小女孩,大概七八岁左右的样子。
此时,那小女孩也好奇向他们看来,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地看着,无论是五官,还是肤色,都隐隐透着白美凤的影子。
徐同道猜到这小姑娘应该就是白兰兰和米立的女儿潇潇。
他听说过这小姑娘。
说起来,这小姑娘应该叫他堂叔。
可是,看着她酷肖白美凤的模样,徐同道心里就对她喜欢不起来。
尽管她长得很漂亮。
“我找白美凤!她在不在?”
徐同道收敛思绪,定睛看着老太太,问。
仔细观察老太太的表情。
老太太怔了怔,“白美凤?不认得……不对!白美凤?你们认识白美凤?她年龄都能做你们妈了吧?你们找她?”
老太太神情狐疑。
徐同道依然盯着她的表情,“她在不在?”
老太太下意识摇头,叹道:“不在!不在!她怎么可能住在这里?她自己有家,再说了,她都不见了好几年了,我们也好几年没见着她了,你们怎么想起来来我们家找她呀?你们跟她是什么关系哦?”
“稍等!”
徐同道淡淡说了一句,低头掏出手机,在手机通讯录里找到白美凤的号码。
今天之前,他并没有白美凤的手机号码。
因为几年前,白美凤失踪的时候,手机还没有普及,那时,他徐同道没有手机,白美凤也没有。
而他现在手机里保存的白美凤号码,则是不久前跟葛良华通电话的时候,葛良华给他的。
至于葛良华为何会有白美凤的号码?
无它!
只因“大头”白金根的手机里有。
葛良华在白金根的手机里找到白金根与白美凤的通话记录,当时,徐同道就让葛良华把白美凤的号码发给他。
“等?等什么呀?你们、你们还有什么事吗?”
老太太更疑惑了,一头雾水地看着徐同道掏出手机,看着他在手机里翻出一个号码拨出去。
号码拨出后,徐同道将手机贴在耳边,眼睛却穿过老太太身后的客厅,目光在两个卧室的房门之间来回切换。
他要确认白美凤此时有没有躲在那两个房间里。
如果电话不能确认,那下一步,他就会和戏东阳硬闯进去,打开那两个卧室的房门。
手机里传出“嘟嘟”的声音,片刻后,电话被接通。
“喂?你好,你找谁呀?”
电话里,传来白美凤的声音。
徐同道一听,就确认是白美凤的声音,虽然白美凤的声音,他已经许久没有再听过,但还是一下就听出来。
白美凤……毕竟是他的大伯母。
当年他大伯徐卫东健在的时候,他也时常去他们家玩,白美凤的声音,他怎么可能陌生?
但……
听见电话里传来白美凤的声音,徐同道双眼眯起,却没有开口说话,而是侧耳倾听她电话那边的声响。
刚才电话接通之前,他没有听见白兰兰家的两个卧室里有手机铃声响起,虽然还不能肯定,但大概率……白美凤真的不在这里,除非她提前将手机静音了。
而此时,徐同道听着手机传来的嘈杂背景音,立即就断定白美凤此时真的不在这里。
因为电话那边嘈杂的背景音里,他隐隐听见几句。
——“妈妈、妈妈!开!开!”
——“哎!神山中路到了,有没有下车的?有下车的说一声啊!没下车的就不停了……”
——“让一下、让一下!有!有!下车……”
……
大概是因为徐同道没有立即出声,电话那头的白美凤又问:“喂?喂?你找谁呀?你是谁呀?你听得见我说话吗?喂?”
电话这头,徐同道半眯的双眼睁开,手机从耳边拿开,另一只手捂住手机话筒,转脸对身旁的戏东阳说:“你帮我跟她说!就说你找你妹妹戏小倩!”
说完,他把手机递到戏东阳面前。
戏东阳一时间很困惑,不知道徐同道为什么让他这么说。
他也不知道徐同道刚刚拨通的电话那头是白美凤。
但他是给徐同道做事的,领的是徐同道的工资,所以,虽然他心里困惑,但还是接过手机。
“喂?我找戏小倩!我找戏小倩!”
戏东阳刚说完,就听见手机里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啊?谁?不是!不是!你打错了……”
说完,就挂了电话。
戏东阳茫然地眨巴着眼睛,将手机递回徐同道面前,尴尬地说:“挂、挂了。”
而这,就是徐同道要的结果。
之所以刚才让戏东阳替他说话,就是怕白美凤听出他徐同道的声音。
就像他徐同道能一下就听出白美凤的声音,他也担心白美凤一下就听出他的声音。
如果刚才不把手机递给戏东阳,让戏东阳说那样一句话,而是直接挂断通话的话,徐同道又担心白美凤会心生警惕,猜到这个电话可能是他打的。
他可没忘不久前葛良华在电话里跟他说——白金根的手机通话记录显示,白金根从白湾村逃出之后,给白美凤打过电话。
不用问也知道,白金根打那个电话给白美凤,肯定跟白美凤说了白菁菁听见他跟她打电话说的话……
把手机塞回裤兜,徐同道对依然疑惑看着他的老太太挤出一抹笑容,“既然白美凤不在,那我们就先走了,再见!”
说完,他转身就走。
戏东阳马上跟上。
“欸?欸?你们就这么走了呀?你们到底是谁呀?”
身后传来老太太好奇的询问。
徐同道却已经没兴致回答,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此时他脑海中,还回荡着刚刚电话里,他听见的背景杂音。
——神山中路?
——下车?
白美凤现在在车上?车子刚刚经过神山中路?她接过白金根的电话之后,正在逃离沙洲县?
第645章 围追堵截
神山中路这个地方,徐同道并不陌生。
虽然他重生后,再也没经过那个地方。
但原时空的他没什么钱,每次去市里,基本都是坐公交车,而从沙洲县城到水鸟市市区的公交车路线……途中,就会经过神山中路这个地方。
神山中路……
到了神山中路,距离市区公交车站最多也就半个小时的车程了。
距离沙洲县城,则有大半个小时的车程。
也就是说,此时白美凤已经远离沙洲县城,距离市区已经不远。
这就加深了徐同道心里的紧迫感。
因为此时每多耽误一分钟,都有可能导致最终的堵截结果完全不同。
可能就差那么一两分钟,就会失去捉拿白美凤的机会。
沙洲县城还可以说不大,如果白美凤还没有离开沙洲县城,那以他今时今日在沙洲县范围内的影响力,就算翻遍县城所有宾馆,他也能做到。
但……
水鸟市市区不同!
市区,他虽然也在那里做生意几年,之前的事业重心也在那里,人脉也积累了一些,但市区范围太大了。
至少是沙洲县城的十几倍大小。
他在市里积攒的人脉和人手,还远远不够搜查市区所有宾馆、酒店,也因此,白美凤一旦真正进去市区,就如同一滴水……融入了大海。
想在市区那么大的范围内,数百万的人口中,再把她找出来,别说他徐同道现在的势力,就算他现在的势力再翻个十倍,也未必能行。
因此,要想捉住白美凤,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她真正进入市区之前,把她拿下。
而此时就是最好的机会!
刚刚电话里的背景音显示——她此时正在去往市里的公交车上,如果能把她堵在车上,她就是瓮中之鳖,插翅也难飞。
刚刚从楼上下来,徐同道一边大步往小区大门走去,一边掏出手机,眼神闪烁着,首先拨通郑青的号码。
边走边尽量简洁地把事情交代给郑青,让目前正在水鸟市的郑青,牵头负责这次的捉拿。
跟着,徐同道又立即拨通徐同林的电话。
今天是年初五,徐同林的年假已经结束,应该已经回到市里上班。
但凡事都有例外。
电话一通,徐同道首先就问:“你现在在哪儿?已经回去上班了吗?”
“啊?哦,对!对!我昨天下午就回来了,怎么了?呵呵,小道,你现在都这么大的老板了,还管我一个小员工有没有旷工啊?呵呵……”
徐同林不知徐同道此时的心情,一开口就跟徐同道开玩笑。
徐同道:“那就好!你马上放下手边的工作,立刻、马上!去和郑青会合,见了郑青,你给我全力配合郑青,务必给我把白美凤拿下!白美凤,我大伯母,你以前见过的,郑青他们没见过,你主要过去认人!快去!有不明白的地方,见了郑青,你问他!要是还有不明白的,你就打电话问我表哥葛良华!就这样!马上给我动身!”
徐同道的语速很急。
大概也影响到了电话另一头的徐同林,哑然两秒后,徐同林声音郑重起来,“好!我明白了,我这就去找郑青!你放心!”
徐同道父亲和大伯母私奔的事,徐同林比很多人都清楚。
刚刚徐同道提到白美凤,他还没反应过来,提到“大伯母”,他马上就心头一跳,意识到这事绝对不能怠慢。
所以,尽管他心里仍然还有很多疑问,但他已经不敢多问,马上就答应下来。
……
吩咐完徐同林,徐同道又一个电话打给葛良华。
告诉葛良华调动水鸟市西门道网吧所有分店的看场子之人,立即行动,全力配合郑青堵截即将进入市区的白美凤。
并让葛良华尽快查到刚刚经过神山中路的公交车,是哪一辆,以及那辆车沿途即将经过的每一个站点。
让他联系郑青的时候,让郑青分派人手,直扑那辆公交车接下来即将经过的每一个站点。
目的只有一个——拿下白美凤!
其实……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特别是葛良华那里已经抓住“大头”白金根之后,白金根的拒不配合、拒不承认任何事情。
徐同道心里就已经有强烈的预感。
父亲徐卫西……八成早在他刚重生回来的那一年,已经遇害了。
凶手八成就是白金根,白美凤……可能也是帮凶。
八成……这两个人一起杀了他父亲徐卫西之后,为了怕事情败露,而故意散播谣言,让所有人都相信他父亲徐卫西是和白美凤私奔了。
这一盆脏水泼在他父亲头上,自然就没人再追踪徐卫西的下落。
谁会追踪呢?
他徐同道?
还是他弟弟徐同路?
又或者是他母亲葛小竹?妹妹葛玉珠?
当他们全家都因为那个谣言而抬不起头来,心里恨极了徐卫西的时候,徐卫西的失踪,就注定没人会深究了。
警察?
警察会主动去追踪一个传言中,和大嫂私奔的败类吗?
一口气打完三个电话的徐同道,已经出了幸福小区,拉开车门,坐进车里。
戏东阳也上车了,通过车内观后镜,戏东阳看见坐进车里的徐同道闭着眼睛,一言不发,面沉如水,戏东阳微微张了张嘴,还是什么也没说。
他能理解徐同道此时的心情。
任谁突然发现这样的事,心情都会变得很复杂吧?
一直以为已经和大伯母私奔的父亲……突然发现竟然另有隐情,自己的父亲很可能早在几年前,就被人杀了……
这事搁在谁身上,心情能平静?
徐同道依然没有睁眼,却仿佛看见戏东阳刚才看了他,忽然疲惫地开口:“你联系葛良华,问清楚他和白金根现在哪里,然后带我那里!”
戏东阳点点头,忽然意识到徐同道仍然闭着眼睛,马上出声回应:“好!知道了。”
他赶紧拿出手机联系葛良华。
而后座上的徐同道双眼却缓缓睁开,扭头看向车窗外的街景。
眼底有一抹浓浓的悲伤。
徐卫西……他爸……如果真的早在他重生回来的那一年就被杀了,那……现在应该烂得只剩下骨头了吧?
被人杀了,还要被人泼一盆脏水,顶上那样一个骂名。
第646章 瓮中捉鳖
七洞村。
有且只有一个碾米厂。
这碾米厂座落在七洞村的村口,进村之前,必先经过这碾米厂大门前。
高高的围墙、宽阔的大门,此时大门紧闭。
院子里有三间厂房,其中两间是仓库。
此时此刻,最左边的仓库里,因为跳河想要逃走,而浑身湿透的“大头”白金根,被绑住手脚,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倒未必是怕的,主要是冷。
正月初五,可冷得很。
衣服早就湿透的他,没人给他换干净衣服,此时他的脸皮已经冻得发青,嘴唇发乌,不仅浑身发抖,嘴唇都在微微哆嗦。
不远处,一胖一瘦两个青年脸色难看地坐在两把椅子上,皱眉抽烟。
今天抓住白金根的人,有仨。
这两人是其中两个。
胖的那个,名叫吕虎,瘦的那个叫吕顺。
他俩是好友,都是这七洞村的村民。
而这碾米厂,就是吕虎叔叔的。
正是因此,他们抓到白金根之后,首先想到的就是把白金根带到这里来。
吕虎叭了口烟,斜眼看向墙角蜷缩着、瑟瑟发抖的白金根,冷笑一声,转脸问吕顺,“顺子,你说这家伙还能撑多久?我赌他撑不过一个小时就要招了,你赌不赌?”
吕顺冷眼盯着白金根,看了片刻,忽然说:“一个小时?太长了!再等一个小时,道哥估计就来了,阿虎,要是等道哥来了,我们还什么都没审出来,咱们恐怕就白白浪费这个机会了……”
吕虎凑到嘴边的香烟停住,愕然看向吕顺,“机会?什么机会?怎么说?”
吕顺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扔下手里的半截香烟,抬脚碾了碾,一边扭着脖子,一边双手互握,捏得骨节咔咔作响,冷笑着走向墙角的白金根。
冷冷地说:“你说什么机会?这事对道哥有多重要,你用屁股想,都应该想的到,咱们要是能在道哥赶来之前,把这家伙的嘴撬开,你觉得道哥会不会给我们上位的机会?
你就想一辈子帮道哥看一家网吧吗?”
话落,吕顺正好走到瑟瑟发抖的白金根面前,在白金根恐惧的注视下,突然一脚重重踹在白金根胸口。
跟着又是一脚……
他似乎并不急着逼问,而是一口气踹了白金根十几脚,踹的白金根口中连连咳血,他才终于停下。
冷笑着问:“招不招?”
……
沙洲县城开往水鸟市的18路公交车,终于驶过坑坑洼洼、颠簸不断的郊区道路,驶上市区平坦的柏油路。
坐在车厢尾部的白美凤微微松了口气,感觉舒服多了。
这一路把她颠簸得都想吐了。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因为外面天冷,窗户玻璃只开了一条缝,透过车窗玻璃,她看着外面的市区风景,心里也微微松了口气。
终于进市里了,市里那么大,应该就安全了。
但她此时的眉间仍然萦绕着一抹散不去的忧愁,不知道“大头”逃出来了没有?
同时,她心里也有点埋怨“大头”太不小心了,跟她打电话说那些话的时候,竟然那么不小心,被“和尚”家的闺女给听见了。
唉!男人就是粗心大意!
不过,他反应那么快,一发现被“和尚”家的闺女听见那些话,马上就收拾东西逃出白湾村,应该能逃到县城,然后再来市里……
问题应该不大!
“和尚”家的闺女,就算想把她听到的那些话传出去,也是要时间的,所以应该没事,就是……唉!这下以后恐怕是真的不能再回白湾了……
还是打个电话问问他现在到县城了没有吧!
脑中转着这些念头,白美凤掏出包里的直板手机,找到白金根的号码,拨了出去。
时间悄然流逝。
白金根一直没有接她的电话,这令本来就担心白金根有没有逃出来的白美凤,眉头担忧的蹙起。
“怎么不接电话呀?”
嘴里嘀咕着,白美凤又一次拨通白金根的号码。
依然没人接听。
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虽然觉得白金根被抓住的可能性很小,但这两个电话打过去,他都没有接听,白美凤的一颗心还是悬了起来。
有些坐不住了。
屁股下意识稍稍抬起,尽量抬眼看向公交车前方,看前面有没有站台,她想尽快下车了。
也许……女人真的有神奇的第六感。
她此时心里很忐忑,七上八下的,总觉得要出事,想尽快下车。
她看见前方百来米远的地方,真的有一个公交车站台,看见那站台的时候,她心里一松,感觉自己运气不错。
马上就能下车了,只要下了车,市区那么大,她随便往哪里一躲,马上就安全了。
公交车的速度不快,晃晃悠悠地驶到不远处的站台,一阵喷气声中,公交车彻底停下。
车门也哐当一声打开。
售票员起身通知:“小马场到了、小马场到了!谁要下车,赶紧下车啊!”
白美凤心里一喜,连忙起身,抓着自己的小包,拖着行李箱往车门走去。
但……
就在这时,公交车的前门和后门,同时冲上来几个精悍的青年,以及……一个胖乎乎的家伙。
这几个青年一冲上车,其中一个就给司机师傅递烟,说着什么。
其他几个青年则像抓贼似的,双眼四处扫视车厢里的每一个乘客。
包括最后上车的那个胖乎乎的家伙。
这家伙是从车厢后门上来的,他的双眼也在扫视车厢里的乘客,一两秒的工夫,他的视线就与正准备下车的白美凤对在一起。
那一刻,他的眼睛突然睁大,白美凤眉头一皱,感觉这家伙有点眼熟,还没等她想起来这家伙是谁,胖乎乎的徐同林已经伸手指向她,高呼:“她、她、她!就是她!!她就是白美凤!!大家快抓住她!!”
这一声高呼,车厢里的乘客,刚刚上车的那几个青年,就都望了过来。
乘客们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那几个精悍的青年就纷纷挤开人群,直扑过来。
当时,白美凤心里就是一咯噔,脸色顺便变得煞白,手脚冰凉,头脑一阵眩晕。
她只是一个普通农村妇女,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
她也没有女特工一般的矫健身手,这么多精悍的青年人扑过来,她怎么逃得掉?
晕乎乎的脑中,此时只有一个声音在回荡:完了……全完了……
第647章 道哥!您节哀!
七洞村,兴旺米厂。
一辆黑色奥迪开到米厂大门前停下,戏东阳按了按车喇叭,才开门下车,上前去拍米厂的大铁门。
后座上的徐同道坐着没动,只是微微转脸,看向紧闭的米厂大门。
这里就是暂时关押“大头”白金根的地方。
一会儿,他就能见到白金根了。
白金根……
杀父嫌疑人。
他爸徐卫西到底死没死,真相即将揭开。
值此时刻,徐同道心里沉甸甸的,有种类似“近乡情怯”的感觉,他想马上出现在白金根面前,逼问出真相。
却又有些害怕真相马上揭开……
如果徐卫西真的早在1998年就被人杀了,那他徐同道、弟弟、妹妹、母亲……很多人这么多年,对徐卫西的恨,岂不是大错特错了?
对他弟弟、妹妹、母亲等人来说,徐卫西失踪至今,也就5年。
可对他徐同道来说,加上重生前的那么多年,已经差不多有25年。
25年啊!
他恨了徐卫西25年,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原谅这个不负责任、没有廉耻的父亲。
重生前,他从没听说这事还有什么隐情。
什么蛛丝马迹都没有听说过。
没想到重生5年,这件早已盖棺定论的丑闻,竟然还有这么大的转折,他……此时心里对父亲徐卫西有愧疚,也有……对凶手的愤怒。
无比的愤怒!
杀人不算,竟然还要给死者头上泼那样的脏水,让死者永远被老婆、孩子记恨。
车外。
戏东阳拍门两分钟后,里面有人出声询问,确认戏东阳的身份后,宽大的铁皮大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打开。
戏东阳对开门的白胖青年点点头,然后快步回到车上,直接把车开进院子。
白胖青年正是留在这里看守白金根的吕虎。
徐同道的座驾一开进院子,吕虎就赶紧关上院门。
当戏东阳停好车,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吕虎正好飞奔过来。
徐同道没等他们帮忙开车门,就自己推开车门,面沉如水地下车。
下车后,他没急着去找白金根,而是扫了一眼飞奔过来的吕虎,一边随手整理着身上的黑色风衣,一边摸出烟盒,弹出一支烟,点上。
吕虎飞奔到近前,微微躬着身子,满脸堆笑,“道哥!道哥您来啦,那老家伙关在那边呢!走!我带您去?”
“审出来什么没有?”
徐同道淡淡地问,平静的目光看着他。
吕虎连忙点头,“审出来了!道哥,都审出来了,就是……就是……”
说到这里,他变得吞吞吐吐。
徐同道眉头微皱,本来就不好的心情又差了几分,“怎么了?直说!”
吕虎讪讪地笑着,小心地看了看徐同道的脸色,下意识凑近一步,低声说:“道哥,审是审出来了,就是……我们出手可能稍微重了点……”
徐同道看着他,吕虎看着徐同道。
两个大男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此时无声胜有声。
徐同道默然数秒,才又问:“还活着吗?”
吕虎连忙点头,“嗯嗯,还活着!当然还活着!道哥,我们也、也没那么没分寸,就是把他打得有点严重,我们……”
他话还没说完,徐同道就打断他,“行了!只要还活着就好。”
随即又问:“审出什么来了?他……我爸、我爸是不是早就被他杀了?”
问出这个问题,徐同道双眼眯着,一眨不眨地盯着近前的吕虎。
吕虎见徐同道神色如此,微微迟疑了下,缓缓敛去脸上笑容,表情沉重地微微点头,声音也放轻不少,“嗯、嗯,道、道哥,您、您节哀……”
死了?
真的早就死了?
徐同道身子微微一晃,突然发红的眼眶,眼睑微微一颤,猛然闭上了双眼,可眼角还是有泪水溢出眼眶。
他曾以为自己恨不得徐卫西早死、不得好死,可今天……突然听说他真的早就被人杀了,他的心脏还是突然仿佛被人狠狠揪了一下。
一股汹涌而来的悲恸情绪,在他心间爆炸一般,突然扩散开来。
他不想哭,也早就忘了哭的滋味。
倔强的性格,令他下意识仰起脸,不让泪水继续溢出眼眶,可……牙齿却被他无意识地咬得格格作响。
本来平静的表情也透出几分狰狞。
戏东阳看见徐同道刚刚身子晃了一下,立即过来伸手扶住徐同道。
却被徐同道一甩手,甩开了。
发红的双眼霍然睁开,徐同道不管眼眶里的泪水模糊自己的双眼,忽然抬脚往吕虎刚刚示意的那间仓库大门大步走去。
戏东阳和吕虎脸色微微一变,连忙快步跟上。
因为步伐太大太快,徐同道的风衣衣角被寒风吹的高高飘起、又落下、又飘起……
阴沉着脸,徐同道大步走进仓库。
一眼就看见蜷缩在墙角,被绑住手脚的一名中年男人,这男人鬓角已见白发,嘴角、下巴、鼻孔……尽是血迹。
看着很惨很可怜。
但此时看见他,徐同道心里却只有愤怒,而毫无恻隐之心。
杀父之仇,他怎么可能有恻隐之心?
他步伐匆匆,快步走过去,抬脚就要踹过去。
却被眼疾手快的戏东阳一把抱住,“别!别!小道,你不能再打了,你看他现在的样子,你再打,可能真的要出人命了!你要真想出气,我!我帮你打!我帮你打行不行?你不能亲自动手啊!”
吕虎和吕顺脸色一变,相视一眼,也赶紧冲过来一起阻拦徐同道。
吕虎:“是啊道哥,这种脏活你不能经手,你要真想要他的命,我们来!”
吕顺:“对啊道哥,你要想要他死,你就吱一声,我来下手!”
戏东阳:“小道!玉器不跟石头碰,你现在什么身份?你怎么能亲自动手呢?”
……
被他们仨七嘴八舌地竭力阻止,理智也终于回到徐同道脑中,大脑微微冷静下来。
冷静下来后,他才注意到他们几个刚才争执得那么激烈,蜷缩在墙角的白金根却没什么反应,只是双眼无神地、虚弱地看着他们,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
就在这时,他裤兜里的手机响了。
低头掏出手机,发现来电显示是郑青。
郑青被他派去负责捉拿白美凤了,这是有结果了吗?
徐同道双眼眯了眯,接通电话。
第648章 你们把我爸埋在哪儿了?
“抓到了!小道,你说的那个白美凤,我们刚刚抓到了,怎么办?需要马上给你送到你们沙洲县吗?”
电话一通,郑青透着喜气的声音就传进徐同道耳中。
但……刚刚确定父亲死讯的徐同道并没有感到一丝惊喜,默然两秒,徐同道开口:“她现在在你旁边?”
郑青:“啊?谁?你是说白美凤?对!她现在就在我旁边,怎么了?”
徐同道不疾不徐地走向仓库大门,语气平静:“那你让她接电话,我有几个问题问她。”
郑青:“哦,好!好!那你稍等啊!”
……
片刻后,手机里传来白美凤的声音,哆哆嗦嗦的声音。
“小、小道?是、是你吗?你、你要跟我、跟我说什么呀?”
徐同道脚步停在仓库大门处,身后是关押白金根的仓库,身前是这碾米厂的大院子。
身后光线昏暗,身前一片光明。
再次听见大伯母白美凤的声音,他眼里的悲色更浓了,嘴角却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大伯母?
这个女人竟然是他徐同道的大伯母?
她配吗?
“我爸被你们埋在什么地方了?”
徐同道冷声询问。
白美凤:“……”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后,白美凤还心存侥幸,矢口否认:“小道!你、你胡说什么呀?你、你爸又、又没死,我、我们埋他干什么呀?真、真的!这几年你爸去哪儿了,我、我也不晓得,真的!”
徐同道无声回头,看向蜷缩在仓库墙角的白金根,“‘大头’白金根,已经被我抓住了,他已经招了,你确定你还要嘴硬到底?”
其实此时此刻,徐同道也希望她说的是事实,他倒希望白金根是被吕虎他们屈打成招。
他恨徐卫西没错,可……那到底是他亲身父亲,如果能够选择,他并不希望徐卫西被人打死。
可……
电话那头的白美凤又是一阵沉默后,忽然哭出声来。
她终究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文化水平也不高,心理素质没有太高,她信了徐同道刚才的话。
否则,要不是白金根被抓、招了,徐同道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抓到她白美凤呢?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理防线就被突破了。
心里崩溃,再也绷不住,当场就哭出声来。
电话这头的徐同道不为所动,只是闭眼静静等着。
等她说出他爸埋在哪儿。
虽说刚刚吕虎已经说过白金根已经招了,但……
白金根的说辞,他徐同道一来还没听汇报,二来……这种事关人命的案子,他也不相信白金根的一面之词。
所以,如果可能,他还想听白美凤怎么说。
他要弄清楚,他爸徐卫西到底是死在白金根手里?还是白美凤手里!
冤有头、债有主!
就算报仇雪恨,他也得弄清楚凶手到底是谁。
哭声中,白美凤断断续续地说:“你爸、你爸被白、被白金根绑了一块石磨,被、被白金根沉、沉到他那个大鱼塘、大鱼塘的塘底了……小道、小道!对不起、对不起!伯母我对不起你、我、我也对不起你爸……对不起……呜呜……”
徐同道缓缓睁开双眼,仰着脸望着天空的朵朵白云。
泪水在他眼眶里打转。
死了……
真的死了……
还被绑了石磨,沉进塘底……
“你们……为什么杀他?”
徐同道咬了咬牙,轻声问。
没等白美凤回答,他又问:“是因为……我爸他撞见你和白金根的奸情了?对吗?”
嘴上这么问,其实他心里觉得这个理由是不成立的。
因为1998年,他大伯徐卫东早就死了。
也就是说,就算那一年,他爸徐卫西发现了白美凤和白金根有一腿,那也闹不出人命来。
因为说到底,那时候的白美凤已经寡居多年。
她是自由身!
和谁在一起,是她的自由。
即便她和白金根都姓白,同姓同宗,他俩搅在一起,为人所不齿,令人唾弃。
但那也是他俩自己的事,他爸徐卫西应该不会跟他们闹到拼命的程度。
白美凤:“这……这……小、小道,这、这事你就、你就别问了好不好?反正、反正人是白金根杀的,你、你爸就在他那个大鱼塘的塘底,别的、别的你就别问了好不好?就算伯母我求你了、求你了……”
不想说?
事到如今,还想保密?
由得你吗?
徐同道眼底戾气浮现,但目光扫过身后仓库里的吕虎、吕顺和戏东阳,又想到郑青等人,此时就在白美凤身边,到嘴边的逼问话,就被他咽了回去。
这事回头再单独问她。
“好!那你把手机还给刚才那个人!”
徐同道说完,等了几秒,手机里再次传来郑青的声音,“小道,现在要把这个女人立刻送回你们沙洲县吗?”
徐同道:“嗯,尽快送过来吧!”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后,他站在仓库门口,默然站了片刻,又先后拨出去三个电话。
一个是拨给表姐谭雅的。
让谭雅给竹林乡派出所报警。
今天捉拿白金根,本来就通过谭雅在竹林乡的关系,动用了竹林乡派出所的警力。
虽然最后抓住白金根的,是他徐同道公司的人,但一事不烦二主,既然已经动用了谭雅在竹林乡的关系,人家也出动了警力,那就把这个案子继续交给对方。
给对方一个破案立功的机会。
第二个电话,他是拨给葛良华的。
让葛良华立即带人,带上抽水泵,去白湾村,抽干白金根那个大鱼塘。
第三个电话,则是打给白湾村的白菁菁。
让她配合葛良华,带葛良华他们找到白金根的鱼塘,以及拦住白湾村对这事的干扰。
否则,葛良华他们去白金根的鱼塘抽水,白金根的亲戚朋友可能会阻拦,村委的人也可能制止。
三个电话打完,戏东阳、吕虎、吕顺来到徐同道身旁。
戏东阳轻声问:“小道,咱们……现在是不是该去白湾村?”
徐同道微微点头,目光却看向吕虎和吕顺,看了看他们,目光又扫过墙角的白金根。
徐同道:“你们把他打成这样,可能要负法律责任,你俩商量一下,选一个人出来承担这个责任吧!”
顿了顿,又说:“总之,事后,我绝不会亏待你们,如果要去坐牢,一年三十万!坐多少年,给多少钱!出来之后,工作照旧,薪水翻倍。
想好了谁来承担这个责任,自己打电话自首,顺便打电话叫救护车过来,别让他死在这儿!”
吕虎、吕顺眼睛都亮了,彼此相视一眼,吕顺抢先举手,“我来!道哥!我来担这个责任!”
吕虎不甘落后,连忙上前半步,“道哥!这米厂是我叔叔的,这责任应该由我来担!我来自首!”
说着,他就马上掏出手机。
第649章 抽干鱼塘
当天傍晚。
白湾村,村头东边的鱼塘四周,聚集了数百个看热闹的人,不小的鱼塘四周的塘沿上,几乎都围满了人。
二十四台水泵轰隆隆地将这鱼塘里的水,不断抽进旁边稍小一些的那个鱼塘里。
徐同道在戏东阳、郑青十几人的簇拥下,站在距离水泵三十来米远的塘边,黑色的风衣衣角被肆意的寒风吹拂得不断摆动,但徐同道的身躯却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目光深沉而悲伤地看着河底越来越浅的水。
在他不远处,有白湾村的村长、乡里的领导、派出所的警员等官方人员。
还有……白美凤。
她也被押来了,此时就跌坐在徐同道不远处,两只手被反剪着带着一副手铐。
所有人都在等。
等塘水抽干后,能不能看到徐卫西的骸骨。
乡下这种地方,流言是传播最快的。
大家都喜欢串门,往往有什么稀奇的事,要不了多久,就能传遍十里八乡。
也是因此,这鱼塘里的水还没抽干,来看热闹的人,就络绎不绝了。
这些人都听说了徐卫西与白美凤私奔的事是假的,徐卫西早就被人杀了,沉在这塘底。
这些人不仅好奇心强,耐心也强得很。
从上午到下午,再到傍晚,塘边的人越聚越多,偶尔有人离开,吃点东西、喝点茶水之后,又带着更多的人来看热闹。
是的!
对这些人来说,这就是一大热闹。
这种事可不多见,错过这次,可能这辈子都再看不到第二次了。
徐同道没管那些看热闹的人,他身后有椅子,也一直没坐,他就一直站在塘边,等着。
甚至,他也没打电话通知母亲、弟弟和妹妹。
因为……如果他爸的骸骨真的还在这塘底,那……骸骨露出水面的时候,对他对他全家来说,都是极残酷的一幕。
他不想母亲他们和他一样经历那残酷的一幕。
可……
他自己没有通知母亲他们,却不代表没有别人跟他们传递消息。
就在这时,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直到近处才突然歇火。
徐同道充耳不闻,没有转脸去看。
但……
身旁传来表姐谭雅的惊呼:“小姨?小路?玉珠?哎呀!不好了小道!你妈他们来了,他们都来了……”
谭诗也惊呼一声:“谁告诉的他们?你们谁说的?”
徐同道听见他们的惊呼,眉头微皱,转脸看去。
果然看见一辆烧柴油的三轮车上,母亲葛小竹扶着车尾跳下来,弟弟徐同路、妹妹葛玉珠随后纷纷跳下。
母亲跑在最前面,跌跌撞撞地往这边跑来,边跑边哭。
后面跟着同样在哭的妹妹葛玉珠,以及脸色阴沉的弟弟徐同路。
他没通知他们,但他们却还是来了。
徐同道闭了闭眼,转身大步迎向母亲。
母子俩很快碰头。
徐同道伸手扶住母亲微微发抖的双臂,母亲葛小竹满脸泪水的仰着脸望着早已比她高了一个头的大儿子徐同道,悲声问:“小道!这、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不告诉我们一声呢?啊?你怎么能就不告诉我们呢?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徐同道:“……”
徐同道勉强挤出几分笑容,低声说:“妈,我是想等真找着爸的遗体,再告诉你们。”
葛小竹挣开一只手臂,伸手攮了他胸口两把,凄凄地埋怨:“你不该瞒我们!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瞒着我们呢?你个不懂事的东西!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呀?”
徐同道眼神悲伤,脸上却依然陪着几分笑脸。
“来!妈,来这边!这边有椅子,你过来坐!”
此时,塘边所有人都神色各异地往这边张望,看热闹嘛!终于被他们看了一波热闹。
今天的热闹,也注定能让他们看个够。
这不,徐同道刚把母亲扶到他原来站的地方,葛小竹一眼看见跌坐在地上的白美凤,先是一怔,跟着就哭着扑上去,双手揪着白美凤的衣领,推攮着白美凤,质问她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要杀徐卫西?
现场一下就乱了。
徐同路、葛玉珠上前护着葛小竹,并对白美凤怒目而视,谭雅、谭诗、葛良华等人来劝。
村长、派出所的人,等等,也纷纷涌过来劝。
大半个小时后,现场才渐渐平静下来。
葛小竹哭累了,也闹累了。
其他人也松了口气。
从始至终,徐同道都站着没动,他知道母亲的心里有太多的委屈和难过,都需要发泄。
趁着白美凤还没被送进看守所,就先让他母亲发泄一下也好。
未久。
徐家村的村长徐恒春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挤到徐同道近前,看了眼塘底越来越浅的水,皱眉问:“小道,你这里找好了一会儿下塘底收殓你爸尸骨的人没有?你这里要是还没找,我回咱们村叫几个人来?你放心!我回去叫,肯定能叫到人来!”
徐同道微微摇头,“不用!”
跟着又说:“如果我爸真的还在塘底,一会儿我和小路一起下去给他收殓,不用其他人动手。”
“这……你们兄弟俩自己动手?这、这不合规矩吧?”
徐恒春还想再说什么,被徐同道微微抬手打断。
“村长,没什么不合规矩的!儿子给老子收尸,有什么不合规矩?”
说完,徐同道转脸看向身旁的弟弟徐同路,眯眼问他,“小路,你敢跟我下去给爸收敛尸骨吗?”
徐同路看着徐同道,兄弟俩彼此对视着,都看见对方眼底的悲伤之色。
徐同道看见徐同路微微点头,徐同路:“哥,我陪你下去!”
徐同道没在弟弟脸上看见畏惧之色。
他心里略感欣慰。
像个男人!
于是,徐同道再次看向村长徐恒春,“村长,就这样吧!谢谢你的好意了,这事我们兄弟自己来。”
徐恒春张了张嘴,忽然苦笑一下,点点头,“好吧!既然你们兄弟俩有这个孝心,也有这个胆子,那我就不劝你们了,对了,鱼裤你们还没准备吧?我回去给你们弄两条鱼裤过来?要不然你们就这样下塘底,那么深的烂泥,你们身上肯定脏得不能看的。”
徐同道这次没有拒绝,道了句谢。
第650章 水落石出
时间一点点流逝。
塘底的水,在二十四台灌溉用的大水泵抽吸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越来越浅。
夕阳的余晖遍洒在塘底浅浅的水面上,一些大鱼已经因为不安,而在浅水中乱蹿,速度很快。
瞻之在前、忽焉在后。
忽然,塘边看热闹的人群里,有人指着一处水面,惊呼:“看!看!快看那里是什么?那是不是人骨头啊??”
“哪里?哪里啊?”
“卧槽!那里真有东西露出水面了,不是鱼背!它不动!一点都不动!”
“那是骨头?不太像吧?我看不太像……”
“我日!兰兰她二叔不会真沉在这塘底了吧?我去年还在这塘里游过泳呢,妈的!吓死我了……”
……
看热闹的人群里此起彼伏地爆出这样的喧闹声,徐同道他们自然都听见了。
他们也看见不远处的水面上,随着塘底的水越来越浅,露出一小簇黑点,站在岸上看去,隐隐约约,看不太清楚。
徐同道面色不变,只是双眼又眯了起来。
站在他旁边的弟弟徐同路,暗暗咬了咬牙关,下意识转脸看了看身旁的大哥徐同道。
妹妹葛玉珠、母亲葛小竹……
她俩都踮起脚尖,伸着脖子,眺望水面上那一小簇黑点。
葛小竹嘴里喃喃自语:“是吗?是吗?”
就在这时,徐家村的村长徐恒春,带着两个村干部,拿了几条胶质的黑色鱼裤过来,放在徐同道不远处。
徐恒春叹了口气,走过来,站在徐同道身边,目光也望向塘底水面上那一簇黑点,低声说:“小道,鱼裤,我们给你拿来了,四条!咱们村就这么几条鱼裤,要我派个人先下去看看吗?”
他这么说,近处听见的人,都下意识看向徐同道。
包括徐同路和葛玉珠。
徐同道微微摇头,“不用!等水再浅一点再说。”
二十四台水泵同时不间断的抽水,速度很快,而且,鱼塘里的水,越接近塘底,水面下降的速度就越快。
因为塘底不是平的!
而是凹如碗底。
越是接近塘底,水面就越小。
同样的抽水速度,水面下降的速度自然会越来越快。
这不,没几分钟,不远处水面上那一小簇黑点,就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不像人的骨头。
这黑点露出水面的部分,渐渐呈圆弧状,弧度接近一个大南瓜。
岸上的人,越看它就越觉得它不像是人的骨头。
渐渐的,随着看出它不是人骨的人越来越多,岸上看热闹的人群,刚刚还喧闹、激动的气氛,渐渐冷了下来。
不少人表情都很失望。
他们是看热闹的,俗话说:看热闹的不嫌事大。
他们不仅不嫌事大,还需要爆点。
越是刺激、越是吓人、越是惊恐的事,越能让他们感觉兴奋。
而此时,他们的感觉就像是——草!老子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
很多事,根本就不需要徐同道吩咐。
比如说:太阳就要下山了,天就要黑了,徐同道根本没作声,家住白湾村的白菁菁,就已经指挥她爸、叔叔等人,在塘边架起两盏两百瓦的大灯泡,用竹竿子挑着,挂在塘边的歪脖子树上。
她这里还在测试灯泡通电后的效果。
水面上,刚刚那一簇黑点,逐渐露出弧形的黑影……渐渐露出一小半的形状。
岸上看热闹的人群渐渐又喧闹起来。
很多人的神情、眼神,变得比之前更激动、更兴奋。
“那是什么?石磨?对不对?那是一块石磨吧?”
“石磨!绝对是石磨!”
“草!你们看那石磨上绑着绳子,之前他们怎么说来着?徐卫西被人绑在石磨上沉塘的,对不对?”
“嘶……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真有人绑石磨把人往塘里沉?”
“以前地主老财最喜欢干这种事了!”
……
岸边的徐同道也看见了,也听见了。
他的表情还是没什么变化,这事从今天上午,搞到现在天都要黑了,这么长的时间里,他的情绪早就慢慢变平静了。
他记得以前课文上有这么一句话: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早在得知白金根招供,承认杀了徐卫西。
白美凤也说出徐卫西被沉在这鱼塘塘底的时候,徐同道的心里其实就没抱侥幸心理了。
他知道现实生活中,其实没有太多的转折。
这不是狗血电视剧,电视剧里几乎每次有人被沉塘,只要被沉塘的是帅哥或者美女,基本上都会得救。
而现实生活……没那么多惊喜。
几乎每一件事情,变坏的可能性,总是远远大于它变好的可能性。
他爸……徐卫西九成九,真的死在1998年了。
他之前唯一不确定的是——5年过去了,徐卫西的骸骨还在这塘底吗?
有没有被白金根弄走?
或者……其它什么意外。
比如:某个用渔网偷鱼的偷鱼贼,趁着白金根不注意,忽然一网洒进塘里,一网扯上来一条条活蹦乱跳的大鱼的同时,碰巧将他爸徐卫西的尸骨也从塘底网了上来?
这个可能性不大,但确实有那个可能。
而此时,他亲眼看见水面上露出来的石磨形状,以及石磨上依然完好的绳子……
他便知道——没有意外!
他爸还在塘底。
他低头点了支烟,一口却抽呛了。
没抽两口,就被他扔在脚下,碾灭。
转脸看向身旁的弟弟徐同路,“小路,咱们去穿上鱼裤,下去吧!”
“好!”
徐同路没有迟疑。
兄弟俩在大家注视下,走到一边,穿上之前徐恒春拿来的鱼裤。
母亲葛小竹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对他们说:“我、我买了一些香烛,你们、你们给你们爸爸烧几炷香,再下去请他尸身吧?”
徐同路看着大哥徐同道。
徐同道看向母亲,见她眼睛早就哭肿了,神情凄凄,便点点头,“好!”
……
有时候,就是那么残酷。
徐同道和徐同路兄弟俩在塘边,对着塘底那块石磨方向,跪下上香的时候,一截惨白色的手骨,随着塘水不断下降,渐渐露在水面上。
份外瘆人!
第651章 米立:我想请你帮个忙
“叶公好龙”的故事告诉我们:有些喜欢,并不是真的喜欢。
就像塘边看热闹的那些人,他们有人已经在塘边等了大半天,兴致勃勃地就想看一眼这塘底是不是真的沉过一个人?是不是真的能捞出一副人的骸骨上来?
他们一直在期待那副骸骨能早点捞出水面。
似乎胆子很大。
结果呢?
当他们看见徐同道、徐同路兄弟俩,穿着鱼裤,带着一只红色塑料澡盆下到塘底,从那块石磨下面,摸出一根根惨白色的骸骨的时候。
这些一直期盼看见这一幕的吃瓜群众们……大部分当场脸色就变得煞白。
有那心理承受能力差的,更是像刚刚怀胎不久的小媳妇,猛然一弯腰,在塘边吐得个稀里哗啦。
渐渐的,塘边看热闹的人就越来越少。
越来越少。
“公鸡”葛良华,穿上一条鱼裤,默默地下了塘底,来到徐同道、徐同路旁边,低声说:“我来帮你们。”
徐同道、徐同路看他一眼,都没有反对。
然后,不久,郑青也穿上一条鱼裤,下到塘底,一起帮忙。
一根根拖泥带水的骸骨,被他们从水中摸出来,在红色的澡盆里,一根一根拼着人形。
如此又过了一会,岸上又下来两个穿了鱼裤的法医。
他们也来帮忙。
没多久,一整副骸骨就全部起出水面。
在澡盆里拼出一具完整的骸骨。
其中大部分骨头,都是徐同道和徐同路兄弟俩亲手摸上来的。
弟弟徐同路摸出这些骸骨的时候,是什么感受?徐同道不清楚。
但他注意到弟弟徐同路脸上并没有恐惧之色。
而他徐同道自己……
他心里也没有半点害怕的滋味,自己亲身父亲的骸骨,有什么好害怕的?难道还担心父亲做鬼之后,来纠缠自己吗?
他只觉得可悲。
父亲徐卫西可悲。
他徐同道可悲。
他全家都可悲。
因为……徐卫西不仅被人杀了,死后,还背上与大嫂私奔的骂名多年。
而他徐同道、母亲、弟弟、妹妹也同样可悲的原因却是——他们都被那个谣言误导多年。
原时空,直到他徐同道重生,母亲葛小竹去世……徐卫西依然“活”在别人的骂声中,提起徐卫西,知道他的人,首先想到的就是这家伙不要脸,抛妻弃子,与大嫂私奔。
一直没有沉冤昭雪。
即便是他徐同道重生后,也是直到今天,徐卫西才终于摆脱骂名,一身血肉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一副骸骨。
所以,可不可悲?
……
当晚,徐卫西的骸骨,就被送去县城的殡仪馆。
深夜。
徐同道一家,在葛良华、郑青、谭雅、谭诗、戏东阳等人的簇拥下,从殡仪馆出来。
谭雅和谭诗,在低声安慰着葛小竹。
他们刚走出殡仪馆,正准备上车走人。
徐同道身上的手机忽然响了。
这一天,于徐同道而言,感觉特别漫长。
上午接到白菁菁的电话,得知父亲徐卫西的事有跷蹊,很可能是被“大头”白金根杀了。
突然得到这个消息的他,立即调兵遣将,对白金根进行抓捕。
跟着又捕捉到白美凤的蛛丝马迹,猜到她正在去市里的公交车上,于是,他又调动人手,去抓白美凤。
白美凤也被抓到了。
电话里,他从白美凤口中得知自己父亲徐卫西当初被白金根沉到塘底。
因此,他马上又安排人手,立即想方设法,抽干那片鱼塘里的水。
天擦黑,才从河底起出他父亲的骸骨。
再之后,就是大家一起把他父亲的骸骨送到县城的殡仪馆。
按理说,一天之内,经历这么多事,应该够了?
该消停消停,让他徐同道休息一下、喘口气了。
可……
这么晚了,还有陌生号码打进他手机。
真他娘的挑战他的神经极限。
徐同道眉头皱起,随手就按了拒接。
他是真没心思再应付谁。
只是……
片刻后,刚刚那陌生号码又打进他手机。
徐同道神情不耐,随手又点了拒接。
但这个陌生号码却锲而不舍地很快打进来第三次,真真是欺人太甚,做人太龟毛!
心里火气噌噌往上直蹿的徐同道,阴沉着脸,终于点了接通。
电话虽然接通了,但他却一言不发,只是等着、听着。
看看是哪个鸟毛这么执着,一直打他的手机。
“喂?喂?小……是小道吗?我是米、我是米立啊,你堂姐夫,你还记得我吗?”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透着几分热情,几分小心。
徐同道差点被气笑。
米立?
白美凤的女婿,这家伙这个时候还敢打电话给他徐同道?
还敢自称我是堂姐夫?
不知道你丈母娘和人一起,杀了我爸吗?
你还敢自称是我姐夫?
怕我迁怒其他人的时候,想不起你是不是?
作死的法子有千百种,你米立要选最特别的一种?
徐同道咬了咬牙,脸上浮现出几分狰狞的笑容,“哦?是你啊!怎么今天突然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你老婆……没意见吗?”
徐同道可还记得自己重生过来不久,白兰兰就带着丈夫米立,来到他徐同道家闹事。
指责他爸徐卫西把她妈白美凤拐跑了,竟然让他们家说出徐卫西把她妈带哪儿去了。
五年前,他们夫妻俩来他徐同道家闹过那么难看的一场,怎么?
几年过去了,忘了?
当作啥都没发生过?
还有,今天你丈母娘都让我派人给抓了,已经送进看守所,你米立现在还有心情跟我攀交情?
以为这样我就会高抬贵手?放了你丈母娘?
你有那么大的脸吗?
……
却不料,电话那头的米立迟疑着、讪笑着,说:“呃,是、是有点事想请你帮忙,希望你看在咱们都是亲戚,都是一家人的份上,帮我渡过这个难关……”
徐同道无声冷笑。
“哦?你想让我帮你什么忙?你说说看!”
米立:“呃,其实、其实是想跟你借点钱,实话跟你说吧!我爸、我爸他得了肝癌,医生说需要手术,但医疗费用肯定不会少,你知道我跟你姐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对吧?
所以、所以……小道,你能帮我们这一把吗?你要是不帮我们,就没人能帮我们了,真的!”
第652章 徐同道的质问
听到这里,徐同道默然数秒,瞥了眼身旁的母亲、弟弟、妹妹等人,见他们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他,徐同道对他们指指自己的手机,然后稍微走远几步,离开与他们之间的距离。
重新站定之后,徐同道微微仰脸,看着夜幕上一闪一闪的几颗寒星,淡淡开口:“米立,你知道吗?就在去年,我们村一个和我家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村民……得了胃癌。”
“啊?然、然后呢?救好了吗?”
米立很惊讶。
既惊讶于徐同道怎么突然扯到这么一个话题上来。
也惊讶于事情竟然那么巧,他们徐家村去年竟也有一个患癌症的。
徐同道淡淡一笑,“然后,那个村民的女儿打电话向我求助,希望我能借他们家一笔治疗费,她想救她爸。”
米立的思绪已经被徐同道说的这事牵动,忍不住问:“那、那你借了吗?”
“嗯,我借了!她爸所有的治疗费,我全包!”
徐同道答得很自然,因为这是真事,他真的帮了。
米立:“啊?你借了?你们村随便一个村民得了癌症,你竟然也愿意全包人家的医药费?这、这……这就对了!
真的!小道,我觉得你这事做得特别对!真的!
再咱们说,那人应该也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对吧?怎么说都是一个村的乡里乡亲,人家突然有那么大困难,而你正好又有那个能力,对不对?
所以,真的!小道,别的不说,就你刚才说的这事,我觉得你做得特别对!特别好!真的!”
徐同道刚刚说“借了”,米立的语气,先是惊讶,随即忽然就变得惊喜。
特别惊喜。
听着他激动的称赞之语,徐同道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米立为什么忽然变得这么惊喜?为什么激动的夸他这事做得对?
徐同道隔着手机,都能猜到原因。
米立大概在想:太好了!既然随便一个村民得了重病,你徐同道都能仗义出手,医药费全包。
那我米立再怎么说,也是你堂姐夫对吧?
现在我爸病了,我米立跟你借钱,你能不帮吗?
随便一个村民,你都帮了。
徐同道淡淡笑了笑,又说:“今天……我找到我爸的骸骨了,你知道我在哪儿找到的吗?”
米立:“啊?”
“你、你刚才说什么?你、你爸的什么?小道,你刚才说你今天找到你爸的什么了?”
徐同道:“骸骨!”
顿了顿,徐同道补充:“就是人死后,肉烂没了,剩下的骨头,你听懂了吗?”
米立:“……”
一阵哑然之后,米立忍不住问:“小道,你说的是……是真的?你爸不是?他们不是都说你爸和我丈母娘……对吧?你懂我的意思对不对?
怎么你突然就找到你爸的骸骨了呢?
到底怎么回事啊?你爸和我丈母娘出去之后……难道、难道出什么事了?然后就?是不是?”
徐同道不答,反问:“你知道我是在哪儿找到我爸骸骨的吗?你猜猜看!猜对了,有奖励!”
米立:“……”
直觉,不仅女人有。
男人也有。
就像米立,他此时听着徐同道的反问,就忽然有一种直觉告诉他——徐同道这话里有话!没那么简单。
可,他的智商和他目前掌握的信息,又让他没法猜到徐同道这话背后的意思。
真的猜不到。
没办法,一阵沉默之后,他只能讪讪地说:“我猜不到,怎么?不是在外地吗?不会是在咱们县城找到的吧?”
徐同道轻笑,“你觉得白湾……算不算外地?”
“啊?”
米立不明所以,随即才反应过来,声音因为惊讶忽然变得高了不少,“什么?白湾?真的假的?你爸、你爸的尸骸是在白湾村找到的?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这、这怎么可能?”
徐同道:“哦?你觉得不可能?”
米立毫不犹豫,“当然不可能!”
说完,想了想,又补了一句:“除非有人在他去世后,把他送到白湾了。”
说到这里,徐同道已经懒得再跟他废话。
实在是今天一天,他已经经历太多事,心……早就累了。
很疲倦。
徐同道沉下脸,也沉下声:“他五年前就死了!凶手是你的好丈母娘和她的奸夫!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那好丈母娘已经被我送进看守所!
你让我看在咱们是一家人的份上,帮你一次?
你说我会帮吗?
可能吗?
一家人?哼!”
说完,不等米立反应过来,徐同道就挂了电话。
……
电话另一头的米立,呆坐在市一院门诊楼前的花坛沿上,呆若木鸡,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他被徐同道最后那番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给惊呆了。
他爸五年前就死了?
凶手是我丈母娘和她的奸夫?
这怎么可能?
我丈母娘不是跟你爸私奔了吗?变成三角恋了?
还搞出人命了?
米立忽然怀疑自己现在是不是在做梦?
现实怎么可能这么荒诞?
我丈母娘虽然风韵犹存,长得漂亮,但说到底,也就一个农村妇女啊!她怎么可能、她怎么敢杀人呢?
时间悄然流逝。
米立呆呆地坐在花坛边沿,胡思乱想了不知多久,面前忽然出现两只脚,很眼熟的脚。
随即,他听见上方传来老婆白兰兰的声音,“你在发什么呆呀?我让你别求他、别求他,你非要打电话求他,怎么样了?他答应借你钱了吗?嗯?”
米立的视线沿着她的两只脚,缓缓上移,移到她脸上,皱眉看着她。
就这么看着她,好一会儿都不说话。
白兰兰蹙眉,“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我脸上有花呀?”
米立忽然问:“那小子说你妈和奸夫,杀了他爸,兰兰,你信吗?”
“啊?”
白兰兰很惊讶,随即变得非常愤怒:“放他娘狗屁!十里八乡都知道是他爸把我妈带跑了,现在他扯这么个蛋?他想干什么呀?啊?
把他爸摘出来?臭名全按在我妈头上?
他怎么就这么聪明呢?啊?他这是聪明过头了吧?
你告诉我!他真这么跟你说了?”
米立张嘴刚要回答,白兰兰脸色突然一变,伸手指着米立,怒问:“姓米的!你老实告诉我,这是不是那小子答应借钱给你的条件?
条件就是你帮他造这个谣!把脏水全泼我妈头上,你帮他做这事,他借给你钱?啊?是不是?是不是啊?”
第653章 白美凤的供词
与此同时。
一间审讯室里,头发略显蓬乱的白美凤坐在铁椅子上,对面一男一女两名警务人员,正在对她审讯。
主审的是男警,女警做笔录。
男警:“姓名?”
白美凤微微低下头,“白、白美凤。”
男警:“性别?”
白美凤:“……”
她没敢吐槽,哑然两秒后,呐呐地答:“女的。”
男警:“年龄?”
……
基本信息问完后,审讯进入正题。
男警:“有人指控你在五年前,也就是1998年,与人密谋杀了受害人徐卫西,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白美凤:“……”
沉默,悄然弥漫。
男警皱眉,忍不住抬手敲了敲桌子,“白美凤!请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有人指控你与人密谋杀害徐卫西,你是承认?还是否认?请尽快回答!”
白美凤身躯微微一抖,头低得更低了。
片刻后。
白美凤低声回答:“人……不是我杀的,是白金根杀的。”
男警:“你确定?白美凤,我提醒你,你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纪录在案,撒谎的话,只会让你罪加一等!所以,你不要抱任何的侥幸心理!”
白美凤:“……”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白美凤低声重复:“人真不是我杀的,是白金根杀的。”
男警:“好!那你现在详细描述一下那天晚上的案发经过!”
白美凤:“案发经过……”
“那天晚上、那天晚上,我小叔子……”
男警:“请说人名!不要用‘小叔子’之类的称呼来代称。”
白美凤:“……”
片刻后,白美凤重新开始说:“那天晚上,我小叔子徐卫西,忽然很急的拍我家的门,我去给他开门,他进来后,看见、看见白金根藏在我房间,他、他们就打了起来,然后、然后没打几下,他就倒在地上,人事不省了,后来白金根说,要把他沉到他的鱼塘里,那样就没人知道了。”
审讯室里又一次陷入沉默。
好一会儿后,男警皱眉:“没了?说完了?”
白美凤讶然抬头,呐呐地说:“说、说完了。”
男警又一次敲桌子,“详细!我让你详细说,你刚才说的详细吗?行了!还是我来问吧!”
顿了顿,男警开始提问:“白美凤!那天晚上徐卫西去找你的时候,大概是几点钟?”
白美凤想了想,“应该……应该快12点了。”
男警:“快12点了,白金根还在你的房间里?那么晚了,他为什么还在你的房间?”
白美凤头又低了下去,呐呐地说:“他、他来我这里过夜。”
男警:“他一个大男人去你那里过夜?你们当时是男女朋友关系?”
白美凤:“……”
大概是羞于启齿。
好一会儿后,白美凤才低声回答:“算、算是吧!”
男警:“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请不要说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现在请你重新回答,到底是还是不是?”
白美凤默然两秒,低声答:“是。”
男警:“徐卫西进门后,看见白金根,有没有争吵?”
白美凤微微偏头回忆,片刻后,点头,“有。”
男警:“他们为什么争吵?他们当时争吵的内容是什么?”
白美凤蹙眉,神情透着几分犹豫。
数秒后,摇摇头,“我记不得了,几年前的事了,我真记不得了。”
男警皱眉,又一次抬手敲了敲桌子,并提高嗓门:“你撒谎!那天晚上你们亲手杀了一个人,所有的记忆都会变得非常深刻,你不记得了?你在撒谎!白美凤!我刚才提醒过你,撒谎,只会让你罪加一等!
现在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请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那天晚上,他们为什么争吵?争吵的内容是什么?”
白美凤被吓得微微一哆嗦。
脸色更白了。
头也低得更低了。
男警再三催促,她才低声回答:“那天晚上……卫西……徐卫西进门后,忽然听见我房间里有茶杯摔碎在地上的声音,当时、当时他一惊,就冲过去打开我房门,他以为、以为我房里进贼了。
结果……一开房门,他就看见白金根在里面,而且、而且……”
说到这里,她吞吞吐吐的,又不想说了。
男警沉声追问:“而且什么?”
白美凤咬了咬嘴唇,脸上现出几分羞愧之色,闭上眼睛,答:“而且,当时白金根正好穿着他大哥的衣服,卫西、徐卫西当时一见白金根穿着他大哥的衣服,当场就发作了,一边冲上去,一边怒骂,然后就一边争吵,一边动手打了起来。”
男警、女警相视一眼。
男警重新看向白美凤,追问:“白美凤!你说清楚点,当时白金根穿的谁大哥的衣服?还有,徐卫西当时看见白金根穿着那身衣服,为什么会那么愤怒?请你解释原因!”
白美凤依然闭着眼睛,“是、是徐卫西他大哥徐卫东的衣服,那、那天晚上,白金根从鱼塘那里来我家,他身上出了一身汗,身上衣服也脏了,我、我就弄了些水,让他洗了个澡。”
顿了顿,又说:“徐卫东,是我丈夫,当时已经去世好几年了,家里还有他几套衣服,那天晚上……白金根没换洗衣服,我没多想,就把徐卫东的衣服拿给他穿了。
我没想到,徐卫西会突然来我家。”
男警和女警的脸色都变得很惊讶。
女警忍不住问:“就因为白金根当时穿着徐卫西大哥徐卫东的衣服?所以他们就打起来了?而且还打出了人命?”
白美凤默默地点点头。
男警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忽然问:“白美凤!你刚才说,你当时没想到徐卫西当天晚上会去你那里,也就是说——如果你知道徐卫西当天晚上会去你那里,你就不会让白金根穿徐卫西大哥的衣服?也就是说:你知道只要徐卫西看见白金根穿他大哥的衣服,他们就一定会打起来?是不是?”
白美凤默然数秒,无声点头。
男警:“为什么?因为你们当地的风俗吗?”
白美凤:“……”
好一会儿后,白美凤:“不完全是风俗的问题,主要是……主要是因为……白金根他……他以前和徐卫东打过两次架,他们、他们是死对头……”
第654章 白金根的不同供词
次日上午。
徐同道一家、以及一些亲戚朋友,再次来到殡仪馆,今天上午要给徐卫西的骸骨火化。
上午10点多,徐卫西变成一盒骨灰。
徐同道作为长子,亲手捧着骨灰盒,在亲戚朋友的簇拥下,坐车回县城的家。
徐同道也想过要不要回老家徐家村,给父亲办丧事。
但仔细想想,还是打消了那个念头。
没办法,老家很久不住人,家里已经脏得不像样,不适合办丧事。
正好,他爸徐卫西还从来没去过他们在县城的新家。
这次就当是带他去认认门,免得以后逢年过节的时候,他爸找不到回家的路。
等丧事办完,就将他爸葬回老家的祖坟旁边。
……
同一天上午。
市一院,某病房。
昨晚审讯白美凤的那两名警务人员,开始对白金根进行讯问,并做笔录。
经过医院的治疗,白金根虽然还很虚弱,但神智已经清楚。
“姓名?”
“白金根。”
“性别?”
“草!这个还看不出来吗?”
“老实点!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白金根,我提醒你,你现在涉嫌杀人,这是重罪!你要是不好好配合我们的调查,只会加重你的罪名!”
白金根:“……”
其实,刚才爆粗口,也只是他习惯性的爆粗口,在农村待惯了,骂人也骂惯了。
而习惯,是很难改的。
此时被这么严肃提醒,他一下子就蔫了,杀人罪……
一想到这个罪名即将落在自己头上,饶是他一向胆肥,此时也难免情绪低落。
就在这时,男警再次讯问:“性别?”
白金根:“男、男的。”
……
讯问稳步推进。
很快,就进入正题。
男警:“说说那天晚上的案发经过!越详细越好!”
白金根张了张嘴,皱着眉头,犹豫好一会儿,才情绪低落地回答:“那天晚上……我本来在鱼塘看鱼,怕有人晚上偷我鱼。
我在鱼塘边有一个鱼棚,我天天晚上睡在那里。
那天、那天晚上我忘了带蚊香,鱼棚里蚊子又多,叮得我受不住,就干脆起床,拿着手电,去塘边看看,就是沿着塘沿转一圈。”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才继续说:“结果,在一个下水口那里,我捡到一条跳到岸上来的大黑鱼……”
“等等!”
男警忽然打断他,皱眉质疑:“什么是下水口?还有,黑鱼为什么会跳到岸上?你确定你说的是黑鱼?”
白金根抬眼看了看他,微微失笑,“你不是农村长大的吧?什么是下水口都不知道?”
男警瞪他,“别废话!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白金根默然几秒,“那段时间基本上天天下大雨,新闻上说,是什么百年不遇的暴雨,田里的东西基本上都被水淹了,水沟你晓得吧?
田里有很多水沟,都通着旁边的鱼塘。
那阵子雨水多,田里的水就日夜不停地往我鱼塘里哗哗地流,吸水鱼你听说过没有?”
男警脸色不好看地嗯了声。
白金根:“你听说过就好了,田里的水往我鱼塘里流,我鱼塘里的鱼就肯定会往田里跑,所以,那段时候,我在我鱼塘旁边的每个下水口都用渔网堵住了,要不然,我塘里的鱼能全部跑光。”
顿了顿,又说:“因为渔网堵着下水口,鱼冲不到田里去,那些鱼就会往上跳,那段时间,我经常能在下水口的岸上捡到鱼。”
“说重点!你说了这么多关于鱼的事,这跟那天晚上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男警不耐烦了。
白金根语气一滞。
讪讪地说:“有关!真的有关。”
“那天晚上,我就是因为捡到那条大黑鱼,我自己养鱼塘的,鱼也早就吃厌了,所以就把那条大黑鱼送去给、给白美凤了。”
男警:“然后呢?”
白金根:“然后、然后我就在她那里洗了个澡,换了身她拿给我的衣服……”
男警眉头一挑,“她拿的什么衣服给你?是你以前留在她那里的?还是她丈夫徐卫东的?”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男警忽然记起昨晚白美凤的供词。
白美凤说,那天晚上,白金根在她那里洗澡之后,穿的是徐卫东的衣服。
而也正是因为那天晚上,白金根穿了徐卫东的衣服,所以后来徐卫西上门后,看见白金根身上的衣服,当时就怒了,进而演变成争吵和动手。
白金根意外地看了看男警和女警。
两秒后,白金根:“是她丈夫徐卫东的。”
男警、女警相视一眼。
男警又问:“然后呢?你继续说!”
白金根叹了口气,“后来、后来,徐卫西那狗东西大半夜的突然就来敲门了,白美凤……她就让我躲在她房间里,她出去开门。
我记得我正好有点嘴干,正好看见床头柜上,有一杯水,就伸手去端杯子,想喝两口,结果……唉!都怪我当时手滑了一下,要不然哪有后来那些破事啊!嘿!”
说到这里,白金根突然变得很懊恼。
男警却立即追问:“继续说!别说与案情无关的废话!”
白金根:“……”
抬眼不豫地看了看男警,白金根还是乖乖地继续说:“好吧!我说!当时我手正好滑了一下,那水杯就掉到地上摔碎了,跟着徐卫西那狗东西就冲进来打老子!那狗东西下手可黑了,你们不晓得,那狗东西还拿脚踹老子裤裆,老子一个没反应过来,他就把老子按在地上死捶了,要不是白美凤她抓起花瓶一把砸在那狗东西的头上,把他砸昏了,那天晚上,老子可能真要被那徐卫西那狗东西打死的。
真是那样的话,那那天晚上,死的就不是他,而是老子了!”
男警和女警听到这里,眉头都紧紧皱了起来。
因为白金根刚刚这番供词,与白美凤昨晚给他们的供词,完全不同了。
白美凤说,徐卫西没几下就被白金根打死了,她根本就没动手。
而白金根刚刚的供词,却说那天晚上他差点被愤怒的徐卫西打死,最后是白美凤救了他。
一花瓶将徐卫西砸昏在地。
行凶者,变了!
简单说就是:白美凤说徐卫西是白金根打死的。
而白金根则说,徐卫西是白美凤拿花瓶砸昏的。
男警:“白金根!你刚才说当时白美凤只是把徐卫西砸昏迷了,那后来徐卫西是怎么死的?”
第655章 异想天开
白金根:“一开始,我是以为徐卫西那狗东西被砸昏了,后来我们一检查,就发现徐卫西的呼吸很快就停了,然后,没办法,我跟白美凤一商量,都不敢担这个责任,就想了个法子,让大家都以为徐卫西那狗东西是跑了,而不是死了。”
男警皱眉:“什么法子?”
白金根奇怪地看着他,“什么法子?你们不是晓得了吗?就是找块石磨,绑在徐卫西身上,把他沉塘里啊!
哦,还有,当天晚上,我就让白美凤收拾东西走了,第二天,我就在村里散步谣言,说徐卫西和她私奔了,等谣言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我见果然没人来调查徐卫西的下落,我就去市里给白美凤她租了个房子。
本来她这几年在市里住的好好的,谁都没发现她,唉!哪晓得这女人啊,真是没用!老是想家,今年过年就非要回来看一眼……”
说到这里,白金根一脸无语的表情。
男警和女警对视一眼。
男警咳嗽一声,“白金根!你的口供和白美凤的完全相反,她说凶手是你,你却说凶手是她,也就是说,你们俩必然有一个人在说谎,我刚才提醒过你说谎的后果,你确定你这口供全部属实?没有说错?”
白金根皱眉、摇头,“我说的都是事实,说谎的白美凤那个骚货!”
女警:“白金根!请注意你的用词,不要说脏话!更不要骂人!”
白金根一滞,讪讪一笑,连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就是嘴贱,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
未久,男警和女警从白金根的病房出来。
并肩走在长长的走廊上,女警瞥向身旁的男警,问:“哎!你觉得白美凤和这个白金根,谁在说谎?”
男警转脸看她,“你觉得呢?”
女警:“我觉得说谎的应该是白金根!”
男警挑眉:“理由呢?”
女警:“他想把罪名推到白美凤头上,好让他自己逃脱法律的制裁,他有这个动机!而且,你不觉得他刚才的口供有漏洞吗?”
男警惊讶,停下脚步,“哦?什么漏洞?你指的是?”
女警跟着停下脚步,与男警对视着,“他刚才先说的是白美凤一花瓶把徐卫西砸昏迷在地上,随后又改口说很快徐卫西就没了呼吸,我觉得这就是他话里的漏洞,他后来的解释,我觉得只是他在找补这个漏洞,你觉得呢?”
男警皱眉,想了一会,微微摇头,“不好说!我觉得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不过,你说的也有可能,唉!这个案子不好调查啊!”
女警点头:“是呀!毕竟是5年前的案子了,事情过去这么久,案发现场早就被破坏了,人证、物证,也都很难再取证,偏偏这两个嫌疑人,还都指控对方是凶手,自己是无辜的,唉!”
……
两名警务人员离开不久。
就有两名三十岁上下的女人,来到病房,看望白金根。
一进门,这两个女人都喊白金根——“爸”。
应该是白金根那两个已经出嫁的女儿了。
进病房之前,她俩被守在门口的两名警员拦住,她俩说了一堆好话,才被放入病房。
但被允许她们看望父亲白金根的时间也很有限。
几分钟后,就被看守白金根的那两名警员,请出病房。
两个女人皱着眉头、心事重重地从楼里出来。
年轻一些的女人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身后的住院部,年长一些的女人见状,也停下脚步,回头目光复杂地看住院部大楼。
年长一些的女人看着看着,忽然叹了口气,感慨:“唉!我真没想到爸他会摊上这种事,这可是涉嫌杀人呀!咱们下次再来看他,可能就得在监狱了,要是被判了死刑,那监狱都不用去了,咱们就得该给爸准备后事了,唉!”
年轻一些的女人,听了,眼里闪过不忍之色,咬了咬嘴唇,说:“姐!我想救救咱爸,虽然说咱爸跟白美凤那个女人搅合在一起,刚听说的时候,我也很生气,但后来我仔细想了想,咱爸这些年,一个人把咱们俩拉扯大,也不容易。
而且他年龄也不算太大,偶尔想女人,也是正常的。
而这次他的事,说白了,也都是因为玩女人玩出来的麻烦,你说……要是咱俩早点给爸找个伴,他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吗?所以,姐!我想救救咱爸,哪怕只是让他避免死刑呢!你说呢?”
年长一些的女人听了,默然,神色也很感慨。
片刻后,只见她面露苦笑,“月红,你说的轻巧,咱姐俩有这个能力吗?是你我姐妹俩有这个能力?还是咱俩的丈夫谁有这个能力呀?月红!咱俩就是普通家庭、普通人,咱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两眼一抹黑,拿什么让咱爸免了死刑?除非,能把杀人的罪名按到白美凤头上去!但就算是这样,咱俩能做到吗?”
白月红,也就是年轻一些的女人,听得皱眉不已,脸上却不见颓丧之色。
眼珠转了转,忽然说:“姐,要不咱们去找找那个徐卫西的儿子?看看能不能让他高抬贵手,放咱爸一马?”
姐姐白晓红闻言,迟疑:“这能行吗?”
白月红:“怎么不能行?古话不说‘民不举、官不究’嘛!我听说这年头很多车祸撞死了人,只要舍得赔钱,死者家里也不会告你,而只要死者家里人不告,那就什么事都没有!这年头,谁不喜欢钱呀?我觉得能行!”
白晓红怔了怔,“月红,你的意思是……咱们俩凑钱给咱爸买命?那恐怕要不少钱吧?我听说那个徐卫西的大儿子,现在家里可有钱了,咱们送的钱要是少了,人家肯定看不上,要是送的多了,咱们俩也拿不出来,再说了,咱俩两家不过日子了吗?你可想好了!”
白月红皱眉、迟疑。
数秒后,她忽然说:“咱们先别管那么多了!咱们先去试试,说不定能行呢?再说了,就算那边说不通,咱们还能试试去找白美凤的女儿白兰兰啊!姐,我听说白兰兰的公公,她丈夫的亲爹,最近得了癌症,正缺钱治病呢!要是她能说动她妈白美凤来认这个罪,那咱爸不还是能救吗?”
孩子生了,谢谢大家的关心和祝福
今天下午生了,男孩,五斤八两,母子平安,谢谢各位的关心和祝福,出院回家后,会加更感谢大家!
第656章 直冲灵堂
春节里办丧事,好说不好听。
但徐同道没在乎这个,把父亲徐卫西的骨灰盒捧回县城的新家之后,他就吩咐人去找道士,准备按照老家的习俗,正正经经给父亲办三天丧礼。
他原来对父亲徐卫西的恨有多深,如今随着“徐卫西与白美凤私奔”的真相被揭开,他心里对父亲的愧疚就有多少。
给父亲办一个像样的丧礼和葬礼,便是他向父亲道歉的一种方式。
同时,也能为他父亲正名,让母亲等人的心里能多些安慰。
而对如今的他来说,想做什么事,只需要吩咐下去就行。
葛良华、郑青、徐同林、谭雅、谭诗、戏东阳等人,都帮着忙前忙后,当天灵堂就布置好。
然后,按照本地的习俗,让葛良华、徐同路,以及随后赶到的葛良才等人,分别带上一把黑布雨伞,前往一个个老亲戚家报信,请各位亲戚、长辈,前来参加徐卫西的丧礼。
只是……
随着时间推移,陆陆续续前来参加丧礼的人数,越来越超过徐同道的预期。
徐同道家的各位老亲,就不说了。
但凡是通知到的,就没有一家不来的。
就算偶尔没有通知到的,自己听说了这事,也纷纷前来。
还有一些他生意上的合作伙伴,等等,听说了这事,有的本人亲自前来,有的,也派人前来吊唁。
比如知味轩的张发生。
比如韩晓雯。
等等。
按本地习俗办的丧礼,是很热闹的,敲敲打打、吹拉弹唱,宛如一支传统乐队连续几天,不分昼夜的表演。
扰民是肯定的。
但,没人会抗议。
因为家家户户办丧礼的时候,基本上都是这样,所以大家都会相互理解。
如此,办丧礼的第二天上午。
白金根的两个女儿——白晓红和白月红,按照习俗,一人手里拎着一包太空被,脸上努力保持着几分笑容,走进徐同道家的院门。
像其他来参加丧礼的人一样,进院子后,将她们带来的太空被,拿去登记。
负责收礼、登记的,是徐家村的村长徐恒春。
本来呢,在徐家村的时候,不管谁家办丧事,徐恒春作为村长,都不可能、也不屑帮谁家做收礼、登记的活。
于他而言,他是村长,身份不一样。
怎么可能为了混几顿饭,去那种事?
平时偶尔有村民想请他去吃饭,那还得看他的心情呢。
但这次……
他是主动来给徐同道这里,主动揽下这差事的。
而他能揽下这份差事,也不完全靠他那张脸的。
他的毛笔字写的不错。
帮着每手下一份来礼,他都需要用毛笔在白色长纸条上,写下送礼人的身份。
刚刚他让人接下白晓红、白月红带来的太空被,就习惯性地提笔蘸墨,准备写下这姐妹俩的身份。
“请问你们二位尊姓大名?”
徐恒春提笔仰脸询问。
白晓红:“这……我们……”
作为姐姐,她在犹豫。
作为妹妹的白月红一见,下意识上前半步,笑道:“她叫白晓红、我叫白月红,大爷你就这么写就行了。”
徐恒春点点头,伸手示意白月红在面前的练习本上,写下她们的名字。
就在这时,这两天一直在这里帮忙的白菁菁正好从不远处经过,她都已经走过去好几步了,忽然就停下脚步,蹙眉扭头望来。
看见白晓红、白月红姐妹俩的时候,白菁菁脸色一变。
变得非常古怪。
她感觉很不可思议。
今天竟然在这里,看见这姐妹俩?
“她俩来干什么?猫哭耗子?也不对呀!她俩应该没这个胆子……”
白菁菁自语着,突然抬脚往白晓红、白月红快步走去。
远远就问:“晓红姐、月红姐!你们怎么来了?不管你们今天来这里想做什么,我都劝你们现在马上尽快离开!我是为你们好!”
白晓红、白月红转脸看见白菁菁。
姐妹俩的脸色都是微微一变。
白晓红惊讶:“婧婧?你也在这里?”
白月红则神色警惕,眼神狐疑,“白菁菁?你为什么在这里?哦,对了!我想起来了,你在徐老板的公司上班,对吧?我听说过。”
白菁菁的笑容很淡,但她淡淡的笑容中,那抹疏离感,却那么浓、那么明显。
“对!我是在徐总的公司工作。”
说完,她对看着她的徐恒春等人说:“你们不要收她们送的东西,徐总会很不高兴的!因为她俩是白金根的女儿,亲生的!”
徐恒春:“……”
其他人:“……”
惊讶!
徐恒春等人都被惊到了,很吃惊地望向白晓红和白月红,谁能想到,她们作为白金根的亲生女儿,而白金根呢?那是杀害徐卫西的主要嫌疑人之一。
眼前,却是徐卫西的丧礼。
在这样的场合,白金根的两个女儿,竟然不请自来,她们竟然敢来?
这胆子……
令人惊诧。
反应过来后,刚刚接过她们俩礼物的人,立即将那两包太空被还给她们。
即便她们不愿意收回,也硬塞还给她们。
他们今天在这里,都是给徐家帮忙的。
可不能忙活几天,最后,一点好都不被徐家记上不算,还让徐家对他们感到愤怒。
徐同道在县城准备的新家院落并不太大。
院子里发生的事,声音都传进徐同道耳中。
其时,徐同道一身披麻戴孝,跪伏在父亲的灵前,每来一个客人来灵前上香之后,他作为徐卫西的长子,按习俗,都得答谢。
院子里传来的声音,白菁菁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令徐同道眉头微皱,对跪在他身旁的弟弟徐同路低声吩咐:“小路,你去把那两个女的打发走!你要是不行,就叫公鸡去!快点!”
他不想白金根的两个女儿,搅了父亲的丧礼。
可……
就在这时,一身白衣白裤的白月红,突冲开几人的拦住,突然冲进徐同道家的堂屋,直接冲到徐卫西的灵前。
一冲进来,她完全不管不顾身后追进来要赶她出去的几个青年,当头就毫不犹豫地双膝向前一跪。
干净利落地跪在徐卫西的灵前,并高呼:“我不是来捣乱的!我不是来捣乱的!我是替我爸来给徐叔叔上香的!”
其他人都惊呆了,不知该怎么反应。
徐同道则缓缓直起腰,冷脸冷眼看向笔直跪在灵堂前的白月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