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六章 凭什么?
“他跟宋志武什么关系?”不远处,始终都是一个局外人的赵娣,在看到这一幕之后,开口问道。
“没有什么关系。”姜三甲缓缓道。
“宋志武除了是军中老卒之外,还有其他的身份?”
姜三甲摇摇头,说道:“没有。”
“那他为何要为其抬棺?难道是想收买人心?”赵娣若有所思道。
“呵呵!”
姜三甲嗤笑一声,斜瞥了一眼赵娣,缓缓说道:“看来你还不了解这小子,他从来不干那些收买人心的事儿,小恩小惠或许能让这些武将感激他,可想要收买他们,让他们为他卖命,是不可能的,从他的死灰营,再到乞活军,以及之前的炮灰营和俘虏营,你何曾看到过他去收买过人心了?”
“死灰营都是些什么人,炮灰营都是些什么人,你应该很清楚,如果不清楚,你待会儿可以去问问敖戟,这些都是该死之人,十恶不赦之人,你觉得单凭一点小恩小惠,就能让他们为他卖命?”
“那他是如何统领这些人的?”赵娣好奇的问道。
姜三甲看着远处依靠着墓碑,在那自言自语的许一凡,语气幽幽的说道:“他从来没有统领过这些人,他只是给了他们希望。”
“什么希望?活下去的希望?”
姜三甲摇摇头道:“不,去死的希望。”
“去死的希望?”
赵娣眉头紧蹙,似乎不太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那些被囚禁在死牢当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家伙,最想要的是什么吗?”
“什么?”赵娣下意识的问道。
“死,死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解脱,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孤家寡人,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东西了,他们只是想求死,活着对他们来说,就是一种折磨,比死还难受的折磨,而他给了他们死的权利,也给了他们如何去死的选择,当一个人一心求死的时候,他们往往最不容易死。”
说到这儿,姜三甲看着赵娣,眯起眼睛,意味难明的说道:“他的统兵和治军手段,是非常残酷和暴戾的,一个正常人,是很难在其手下活太久的,如果在和平时期,他的这种手段,足以被千刀万剐了,可是,在这个乱世当中,他的这种手段,就是最好的练兵手。”
“炮灰营和俘虏营现如今在炎军当中名声大噪,可你知道他们现在的荣誉是死了多少人才换来的吗?你以为这些人是为谁而战?为了朝廷?还是为了他们自己?亦或者是为了他?”
不等赵娣回道,姜三甲就自顾自的摇摇头,说道:“都不是,他们只是为了赎罪而已,为自己赎罪,为那些死去的人赎罪。”
“你以为他修建碑林,是为了彰显他的功绩?你以为他亲自为宋志武这位老卒抬棺,是做给他人看的,是为了收买人心?你以为他在西北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自己?”
姜三甲再次摇摇头,说道:“都不是,他做的这一切,只是想为西北这里人说一句话,让中原那些享受了近千年太平的人,睁开眼,看一看西北。”
“其实,如果他不是来西北这边,而是去了北方,或者南方,他也会这么做,他是一个很有趣的人,你跟着他会慢慢领悟到这一点儿,夫子叫你跟着他,既是让你帮助他,又何尝不是让他来帮助你呢?”
姜三甲此话一出,赵娣的脸色瞬间大变,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姜三甲,握住白纸扇的手,下意识握紧了几分。
“你怎么知道是夫子叫我来的?”
“呵呵!”
姜三甲嗤笑一声,斜瞥了赵娣一眼,没有说什么。
“你还知道什么?”看到姜三甲这幅样子,赵娣继续质问道。
“你应该问我不知道什么。”姜三甲似笑非笑的说道。
“你也是夫子的人?”赵娣眯起眼睛问道。
“呵呵...哈哈......”
姜三甲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把,他斜眼看着赵娣,摇摇头,说道:“小家伙,你真猜,也真敢想,夫子是很了不起,也很厉害,可他可没有资格教我做事儿。”
“你到底是什么人?”赵娣沉声问道。
“我啊,我是他的大师伯啊。”姜三甲笑嘻嘻的说道。
赵娣不说话了,可是,他的内心却一阵的翻江倒海,他以为他已经看懂这个老人了,结果他发现他并没有,不但没有看懂,反而愈发的迷惑起来,就像许一凡一样,他也是越看越迷糊起来。
在一阵沉默之后,姜三甲幽幽的说道:“做好你该做的事情,其他的事情,你最好别管,也别插手,否则......”
最后一句话,姜三甲是以聚线传音的手段告诉赵娣的,而赵娣在听完最后一句话之后,脸色再次剧变,看向姜三甲的眼神,变得异常的复杂和恐惧起来,而姜三甲则恢复到之前的样子,笑嘻嘻的看向远方。
“我知道了。”赵娣在一番长久的沉默之后,沉声说道。
姜三甲闻言,只是瞥了赵娣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赵娣转移视线,看向跪在石阶上的宋玉,微微蹙起眉头,说道:“他会如何处置此人?”
姜三甲反问道:“你觉得该如何处置此人?”
赵娣想了想,说道:“我知道此人,听说前段时间,炎军跟西域联军的那场大战当中,此人建功不小,身先士卒,杀敌无数,应该是一名猛将,这人是个人才,堪当大用,不过......”
说到这儿,赵娣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我听说此人自从入伍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家,其娶妻生子也好,建功升职也罢,都不曾告诉家里人,也没有给家里做些什么,如此轻孝之人,恐怕是个无情之人,此人当慎用。”
听完赵娣的说辞,姜三甲点点头,又摇摇头,突然问道:“你知道为何宋玉这次回来如此之快吗?”
“为何?”
“因为他知道许一凡曾去过他家,跟宋老头儿的关系极好,在我们还没有来西凉镇的时候,他已经来赶来的路上了。”
闻听此言,赵娣眯起眼睛,看向宋玉的眼神,变得冷冽起来,开口道:“你的意思是,宋玉之所以会这么快回来,不是回来探亲和奔丧的,而是为了自己前程而来的?”
姜三甲点点头,说道:“他既是为了自己的前程,也是为了他儿子的前程。”
“原来如此,难怪方才他会那样对待宋玉呢?”赵娣若有所思的说道。
姜三甲闻言,却摇摇头,说道:“他方才出手,不是因为这个,那一脚不是他要踹的,而是替宋老头踹的,宋玉还不值得他这么做。”
“什么意思?”
“宋老头儿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可他最挂念的还是这个儿子,尤其是两个大儿子都死在战场之后,上次他来这里的时候,回去之后,就对宋玉的职位进行了调整,不然,你以为一个负责后勤的宋玉,怎么可能接连建立这么多功勋?”
“宋玉知道吗?”招待好奇的问道。
“以前不知道,现在肯定知道了。”
“那他这么做......”
姜三甲知道赵娣要说什么,直接打断道:“他只是不想宋老头儿绝后而已,你可能不知道的是,对于宋玉现如今的身份,有很多人是不满的,只是,宋玉的功劳是许一凡提上去的,其他人即便不满,也不会说什么,现如今,西征军变成了镇西军,短时间内,西域和大炎肯定不会再起兵戈,而镇西军当中也会出现不同派系的,而他已经被打上许家的烙印,现在看,对宋玉来说是好事儿,没人敢动他,可一旦许一凡入京,出了什么事儿,宋玉会是第一个被铲除的人,方才那一脚,算是许一凡还了宋老头儿一个人情。”
赵娣闻言之后,顿时明白过来看向不远处的许一凡,眼睛再次眯了起来。
“那接下来呢?他会怎么处置宋玉?”赵娣又问道。
姜三甲却随口说道:“等下你就知道了。”
听到姜三甲这么说,赵娣也就不在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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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坛黄泥酒,倒了一半,喝了一半,留了一半,许一凡缓缓站起身,看着宋志武的墓碑,眼神逐渐变得深邃起来,伸出手,拍了拍衣裳,轻声道:“走了,老宋头儿,你就在这儿好好看看这大好河山,在好好看看这个世道吧。”
说完,许一凡就转身朝山下走去,自然也看到了长跪不起的宋玉,许一凡犹豫一下,还是来到了宋玉面前站定。
“卑职宋玉,见过参将大人。”宋玉看到许一凡之后,连忙抱拳行礼道。
“从康城一路追到这里来,辛苦你了宋副都蔚。”许一凡语气不咸不淡的说道。
“卑职不敢。”宋玉低着头说道。
“看在你爹的面子上,让你成为了副都蔚,你还想要什么?都蔚之职?”许一凡细眯着眼睛问道,丝毫没有让宋玉起身的意思。
“卑职不敢做此奢望。”
“那你追过来作甚?”
“卑职只想跟随在大人身边。”
“哦?这么说,你想入京为官,去往兵部?”
宋玉不说话了,只是重重抱拳,低着头,显然,他就是这么想的。
许一凡盯着宋玉看了很久,点点头,说道:“殷元帅知道吗?秦将军知道吗?”
“二位大人已然知晓。”
“呵呵......”
此话一出,许一凡顿时一阵冷笑,看向宋玉的眼神充满了玩味,语气也变得讥讽起来:“既然殷元帅和秦将军都知晓了,有他们二人为你铺路,进入兵部不难,更何况,这些年,你也没少给兵部的人送礼,有这些人在,你进入兵部很
容易,何必要来找我呢?”
“卑职是大人一手提拔的,这一点儿,卑职致死都不敢忘。”
“呵呵!”
面对宋玉的表忠心,许一凡除了冷笑还是冷笑,他岂会不知道宋玉心中在想什么。
对于一个入伍十多年,靠着跑后勤,送礼,托关系,才好不容易当上校尉的宋玉而言,成为副都蔚可不是什么好事儿,看似是升职了,可是,官职上去了,责任也就大了,肩上的担子也就重了,一旦镇西军再跟西域军开战,作为已经算是高级将领的他,岂能不身先士卒,冲杀在第一线?
说出来也很可笑,宋玉在军中这么多年,其真正上战场的次数并不多,屈指可数,而这一次他能晋升为副都蔚,也是因为西征军当中的几个都蔚和副都蔚,战死的战死,调走的调走,这才轮到他。
当然,作为一个武将,不想上阵杀敌,怕死,畏死,这很正常,炎军士卒很多,兵种无数,真正能称之为精锐士卒的,也只有夏侯拓的镇北军,武英叡的镇南军,还有现如今由秦之豹掌控的镇西军,除此之外,也只有拱卫长安的数万禁卫军才算得上精锐。
其他的军队,尤其是各州的守备军,以及藩王军队,战斗力有,可跟这些精锐部队比起来,还是逊色不少,而在这些武将当中,真正上过战场的武将,也屈指可数。
这些不曾上过战场的武将,不照样靠着熬资历,熬上去了嘛,可以进入兵部当官。
对于宋玉这种做法和想法,不能说他错,可也不见得对,因为见识过战争,也参与过战争,才知道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许一凡能理解,却不见得赞同。
宋玉之所以来找自己,原因很简单,以宋玉在镇西军当中立下的军功,当个副都蔚勉强够格,可是,想要去往兵部任职,那点儿军功是不够的,当然,他要想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而已。
对于宋玉这样的将领,他要走,殷元魁也好,秦之豹也罢,都不会阻拦,也不想阻拦,可是,想要他们帮忙给其铺路搭桥,那想都别想,他们跟宋玉又不熟。
许一凡则不同,虽然许一凡跟宋玉也不熟,可是,他跟宋玉的老子熟啊,有了这层关系,不说别的,看在宋志武是镇西军老卒的份儿上,许一凡应该不会拒绝的。
另外,宋玉找到许一凡,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许一凡现在的名声很大,功劳也很大,在上次朝廷的封赏当中,殷元魁他们递交上去的战功表上,殷元魁他们这些高级将领,都推举了不少人上去,而唯独许一凡没有举荐任何一个人。
虽然许一凡只是镇西军的参将,可是,他手里也有几个举荐的名额,而宋玉正是看中了许一凡手中的名额,以许一凡现如今的功劳,只要他去了长安,开了口,想必朝廷会答应下来的。
当然,有这种想法的不止他宋玉一个人,还有不少武将也有类似的想法,只是,不管是康城守卫战,还是在北宛城之战,亦或者是最后的决战之后,许一凡跟这些武将之间,关系始终不远不近,见过面,叫得出名字,可要说有多熟络,那还真没有几个人。
他们想要找许一凡帮忙也没有门路,可是他宋玉不同,有了宋志武这层关系,他找到许一凡,是有很大机会的。
“想去兵部是不可能的,我没有这么大的权利,就算有,我也不会举荐你的。”许一凡沉吟片刻说道。
宋玉抬起头,看了一眼许一凡,面露诧异神色,沉默不语。
“别这么看着我,我跟你爹关系好,是因为他是西北老卒,我敬重他这样的人,他是一个好兵,于国于民都没什么可指摘的,他值得我许一凡如此对他,也值得镇西军如此对他,可你宋玉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让我这样对你,就凭你是宋志武的儿子?还是说,你觉得朝廷亏欠你们,我许一凡就该补偿你?”
“没有这样的道理,朝廷亏欠你们的,你自己找朝廷去要,跟我许一凡有什么关系,你要明白一个道理,我许一凡不欠你们任何东西,跟不欠你宋玉任何东西,看在你爹的面子上,给你一个副都蔚,至于你能否去掉这个副字,能否坐稳你屁-股下的位置,那是你自己的事儿,跟我没有关系。”
“凭什么?凭什么我们西北人就得战死沙场?凭什么我想活下去,偏偏不能活?凭什么?这不公平!”宋玉终于忍不住质问道。
许一凡眯起眼睛,看着宋玉,缓缓说道:“凭什么?就凭这里是你们的家,是你们的根,若是离开了这里,你们就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是孤魂野鬼而已。”
“公平?这是世上就没有绝对的公平,想要活下去,想要离开这里,可以啊,凭本身说话,而是像条狗一样跪在这里,乞求别人的施,滚回康城去,在你没有成为都蔚之前,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西北。”
“许一凡!”
宋玉闻言,豁然起身,眼神凶狠无比的看向许一凡,其右手搭在刀柄上,隐隐有拔刀的迹象。
第七百零七章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西凉山碑林的甬道上,一大一小两个男子正在对峙,气氛之凝重,让周遭的雪花都迟迟不敢飘落而下。
看着霍然起身的宋玉,许一凡只是冷眼看着对方,其嘴角微微勾起,泛起一抹冷笑,对宋玉搭在刀柄上的手视若无睹。
拔刀?
呵呵!他宋玉敢吗?若是他真敢拔刀的话,许一凡还敬他是条汉子,别说把他副都蔚的副字去掉,就是举荐其进入兵部,又有何不可呢。
可是,不管是许一凡也好,还是宋玉本人也罢,都很清楚,他不敢拔刀,若他宋玉真的有如此血性的话,估计都不用许一凡刻意的去提拔照顾他,他就已经是副都蔚了,而且还是名副其实的副都蔚。
宋玉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许一凡,眼神无比的凶狠,可落在许一凡和赵娣等人眼中,完全就是色厉内荏的表现,许一凡等了片刻,见宋玉迟迟没有动手,他脸上的不屑之色,愈发的浓郁,他懒得再去看这个男人,径直朝宋玉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当许一凡走了宋玉面前的时候,宋玉虽然不曾后退半步,可他那紧绷的身躯,还有握刀的手,正在微微颤抖,而许一凡比宋玉矮一个头,走到其面前的时候,还需要仰起头看他。
“废物!”
许一凡看着宋玉,轻轻吐出两个字,然后看也不看对方,径直从其身边走过,朝山下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人啊,真是奇特,越是想拥有什么,越是畏惧什么,倘若你方才真的拔刀,你就可以准备去兵部报道了。”
此话一出,宋玉眼前一亮,可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宋玉身体紧绷,浑身冰凉。
“你应该学学你爹,他比你看的更透彻。”
说完这番话,许一凡就不在言语,在风雪当中径直下山,留下宋玉孤零零的站在雪地当中。
“啊......”
良久之后,在西凉山上响起一声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悲伤的怒吼声,宋玉跪倒在宋志武的墓碑前,低着头,痛哭流涕,嘴里发出宛如野兽一般的嘶吼和哀鸣声,好像一条被人踩断脊梁骨的野狗,又像是一个失去了避风港的孩子一般,在寒冷当中瑟瑟发抖,不知所措。
在听到那声吼叫声之后,许一凡下山的脚步微微一顿,微微转头,不过,他最终还是没有回头,继续下山。
看到这一幕的赵娣,下意识的转过头,看向身后,一双眼睛微微眯起,然后,转过头,看向许一凡欲言又止。
似乎是走到赵娣想说什么,许一凡轻声说道:“是不是觉得很不近人情?”
被许一凡说中心中所想,赵娣也没有扭捏什么,点点头,说道:“按照宋玉这些年在镇西军立下的功劳,是可以去兵部的,更何况......”
“更何况我跟他爹关系还不错对吧?”
许一凡把赵娣没说完的半句话说了出来,而赵娣闻言点点头。
“这是两码事,我跟宋老头儿关系好,除了因为他是镇西军老卒之外,更重要的还是老人身上那股当死则死的精神,更何况,我拒绝宋玉的请求,也是为了他好。”
“为他好?”
赵娣疑惑不解的看向许一凡。
许一凡看着前方,语气幽幽的说道:“自从陛下下旨西征开始,兵部就陆陆续续换了好多人,除了几个老牌势力的人之外,现如今的兵部,没有谁的椅子能坐的长久的,这一次,对西域的战争打赢了,镇西军立功授勋的将领不少,可以去兵部的人很多,可兵部的位置就那么几个,既觉得轮得上他宋玉吗?”
“先不说别的,单单只说房巨鹿的孙子房子墨,童真,许睿慈这些将领,他们都是名门之后,尤其是童真,他在西征的时候,差点儿就死在这边了,你说他该不该进入兵部?”
赵娣点点头,除了沦为残疾的童真,还有房子墨,许睿慈,韩德厚等人,这些人在对西域军的战争当中,都展现出了他们优秀的军事才能,已经逐渐成长起来,将来肯定会担当大任的,这一点儿,从之前朝廷对他们的封赏不高,还委以重任就可以看出来。
除了留在镇西军当中的房子墨之外,其他几个人都重新带兵去往他处作战,不管是海洲那边的战局,亦或者是福州那边的战局,在西北这边的战局稳定之后,解决东南沿海地区的乱局是迟早的事情,说白了,让韩德厚他们过去接任秦惠等人的兵权,继续作战,就是去捡取功劳的。
韩德厚等人过去之后,都不用他们打什么大胜仗,只要打赢,有了胜仗,他们就有功劳,到时候,等到东南沿海的战局结束,他们肯定会回到长安,被委以重任的。
赵娣说以宋玉这些年积累的军功,再加上那些人情往来,进入兵部确实没有太大的问题,可问题在于,宋玉能不能进兵部是在两可之间,而且还是
在和平时期,可现如今,乱世降临,正是一个朝廷需要用人的时候,每一个官职都是极其有分量的,尤其是武将。
单凭宋玉那点儿功劳不足以进入兵部,即便进入兵部,也会是一个不入流的小角色,不会被重用,若只是不被重用,或许对于一心想要离开西北的宋玉来说,也不算什么坏事儿,可是,京官不好做,稍有不慎就有杀头的风险,而且极其连累家人。
若是一般人,许一凡不担心他们进入京城之后胡来,可对宋玉很了解的许一凡,是很担心的,宋玉是一个很自傲,也极其自负的一个人,其精通人情世故,也太看重人情世故了,很容易看不清楚自己的位置和身份,一个认不清自己身份的人,往往是很容易出事儿的。
权利就像毒药,当一个人拥有的权利越多,就会想要更多的权利,宋玉能坚持本心吗?
难,很难,非常难,即便他能坚守住,别人也不会让他坚守住的,镇西军这次大获全胜,受到封赏的人很多,可整个大炎王朝,可不止镇西军一支军队,在镇西军跟西域军打生打死的时候,镇北军和镇南军也没闲着,在镇西军受到朝廷嘉奖的时候,作为统治者的炎武帝,岂能厚此薄彼,镇北军和镇南军的将士难道不需要嘉奖吗?
现如今,整个朝堂,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许一凡,盯着镇西军呢,就西北这边官场现在做的这些事情,要不了多久,就会在镇北军和镇南军那边兴起的,现在已经有不少人对镇西军出身的将领不满了,而这种不满,随着西北这边情况越来越好,只会越来越重。
所有人都在等,等镇西军犯错,等他许一凡犯错,等殷元魁和秦之豹犯错,只要他们稍有差错,就会有无数人疯狂攻击他们,这些人可不止是文官,还会有武将,权利的争斗,往往都是很残酷的,也是很无耻的。
此时,西域使团还未入京,许一凡也未曾入京,西北这边的乱局只是刚刚稳固,宋玉就如此迫不及待的跳出来,不管是他本人急于上位,还是在其背后有人指使的,都是那些盯着西北这边的人最想看到的。
宋玉只要入京了,等待他的只有两个结果,要么成为镇西军的马前卒,最后沦为权利博弈的牺牲品,要么就是给他人当枪使,成为镇西军的破绽所在,不管是哪种可能性,宋玉的下场都不会太好。
其实,不单单是宋玉,换做其他如宋玉这般没有什么根基的人,去了京城都是差不多的下场。
许一凡拒绝了宋玉的请求,是为他好,也是为了宋志武不会真的绝后,尽管这个老人,临死前都未曾对许一凡说些什么,嘱托过什么,可他想说什么许一凡明白,而宋志武也清楚许一凡心里清楚。
在外人看来,宋志武当年逼着宋玉入伍参军,其心肠狠辣,可更多的还是佩服这个老人,而宋玉十几年不曾回家,父子关系僵硬似铁,外人也能理解,当然,免不了要说宋玉不孝,这对父子的关系到底如何,外人很难说清楚,可不管怎么说,他们终究是父子。
许一凡让宋玉留在西北,对他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儿,至少目前是好事儿。
一来,炎军和西域军的战争告一段落,短时间内不可能再起兵戈,西北这边不会有战事发生,即便有,也都是小规模战役,轮不到宋玉这种级别的将领亲自上阵杀敌;
二来,西征军编制成了镇西军,此时,镇西军正是扩建的时候,也是急需用人的时候,像宋玉这种在镇西军服役十余年的人,都是老人,只要其有一定的能力,绝对会被重用的,这可比去长安兵部要实在的多。
三来,宋玉在西北的时候,还有一定的根基,可他一旦去了长安,任何根基都没有,至于说长安那些收过他礼的官员,雪中送炭别指望,锦上添花可能会有人做,一旦他出了事儿,落井下石的人茫茫多,而唯一能算靠山的,估计只有许一凡了,而许一凡此去长安,结果如何他自己都不清楚,哪有精力去管宋玉。
这些事儿,宋玉能想明白自然最好,若是不能,许一凡也不会刻意去解释什么,真如他方才说的那般,他不欠宋玉什么,至于说收买宋玉为其效忠,许一凡想都没想过。
待到一行人走到西凉山山脚的时候,许一凡停下脚步,看向始终跟随在身边的敖戟,沉吟半晌说道:“一切照旧,无需刻意关照什么,但也不能亏待了这些老卒。”
“卑职明白。”敖戟抱拳道。
“待到西凉山这边事了,你是留在这边,还是去往镇西军,亦或者想去长安,这个你自己决定。”许一凡看着敖戟的眼睛说道。
“卑职......”
然而,不等敖戟说完,许一凡就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不着急,好好想想,想好了再做决定,不管你何去何从,都无需告诉我,若是你想去镇西军,此间事了,自行前往就是了,若是想去长安,你到时候去找西洲刺史封智
鑫封大人就可以,他会帮你安排的。”
“卑职明白,卑职会好好想清楚的。”
许一凡闻言,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对于敖戟这段时间出现在自己身边,心中有所求,许一凡自然知晓,对于敖戟此人,许一凡还是蛮欣赏的,作为一个地方将领,在做人做事儿上,都没有什么问题,此人的能力有,而且很强,在之前炎军跟西域军的决战当中,此人立功不小。
不过,此人受到的封赏不多,之前是个校尉,现如今还是个校尉,若是别人,面对这种情况多多少少都会有所怨言,然而敖戟没有,对于上面把其丢到西凉山这边做事儿,虽然有些不满,可做起事儿来,还是有板有眼,极其认真的,而这也是为何许一凡愿意给予敖戟选择的原因所在。
在安排完敖戟的事情之后,许一凡就挥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而许一凡一行三人则去往了宋志武家。
当许一凡再次回来的时候,家中大部分宾客都已经走了,只剩下一些帮忙的人在收拾残局,宋老夫人身体不好,加上老伴去世,此刻已经睡下了,许一凡并没有去打扰。
回到院子后,许一凡拿了一条板凳,坐在台阶上,看着已经停歇的天空,眼神有些迷离,赵娣识趣的没有去打扰许一凡。
不知道愣了多久,许一凡回过神来,看向院子里那个身穿孝衣的小男孩宋镇北,深邃的眼眸流露出罕见的温柔。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不是他们想如此早熟,而是不得不早熟,他们也渴望在童年的时候,可以肩挑明月,草长莺飞,杨柳依依,可这种东西对于他们来说,太过于奢侈。
一个人的成熟,往往都是常年累积的,所谓的一夜长大,不过是一种比喻罢了,宋镇北很懂事,在爷爷这个顶梁柱倒下之后,他作为家里唯一的男子汉,只能挑起重担,尽管这副重担压的他脊梁弯曲,可他也只能默默承受。
其实,宋镇北还是比较幸运的,至少,在他童年时期,还有爷爷奶奶陪伴在身边,而大多数西北百姓的孩子,从小就是孤儿,他们的日子过的很苦,而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苦日子只会更苦,心中之苦,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旁人很难感同身受。
赵娣不知何时坐在了许一凡身边,手里拿着养剑壶,正在喝酒,看到许一凡这幅表情,就开口问道:“你要把他带走?”
许一凡回过神,想了想,摇摇头,说道:“不了,他留在这里比跟在我身边更安全。”
“嗯?”
对于许一凡这个决定,赵娣有些诧异。
许一凡缓缓地解释道:“父母在不远游,他爹不在了,爷爷也不在了,而他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丁,是需要承担很多东西的,对于他们一家人来说,高官厚禄远没有一家人团团圆圆来的舒心,他在身边,家里的女眷还有个盼头,可若他也不在了,这家人的精神就会垮掉的。”
“你打算做些什么吗?”赵娣好奇的说道。
“他家里有几亩良田,足够他们一家人生活了,而私塾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让他去求学,这孩子很聪明,从文比习武要走的更远,西北这边死的人够多了,能征善战的武将从来不缺,可缺乏读书人,我希望西北这边也能多几个读书人,而他应该是其中之一,也必须是其中之一。”
“既然你想让他从文,那带他去中原书院求学,岂不是更好一些?”赵娣不解道。
许一凡却摇摇头,说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帮助他们也需要考虑被帮助之人的感受,以我现在的身份,别说带他去中原书院求学了,就是给他找几个大儒做先生,也不难,可这并不是帮他,而是害他,会让他承受更多的重担,同时也会让他感觉,我这是在施舍,是在可怜他,怜悯他,他不需要他人的可怜,西北人也不需要他人的可怜,我相信他能依靠自己的本事走出这片贫瘠的土地。”
说到这儿,许一凡转过头,看向西凉山的方向,喃喃道:“只有真正吃过苦的人,才会更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东西。”
“若他没能走出这里呢?”赵娣追问道。
“没关系,这次从中原来了很多儒家弟子,建立了很多学塾,西北这片不毛之地,也有朗朗读书声,他不行,那么多西北孩子总会走出来几个的。”
听到许一凡这么说,赵娣点点头,然后看向许一凡,眼神复杂道:“你真的不是儒家弟子?”
“嗯?”
这一次轮到许一凡愣了愣。
赵娣见状,解释道:“只有儒家弟子才会这么做。”
许一凡闻言,却摇摇头,笑了笑,目光看向远方,没有说什么。
有些事儿,不一定是读书人才能做,也不是不是读书人就不能做,有些事儿,总需要有人去做,不是吗?
第七百零八章 五百老卒齐恭送
冬天的夜,总是来的很早,只是一个打盹的工夫,就到了暮色时分,许一凡也没有继续坐在一楼的台阶上,而是去了二楼的房间内。
房间不大,东西不多,却收拾的很干净,许一凡此刻正坐在靠窗的桌子前,桌面上放置着大量宣纸,而许一凡正提着笔,在一张洁白如雪的宣纸上写写画画,在其手边,已经放了一摞早已经画满图案的白纸。
赵娣手握着既是养剑壶,又是酒壶的红尘壶,斜靠在桌子边,时而看向窗外的皑皑白雪,时而转过头,看向那个微蹙眉头,认真画图的男人,眼神有些恍惚。
这些图纸都是建造图,赵娣看不太懂,可他能看出来,这是对西凉山的规划图。
之前,敖戟带着一个姓陈的督造官员,带着一沓厚厚的图纸前来,许一凡在拿到这些图纸之后,就回到了房间,在把所有图纸都看完之后,他沉思良久,然后开始铺纸提笔作画。
让赵娣感到意外的是,许一凡不但字写得好,画工也不差,他画出的很多图纸,跟之前敖戟拿来的图纸,分毫不差,只是在诸多细节下有所改动,看似不起眼的改动,却让整个建造图看起来更加的舒服。
许一凡画图的速度很快,这得益于他借助很多工具,比如铅笔,卡尺,圆规等让赵娣眼前一亮的小东西,只是一个下午的时间,送过来的图纸,已经被许一凡重新画了一遍,不说别的,单单许一凡这份执行能力,都是同龄人难以做到的。
赵娣在这期间,发现许一凡一个不为人知的优点儿,那就是过目不忘。
也对,若是没有这个本事,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余年的许一凡,怎么可能还能传授言午堂学生那么多知识呢。
在许一凡专心作画的时候,宋志武家里也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离家近二十年的宋玉,在从西凉山下来之后,终于第一次踏进了这个家门,说是踏进家门有些不准确,他只是跨过了门槛,然后就跪在院子里,一声不吭。
对此,当时正在作画的许一凡,只是顺着窗户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没有理会什么,而宋家人也没有说什么,权当没有看到他一般,各自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任由宋玉长跪不起。
待到黄昏时分,早已经醒来的宋老夫人,终于还是走出了家门,其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沉甸甸的包裹,包裹里的东西不少,却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几十件衣服,几十双鞋子,衣服就是寻常的衣裳,夏冬两季的衣裳,鞋子也只是千层底的布鞋而已,针脚很好,崭新崭新的,其中还有不少孩子的鞋子,显然,这是老妇人为那未曾见面的孙子准备的。
老妇人在把东西递给宋玉之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伸出手摸了摸这个已经不再是个孩子的男人的脑袋,然后叹息一声道:“回吧,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说完,老妇人就颤颤巍巍的转身,不去看拿着包裹,红了眼睛的宋玉,径直回到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娘......”
宋玉声音哽咽,跪着前行,想要去推开那扇门,可是,当他的手伸到半空的时候,他还是放下了,看了看那扇紧闭的房门,听着房门后,那压抑至极的啜泣声,眼泪抑制不住的从眼眶流出。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宋玉小心的把包裹收好,然后对着房门重重磕了几个响头,一边磕,一边低声道:“娘,孩儿不孝。”
磕完头之后,宋玉抬起头,站起身,对着房间轻声道:“娘,孩儿走了。”
说完,宋玉站在门口等了片刻,见房门始终不曾打开,他只好转身离开,临走时,留下了一沓银票,这是他这些年在军中积攒下来的军饷。
待到宋玉走出院子的时候,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宋玉猛地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向房门,只看到老妇人正倚靠在门框上,正眼含热泪的看着他。
宋玉很像走过去,可是,当他准备转身的时候,却看到老妇人已经转身,而宋玉也低下头,然后径直离去。
当时,看到这一幕的赵娣,忍不住说道:“其实,这个宋玉并不坏。”
“嗯。”
许一凡闻言之后,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赵娣见状,看向许一凡,忍不住问道:“你不打算做些什么吗?”
许一凡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赵娣见状,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宋玉走了,至于他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心中如何去想,外人不曾得知,而许一凡也不在上心。
从下午一直到晚上,许一凡都在作画,当他终于停下的时候,房间内已经铺满了厚厚的一沓图纸,比敖戟送来的要多出一倍不止。
作完画之后,许一凡把这些图纸归拢一番,拿着这些图纸,提着灯笼,径直离开了,他是一个人离开的,没有让赵娣跟随。
出去了大约两个时辰之后,许一凡空手而回,在一楼陪着老妇人说了会儿话,直到老妇人困倦了,许一凡这才上楼休息。
一夜无话。
翌日,天才蒙蒙亮,许一凡就起床了,自从昨天大雪停歇之后,就没有在下,因为寒冷,路面已经结了一层冰。
许一凡走出房间,用冷水洗了把脸,然后对早已经收拾妥当的赵娣说道:“走吧,该出发了。”
赵娣看了看因为洗了冷水脸,而导致脸颊殷红的许一凡,又转过头,看向正在厨房忙碌的两个妇人,问道:“不吃了早饭在走?”
许一凡摇摇头,说道:“之前耽搁了不少时日,得尽快去往玉门关,跟使团汇合,争取在月底抵达长安。”
听到许一凡这么说,赵娣自然没有说什么。
虽然不在这里吃早饭,可几个妇人还是给许一凡他们准备了不少干粮,在许一凡离开的时候,老妇人拉着许一凡的手,好一番叮嘱,唠唠叨叨,喋喋不休,说的都是些天气冷,多穿点,别冻着,出门在外,要懂得隐忍之类的话。
面对老人的絮叨,许一凡不但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反而听得很认真,直到老人自己停下来,不在说了,许一凡这才说道:“我走了,有时间,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然而,老妇人却拉着许一凡的手,拍了拍,说道:“老头子生前就说过,你是个做大事儿的人,走了就别回来了,这地方也不是啥好地方,老婆子我身体还算硬朗,还能多活几年,你只要心里还记得老婆子,老婆子就很安心了。”
“还是要回来的。”许一凡笑着说道。
老妇人笑着摇摇头,说道:“有心就好。”
说完,老妇人犹豫一下,张了张嘴唇,还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始终没有说出来。
许一凡知道老人想说什么,无非就是宋玉的事情,虽然老妇人表面上不原谅这个不孝的儿子,可作为一个母亲,岂能真的去记恨儿子不成,当初,宋志武把宋玉送到军中的时候,老妇人可没少因为这件事跟宋志武吵架,现在宋志武走了,孙子还小,宋玉虽然多年不曾回家,可毕竟是自己的儿啊,说不挂念是假的。
“老夫人请放心,宋玉的事情,我自有安排,现在让他留在这边也是为他好,等我到了长安,事情安排妥当了,我.......”
然而,不等许一凡说完,老妇人就摇摇头,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婆子我没有让你帮他什么,我也知道你有你的苦衷,我只是希望,你能不要轻易让他去送死,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了。”
许一凡闻言,重重的点点头,说道:“放心吧,不会的。”
老妇人深深地看了许一凡一眼,说道:“孩子,我相信你,去吧,去吧。”
说完,老妇人就松开了许一凡的胳膊,而许一凡则冲着老妇人作揖行礼,然后又看向两位女眷,说道:“老夫人就有劳二位嫂嫂了。”
“公子言重了,这都是我们分内的事情。”两位女眷连忙说道。
许一凡又看向宋镇北,伸出手,揉了揉孩子的脑袋,然后转过身,从包裹当中抽出一把炎刀,递给宋镇北说道:“上次就答应你的,现在交给你,好好读书,我在京城等你。”
宋镇北接过刀,然后冲着许一凡弯腰作揖道:“我会去找你的。”
“好,我等着。”
说完,许一凡就不在逗留,转身离开院子。
姜三甲早已经等在门外了,除了院子之后,许一凡和赵娣就上了马车,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鞭挞声响起,马车开始缓缓滚动,朝着镇子外驶去,而宋镇北一家人则走出院子,站在门口,看着三人的离去。
老妇人佝偻着身躯,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伸出手,拍了拍宋镇北的脑袋,说道:“记住那个人说的话,好好读书,你爷爷还活着的时候,就想让你读书,可那时候没有机会读,现在有机会了,你要珍惜,知道吗?”
“知道了奶奶。”
“记住那个人,若是你有朝一日,能去京都,一定要护在其身边,哪怕是死,也要护住他,知道吗?”
“知道了奶奶。”
“不要去怨恨你叔叔,他也很苦,活得也不轻松。”
“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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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一凡来的突然,走的也很突然,原本他们起的已经够早了,可是,有人比他们起的还早。
当马车穿过小镇,缓缓驶出小镇的时候,在镇子口的那棵老-胡杨树下,站着数百人。
这些人大多数都是老人,穿着都很朴素,大部分都是粗布麻衣,还有不少老人身上的衣裳打满了补丁,其中有些人,要么失去了胳膊,要么失去了腿,能全须全尾的基本不多。
他们都是小镇的居民,也是镇西军的老卒,在这个寒风刺骨的早晨,以往连站直身躯都需要借助外物的他们,此刻却排列成队,目光注视着那辆缓缓驶来的简陋马车。
本来速度就不快的马车,在距离镇子口没多久的地方停下,身着一声白袍的许一凡,缓缓从车上下来,径直走到这群老卒面前,不言不语,在众目睽睽之下,许一凡一揖到底。
镇西军参将许一凡拜见镇西军老卒。
这五百老卒,看到这一幕之后,热泪盈眶,然后,为首一位年近七旬的独臂缺耳老人,拍了拍衣袖,跪倒在地,朗声道:“步兵老卒赵长安,恭送许将军入京。”
在老人跪下之后,其他人也紧随其后,纷纷跪下。
“先锋营老卒高粱,恭送许将军入京。”
“骑兵营老卒解飞甲,恭送许将军入京。”
“辎重营老卒郑西凉,恭送许将军入京。”
“......”
五百老卒,面对那作揖不起,迟迟不肯直腰的白袍少年,此起彼伏的恭送声,不绝于耳。
坐在马车上充当马夫的姜三甲,看到这一幕,微微眯起眼睛,眼神迷离而恍惚,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儿,眼中充满了追忆神色。
遥想当年,大概是二十多年前,也有一个姓许的武将,来到了西北,在他离开的时候,也曾出现过无数士卒百姓千里送行的场景。
当年,因为那个男人,西北少死了很多人,少打了很多年仗,也是因为那个男人,让西北的百姓,对朝廷有所改观,可惜,这种改观持续的时间不到十年,就烟消云散。
当年,在许淳被诛杀于皇城当中的消息传到西北的时候,在朝廷着力剿杀许淳一党的时候,西北三洲有无数百姓不惜身死,也要为其披麻戴孝,每逢清明节的时候,都会遥遥的祭奠那位有谋逆罪名的武将。
时隔二十余年,当一个同样姓许的年轻人,来到西北的时候,他也为西北带来了和平,也在不遗余力的改变着西北,五百老卒的恭送,既是对许一凡的恭送,也是对许淳的恭送,同时,也是对朝廷的一种无声的威胁。
十五年前,死了一个许淳,西北人无能为力,若是十五年后,再死一个许一凡,那西北人可不会再坐视不管,置之不理,镇西军可以死在征伐西域的战场上,可以战死在边境上,也可以战死在玉门关内,战死在长安城下。
五百老卒,代表的不止是镇西军的老卒,而是整个镇西军,还有整个西北的百姓。
坐在姜三甲身边的赵娣,看到这一幕,内心震动不已,手中的养剑壶颤鸣不止,壶中的无尘剑,在这一刻隐隐有出鞘的迹象。
西凉山,西凉镇,西凉老卒,齐声恭送那个白袍少年。
良久之后,许一凡缓缓起身,环视一周,转身返回马车,这辆简陋的马车,再次启程,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风雪当中。
回到马车上的许一凡,独自一人坐在车厢内,其表情冷峻,目光深邃,看向窗外的皑皑白雪,一言不发。
坐在车厢外的赵娣,转过头,看了看车厢内,又看向前方,轻声道:“我有些明白何为袍泽之义了。”
姜三甲闻言,缓缓说道:“不止是江湖人轻生死,重义气,军伍之人尤甚之。”
赵娣转过头,看向姜三甲问道:“当年的许淳,是否也是如此?”
姜三甲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很像,却又不一样,他们都是心怀天下之人,只不过,二人的做事手段却不尽相同,许淳偏向阳谋,而他则更偏向于阴谋,或者说,为达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
“哪种更好一些?”赵娣又问道。
姜三甲摇摇头,说道:“二者并无高下之分,说不上谁更好一些,不过,我相信他可以走的更远一些。”
赵娣闻言,若有所思,点点头。
坐在车厢内的许一凡,听到了二人的交谈,却并没有上心,此刻的他,心中很愧疚,愧疚没能在西北做更多的事情,他也很愧疚这些老卒的恭送,他许一凡何德何能,当得起这些老卒的支持啊。
在宋志武家中,许一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家的感觉,不管是宋志武,还是老妇人,对待他都像对待自己的儿子孙子一般,那些絮叨的言语,充斥着最真切的关怀,让始终漂泊不定的许一凡,有了片刻的安宁。
方才,这五百老卒的恭送,让许一凡有了依靠的安全感,他终于感觉自己不是一个人在奋斗,在他的身后,也站着一群人,他们的支持和信任,让许一凡更加坚定自己心中的想法。
大雪隆冬,寒冷凌冽且刺骨,可许一凡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独坐在车厢内的他,不知何时,就那么依靠在车厢上沉沉睡去,整个人随着马车的颠簸而起伏不定,这个俊美少年,在睡熟当中,嘴角翘起,勾起一抹动人的笑容。
第七百零九章 天干地支
西洲城。
之前因为一份名单而带来的震荡,伴随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戛然而止,让很多提心吊胆的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只有那厚重的城墙上悬挂着的一颗颗随风摇曳的头颅,像世人诉说着前不久的那场地震的血腥和残酷。
作为这场地震主导者之一的殷元魁,此刻正坐在书房内。
说是书房,并不算准确,因为书房内除了诸多的兵书之外,更多的还是十八般武器,至于说古董字画之类的文雅玩意儿,在这里丝毫都看不到。
大雪隆冬,外面天寒地冻,屋内也很寒冷,除了在房间摆放了一个火盆之外,没有多余的取暖设备,这若是放在中原,那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每当寒冬来临之前,那些殷实人家哪个不是提前购买大量的木炭和柴火,对于那些家底优渥的人家,到了冬天,铺设地龙是必不可少的事情,不但文官如此,武将也爱如此。
此刻,殷元魁并没有坐在书案后处理军政事务,而是坐在火盆旁边,双脚踩在火盆旁边,手上拿着火钳,正在拨弄碳灰,轻轻覆盖在炭火之上,让其燃烧的没有那么迅速。
在火盆的旁边的碳灰当中,还放着两个红薯,此刻,已经烤的外皮焦黄,在烘烤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在殷元魁对面,还坐着一个人,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当中的人,黑袍异常宽大,让人分不清此人是男是女,对于这种装束,殷元魁早已经见怪不怪了,不良人最喜欢这身打扮了。
殷元魁在拨弄了一会儿炭火之后,放下火钳,拿起旁边凳子上的一封密信,打开信封,抽出信纸,大致看了一眼,嘴角微微翘起,说道:“为老卒抬棺,呵呵!也只有他做的出来了。”
说完,殷元魁看着宋志武的名字,轻声呢喃道:“宋志武,宋志武,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此人是蛛网当中十二地支的午吧?”
黑袍人微微点头,道:“没错,他正是午。”
“蛛网有十大天干,十二地支,共计二十二人,个个都是精锐当中的精锐,死士当中的死士,为了他,死了几个了?”殷元魁喃喃道。
“三个。”黑袍人淡淡的说道。
“哪三个?”
“辛,巳,午。”
“辛是觉有情那小丫头的爷爷,午是宋志武,巳是谁?”
黑袍人默不作声,显然没有回答的想法,殷元魁见状,也没有再问下去。
觉有情的爷爷是蛛网中人,知道这件事的人屈指可数,哪怕是殷元魁,也是在看到觉有情之后,才知道这件事的,不过,那个时候,觉有情的爷爷已经死了,而杀死他的正是不良人。
午的身份,知道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他很早就进入镇西军当中,看似职位不高的他,权利却很大,有直达天听的权利,这些年,镇西军当中发生的所有事情,无论大小,就没有此人不知道的。
殷元魁对宋志武的身份有所猜测的时候,是许一凡那次去宋志武家里的时候,他有所察觉,起初,他以为宋志武是不良人的人,可前不久,西凉镇发生的事情,让殷元魁猜到了此人的身份。
另外,还有卯的身份,殷元魁也知道,这个人的身份,他在很早之前就知道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宗师之一的翁浩淼,而翁浩淼之所以成为蛛网中人,跟殷元魁有很大的关系。
至于说巳是谁,殷元魁并不知晓,哪怕是猜测和怀疑的人都没有,连殷元魁都只知道三个人的身份,由此可见,蛛网十天干,十二地支的隐秘程度。
“这是不良帅的意思?”殷元魁看着黑袍人问道。
“不是。”黑袍人语气平淡的说道。
“哦,这样啊。”
殷元魁对这个答案略感意外,不过,也不算意外,他转过头,看向门口,轻声问道:“他身边还有几个?”
“不知。”
“嗯?”
此话一出,殷元魁有些诧异的看向黑袍人,只是,此人的容貌全都笼罩在黑袍之下,根本无法看清,他自然看不出什么来。
“那个赵娣也是蛛网当中的人?”
“不是。”
“是你们不良人的人?”
“不是。”
“那就是影卫咯。”
“不是。”
“哦?这就有点意思了。”
“那个濮石是什么人?魔道中人?还是说,他也是蛛网当中的一员?”
“不是。”
“不是?”
殷元魁一脸诧异的看向黑袍人,随即,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剧变,看着黑袍人说道:“难道他才是......”
黑袍人只是沉默,并没有接话。
黑袍人的这个态度,让殷元魁一时之间有些捉摸不透,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那就有意思了,而且是很有意思。
一阵沉默之后,殷元魁收回目光,拿起火钳,从碳灰当中扒拉出两个红薯,把其中一个递给黑袍人,黑袍人预料当中的拒绝了,而殷元魁则自顾自的剥皮吃了起来。
一边吃,一边问道:“陛下此次召他入京,是打算公布他的身份了?”
黑袍人还是沉默不语,只是微微点头。
看到黑袍人点头,殷元魁眉头一挑道:“那会死很多人的。”
“殷大将军何时怕死人了?”黑袍人反问道。
“呵呵!”
殷元魁笑了笑,没有反驳什么,对于一个武将而言,杀人和被杀,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早已经见惯了生死,武将最不怕的就是死人。
“宋玉这个人你怎么看?”殷元魁转移话题道。
“还算不错的中层将领。”
“可堪大用?”
黑袍人沉吟片刻,说道:“能用,不可大用。”
殷元魁闻言点点头,看样子他跟黑袍人的看似一致。
红薯不算大,殷元魁很快就吃完了一个红薯,然后,又剥开第二个红薯,一边剥皮,一边说道:“五百老卒恭送,这可是无数武将梦寐以求的事情,可真正做到的却寥寥无几,当年的许淳算一个,现在的他算一个。”
“许淳已经死了。”黑袍人说道。
“是啊,他死了,可惜,死的太早了,若是他还活着,北蛮也好,西域也罢,还是南唐,谁敢乱动?”
“他死的太晚。”黑袍人却说道。
闻听此言,殷元魁没有说什么,只是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黑袍人,然后继续吃着红薯。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殷元魁咀嚼着香气四溢的红薯,而黑袍人就那么坐在那里,看着殷元魁,一言不发。
“陛下把李建泽放出来,是打算让他担任仆射一职吗?”
“陛下的心思,岂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可以妄加揣测的?”
“呵呵!”
对于黑袍人的话,殷元魁只是呵呵一笑,意味难明。
等到殷元魁吃完第二根红薯之后,黑袍人深处一只手,手中多了一份名单,殷元魁接过名单,瞥了一眼,说道:“都杀了?”
“他们早就该死了。”
“现在动手,是不是早了些。”
“是早了些,可时不待我。”
“这是陛下的意思?”殷元魁抬起头,看着黑袍人问道。
“是不良帅的意思。”
殷元魁闻言,点点头,不在多问什么,而是说道:“我会尽快处理好的。”
“那就好。”
说完这句话,黑袍人就起身离开了这里,而殷元魁则宛如一个老农一般,拿起火钳,拨弄着盆中的炭火,嘴中喃喃道:“抚养他,培养他,信任他,倚重他,然后杀了他,呵呵!果然还是你最狠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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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之后,原本就难行的道路,愈发的难行起来,从西凉镇出发了三天,他们还未曾出西洲。
这三天时间里,许一凡大部分时间,都没有待在马车上,而是徒步跟在马车后面。
在从西凉镇离开之前,许一凡找到了负责建造西凉山碑林的工匠,要了几十公斤陨铁。
陨铁这玩意儿可不常见,一般都是从天外陨石当中提炼出来的,当然,在地底也能发现这种东西,说来也奇怪,在西北这个苦寒之地,陨铁的数量要比其他地方多很多,许一凡索要的几十公斤陨铁虽然很珍贵,可还是拿得出来的。
只是,这些工匠都不知道许一凡要陨铁做什么,一般来说,陨铁是铸造兵器的极佳材料,很多名剑都是由陨铁打造而成,或者剑身当中掺杂有陨铁,凡是掺杂了陨铁的兵器,都异常的锋利,削铁如泥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过,许一凡要来的这几十公斤陨铁不是用来铸造武器,而是用来绑缚双腿的,陨铁的重量要比金银铜铁这些材料要重很多,究其原因,还是其密度更大一些。
许一凡之所以这么做,主要还是赵娣传授了他一套介于江湖秘籍和修行秘笈之间的功法,这种功法别的作用没有,就是可以让人身轻如燕,用来赶路,或者跑路,那绝对是一绝。
其实,当时许一凡找赵娣索要秘笈的时候,赵娣以为许一凡会直接索要养剑术,可是,许一凡并没有,面对许一凡提出的要求,赵娣也是愣了很久,在满腹疑惑当中传授了许一凡这套名曰月影舞步的功法。
想要练习轻功,给双腿增加负重是必须要做的,而且随着功法的不断精进,负重的重量就会越来越重,据赵娣说,当此等功法练至大成之后,踏雪无痕只是基本操作,凭借月影舞步,人可以短暂的浮空,在空中行走,而且速度极快,是刺杀和跑路的必备手段。
不过,想要练好这门工夫,需要长时间的持之以恒和勤加苦练,才能有所成就,而且随着修炼的时间越久,其精进的速度越慢,其难度也越来越大。
自从学到了这门功法之后,许一凡每天就需要负重几十公斤,走在松软而泥泞的道路上,同时还要修习王霸残刀,其模样很是狼狈,经常练着练着就一头栽倒在雪地里,看到赵娣一阵的无语,不过,
时间长了,他也就慢慢的习惯了。
“他何时才肯学养剑术?”赵娣看了一眼身后,距离他们大约有一里多的许一凡,转过头,看向姜三甲问道。
“那你得问他啊,他学又不是我学。”姜三甲随口道。
“就是不知道,所以我才问啊。”赵娣有些无奈道。
说起这个,赵娣就异常的郁闷,养剑术虽然不如其他剑术出名,可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学的,也不是想学就能学的,一来,养剑士很难寻,而高境界的养剑士更难寻,即便寻到了,对方愿不愿意教还是个问题,二来,养剑术对天赋的要求很高,需要做到人剑心意相通,单单这一点儿,就能劝退无数人。
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用剑之人,穷其一生,都想寻找到养剑士,求学到养剑术,可许一凡身边有一个养剑士主动送上门,若是其他人,早就开始求教了,许一凡倒好,明明知道了赵娣养剑士的身份,赵娣也透露出,他愿意传授许一凡养剑术,可这家伙,居然不提,不但不提养剑术,而且连问都不曾问过,这让赵娣很是郁闷。
若不是有了承诺在前,赵娣都要拂袖而去了,传授功法到这种地步,估计也就他赵娣了。
对于这种情况,姜三甲自然也是知晓的,他转过头,看了一眼赵娣,笑着说道:“急也没用,他有自己的打算。”
“什么打算?”赵娣闷闷道。
“他还缺一把剑。”
“剑?他不是有血芒剑了吗?”
姜三甲摇摇头,说道:“血芒剑锋利无比,却过于嗜血,想要保证其锋利程度,就需要时常饮血,不适合做养剑的剑种,他需要一把适合自己的剑。”
赵娣闻言,点点头,对于血芒剑,他确实不喜,虽然他没见过许一凡使用血芒剑杀敌的场景,可血芒剑他也看过,这把剑确实很嗜血,准确来说,这把剑是一把邪剑,少用,慎用为好,这样的剑,确实不适合做剑种。
“以他不良人提司的身份,天下名剑众多,不良人内应该珍藏不少,他若是想要寻一把好剑,应该很容易才对。”赵娣说道。
姜三甲斜瞥了赵娣一眼,意味深长道:“那小子心高得很,神兵榜和皕兵榜上的名剑,能被他看上的不多,而这些名剑要么下落不明,要么都已经有了主人,至于不良人内珍藏的名剑确实不少,可适合他的一把都没有。”
“难道他找不到名剑,就不打算修习养剑术了?”赵娣郁闷道。
“那到也不是,他在等。”
“等?等什么?”赵娣好奇的问道。
“他在等徐家的人。”
“铸剑世家的徐家?”
“正是。”
“他想自己铸造一把剑?”
赵娣先是一愣,随即点点头道:“若真是如此的话,那再好不过了,天下名剑固然很多,可真正适合自己的,还是自己亲手铸造出来的剑,才最契合自己,若是他真能找到徐家人,自己铸造一把剑的话,修习养剑术要事半功倍的多。”
然而,姜三甲闻言,却意味深长的看向赵娣,说道:“你小看那小子的野心了。”
“嗯?什么意思?”
“他的目的可不是一把剑那么简单,你难道没发现嘛,这段时间,他休息的时候总是在写写画画,那些都是他打算铸造的剑。”
“啊?那么多,他到底想做什么?”赵娣一脸震惊的问道。
“呵呵!那小子想做什么,我们哪能猜到啊。”
对于姜三甲这么说,赵娣显然不相信,他看着姜三甲问道:“你到底跟他说了些什么?”
姜三甲摇摇头,道:“我什么也没说。”
“那他......”
“有人跟他说了些事情。”
“谁?”
“武朝。”
“嗯?此人还活着?”
“他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死掉。”
赵娣不在说什么了,他转过头,看着身后的许一凡,眯起眼睛,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姜三甲说的没错,许一凡之所以没有急着修习养剑术,确实是因为他还缺乏一把剑,血芒剑不适合做剑种,至于其他的名剑,虽然也可以做剑种,可并不适合许一凡,他需要的是自己铸造出来的剑,而这不单单是为了修习养剑术,更重要是的还是为了修习伐天三十六剑。
养剑术固然强大,可跟伐天三十六剑比起来,还是逊色不少,不过,养剑术跟伐天三十六剑相辅相成,有很多契合的地方,养剑术算是对伐天三十六剑的一种补充和延伸。
另外一个原因,则是因为许一凡想要修习养剑术,还需要继续开辟窍穴才行,在窍穴没有开辟之前,他即便修习了,也无济于事,只会增加修习养剑术的难度,为了长远考虑,许一凡不得不耐住心中的悸动,不然,就以许一凡那贪婪的性子,怎么可能放着养剑术不去学呢。
至于说修习月影舞步,除了是为了多学一份保命的手段之外,更重要的是,他要借此来锤炼体魄,没办法,谁让许一凡那么怕死呢。
第七百一十章 关城金武将军盖庭鹜
十一月十二号。
在经过数天的昼夜兼程,长途跋涉之后,许一凡一行三人,终于抵达了玉门关的关城。
关城又被称之为方盘城,因为该城池为正方形,城垣为黄胶土夯筑而成,开东西两门,东西长约三十米,南北宽约三十五米,城西有条东西走向的大车道,是连接西北和中原的主要干道。
城墙高大巍峨,城墙高约十二米,宽约五米,墙基最宽处,大约有八米左右,城内有马道可以直接登顶,关城始建于武朝之后的汉朝,因此关城又被称之为汉城。
汉城从筑建之处,先后经历了数个王朝的加固和拓展,然后又经历了多次破坏,尤其是在北蛮和西域入侵中原,建立王朝之后,关城更是遭遇了毁灭性的破坏,在这两个王朝被驱逐出去之后,只剩下残垣断壁的汉城,又被后世王朝进行修缮,才有了现如今的规模。
关城是横亘在西域和中原之间的最大屏障,其北邻北蛮,南接南夷的十万大山,西域想要进入中原,只有从关城通过方可。
关城从远处看,就像是一个小城堡,可就是这么一个占地面积不到一千平米的小城池,却在历史上抵挡住了无数外地的入侵,在关城之内,常年驻守着五千精兵,在距离关城大约三十里的地方,还有一个河谷城,专门用来囤积粮草军备的城池,在河谷城还驻守着五万精兵。
当许一凡抵达关城的时候,看到的是驼铃悠悠,人喊马嘶,商队络绎,使者往来,一派繁荣景象,自从西域和炎朝的大战结束之后,停歇了近三年的贸易再次开始,即便现在是冬天,可依旧能看到无数商队往返于此。
登上城头,举目远眺,四周沼泽戈壁遍布,沟壑纵横,长城蜿蜒,烽燧兀立,胡杨挺拔,芦苇摇曳,与关城的雄姿交相辉映,让人忍不住想高歌一曲,赋诗一首。
在太平年间,确实有无数文人骚客,文人仕子,负笈游学,来此远游,为这里留下了不少诗篇佳作,只是,很少有人走过玉门关,去更西的地方看一看。
此时,正值西北兴建之时,无数的商队,从中原各个地方,不远万里来到此地,然后穿过关城,去往更西北的地方,也有无数商队从康城那边,一路赶赴至此。
许一凡三人乘坐着马车,顺着官道缓缓地朝城门走去,然后跟行人汇集,在经历一番严格的盘查之后,这才得以进入关城。
关城很热闹,许一凡他们的马车径直来到了驿站。
起初,驿站的官员在看到这辆风尘仆仆,布满灰尘的马车驶过来的时候,立即就有人拦住了马车的去路。
一个约莫是伍长的魁梧男子,披甲挎刀,大步流星走到马车面前,微微抬起头,眼神冷冽而警惕的打量着车上的一行三人。
在打量一圈之后,男子直接开口道:“此地是驿馆,闲人免进,若是想留宿城内,可去其他的客栈。”
男子的话说的很客气,可不管是其睥睨的眼神,还是其说话的语气,都充满了高高在上的不屑之感,这看的赵娣一阵的蹙眉。
许一凡闻言之后,从车厢内走出来,下了马车,看了一眼男子,又看向其身后的驿馆问道:“西域使团可曾到了?”
“嗯?”
男子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目光就变得凌厉起来,手直接搭在刀柄之上,沉声问道:“你是何人?打听西域使团的事情作甚?”
“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许一凡随口说道。
“随便问问?我看你是居心不良,是想图谋不轨吧,来人,此三人是敌国细作,给我拿下。”
“哗啦啦......”
随着男人的话音落下,其身后立即出现十余人,纷纷拔刀,将许一凡一行三人围了起来。
许一凡见状,微微挑了挑眉头,伸出手放入怀中,打算掏出谱牒,然而,男人却以为许一凡是打算掏武器,直接拔刀,刀尖直指许一凡面门,厉声道:“你要作甚?”
许一凡斜瞥了对方一眼,从怀里掏出谱牒,递向男子说道:“我是使团的一员。”
然而,面对许一凡掏出来的谱牒,男子并没有急着接过,而是死死地盯着许一凡,而其身边一个士卒,见状之后,立即上前,从许一凡手中接过谱牒,看了看谱牒,又抬起头,看了看许一凡,然后转过头看向男人说道:“头儿,此人来自嘉州。”
“嘉州?”
男人闻言,眉头一挑,眼睛眯起,看着许一凡说道:“嘉州距此甚远,你是如何从嘉州来到这里的,来这里作甚?”
“自然是奉命前来。”
“奉何人之命?”
“你无权知道。”
“哼!我无权知道,我看你是敌国的细作吧。”
许一凡看着眼前的男子,眉头微微蹙起,此人从出现到现在,口口声声说
自己是敌国的细作,他到底意欲何为,难道是城内真的出现细作了?
想到这儿,许一凡就问道:“你叫什么?”
“盖烈。”
“嗯?”
听到这个名字,许一凡愣了一下,下意识的问道:“盖庭鹜是你什么人?”
“大胆,竟敢直呼金武将军名讳,找死,来人给我拿下。”盖烈闻言,直接力喝道。
围着许一凡的士卒,径直上前,赵娣见状,打开的白纸扇骤然合上,看向盖烈的眼神,变得古怪而复杂起来,他有些想不通,眼前这个盖烈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不知道许一凡的身份吗?
不应该啊,谱牒上清清楚楚写着许一凡的名讳,按理说,现如今整个炎朝,有谁不知道许一凡,可眼前的盖烈明明知道,为何还要如此做派呢?
许一凡瞥了一眼那些上前准备拿下他的士卒,只是一个冰冷的眼神,就让这些士卒如坠冰窟,心中顿时一凛,上前的脚步下意识的停了下来。
“叫盖庭鹜来见我。”
“竖子大胆......”
然而,不等盖烈说完,许一凡径直转身上了马车,沉声道:“我叫许一凡,你去告诉盖庭鹜,我只给他一炷香的时间。”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面面相觑,下意识的转过头看向盖烈,尤其是现在还拿着谱牒的那名士卒,脸色一阵剧变,看到许一凡上了马车,重新回到车厢之后,该士卒走到盖烈身边,轻声道:“头儿,此人恐怕就是那人了。”
“哼!”
盖烈闻言,只是冷哼一声,作为镇守关城金武军的校尉,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许一凡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可也正是因为知道,他才会如此,此刻,盖烈有些懊悔,方才不该给此人说话的机会,应该在其没有自爆身份之前,就将其拿下的。
“头儿,怎么办?”士卒开口问道。
此时,驿馆附近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纷纷看向这边,这让盖烈的脸色一阵变幻,犹豫一番,他还是点点头,说道:“去通知将军。”
听到盖烈这么说,其他士卒顿时松了一口气,立即就有人转身快步离开,前往将军府。
许一凡回到车厢之后,赵娣也跟着进来,他发现许一凡并没有想象当中的暴怒,其嘴角微微上扬,脸上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这让赵娣很是不解。
“你好像一点儿都不感到意外?”赵娣开口道。
“有什么好意外的,无非是咱们这位金武将军想要给我一个下马威而已。”
赵娣闻言,点点头,这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的事情,在进入关城的时候,对于进入关城的人盘查的都很仔细,许一凡的谱牒没有丝毫的问题,作为负责盘查的将士,在看到许一凡谱牒的时候,就知道许一凡的身份了,估计在许一凡他们进城的时候,盖庭鹜就已经知道消息了,可此人不但没有出现,还在许一凡来到驿馆的时候,来这么一出,不是故意的,还能是什么。
“你之前得罪过金武将军盖庭鹜?”赵娣好奇的问道。
许一凡摇摇头,说道:“不曾见过,何来得罪一说。”
“那他为何要如此?”
许一凡掀起车帘一角,看向窗外,语气幽幽道:“咱们这位金武将军,可不是什么善于之辈。”
盖庭鹜,出身不俗,其祖父曾经是金吾卫统领,其父亲也曾经的金吾卫副统领,而金吾卫是皇城几大禁卫军之一,其权利之大,可想而知,而盖庭鹜的出身可想而知。
盖庭鹜现如今已经四十八岁了,其从年少时,就开始习武,通过武举,成为符启十年的武举人,那一年,盖庭鹜才十九岁,成为武举人之后,他自然在家族长辈的安排下,进入了金吾卫任职,虽然给的职位不高,不过是一个百夫长,可地位和权利,丝毫不亚于一个千户。
按照此人的出身,等其父亲退下来之后,他继任他爹的位置,成为金吾卫副统领只是时间问题,可惜,此人武艺不错,家世也异常的清白,唯独有一点儿不好,喜欢花天酒地,还喜欢仗势欺人。
在盖庭鹜进入金吾卫当差的时候,他就曾在长安青楼内,跟几个纨绔子弟争夺花魁,为了博得美人一笑,更是一掷千金,据说,那次争斗,他一夜之间,拿出黄金五千两,可谓是十分的豪横。
盖庭鹜此人不但喜欢花天酒地,还喜欢争风吃醋,曾经跟房子墨,秦之豹,童真等人都较量过,每次还都赢了,风头可谓是一时无二,在其担任金武将军之前,跟李嗣源走的很近,可以说,李嗣源在京城的那些年,基本都是此人带着他进入青楼勾栏厮混的。
按理说,盖庭鹜如此胡作非为,京城的御史和言官不弹劾此人吗?
当然有弹劾,而且还不少,可是,在先帝炎高帝在位的时候,其父亲就很受恩宠,哪怕是当今陛下
炎武帝登基之后,其父亲也备受倚重,不过,盖庭鹜的父亲在元符二年的时候,在那场玄武叛乱当中战死了,而事后,炎武帝回京之后,就任命盖庭鹜为金武将军,让其负责镇守关城。
从金吾卫百夫长,一跃成为金武将军,可谓是扶摇直上,足可见炎武帝对其的信任,当然,这主要还是因为其蒙受祖荫的缘故。
盖庭鹜父辈的口碑都很好,毕竟是陛下身边的近臣,做人做事自然没的说,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而盖家能够祖孙三代人都在金吾卫当差,没有点儿眼力价是不行的。
只是,相对于其父辈,盖庭鹜的口碑就不算好,在京城的时候,就仗着家世,在外面胡作非为,在其成为金武将军之后,不但没有因为年龄的增长而有所收敛,反而愈发的放肆起来。
此人非常喜爱收集钱财,在其担任金武将军的时候,无论是从关内去往关外的商队,还是从关外进入关内的商队,只要经过关城,至少要交一成的赋税,而且不单单是针对商队,任何从此地经过的人,都要交税,用雁过拔毛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名其名曰,征税以供军需,这也导致,很多商队不愿来此,主要是赋税太重,这也导致,关内的货物出不去,关外的货物进不来,一来二去,在这十余年的时间里,本就非常寒苦的西北愈发的苦寒起来。
就在这十余年的时间,此人到底搜刮了多少财富,真的不可知,但是,就他在关城那座将军府邸,其豪华程度,丝毫不亚于大将军的府邸,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除了大肆敛财之外,此人还无比的喜爱女色,不管是关内女子,还是异族女子,他都喜欢,而且喜欢的类型十分广泛,从熟-妇到豆蔻年华的少女,从丰腴女子,到苗条女子,无论是青楼女子,还是良家女子,他都喜爱,凡是被他看上的,几乎都没有逃过其魔爪的。
据传,在其将军府内,有一座金雀楼,专门用来豢养这些女子的,其女子的数量之多,超乎想象,外人若是进入其中,不知道的还以为进入青楼了呢。
贪财好色是盖庭鹜的特色之一,而如此肆意妄为的他,这些年也没少被言官弹劾,只是,此人的私德有亏,可在大义方面,却无可挑剔,虽然这些年,他在关城搜刮了不少钱财,可关城内的五千精兵,战力相当不俗,虽然无法跟镇西军这种常年征战沙场的士卒想必,可也不会逊色多少,而在军备方面,金武军的军备优良程度,仅次于拱卫京城的禁军,而这些军备,盖庭鹜都是靠自己弄来的,无需朝廷供养。
如此一来,皇帝对其的所作所为,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另外,此人虽然在边关就职,可是,他在朝中也有不少朋友,每当有言官弹劾此人的时候,都会有无数人为其说话。
另外,盖庭鹜跟燕王李刚的关系不错,这从盖庭鹜能够跟世子李嗣源玩到一起去,就可以说明。
盖庭鹜在外面的口碑不佳,可在关城内,绝对是说一不二的人物,有传言说,金武军只认盖庭鹜而不认其他人。
许一凡跟盖庭鹜没有私人恩怨,这是事实,可盖庭鹜跟许淳有杀父之仇,而许一凡的诸多身份当中,最被人熟知的,还是他是许淳之子,都说父债子偿,许淳是死了,可作为许淳儿子的许一凡,跟盖庭鹜之间可是有很大仇怨的。
另外,就是许一凡跟李嗣源之间的恩怨了,李嗣源喜欢徐诗芷的事情,众所周知,当初,李嗣源为了追徐诗芷,离开京城去往了东海城,而其在东海城遭遇的事情,也早已经传回长安,也传到了关城,许一凡跟李嗣源不对付,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尤其是在海洲沦陷,李嗣源遇袭,不知所踪,很多人都怀疑此事是许一凡所为,而理由也很简单,为了一个女人呗,只是,这种事无凭无据的,谁也不敢拿到台面上说。
最后一个原因,则是跟这次西北大捷有关。
在西北大捷,朝廷开始封赏的时候,凡是参与到西征大战的文官武将,都或多或少的受到了封赏,可唯独没有他盖庭鹜,不但没有受到封赏,还被炎武帝以粮道不畅为由,给训斥了一番,最重要的,还是在镇西军重建的时候,率属于金武军的河谷城的五万将士,直接被编入到镇西军当中。
当然,河谷城被调走的五万将士,也从其他地方得以补充,可这对于盖庭鹜来说,无疑是从他碗里抢肉吃,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心里不爽的。
现如今,整个镇西军的高级将领当中,殷元魁作为西北大元帅,又是大将军,他自然不敢得罪,而秦之豹也成为了镇西军的将军,虽然二人平级,可无论是地位,还是权利,秦之豹都在他之上,更何况,秦之豹在西北这边的底蕴很厚,不是他可以抗衡的。
至于说其他人,比如房子墨这些人,他更是无法得罪,而唯一能得罪的,也只有许一凡了,而且于公于私,他都会拿捏一下许一凡的。
第七百一十一章 物以类聚
盖烈是盖庭鹜的侄子,是金武军的三大校尉之一,这次西域使团入京,途径关城,盖庭鹜作为金武将军,自持身份,很多事情自然不能他去做,可下面的人可以去做啊,而盖烈就很好的扮演了这个角色。
西域使团在三天前就进入关城,下榻在驿馆当中,秦赋率领的五千护卫团,在把人送到关城之后,就返回镇西军当中,而西域使团的护卫工作,自然是金武军来负责。
使团的重要性,盖庭鹜很清楚,因此在安排盖烈负责使团大小事宜的时候,就曾提醒他,要好好跟人相处,毕竟差事儿办得好了,也是有功劳的。
起初,盖庭鹜以为许一凡也在使团当中,在使团进入关城的时候,盖庭鹜不曾露面,可是,在发现许一凡不在的时候,这段时间,盖庭鹜可没少设宴邀请西域使团的人,至于他想做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之前,在得知西域使团在血炎谷遇袭之后,盖庭鹜可是兴奋了很久,在血炎谷之战爆发之后,盖庭鹜就修书一封,送往京城,然后朝中就有无数官员,开始上奏弹劾许一凡护卫不利,而当血炎谷之战结束之后,许一凡不在使团当中,不知所踪之后,又有人开始上书弹劾许一凡擅离职守,而在这背后,都有盖庭鹜的影子。
不管许一凡现在如何的名声鹊起,可在他的封赏没下来之前,先给他上眼药,那是必须的,虽然这样做,对许一凡的伤害不大,自己也捞不到什么好处,可关于许一凡的封赏,肯定会大打折扣。
在许一凡还未曾抵达关城的时候,盖庭鹜就知晓了许一凡的行踪,在其入城之后,盖庭鹜以为许一凡会先来他的将军府拜访一下,毕竟,就官职而言,许一凡只是一个参将,跟他将军的官职,还是差了不少,当然,二人不是上下级的关系,至少盖庭鹜管不到许一凡身上。
可是,作为一个新起之秀,来到关城,前去拜访一下自己,这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可惜,许一凡并没有那么做,既然许一凡不给自己面子,那就给他来个下马威,反正你许一凡也不曾表露自己的身份。
当盖烈的人前来汇报驿馆前面的事态的时候,正坐在后院喝酒观赏舞曲的盖庭鹜,闻言之后并不意外。
此时,院子里,除了金武将军盖庭鹜之外,还有三个人,分别是副将奚冠玉,校尉申屠玮,以及幕僚羊舍戦。
四个人围坐在亭榭当中,围炉煮酒,坐在首位的正是盖庭鹜。
盖庭鹜虽然已经年近五十,可他看起来,也就四十出头的样貌,面如冠玉,生有一双狭长的丹凤眸子,下巴须有短须,嘴唇很薄,其手指修长,看似不像是个武将,反而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单单就这个卖相,也当得起美男子这个称谓。
确实,一个能够跟燕王之子厮混在一起,又在长安各大风月场所厮混的人,若是没有一定的相貌和才能,单凭权势和财力压人,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其实,盖庭鹜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文韬武略都很不错,其年少时,虽然习武,可也没少读书,尽管不曾在纵横书院求学,却也在私人书院白马书院求学过。
盖庭鹜在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方面都有一定的造诣,当年更是凭借一首《咏乳》名动一时,成为当时露香园花魁的入幕之宾,更是成为二十年前长安四大才子之一。
【拥雪成峰,香作露,宛象双珠,想初逗芳髻,徐隆渐起,频拴红袜,似有仍无,菽发难描,鸡头莫比,秋水为神白玉肤,还知否?问此中滋味,可以醍醐。
罗衣解处堪图看,两点风姿信最都,似花蕊边傍,微匀玳瑁,玉山高处,小缀珊瑚。浴罢先遮,裙松怕褪,背立银红喘未苏。谁消受,记阿候眠着,曾把郎呼。】
其中那句拥雪成峰香作露,更是被人拍案叫绝,若是初识盖庭鹜的人,很难把他跟那个声名狼藉的盖庭鹜联想到一起。
“早就听闻,许一凡此人为人甚是嚣张跋扈,以往不信,今日算是领教了。”奚冠玉拿着酒杯,嘴角噙笑道。
副将奚冠玉,名如其人,此人长得也是面如冠玉,风流倜傥,曾经也是一个读书人,求学于白马书院,在求学期间,他就跟盖庭鹜厮混在一起,在盖庭鹜成为武举人的时候,他也参与武人科举,摘得前三,在盖庭鹜成为金武将军的时候,他也跟着成为了副将。
奚冠玉年龄不算大,比盖庭鹜小八岁,今年也才四十岁而已,看着却像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少年,此人虽然是读书人,可其喜欢身披甲胄,不管走到哪儿,从不卸甲,在这一点儿上,他跟盖庭鹜恰恰相反。
“此人孤傲的很,听闻,他在西征军的时候,连殷元魁大元帅的面子都不给,十分的有趣。
”羊舍戦抚须说道。
在场四人当中,羊舍戦的年龄最大,头发花白,下巴须有齐胸的长须,做道士打扮,身着藏青色道袍,头别玉簪,脚上穿着一双道履,若是此人此时不是手握酒杯饮酒,怀里还依偎着一个年龄不过二八的美娇娘,而是握着一柄浮尘的话,那绝对是一个仙风道骨的仙人。
此时,羊舍戦左手持酒杯,右手却顺着美娇娘那半开的衣襟探入其中,随着其手掌的揉捏,怀中女子媚眼如丝,脸颊潮红,樱桃小嘴微微张合,发出一阵腻人的娇-喘声,画面香艳至极,只是,周围三人对此熟视无睹,早已经见怪不怪。
羊舍戦在外,名声不显,尤其是近十年的时间,很多人都未曾听说过此人,若是羊舍戦此人不知是谁,可若是提起毒士羊舍,恐怕很多人就知晓他是何人了。
羊舍戦出身地肺山道统,不过,很早就被地肺山除名了,此人口碑不好,风评更是不佳,虽然出身正统道教,可是其做事风格,跟魔修很像,随心所欲,一言不合就灭人全家,此人虽然是修士,可杀人从来不亲自动手,其喜欢用计谋,把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做到了真正的杀人不见血。
大约在三十年前的时候,在茂洲有一个叫天蚕帮的门派,该门派是一个介于江湖和修行之间的一个门派,该门派与世无争,却极负盛名,不管是江湖,还是在朝堂,亦或者在修行界,都很出名,而究其原因,还是该门派有用几株数千年的老桑树,还有两只名曰天蚕的妖兽。
天蚕吐出来的蚕丝,是编制法袍的上佳材料,用其做出来的衣服,冬暖夏凉,水火不侵,是难得一见的宝物,该门派的祖师爷是个女子,而宗门上下也大多以女子为主,其修行的功法虽然不以杀伐著称,可也不容小觑。
天蚕帮的名字虽然不好听,可历代帮主广结善缘,跟诸多势力都有交集,更是曾被多个王朝的皇帝下旨敕封,其门派内的供奉和客卿就有很多,其中包括佛儒道巫蛊等修行势力的女修。
当然,天蚕帮从创立之初,一直到现在,不是没有人不想打天蚕帮的主意,只是,每次其动手的时候,都会遭遇到其他势力的干预,天蚕帮更是躲过一次又一次的劫难,只可惜,天蚕帮现如今已经不复存在,成为了历史的传说,而导致其覆灭的,就是毒士羊舍。
别看羊舍戦现如今这幅苍老模样,在其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美男子,他在被逐出地肺山的时候,偶遇了天蚕帮的帮主,在对付女子方面,羊舍戦造诣很高,二人在同行一段时间之后,就成为了眷侣,算得上是一见钟情。
羊舍戦对外说是被地肺山逐出师门,其实,他是逃出师门,原因无他,就是他在地肺山修行的时候,修习了宗门禁术,阴阳采补之术,把宗门不少女修给霍霍了,其中就包括大长老的孙女,眼看事情暴露,他只好仓皇出逃。
在遇到天蚕帮帮主的时候,他就想借助天蚕帮的实力来躲避祸事,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在二人成为眷侣之后,原本立誓要诛杀羊舍戦的地肺山,在跟天蚕帮一番交涉之后,最终选择了妥协,至于代价是什么,不得而知。
如果羊舍戦经历此事之后,就偃旗息鼓,好好过日子也就算了,可他并没有,在进入天蚕帮之后,他不但把天蚕帮的帮主收入囊中,更是把整个门派的女子也给霍霍的差不多,其中有不少女修,更是被其当成炉鼎,采补致死。
这种事,羊舍戦做的很隐蔽,可终究纸包不住火,还是被帮主给发现了,而结果自然不言而喻,可那个时候的羊舍戦,基本上已经掌控了大半个宗门,面对帮主的怒火,他更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砍倒了那几株数千年的老桑树,还弄死了两只妖兽和它们的子嗣,另外还毁掉了天蚕衣的制作典籍,然后趁机逃离天蚕帮。
天蚕帮之所以能在天下立足,靠的就是千年桑树,两只天蚕妖兽,以及她们独有的编制技巧,可这三样东西,都被羊舍戦给毁了,使其整个宗门失去了立根之本。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恰好那段时间,天蚕帮接到了数个宗门的订单,眼看着就要交货了,订金都收了,却出了这档子事儿,更是雪上加霜,而离开天蚕帮的羊舍戦,更是趁机在外散布谣言,说天蚕帮的天蚕衣的编制技巧,早已经失传,现如今流传在外的天蚕衣,是滥竽充数的东西。
本来,这种谣言没人相信,可好死不死的,就在那个时候,有一名极负盛名的女修,在穿了天蚕帮的天蚕衣之后,出现浑身溃烂,修为丧失,整个人沦为一个废人的事情,而这名女修出身不俗,追求者更是茫茫多,如此一来,一场针对天蚕帮的讨伐行动就此展开。
起初,众人只是上门质问而已,然后在无意间得知,老桑
树不在,根茎都被挖断,而天蚕妖兽已经死了的消息之后,很多原本担任天蚕帮供奉和客卿的人,纷纷选择沉默,如此一来,在羊舍戦的推波助澜下,外加上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操纵下,一场颠覆天蚕帮的行动彻底爆发。
在成为众矢之的之后,天蚕帮根本没有招架之力,帮主和门中长老,在守卫门派当中战死的战死,被俘的被俘,至于门派当中的弟子,大多数都难逃一劫,即便侥幸逃出,也都被羊舍戦找到,之后的下场自然不言而喻了。
就这样,这个存续了数千年的宗门,在羊舍戦的一手操纵下,传承断绝,宗门覆灭,成为了历史云烟,当然了,也不是没有人看出其中的猫腻,在天蚕帮覆灭之后,有人就把羊舍戦是幕后主使的事情曝光出来,而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封悬赏追杀令。
羊舍戦彻底沦为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而羊舍戦此人的修为也是极高的,三品境界,不然,他也不不可能得到天蚕帮帮助的青睐。
只是,在面对这份不知道是天蚕帮遗民发布的,还是天蚕帮以前的供奉客卿悬赏的,亦或者是其他什么人发布的悬赏追杀令的时候,羊舍戦的下场可谓是极其凄惨。
三品化神境的修为,硬生生给打的跌境不止,从三品一路跌落到六品观海境,差点就身死道消,可此人也是命大,被高手所救,然后隐藏于边关之地,在盖庭鹜来到关城的时候,此人以谋士的身份,留在了盖庭鹜身边。
现如今的羊舍戦,已经是五品金丹境修士,而他之所以能留在盖庭鹜身边,除了此人毒计无双之外,更重要的是,他传授给盖庭鹜不少房中秘术,不然,就盖庭鹜那脆弱的身板,那经得起金雀楼那么多莺莺燕燕的折腾啊,至于盖庭鹜为何敢收留此人,那肯定是有一定的底气所在的。
在金武军当中,很多人敬重盖庭鹜,虽然盖庭鹜私德有亏,可是,他对麾下的将士却是很大方,在笼络人心这方面,此人的手段不差,但是,很多人却很畏惧羊舍戦,凡是招惹到羊舍戦的人,基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一死了之那都是奢望,往往都是祸及家人,让人生不如死。
在这四人当中,唯独校尉申屠玮是最正常的一个,也是靠着自己实力上位的一个,申屠玮是灵洲人士,参军入伍的时候,就在关城服役,从一个普通士卒,一步步走到现在的,此人深受盖庭鹜倚重,此人属于典型的武将,人狠话不多。
只是,跟大部分武将一样,此人十分的嗜杀,经常虐杀俘虏和囚犯,其杀人最多的时候,一天之内屠杀了近三百囚犯,让人感到诧异的是,此人既不是修士,也不是武夫,就是一个普通人,可能够做到校尉之职,足可见此人有过人之处。
“将军见不见此子?”奚冠玉看向盖庭鹜询问道。
“见,当然要见。”盖庭鹜想也不想的说道。
“在哪儿见?是在将军府,还是在驿馆?”
“听说此人前不久,去了一趟西凉镇,为一个叫宋志武的老卒抬棺,很是笼络了一部大群人的人心啊,据说其临走时,还得到了五百老卒的恭送,我倒想看看,他到底是依靠什么手段做到的。”盖庭鹜眯起眼睛说道。
“此人现如今,风头一时无两,将军切勿与之硬碰硬啊。”羊舍戦提醒道。
“呵呵!”
盖庭鹜嗤笑一声,自顾自的说道:“先生多虑了,他不是要我去见他嘛,我去便是,任打任骂,悉听尊便,他要面子我给他面子,他要打脸,我把脸伸过去给他打就是了,我倒想看看,我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他还能说什么。”
“桀桀......”
羊舍戦闻言,顿时桀桀怪笑起来,眯着眼睛,看向盖庭鹜说道:“将军这招以退为进,着实了得,到时候,那小子就会被架在火上烤,够那小子喝一壶的了。”
“呵呵!”
盖庭鹜闻言,只是笑了笑,然后一口饮尽杯中酒,站起身说道:“来人,更衣。”
话音刚落,就有一大群莺莺燕燕的女子,涌了过来,簇拥着盖庭鹜远去,看到这一幕的羊舍戦,咂咂嘴,一脸的艳羡,放在怀里女子胸前的手,下意识的用力起来,把原本还一脸享受的女子,弄得一阵吃疼,却又不敢出声,其模样甚是可怜。
“哈哈......”
看着女子那强忍疼痛,还强颜欢笑的楚楚可怜的模样,非但没有引来安慰,反而使得羊舍戦一阵的肆意大笑,奚冠玉见状,也跟着笑了起来,唯独申屠玮看到之后,微微皱了皱眉头,不过,也没说什么,很多事情,初看不忍,心中有恻隐之心,可见得多了,也就慢慢习惯了,到最后慢慢麻木了。
第七百一十二章 阳谋
在将军府那边议论着许一凡的时候,在马车内,许一凡也在说着这位金武将军盖庭鹜。
“你让盖庭鹜来见你,如此蛮横跋扈,就不怕被人诟病?”赵娣好奇的问道。
“呵呵......”
许一凡笑了,说道:“在外人眼中,我许一凡一向就是这么的蛮横跋扈,我这么做,又有何不妥呢?”
赵娣默然,只是眼神复杂的看着许一凡。
许一凡蛮横吗?跋扈吗?
很难说,在大是大非面前,许一凡并不嚣张跋扈,尤其是在权利和利益方面,他很大方,这一点儿,从许一凡来到康城一直到现在的所作所为,就可以看得出来。
可是,要说许一凡是一个与人为善的谦谦君子,那就大错特错了,从他进入康城,就直接索要指挥权,再到康城守卫战的时候,他更是直接掌握了兵权,再到后来,他更是享有了很大的话语权,很多事情,只要他不同意,都很难进行下去,这种僭越权限的行为,放在军纪严明,等级分明的军队当中,绝对是个另类的存在。
在这近一年时间里,许一凡救了很多人,也杀了很多人,救了很多不该救的人,比如俘虏,比如死囚,也杀了很多不该杀之人,比如窦肥,其不过是当众凌-辱了俘虏营的女子而已,就被许一凡当众斩杀,窦肥虽然犯了军纪,可罪不至死,然而许一凡还是杀了。
当许一凡讲理的时候,他比任何人都讲理,当他不讲理的时候,比任何人都要蛮横跋扈,在这方面,别说那些出身高贵的京城子弟了,就属李承政这样的皇室成员,都做不到许一凡那么随心所欲。
许一凡是一个很复杂的人,外人很难看懂他在想什么,比如他身为一个正五品的参将,却甘愿去为一个生前不过是百夫长的老卒抬棺,比如,他可以为了那些该杀的俘虏,去斩杀那些在战场上,浴血奋战,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将士,再比如,他为了那些随时都可能战死在沙场上的底层士卒,可以跟户部侍郎夏承颜正面硬刚,更愿意为那些生前无名,死后亦无名的将士建造碑林,而不惜动用他所有的资源关系。
许一凡到底是大善之人,还是大恶之人,很难说,也说不清。
在其心怀善意的时候,他比菩萨还要慈悲,可当他心怀恶意的时候,他比冥王还要狠毒,别的不说,单单就说现如今,在整个天下都很闻名的几支兵团,奴隶军,乞活军,死灰营,这些军团当中的将士,几乎没有一个是良人,还要现如今镇西军当中的炮灰营和俘虏营,他们又有几个是良善之辈?
在即将抵达关城的时候,赵娣曾问过许一凡,进城之后,是不是要先去拜访一下金武将军盖庭鹜,而许一凡却直接拒绝了。
对于拒绝的理由,许一凡没有细说,可赵娣从姜三甲那里得到了一些信息。
在决战结束之后,在殷元魁他们忙着划分功劳的时候,有人提到过盖庭鹜,而许一凡却说了一句,整个西北,最该杀之人就是盖庭鹜。
虽然这句话,是许一凡在自己小院里说的,可不知怎么的,传到了殷元魁耳中,于是,在请功表上原本已经榜上有名的盖庭鹜被除名了。
外人不明白许一凡为何对盖庭鹜有如此大的仇恨,可熟悉一些内幕的人,心中却是很清楚的。
当初,岩门镇那场以佛门为首的袭杀,其幕后的主使之人,至今都没有查出来,虽然在之后有迹象表明,泄露许一凡一行人行踪的是许凯歌,但是,这只是表面上,真正泄露许一凡行踪的,真是咱们这位金武将军盖庭鹜。
还有,许凯歌驻守北宛城,突然叛离西征军,看似是受到了燕王李刚的指使,实际上,其背后还有一个人,而此人就是盖庭鹜。
包括前不久,血炎谷那场袭杀,除了本身就心怀不轨的西域使团从中作祟之外,还有自己人的帮助,而这个人也指向了盖庭鹜。
如果说这些事儿,是针对许一凡本人,让他对盖庭鹜有了杀心,也不足为奇,但是,真正的原因可不止这些。
两年多以前,秦嘉涆奉旨西征,最后战死在白莲佛国的皇城之下,导致二十万将士全军覆没,盖庭鹜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倒不是此人叛离了大炎王朝,而是因为秦嘉涆在攻打白莲佛国,久攻不下的时候,粮草供应不上,军备折损严重,秦嘉涆曾经向盖庭鹜求助过,让其提供粮草军备,顺便再提兵来协助。
盖庭鹜接到求助信之后,确实提供了大量的粮草和军备,他也让副将盖鲲鹏提兵三万前去协助,然而,直到秦嘉涆战死,粮草军备和援兵都没有抵达战场,而当他们出现的时候,正是西域军在打扫战场的时候,双方发生了交战,盖鲲鹏三万兵马,一触即溃,直接把之前用二十万将士鲜血换来的两国土地,拱手送人。
如果不是盖鲲
鹏在西洲城外,跟西域军打了一场硬仗,三万人伤亡过半,盖鲲鹏更是战死沙场的话,在那场让无数官员掉脑袋,摘掉乌纱帽的地震当中,盖庭鹜就应该位列其中的。
另外,在一年前,殷元魁提兵三十万,奉旨西征,从西洲城一路打到康国的时候,本应该继续西征的时候,却因为粮草军备不足,硬生生停下了脚步,而这其中也有盖庭鹜的影子。
当时,这件事的所有罪责都推到燕王李刚身上,尤其是在燕王起兵占领庭洲之后,所有人都把矛头对准了燕王,至于盖庭鹜再次置身事外。
除此之外,在康城爆发瘟疫的时候,盖庭鹜更是直接下令关闭玉门关的关隘,让诸多粮草药品无法送往前线,即便他后来很快又解除了这道命令,可因为他的这道命令,西征军当时多死了很多人。
还有,在康城守住,叛将申屠侯被当众诛杀的消息传回关内,让很多江湖人士和商贾之人,纷纷赶往关外的时候,在盖庭鹜却在关城强行征收了不少赋税,这让这些商人是敢怒不敢言。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看似每件事都跟盖庭鹜无关,可仔细探究一番的话,就会发现,这些事儿都跟他有关,然而对于此人的身份背景,到现在都没有查出来。
盖庭鹜在关城做的这些事儿,朝廷不知道吗?不良人不知道吗?炎武帝不知道吗?
当然知道,可为何盖庭鹜如此作死,如此肆无忌惮的行事,若是换做其他人,早就死了好多遍了,可盖庭鹜次次都没有受到责罚呢,这让许一凡很是不解,于是,他对这个人无比的好奇起来。
“盖庭鹜会来吗?”赵娣在沉吟片刻问道。
“他肯定会来的。”许一凡淡淡的说道。
“哦?为何?”
“他今天安排的这一出,看似是给我一个下马威,其实,他是在激怒我。”
“激怒你,他能得到什么好处?”
“那要看他做到哪种地步了,若是他能逼着我杀了他,那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嗯?什么意思?”赵娣一脸诧异的看向许一凡问道。
“金武将军的官职不算高,虽然是正三品的官职,其实是从三品,不过,他出身金吾卫,是陛下的人,若是在我未入京之前,就出手击杀此人,不管是什么缘由,我都要被戴上一个以下犯上,擅杀朝廷武将的罪名,他可是陛下钦点的金武将军,我杀了他,就是打了陛下的脸,即便我功劳再大,我也吃不消,免不了要被责罚,即便不被责罚,我之前立下的功劳,也不会得到赏赐,更不会受到朝廷重用。”
“就为了这个,他以命犯险,值得吗?”赵娣震惊道。
“若是盖庭鹜本人,他自然不会这么做,可他背后的人要他这么做,他不得不这么做。”
“背后之人,何人?”
许一凡看向赵娣,嘴角微微翘起,饱含深意道:“你觉得呢?”
“啊?!”
赵娣闻言,先是一愣,随即震惊道:“这怎么可能?”
面对赵娣的震惊,许一凡却不以为然,掀起车帘,看向窗外,喃喃道:“有什么不可能的。”
赵娣始终没有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主要是这个信息太震惊了。
其实,许一凡的话没有说完,如果许一凡在关城杀了盖庭鹜,就不是会不会被责罚的问题,而是他能不能活着走到长安的问题。
关城五千精骑,河谷城五万铁骑,名义上是朝廷军队,可实际上,这支金武军它姓盖,而不姓李,就许一凡现在身边的力量,面对金武军丝毫胜算都没有,一旦金武军暴动,不但许一凡会死在这里,西域使团的人也会死在这里,而一旦如此,西域和炎朝的战争就会再次爆发,而且是不死不休的那种。
按理说,许一凡既然想到了这些,他就不应该去理会盖庭鹜才对,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从许一凡出现在关城的那一刻,关城内发生的一切都不是许一凡能掌控的了,即便他在进城之后,主动去拜访盖庭鹜,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说不定,许一凡在进入将军府之后,就再也出不来。
一个活着的许一凡,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有价值的,有利益可以攫取的,可是,一个死人,不管他生前多么的厉害,只要人死了,谁还会为了一个死人去追究什么,这一点儿,看看当年的大柱国许淳就可以明白一二了。
即便许一凡在关城内不出手,就盖庭鹜现如今在关城内所做的一切,都会破坏西北的发展,别的不说,就说现如今,从关内去往关外的那些商队,他们想要过关城,说缴纳的赋税是以前的三倍,也就是说,之前需要缴纳一成的收益,现如今要缴纳三成,而且还是单程的,一来一往之间,他们需要缴纳六成赋税。
长此以往下去,谁还愿意来,而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在大战结束之后,不良人还没行动,盖庭鹜就率先以清查细作为由,对进出关城的人进行搜捕,其中有不少许一凡的人,就被当成细作给逮捕起来,在一番严刑拷打之后,直接处死,首级就挂在大狱之外。
在西洲城爆发的那场地震之后,盖庭鹜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起来。
面对这些情况,许一凡心中岂能没有怨气,没有怒气,现在的盖庭鹜就是伸长了脖子,等着许一凡来剁,这看似是一场阴谋,其实是一场阳谋,不管许一凡出不出手,结果对他都是不利的。
如果许一凡出手,擅杀一个正三品的武将,金武军岂能放过许一凡,即便金武军不出手,那弹劾许一凡的奏折估计会像雪花一般,飞进皇宫,落在御书房的书案之上,估计许一凡还没有进入长安,就会沦为一个囚徒。
如果许一凡不出手,那西北的百姓,还有那些在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西凉山数十万忠魂,还有那些为了国之大义,不远千里万里奔赴西北的商人侠客,他们可都看着许一凡呢。
若是许一凡不作为,这些人会不会寒心,许一凡之前在西北做的那些部署,还能不能顺利完成,这些都是一个未知数。
布局之人,出手不可谓不狠辣,用心不可谓不险恶,而许一凡又该如何破局呢?
赵娣在一番震惊之后,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看向许一凡问道:“如此乱局,你该如何处之?”
“功夫在于诗外。”
“什么意思?”
许一凡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着窗外笑了起来,因为盖庭鹜来了,他放下车帘,看着赵娣问道:“你知不知道,在炎朝内,除了燕王李刚之外,哪个藩王的权势最大?”
“李承政之父越王李穗?”
许一凡点点头,说道:“没错,越王是所有藩王当中,最低调的一个,也是最受皇帝放心和倚重的一个。”
“可这跟盖庭鹜又有什么关系呢?”
“李穗有五个儿子,除了老大在纵横书院治学之外,老二在宗人府,老三就是李承政,而老四天生痴傻留在了越王身边,你猜猜最小的李承德在哪儿?”许一凡似笑非笑的说道。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许一凡就掀开车帘,从马车上下来,来到街道中间,对卡着一炷香时间尾巴,姗姗而来的盖庭鹜,抱拳道:“西征军参将许一凡参见金武将军。”
高坐马背,身披甲胄,腰佩炎刀的盖庭鹜在看到这一幕之后,微微眯了眯眼睛,一脸脸露出和善的笑容,策马来到许一凡面前,不等马完全停下,就直接翻身下马,快步走到许一凡面前,一把托住许一凡的双臂,说道:“早就听闻许参将战神之名,盖某仰慕已久,今日得见,真是盖某的福气啊。”
盖庭鹜这才来,第一句话就给许一凡戴了一顶大帽子,战神,这个称谓,可是很久没有出现了,大炎王朝上一任战神是许淳,在许淳之后,这十余年的时间里,炎朝武将辈出,可始终没有人被称之为战神的。
西北大捷,虽然许一凡在其中立功不小,可他毕竟只是一个参将,在其上面还有一大票人呢,如何担得起战神这个称谓,别的不说,单单殷元魁这个大将军就是绕不过去的人,若是许一凡被称之为战神,那殷元魁又算什么?
这番捧杀言语,着实厉害啊。
“将军缪赞,末将愧不敢当,玉门关是我大炎王朝的门户所在,关城更是玉门关的咽喉所在,盖将军镇守关城十余载,劳苦功高啊,此次跟西域之战,盖将军出力良多,此乃国之帅才,此次待我进京面圣之后,定要举荐盖将军为大将军,只怕我人微言轻,无法促成此事啊。”许一凡闻言之后,也是连忙说道。
此话一出,盖庭鹜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眉头也是剧烈的挑动起来,好家伙,这许一凡也不是善茬儿啊。
国之帅才,这可是一个比战神更高的评价了,俗话说,将才易得,帅才难求,军伍之中,能够冲锋陷阵的猛将,悍不畏死的悍将,从来都是不缺的,哪怕是那些走向亡国后期的王朝,朝中也不缺这样的人才,可是一个能带兵打仗的将才,却不一定能成为帅才。
何为帅才?
帅才谋人,将才谋事,帅才运筹帷幄,将才攻城略地,一个好的帅才,可以抵得上数个将才,现如今,整个炎朝,能被称之为帅才的,只有老泰山房巨鹿,还有就是大柱国许淳,至于此次统领西征军西征的殷元魁,只能算半个,而夏侯拓和武英叡也只能算半个。
盖庭鹜说许一凡是战神,而所谓的战神充其量也只是一个善于攻城略地的优秀将才而已,而许一凡这是直接把盖庭鹜放在了跟房巨鹿等同的位置,其中意味可想而知。
第七百一十三章 吓唬?不,我在威胁你
“哈哈......”
盖庭鹜闻言,打了哈哈说道:“许参将说笑了,就盖某那点儿微末本领,可担不起帅才二字,倒是许参将有帅才之能,此次跟西域的战役,许参将可是居功至伟啊,假以时日,必能成为国之重臣。”
“许某只是一介市井匹夫而已,跟盖将军想必,相去甚远啊。”许一凡也笑着说道。
“许参将过谦了。”
“盖将军言重了。”
“......”
站在马车旁边,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相谈甚欢’,宛如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正在侃侃而谈的场景,让赵娣感到一阵的尴尬和无语,连他这个局外人都感到尴尬,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聊下去的。
按照赵娣的预计,盖庭鹜既然敢放纵手下,公然挑衅许一凡,试图激怒许一凡,那他来了之后,肯定会言语讥讽一番许一凡才对,可事实却是,这二人正在互相吹捧,怎么都感觉别扭。
二人在一番吹捧之后,盖庭鹜率先转移话题说道:“自从两国交战开始,敌国的细作探子猖獗,关城作为中原的重要门户,为了防止这些探子细作渗透,盖某可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没想到今日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让许参将见笑了。”
说完,盖庭鹜就转移视线,看向盖烈,呵斥道:“没长眼的东西,还不快滚过来给许参将赔礼道歉。”
面对盖庭鹜的呵斥,盖烈却不情不愿,一脸孤傲的走了过来,看着许一凡,重重一抱拳道:“卑职有眼不识秦山,多有多罪,还望将军不要见怪。”
许一凡眼神玩味的看着盖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盖烈,点点头,说道:“盖校尉也是恪尽职守,我怎么会责怪盖校尉呢。”
盖烈闻言,默然不语。
盖庭鹜则狠狠地瞪了一眼盖庭鹜,然后一脸笑意的看向许一凡,说道:“许参将一路舟车劳顿,不妨到我府邸休息一二如何?”
许一凡闻言,则笑着摇摇头,说道:“休息暂时不急,有件事许某刚好想问一下盖将军。”
“哦?何事?但讲无妨。”
“关城作为朝廷门户,西北此时正在大力重建,盖将军征税如此之重,恐怕不妥吧。”
此话一出,盖庭鹜的眼睛微微眯了眯,而跟着他一起来的奚冠玉和羊舍戦,二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暗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许参将有所不知啊,正是因为西北正在大力重建,所以才要征收重税,此次两国交战,粮草军饷消耗不少,其中大部分粮草军饷都是从关城的粮仓拿出的,现如今,关城的粮仓已然空虚,盖某也是无奈,才出此下策。”
说到这儿,盖庭鹜似乎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关于增收赋税的事情,我已经上奏朝廷,朝廷也依然批准了,许参将若是不信,我这就差人去拿文书。”
许一凡闻言,则笑着摇摇头,说道:“盖将军误会了,许某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指责的意思。”
盖庭鹜见状,则似笑非笑的看着许一凡,眼神充满了挑衅。
盖庭鹜说的没错,自从陛下下旨西征,两次西征,西征军的大部分粮草军饷,还有军需都是由金武军提供的,但是,要说关城的粮仓库房空虚,那就是无稽之谈了。
作为朝廷的门户,河谷城的粮仓是炎朝三大粮仓之一,其储存的粮草足够三十万大军,维持五年的量,怎么可能轻易就消耗殆尽了呢,更何况,虽然西征军两次西征,粮草军饷都是从金武军这边出的,可在之后,朝廷也把这个窟窿补上了,不但补上了还有多余的,可以说,现在的河谷城粮仓比之前还要富裕。
至于盖庭鹜说,他在关城征收重税,得到了朝廷的许可,应该也是事实,毕竟,盖庭鹜即便再如何肆无忌惮的行事,也有顾忌的地方,在关城征收重税,若只是满足他自己的一己之私,都不用许一凡来过问这件事,早就有人弹劾此人了。
可是,根据许一凡得到的消息,虽然朝堂之上,确实有人就这件事弹劾此人,可声音太小,根本引不起重视,而出现这种结果,只能说明,盖庭鹜跟朝中很多官员都达成了协议,这些人从中攫取到了好处,不然也不可能给盖庭鹜说话。
其中,帮着盖庭鹜说话最多的还是户部,没办法户部掌管天下银钱,这几年来,炎朝十分的不安稳,到处都在打仗,而打仗就需要银钱,户部虽然不敢说捉襟见肘,可也确实急需钱财,此时,中原诸多商人都跑到西北来,盖庭鹜趁机征税,户部可是乐见其成的。
当然,这只是于公而言,于私,官员也需要生活,常言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每一个位列朝堂的官员,他们的身后都有一大家子人,单单只靠朝廷那点儿俸禄,是完全不够,而炎武帝既不好女色,又十分的勤俭,在打仗期间,炎武帝除了从内库拿出了一大笔钱财之外,还率先提出
勤俭生活,宫内的一切开销,都大大缩水,上线下效之间,朝中的那些官员,自然也要争相效仿。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之前是战时,苦一点儿也就苦一点儿,可是,现在打赢了,战争结束了,再也不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而想要恢复到以前的富裕生活,自然得想其他的办法了。
三百六十行,其中最有钱的就是商人,此时商人蹦出来,不拿他们开刀拿谁开刀啊,而这些事情,炎武帝应该是知道的,可他也只能知道,面对这些人捞取钱财的事情,也只能睁一眼闭一眼,只要做的不过分,他也不会说什么。
盖庭鹜在来之前,就知道许一凡肯定会过问此事的,而他也早早做好了准备,他有朝廷的文书在手,即便是许一凡也不好说什么。
许一凡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儿,他只是随口一提,然后他就转移话题道:“我听说前段时间,有一支运输盐铁的商队被当成细作给抓捕起来了,盖将军可曾听闻此事啊?”
盖庭鹜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就想到了什么,转过头看向副将奚冠玉。
奚冠玉连忙上前,抱拳道:“末将奚冠玉见过参将大人。”
见礼完之后,奚冠玉就直接说道:“却有此事,这支商队由三部分组成,分别从嘉州,海洲和福州,汇集于灵洲,组建之后共同前来,其运输的朝廷管控的盐铁,在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说不清盐铁的来历,面对搜查时,还持械反抗,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只能暂时将其抓捕起来。”
许一凡听完之后,点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变化,只是转过头,看向盖庭鹜问道:“盖将军可知晓此事。”
“略有耳闻。”
“队伍当中可否有一个叫李一斗的人。”许一凡看向奚冠玉问道。
“嗯。”
奚冠玉沉吟片刻,点点头,说道:“好像有这个人。”
“这个人现在何处?”许一凡连忙问道。
奚冠玉看了看脸色微微有些紧张的许一凡,又看了老神在在的盖庭鹜,然后笑着说道:“此人持械对抗,在抓捕的时候,被打断了胳膊,然后被丢进大牢严刑拷问了一番,只是此子是个硬骨头,百般酷刑之下,硬是什么都不肯说,为了杀一儆百,以儆效尤,此人已经被诛杀了。”
说完,奚冠玉看着脸色阴沉的许一凡,问道:“莫非许参将认识此人?”
许一凡认识李一斗吗?
当然认识,此人正是言午堂墨刀营的学生之一,其在商贾之道上颇具天赋,这主要归功于,此人本身就出身于商贾之家,只是家道中落,又被外戚霸占了家产,被迫流落街头,被许一凡发现,收为弟子。
许一凡的百货楼和四季楼,在对外扩张的时候,主要负责人就是李一斗,其先后去过嘉州,登州,扬州,苏州,温州和福州,在许一凡大力发展武装力量的时候,此人为许一凡提供了充足的财力,可以说,在许一凡的阵营当中,此人就是他的左膀右臂,其地位丝毫不亚于秋歌,茅一山,许一安这些人。
可是,不曾想到,如此商贾奇才,却死在关城,许一凡心中岂能不愤怒,然而,这还不是最让许一凡感到愤怒,奚冠玉说这支运送盐铁的商队由三支商队组成,其中大部分都是墨刀营的学生,除了李一斗之外,还有数名墨刀营第一批学生,已经数十名第二,第三梯队的学生,这些人都是这几年,墨刀营辛辛苦苦从全国各地挖掘培养出来的。
或许这些人文治武功上不出色,可是,在赚钱这件事上,他们远超其他人,一下子损失了这么多人才,无异是斩断了许一凡一条臂膀,许一凡岂能不愤怒。
“奚副将可知,这李一斗是我的学生。”许一凡语气冰冷的说道。
“啊?有此事?卑职不曾知晓啊,询问此人的时候,他不曾说过啊。”奚冠玉一脸震惊和无辜的说道。
“那此物奚副将可曾见过?”
许一凡说着话,从怀里掏出一支羽符,正是当做令牌使用的羽符。
在看到此物的时候,奚冠玉微微眯起眼睛,这羽符他自然见过,在抓捕李一斗的时候,就在其身上搜出来了,除了李一斗之外,在这支商队当中,还有几人拥有此羽符。
“见过,不过,我不知道此乃何物。”
“不知此乃何物?呵呵......”
许一凡闻言,怒极反笑道:“奚副将此言,真是让许某大开眼界,此乃关内商队去往西北之地的凭证,持有此物,可免一切税收,我记得在大半年前,此物就已经传遍整个西北,也包括玉门关,奚副将居然不识得此物,有意思。”
此话一出,奚冠玉的脸色微微一变,但是,他很快又恢复正常,看着许一凡淡淡的说道:“自从有这羽符出现之后,市井仿造甚多,其中就有不少敌国细作,携带此物入关,大肆破坏,无从辨别真假。”
听到奚冠玉的话,许一凡的表情彻底阴沉下来,看向奚冠玉的眼神变得冷冽起来。
羽符数量不多,总计只有九十九块,其每一块都是独一无二的,羽符的打造都是采用了最新的炼钢锻造技巧打造而成的,单单这份锻造技巧,就不是外人能轻易模仿的,而且该羽符的锻造成本,远远要大过其使用价值,除非是别有用心之辈,不然谁没事来仿造羽符啊。
除了锻造不易之外,每一块羽符上都有阿拉伯数字,而在阿拉伯数字旁边,每一块羽符都有一个小小的改动,虽然很细微,可熟悉此物的人,一眼就能辨别真假,何来真假难辨之说。
最最重要的是,此物一般只能由言午堂的学生持有,除此之外,也有少部分不良人持有,外人基本上不可能拥有羽符的,而在许一凡的言午堂浮出水面,暴露在天下人眼中的时候,只要拿出此物,就知道他们是许一凡的人,奚冠玉当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李一斗当真死了?”许一凡沉声问道。
奚冠玉点点头,说道:“死了。”
“那李一德呢?”许一凡又问道。
“好像还在大牢当中吧。”奚冠玉不太确定的说道。
“你用刑了?”许一凡眯起眼睛问道。
“自然。”
许一凡细眯着眼睛,盯着奚冠玉看了很久,又转过头,看向盖庭鹜问道:“盖将军知晓此事?”
“略有耳闻。”
许一凡点点头,直接说道:“带我去大牢。”
“嗯?”
奚冠玉闻言,顿时一愣,下意识的看向盖庭鹜,盖庭鹜见状,也微微皱起眉头,心中有些不安。
“带我去大牢,现在,立刻。”
看着已经在暴走边缘的许一凡,盖庭鹜皱了皱眉头,微微点头,奚冠玉见状,这才转身说道:“许参将,请。”
许一凡没有理会奚冠玉,径直朝前走去,只是,他才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转过身,朝赵娣走去,走到赵娣身边,只见许一凡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然后在赵娣耳边说了几句,就看到赵娣点点头。
“盖将军,劳烦借马一用。”
盖庭鹜闻言,眯起眼睛,下意识看向羊舍戦,见羊舍戦没有什么表情,他就点点头,然后就有一个士卒牵来一匹战马,而赵娣翻身上马,策马扬鞭,疾驰而去,转眼之间就离开了关城,不过不是朝关外而去,而是直奔关内而去,这让盖庭鹜微微愣了愣。
做完这一切之后,许一凡这才转身,跟着奚冠玉朝关城大牢走去。
在许一凡转身安排赵娣做事的时候,奚冠玉也朝身边的一个士卒使了个眼色,此人见状,悄无声息的快步离开。
对于奚冠玉的小动作,许一凡自然看的一清二楚,在转身去往大牢的路上,许一凡看着跟自己并肩而行的盖庭鹜,饱含深意的说道:“盖将军,我劝你最好别做杀人灭口的事情,若是他死了,别说你一个金武将军兜不住,就是你背后的人也兜不住。”
盖庭鹜转过头,看着许一凡的侧脸,眯眼问道:“许参将说笑了。”
然而,许一凡却停下脚步,看着盖庭鹜的眼睛说道:“我没有说笑,他若是死了,你肯定会死,天王老子来了都保不住你。”
“许参将这是在吓唬本将?”
许一凡点点头,说道:“你也可以理解为,我在威胁你。”
盖庭鹜闻言,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许参将,为了一个门客,就威胁一个朝廷三品将军,许参将正是好大的口气啊。”
“门客?呵呵!”
许一凡却看着盖庭鹜,饱含深意的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径直朝前走去。
看到这一幕的盖庭鹜,心中的不安感愈发的强烈起来,他总感觉事情好像有哪里不对,可是他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
从盖烈以细作的名义拦下许一凡,再到许一凡亮明身份,要求他前来见许一凡,然后二人见面之后,除了一番唇枪舌剑之外,二人并没有什么实际性的冲突,可是,当许一凡提起李一斗这支商队的时候,许一凡那凝重的表情和反应,让盖庭鹜有些不明所以。
李一斗是许一凡的人,他自然清楚,而抓捕李一斗和杀死李一斗的命令,也是他下达的,自从言午堂浮出水面到现在,墨刀营的重要性,盖庭鹜自然知晓,以诛杀细作的名义杀死李一斗,自然是为了针对许一凡而实施的。
当然,在杀死李一斗之前,他不是没有尝试拉拢李一斗,只是被其拒绝了,而在杀死李一斗之前,他也把李一斗等人是细作的身份给坐实了,即便许一凡真的以这件事为由头来找麻烦,盖庭鹜也不怕,只是,此时看着许一凡的态度,盖庭鹜觉得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第七百一十四章 翻脸厮杀!
雨果曾说:下水道是一个城市的良心所在。而在这个皇权时代,监牢则是一个城池的善恶分界线所在。
在每个洲,每个城池,其所处的位置不同,监牢也略有不同,监牢内关押的人也不同,比如长安的昭狱当中,关押的大部分都是官员,寻常百姓是很难在昭狱当中看到的,再比如东海城的监狱,里面关押的大部分都是商人,和以武犯禁的侠客。
至于说关城的监牢内,关押的人其实并不多,但是,其成员构成异常的复杂,有南来北往的商人,有以武犯禁的侠客和修士,也有犯了军纪和律法的士卒,还有草莽英雄,绿林好汉,以及各国的细作。
在长安城内,监牢大多数时候都不会太冷清,有很多官员,在被下狱之后,一关就是几个月,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可是,在关城,大部分的囚徒都不会超过三个月。
一般犯罪较轻的人,有关系,或者有钱财的,只要关系走到位,钱财给到位,就可以离开了,而犯罪较重,却又不至于杀头的人,往往在简单的审判一番之后,就会沦为劳力,去修筑城墙,要么累死,要么病死,能抗下来的,也就能活着出去。
至于说那些犯了死罪的人,往往都是当场格杀,在这里可没有秋后问斩的规矩,说今天杀你,绝对不会让你活过子时,即便暂时不杀,也不会关押太久,而在关押的那段时间里,遭受酷刑,或者沦为军中士卒练刀的靶子是很常见的,在这里生不如死是最真实的写照,关城的监牢是不养闲人的。
关城的监牢很大,牢房很多,可牢房内的犯人却不多,现在是白天,牢房却异常的昏暗,需要借助烛光的照射,才能看清楚里面的情况。
有人曾说,春风不度玉门关,关城的监牢不像东海城监牢那般潮湿,相反,这里的环境异常的干燥,夏天的时候,这里能闷死人,冬天的时候,这里能冻死人,现在是冬天,干冷是牢房内最大的特色。
一间能关押二三十人的牢房,此刻连半数都不到,很多牢房都是单人居住,牢房内除了不知道放置了多少年月的干草之外,没有太多多余的东西,被褥这些东西,在这里几乎看不到,即便有,也都残破的厉害,而关押在牢房的犯人,穿着异常的单薄,只能蜷缩在角落,浑身盖满干草,躲避严寒,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人冻死在里面。
天底下的监牢都是大同小异的,昏暗,阴森,空气当中散发着阵阵恶臭,还有伤口腐烂的味道,以及时有时无的呻-吟声。
当许一凡走进监牢的时候,整个牢房异常的寂静,喊冤声基本没有,因为只要有人叫喊,换来的不是同情,而是一阵皮肉之苦,久而久之,为了少吃点苦,即便有冤屈,却没人敢叫喊,而能够为自己平冤昭雪的人,早都已经出去了,留下来的这些人,除了等死,好像没有其他的选择。
盖庭鹜一直暗中观察着许一凡,当他看到许一凡在走进监牢之后,脸色如常,即便看到那些皮开肉绽,形销骨立,宛若活死人的囚犯的时候,许一凡也脸色平静,这让盖庭鹜暗暗点头,不愧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家伙,若是一般的官宦子弟,在看到这一幕之后,惧怕和不适的反应肯定是有的。
在奚冠玉的带领下,一行人连续穿过数道牢门,来到监牢的中部,在一间狭小的牢房前停下。
牢房内除了干草之外,也只有一个破凉席,还有一床露出棉絮的漆黑被子,一个穿着单衣的男子,正一动不动的躺在草席上,准确来说,是蜷缩在草席之上。
单衣上布满了鞭痕,很多地方已经被鲜血染红,殷红的鲜血,此时已经干涸,变成了乌黑色,而在距离男人不远的地方,还放着一个马桶,一股浓郁至极的恶臭味,弥漫在空气当中。
另外,牢房内还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大碗,碗里的饭菜不算多么丰盛,可油水很足,只是,这饭菜早已经凉透了,猪油凝结,看起来十分的肥腻,让人没有丝毫的食欲。
跟其他的牢房相比,这间牢房要干净许多,显然,这是有人在许一凡到来之前,特意收拾过。
“开门。”看到这一幕的许一凡,眉头挑了挑,直接说道。
一旁跟着的狱卒,闻言之后,下意识的看向盖庭鹜和奚冠玉,在看到二人点头之后,这才掏出钥匙打开牢门,在牢门刚刚打开,许一凡就一把狱卒,推开牢门,径直走了进去,快步来到男子身边蹲下。
蹲下之后,许一凡把蜷缩着的男子翻了过来,伸出手,探了探对方的鼻息,发现对方还活着,只是呼吸比较微弱而已。
这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皮肤白皙,长相也很俊俏,只是,此时却狼狈不堪,蓬头垢面不说,脸上更是伤痕累累,眼眶清淤,鼻血糊在脸颊上,看起来异常的恐怖。
许一凡在确定少年还活着之后,不顾盖庭鹜等人诧异的目光,直接坐在地上,调动真气,手指快速的点击在少年的几处关键窍穴之上,大量的真气不断的涌入少年体内。
随着真气的不断涌入,原本一动不动,脸色苍白如纸的少年,脸色逐渐红润起来,身体也微微抽搐起来,最后,在一声沙哑而痛苦至极的呻-吟声当中,少年幽幽醒来,睁开一双熊猫眼,看向许一凡。
其眼神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只是,当他看清楚许一凡的时候,那双黯淡无神的眼眸,骤然亮起亮光,看着许一凡,嘴唇微微蠕动,可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而随着少年嘴唇的张合,许一凡这才发现,少年的牙齿已经所剩无几,嘴中更是一团血肉模糊。
在给少年输送了大量真气之后,许一凡也虚弱无比,脸色苍白的很,可是,他看向少年的眼神,却异常温柔和坚定,在少年蠕动嘴唇的时候,许一凡直接说道:“没事儿了,我来了,别怕。”
少年闻言,眼泪扑簌簌的落下,嘴中发出意味难明的声音,一个劲的点头。
许一凡看着少年,语气温柔道:“好好睡一觉,我带你回家。”
说完,许一凡抱着少年,径直站起身,然后朝着大牢外就走去,看到这一幕的狱卒,下意识的挡在了许一凡面前,口中说道:“此人乃是朝廷重犯......”
“砰!”
然而,不等这名狱卒说完,他就直接从牢房内飞了出去,整个人撞塌牢门,狠狠砸在对面的牢门之上,整个人顺着牢门,软绵绵的滑落下来,鲜血顺着其口鼻喷涌出来,其身体在剧烈的抽搐几下之后,就不动了,显然,这名狱卒死了。
在许一凡出手的一瞬间,奚冠玉和羊舍戦下意识的挡在了盖庭鹜面前,而其他士卒和狱卒见状,纷纷拔刀出鞘,对准了许一凡。
许一凡却看也不看他们,抱着少年,径直朝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这支商队的人,全都给我放了,不然你们都的死。”
盖庭鹜闻言,脸色异常的难看,进入监牢之前,许一凡当着所有人的面威胁自己不说,现在,又当着自己的面暴起杀人,自己怎么说也是堂堂三品武将,能出现在你许一凡面前,已经是很给你面子了,你小子不但不知好歹,还蹬鼻子上脸,真当我盖庭鹜没有脾气的嘛。
“许一凡,这里是关城,不是康城,也不是东海城,擅杀狱卒,按律当诛,做事之前,你最好想清楚。”盖庭鹜脸色阴沉似水,死死地盯着许一凡的背影说道。
闻听此言,许一凡停下脚步,缓缓转头,说道:“盖庭鹜,你不是想激怒我嘛,很好,现在如你所愿,现在我很愤怒,你知道激怒我的后果是什么吗?”
“一个小小五品参将,在本将面前也该大言不惭,狺狺狂吠,现在的年轻人都如此气盛吗?”
“不气盛还叫年轻人吗?”许一凡反问道。
“激怒你许一凡的后果是什么,本将不清楚,也不想清楚,可你知道激怒我的后果是什么吗?”盖庭鹜看着许一凡一字一顿的道。
“杀了我?”
许一凡嗤笑一声道:“呵呵!盖庭鹜,你敢吗?”
盖庭鹜瞳孔一阵的紧缩道:“不敢?呵呵!有什么是我盖某人不敢的。”
“来人,此子擅杀狱卒,给我拿下。”
“你可以试试。”
“哼!试试就试试,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你还只是一个参将而已,即便你是不良人提司,也需按律伏法,来人,给我拿下。”
“盖庭鹜,你会后悔的。”
许一凡转过身来,看着盖庭鹜,说完这句话之后,目光又在奚冠玉和羊舍戦身上一扫而过,然后径直转身,大踏步朝外面走去。
一众狱卒和将士,看到这一幕之后,犹豫一番,在奚冠玉的催促下,纷纷拔刀上前,而面对众人的围杀,许一凡把少年一个翻转,背负在背上,直接拔刀。
普通人在高武和高修面前,宛如蝼蚁一般,不堪一击,虽然对方人数不少,可当他们面对许一凡的时候,只有被屠戮的份儿。
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在许一凡的周围就倒下了一地的尸体,而许一凡提刀前行,并没有因为这些人的阻拦而停下脚步。
看到这一幕的盖庭鹜,眼神冰冷,而奚冠玉则眯起眼睛说道:“情报不假,果然是五品修士。”
盖庭鹜则直接问道:“多少人能拿下此人?”
羊舍戦闻言之后,桀桀怪笑一声,说道:“空有境界,内伤未愈,八百人足以。”
“八百人?”
盖庭鹜眯了眯眼睛,说道:“给我调集一千人,哼!他不是能打嘛,那就让他打个够,告诉他们,只要诛杀此子,连升三级,黄金五万两。”
奚冠玉闻言,犹豫一下,看向盖庭鹜说道:“此举恐怕不妥吧,他毕竟是......”
然而,不等奚冠玉说完,盖庭鹜就说道:“怕什么,出了事儿自然有人顶着,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听到盖庭鹜这么说,奚冠玉不在劝
说什么,而是问道:“要不要出动精武卫?”
盖庭鹜想了想,说道:“暂时不用,我到要看看,此人敢如此做派,到底有什么底牌。”
“如此一来,要死不少大好儿郎啊。”奚冠玉幽幽道。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养了他们这么久,也该他们出力的时候了。”
奚冠玉不在多说什么,只是看着远处正持刀搏杀的许一凡,眼睛微微眯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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匹夫一怒,血溅五步,许一凡这次真的怒了,因此在他决定出手的时候,就意味着有很多人会死。
许一凡单手握刀,背负着满身伤痕的少年,就这么一路厮杀出去,从关城监牢内一路杀到监牢外,在监牢那狭长的甬道里,倒下了无数狱卒和将士,这个常年沾染鲜血的地方,再次泼洒上新鲜的鲜血。
盖庭鹜虽说下令调集一千人来围杀许一凡,可监牢毕竟地方太小,不适合大规模作战,尤其是像许一凡这样的修士,单个人上前,只有送人头的份儿,因此,在监牢里倒下数十人之后,早就准备好的将士,全都聚集在监牢外面。
当许一凡背着少年,提着龙牙刀走出监牢的时候,在他面前是黑压压一片,身着精良甲胄,手持上等弓弩的金武军,而监牢的大门,也在许一凡走出来的那一刻,轰然关上。
监牢外的街道,此时已经被重兵包围,那些看热闹的百姓,此时早已经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了。
身穿白袍的许一凡,就那么傲立在监牢门口,其眼神冰冷,白袍之上沾满了鲜血,在其身后,留下两行带血的脚印。
“疾!”
在大门关上的那一刻,盖烈站在一众将士后面,高坐马背,直接下令道。
“咻!咻!咻!”
伴随着命令的落下,一阵箭雨,朝着许一凡就疾射过来,许一凡直接挥舞着手中的龙牙刀,把疾射而来的箭雨抵挡在外面,一阵叮叮咚咚的金石碰撞声骤然响起。
许一凡手中的龙牙刀,就像一个大风扇一般,任何疾射而来的箭矢,才靠近他,就被斩落在地,很快,在他面前就掉落了一地的箭矢。
看到这一幕的盖烈,眼皮子狂跳几下,然后下令道:“杀!”
一群身着甲胄,手持长矛长枪的将士,径直上前,数十支长枪和长矛,朝着许一凡就刺了过去。
“咔嚓!”
只是,这些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利器,才刚刚靠近许一凡,就被其一刀砍断枪头和矛头,而一直未曾上前的许一凡,终于踏出了一步。
面对上千人的围攻,许一凡不退反进,提着龙牙刀,径直杀入一众将士当中,让这些长兵器根本没有发挥威力的地方,也让弓箭手失去了目标。
在许一凡冲入敌军当中的时候,那些手持盾牌,战刀的士卒,就一涌而上,瞬间就把许一凡淹没在其中。
看到这一幕的盖烈,嘴角微微翘起,匹夫终究只是匹夫,武力再强,修为再高,面对如此多的将士,其实力又能发挥出来几分呢?
只是,下一秒,盖烈的眼睛骤然瞪大,只见刚才被一众将士淹没的许一凡,突然展露出身形,而在他周围,倒下了一地尸体,鲜血横飞,干净的街道瞬间被鲜血染红。
面对如此凶悍之人,这些围杀许一凡的将士们,都下意识的后退几步,而盖烈见状,直接拔刀出鞘道:“上,都给我上。”
众将士闻言,停下后退的步伐,转过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袍泽,咽了咽口水,有人暴喝一声,就冲了上去。
只是,此人冲的很快,死的也很快,他还未曾靠近许一凡,就被许一凡一刀削掉了脑袋,鲜血从脖颈处喷涌而出,而其前冲的身躯,在身体的惯性下又前冲了数步,才缓缓停下,倒地不起。
有了第一个人冲上去,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只是,这些人冲的越快,死的越快,而在许一凡脚下,已经倒下了不下百余具尸体,随着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冲上去的人越来越少,伴随着许一凡不断的前行,其身前的敌人都下意识的后退。
对于高武和高修,这些只是普通人的士卒,心中说不畏惧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在死了那么多人之后,许一凡连受伤都没有,他们心中岂能不恐惧。
“上,都给我上,只要杀死此人,黄金五万两,官升三级。”就在此时,盖烈再次开口道。
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听到这个赏金之后,有人再次冲了上去,而有人带头,自然就有跟随者。
“噗呲!”
又是一番厮杀之后,一直不曾受伤的许一凡,终于受伤了,一名士卒从背后袭击许一凡背上的少年,被许一凡成功躲过之后,却被另外一个士卒,从侧面偷袭,一枪插在许一凡腹部。
第七百一十五章 阳飇妖人魏常侍
蚂蚁多了尚且可以咬死大象,更何况是人了,许一凡的境界确实不低,可他进入修行界的时间并不长,再加上前段时间在血炎谷一战当中,受伤不轻,外伤虽然不多,可内伤却不少,这段时间在赶路,无法好好修养,伤势至今未愈,现如今又面对如此之多的将士围攻,受伤是很正常的事情。
原本还十分畏惧许一凡的将士,在看到许一凡受伤之后,心中的恐惧顿时减轻不少,冲杀上前的人一时之间增加了不少。
盖烈说了,只要杀死许一凡,就可以官升三级,这对于行伍中人而言,那可是难得的机会,要知道,除非在战时,武将可以凭借军功上位,在平时,武将想要晋升,难如登天,只能熬资历,很多人当了一辈子兵,入伍的时候是士卒,离开军队之后,还是士卒,这样的例子屡见不鲜。
另外,最吸引人的是那五万两黄金,若是在别的地方,别的武将这么说,他们肯定不相信,可在关城,五万两黄金虽然很多,可也不是拿不出来,有了这笔钱,可以摇身一变成为一个富家翁,只要不是败家子,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高坐马背上的盖烈,看到这一幕之后,顿时兴奋起来,大声喊道:“他受伤了,给我上!”
此时,在监牢内的盖庭鹜正坐在一张不知道从哪儿搬来的太师椅上,听到外面的动静,嘴角上扬,笑着说道:“百人敌,千人敌,万人敌,古往今来有之,你许一凡若是在巅峰时期,也是一个千人敌,假以时日,成为万人敌也不是不可能,可现如今,单凭你一人,又能杀几个呢?”
奚冠玉闻言,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此子毕竟是镇西军参将,又是不良人提司,外援应该不少。”
羊舍戦则笑着说道:“镇西军的人马早已经离开关城,留下来的将士,大多数已经是我们的人了,他们不会来驰援的,即便能,就那点儿人也不够看,无非是多一些尸体罢了。”
“那不良人呢?”奚冠玉又问道。
“他们现在很忙,忙着跟城内的那些谍子细作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呢。”
奚冠玉闻言,脸色微微一变,看向羊舍戦,诧异道:“你把那些人放出来了?”
“非常时期用非常之人,这是我们这位参将大人教给我们的,反正这些人都是要死的,与其让他们无声无息的死掉,不如让他们死的各有价值一些。”
闻听此言,奚冠玉默然,下意识的看向盖庭鹜,却发现盖庭鹜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变化,显然他是知情的。
“你就不怕事后不良人找麻烦?”奚冠玉沉吟片刻,忍不住问道。
“不良人是很可怕,可也没有传说当中那么可怕。”盖庭鹜意有所指的说道。
奚冠玉不在说什么了,而羊舍戦则开口说道:“现在唯一麻烦的,还是姜三甲那个老不死的,他若是出手,我们可就麻烦了。”
“他不会出手的。”
“嗯?”
羊舍戦略显诧异的看向盖庭鹜。
“有人去找他聊天去了,他现在忙得很,没时间管这边。”
此话一出,羊舍戦微微眯起眼睛,深深看了一眼盖庭鹜,没有说什么。
作为盖庭鹜身边的谋士,自然知道很多盖庭鹜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比如这场针对许一凡的围杀,就是他一手安排的,但是,也有他不曾知晓的事情。
按照原定计划,把之前他们挖出来的敌国谍子,全都放出来去吸引不良人,关城五千金武军,一千人用来围杀许一凡,剩下的四千人是用来阻拦姜三甲的,不过,在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盖庭鹜否决了这个提议,说姜三甲有人会搞定,他只要杀死许一凡就可以了。
这场计划周密的行动,结果只有两个,要么他们将许一凡杀死在关城,要么许一凡杀死盖庭鹜,但是,不管是哪个结果,盖庭鹜的下场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若是后者,那自然无需多说,盖庭鹜身死道消,金武军重新换血,可若是前者,杀死一个有大功劳在身的五品参将,首先会迎接炎武帝的怒火,其次会面临武将们的反扑,然后则是不良人的问责,除此之外,还要面临许一凡个人势力的反扑。
这任何一种都不是盖庭鹜能承受住的,然而,他有的选吗?
没得选,他能有今天,全靠他身后之人的悉心栽培,为了让他当上这个金武军将军,对方付出了很大的代价,现在是来收账的时候,盖庭鹜敢不还吗?
说白了,盖庭鹜就是一颗被抛出来的弃子而已,无论这次行动成功与否,他都难逃一死,既然结局已经注定了,那他还在乎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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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馆外。
在许一凡跟着盖庭鹜他们离开的时候,姜三甲并没有随同,他只是坐在马车
之上打盹,而在车厢内,此时正坐着一个人。
这是一个看不出真实年龄的男人,一头雪白的头发,说明此人的年龄已经不小了,其身穿锦衣华服,看起来像个富家翁,面部洁白无须,没有一丝皱纹,若不是眼角不明显的鱼尾纹,很难确定这是一个跟姜三甲同一时期的老人。
说这个人是个男人,其实不太准确,此人是个太监,其坐在车厢内,一股阴柔的气息就从其体内不由自主的散发出来。
此人姓魏,魏洪福,人称魏公公,前任太监大总管,从其手底下出来的太监宫女不计其数,徒子徒孙众多,只是,在炎朝皇宫内,被人熟知的只有姓洪的公公,还有少数几个姓李的公公而已,至于魏公公,听说过的人很少。
说起魏洪福,魏公公知道的人不多,可若是说起阳飇妖人魏常侍,那绝对是很多人的噩梦,尤其是武夫和修行者听到这个名字,都会咬牙切齿的骂几句。
阳飇妖人魏常侍,并不是后天阉-割之后的太监,其天生就是个太监,此人天赋极高,资质上佳,却偏偏是一个无境之人,其修行的是一套叫天残解碑手功法,据说此功法是一位一品修行者创立的,而此人恰好也是一个先天太监。
至于魏常侍是如何得到这套功法的就不得而知了,魏常侍大部分时间都不在皇城,而是游走在江湖和修行界当中,此人出手不多,可每次出手,基本都是灭门灭族的下场。
凡是落在魏常侍手中的人,下场往往极其凄惨,此人擅长抽筋扒皮,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把人皮从人身上剥离下来,而被剥皮的人却还能活着。
魏常侍最经典的一战,就是跟天残寺方丈法峙的那一战,天残寺是兰州的一座大寺,因为其靠近玉门关,信徒不少,不知为何,在三十年前,魏常侍突然找上门,把天残寺一众僧侣给屠戮殆尽,更是跟方丈法峙大战一场。
法峙当时是三品罗汉境,其防御能力极强,几乎可以说是同境无敌的存在,可是,当魏常侍找到他的时候,二人一番交手,大战一天一夜,魏常侍硬是靠着钝刀子割肉的手段,硬生生破了对方的防御,然后当着天残寺百来号僧侣的面,将法峙给活剐了。
法峙最后的下场,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形销骨立!
纯粹就是字面意思,法峙整个人最后只剩下一副骷髅架子,可他偏偏就是没死,其身躯被放置在佛像面前,熬了七天七夜,才咽下最后一口气。
除了方丈法峙之外,天残寺上至首座,下至扫地的小沙弥,无一例外,全都被魏常侍被剥成骨架,整齐排列在佛殿当中,在那场大战之后,有人曾经去过天残寺,直接被其中骇人的场景给吓疯了,由此可见,当时天残寺的现场到底有多么的恐怖。
至于魏常侍为何要如此对待法峙,又为何要如此针对天残寺,无人知晓,因为这场天残寺大战,魏常侍有了一个新的外号,阳飇妖人,因为天残寺就位于阳飇城。
除了天残寺的僧人法峙之外,魏常侍还杀了很多江湖武夫,其中就有十大宗师之一,有着丁无敌之称的丁无双,那还是五十年前的事情。
丁无双的下场比法峙好一些,没有被剥成骷髅,可也好不到哪去,丁无双不是被杀死的,而是被疼死的,其整个人的人皮都被剥下来,暴尸荒野,熬了八十多天才死去,三百多斤的人,死后体重不到五十斤,由此可见,此人临死前经历了多么大的折磨和痛苦。
只是,此人在跟法峙一战之后,就消失无踪,已经很多年不曾露面,据说,此人杀了佛门罗汉,遭到了南陀山的追杀,已经被佛门金刚诛杀,只是,这样的传言没人敢信,因为在魏常侍消失的这些年,无论是江湖当中,还是修行界当中,都有遭遇类似手法而死的人。
三十年前,正是一代剑圣姜三甲消失的时间。
对于这个不请自来的家伙,姜三甲并没有表现的如临大敌,而是像见到老朋友一般闲聊着。
“三十年了,你居然还没死。”
“你不也没死吗?”魏常侍语气阴恻恻的说道。
“这些年,你都去哪了?”
“找你。”
“找我?”
“对,这些年,我去过很多地方,可惜每次我都晚了一步,没想到,一代剑圣居然落在了不良人手中,真是让我意外。”
“找我所为何事?难不成是来杀我的?”
魏常侍闻言,却摇摇头,说道:“你我都是无境之人,我杀不死你。”
“那你还来做什么?”
“有人请我来,让我留住你。”
“请你的人,付出的代价不小吧?”姜三甲笑问道。
“确实不小,但是,值得。”
“嗯,确实值得。”
对于魏常侍的话,姜三甲没有反驳,因为他说的是事实,邀请一个能单杀三品罗汉
境修士的人,不付出点代价是不可能的,至于对方是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姜三甲没问,也无需过问。
沉吟片刻之后,姜三甲说道:“他不能死。”
“与我无关。”
说完,魏常侍又补充一句道:“我的任务只是拦住你,至于盖庭鹜能不能杀死他,他有没有其他后手,我都不去管。”
闻听此言,姜三甲点点头,咧嘴一笑道:“喝点儿?”
说着话,姜三甲把手里的酒囊递了过去,魏常侍犹豫一下,还是接了过去,仰起头,倒酒入喉,然后皱了皱眉头,说道:“这种货色的酒,你也喝得下去。”
姜三甲撇撇嘴,说道:“把你关在暗无天日的牢房之内几十年,出来之后,喝啥都是香的。”
魏常侍闻言,只是看了一眼眼前这个邋遢老头儿,眼神微动,他无法把眼前这个人跟当年那个剑圣姜三甲联系到一起。
相当年,姜三甲是何等的风流潇洒,单凭手中三尺剑,神仙见他也低眉,那些年,不知道有多少男子,将其视为心中的偶像,不知道有多少女子,心心念念不忘此人,可始终未曾有人能走进他的世界。
当年的姜三甲,他的眼中除了剑,还是剑,纯粹剑修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的,然而,现如今的他,没有了三尺剑,却多了一个形影不离的羊皮酒囊,当年那个风流倜傥的美男子,现如今也变成了一个邋遢老头儿,正是让人唏嘘不已啊。
在一番闲聊之后,二人就喝着劣酒陷入了长久沉默当中,说到底,二人并不熟悉。
魏常侍在杀死法峙之后,一直都在寻找姜三甲,想要跟其交手一番,至于缘由也很简单,剑修问剑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
没错,魏常侍也是一名剑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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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馆内。
慧缘难得的走出三楼的房间,站在阳台,举目望去,目光落在驿馆外的那辆简陋的马车之上。
法同三人分别站立在慧缘身侧,三人顺着慧缘的目光看去,只是,三个人侧重点各有不同,法同的主要目光落在魏常侍身上,释天龙的目光更多的还是放在姜三甲身上,至于清净,她的目光则看向了马车的车辕位置。
“阳飇妖人魏常侍,失踪了近三十年,我们找了他三十年,始终无法获得此人的消息,一直以为此人已经死了,没想到今日会出现在此。”法同眯着眼睛说道。
在说这话的时候,法同身上有抑制不住的杀意流露出来,而坐在马车内的魏常侍,第一时间感知到了杀机,就抬起头朝这边看了一眼,目光主要集中在依旧戴着斗笠的慧缘身上,然后就收回了目光,继续喝酒,显然没有把法同放在心上。
三十年前,魏常侍都能虐杀三品罗汉,三十年后,自然也能虐杀三品罗汉,若是行者法同出手,无非是在关城之内多一具尸体罢了。
虽然魏常侍只是看了法同一眼,就让这个达摩院的行者,如坠冰窟,全身的汗毛都倒立起来,这让法同浑身上下抑制不住的杀意,瞬间收敛,他知道,他不是魏常侍的对手。
“魏常侍出现在此,姜三甲无法离开,单凭那小子一个人,能活下来吗?”释天龙嘴角微微勾起,幸灾乐祸的说道。
“把一个正三品的武将当成弃子,也要誓杀许一凡,这幕后之人到底是有多想他死啊,他到底是谁?”清净忍不住感叹道。
“他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今天可能会死在这里了。”释天龙说道。
法同却摇摇头,说道:“不一定,此子诡计多端,心思难测,不可用常理度之,如此明显的计谋,他不可能看不出来,既然他敢出手,想必肯定有后手安排,相对于盖庭鹜几人,我对那个少年更好奇几分。”
“此人叫李一德,是言午堂学生。”释天龙说道。
清净摇摇头,说道:“看他的做派,此人应该不是言午堂学生那么简单。”
释天龙点点头,赞同了清净的说法,以他对许一凡的研究和了解,知道许一凡是什么样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他绝对不会因为一个学生而大大出手的,除非这个人不止是学生那么简单。
可若是李一德不是言午堂学生,那他又是什么身份呢?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值得许一凡以命相搏,释天龙很好奇。
在经历了血炎谷一战,还有西洲城的动-乱之后,释天龙意识到,他严重低估了这个少年,许一凡绝对没有他看到的那么简单,言午堂也没有他了解的那么简单,佛门,北蛮,南唐在西北这么多年的布局,费尽心机安插下去的探子,却在一夜之间被其连根拔起,这让释天龙很是意外。
对于这场围杀行动,释天龙几人都不看好盖庭鹜,尽管他此刻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第七百一十六章 昆仑奴
监牢之外的长街上,有一白袍少年持刀而行,白袍早已经被鲜血染红,殷红的鲜血在阳光的折射下,分外的刺眼,在其身后,铺就了一条由无数尸体堆砌的道路,在其周边还有无数跃跃欲试,却又踌躇不前的将士。
从监牢走到现在,一人独挡千骑,杀敌三百六,让这些军中悍卒再也不敢心存侥幸,杀戮依旧在持续,可敢于上前的人却少之又少,尽管那个少年,此刻依旧身负重伤,尽管此刻的他摇摇欲坠,每走一步都无比的缓慢,可他依旧在缓慢前行。
待在人群后面,高坐马背之上的盖烈,看到这一幕,眼皮子一阵的狂跳,在数次勒令进攻,上前的士卒被诛杀当场之后,他再也忍不住,策马上前,从一士卒手中夺过一把长枪,朝着许一凡就疾驰而去。
此时,许一凡正背对着盖烈,盖烈的速度很快,作为军中校尉,自然不是什么酒囊饭袋的角色,一杆长枪在其手中挥舞的虎虎生风,大有劈山裂石的气势。
然而,就在其即将靠近许一凡的时候,却见许一凡骤然转身,抬起手中的龙牙刀,刀锋劈在枪尖之上,随着一声金石碰撞声响起,枪尖直接被砸飞出去,连带着枪杆也随之弯曲。
一刀之后,盖烈的身躯被巨大的冲击力,带的一个后仰,其连忙用枪尖杵地,这才稳住身形,而许一凡不退反进,面对那直扑面门而来的巨大马蹄,许一凡弯腰弓身,右手反握龙牙刀,刀锋直指战马的马腿。
“嘶......”
战马从许一凡的身边疾驰而过,战马的身躯还在前冲,可它的四肢却留在了原地,战马口中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嘶鸣声,在前冲了十余米之后,颓然倒地。
盖烈在许一凡一刀斩断马腿之后,就直接从战马身上翻越而下,落在距离许一凡不到五米的地方,双手持枪,枪尖直指许一凡。
此时,许一凡再次背对盖烈,盖烈在落地之后,直接手持长枪,朝着许一凡背上的少年就直刺而去。
“砰!”
眼看着枪尖就要刺中少年的时候,许一凡直接原地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身,抬起右臂,横刀在胸前,枪尖刚好点在刀身之后,迸发出一连串的火花。
许一凡在斩断马腿的时候,就被战马那巨大的冲击力给震出内伤,而他来不及调息,就再次跟盖烈来了一次硬碰硬,虽然他挡下了这致命的一枪,可巨大的冲击力,还是让许一凡被长枪顶着不断的后退,一连后退数十步,才堪堪停住。
许一凡停下了脚步,盖烈手中的长枪却还在用力,韧性十足的枪身,此刻依然弯曲,二人展开了角力。
若只是一对一的比斗,二人算是旗鼓相当,可此刻,在许一凡身边的还有数百甲士,他们在看到盖烈亲自下场厮杀之后,也强忍住心中的恐惧,在许一凡和盖烈展开角力的时候,就有士卒提枪上阵,趁机偷袭许一凡。
眼看着许一凡就要被偷袭成功之际,只听到一声巨大的破空声,从远处疾驰而来,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就看到一把巨大的铁锤,从街道的尽头飞跃而来。
“轰!”
铁锤的速度极快,力道也极大,在众人刚听到破空声的时候,大铁锤就已经落在了人群当中,拥挤的人群顿时人仰马翻,有十余名甲士,被这大铁锤活活砸成肉饼,而大铁锤就落在许一凡身侧,恰好挡住准备趁机偷袭许一凡的甲士面前。
“咚!咚!咚!”
这还没完,就在大铁锤入场之际,夯实的地面传来一阵颤抖之声,诸多甲士下意识的转过头,朝身后看去,就看到一个身高两米多的巨人,正朝这边大踏步走来,说是行走,其一步跨出的距离,是常人的三步有余。
巨人很高,也很壮硕,偌大的脑袋,除了头顶留着一缕长发之外,其他地方锃光瓦亮在其额头之上,有一个烙印,上面印着一个奴字,巨人上半身赤-裸,虬实的肌肉暴露无遗,一条粗重的铁链,盘桓在其身上,巨人手腕的位置,有圆形的护腕,护腕之上有尖刺。
巨人下半身只穿着一条类似于七分裤的兽皮裤子,赤脚,脚踝的地方,也有圆形的护腕,在其身后,还斜插着两杆类似于唱剧之人作为装饰品的大旗,旗帜漆黑如墨,随着巨人的奔走,旗帜猎猎作响。
“昆仑奴!”
在巨人出场之后,不知是谁开口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围拢在许一凡身边的甲士,像是看到了什么史前怪物,潮水般朝后退去。
盖烈在看到巨人之后,目光落在巨人额头上的烙印之上,然后又落在那两杆大旗之上,脸色剧变,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转过头,看向脸色苍白,嘴角渗血的许一凡,眼神微微偏移,目光落在趴在许一凡肩膀上的少年身上,沉声道:“他不是言午堂之人。”
说完,盖烈不再多想,连忙抽枪后退,跟
许一凡拉开一段距离。
就在盖烈抽枪后退之际,昆仑奴已经冲入人群,如果说许一凡之前是一人独挡千骑的话,那么眼前的巨人,就是在一路碾压和横推,凡是挡在其面前的甲士,要么被其一拳给打死,要么被一脚踩死,其所过之处,直接在地上留下一地的尸体。
这些甲士身上所穿,能够抵挡重弩的甲胄,在其面前,就像是豆腐做的一般,简直是不堪一击,巨人一拳下去,甲胄直接凹陷下去,严重变形,尽管甲胄没有碎裂,可甲胄内的人,却已经是一滩烂泥了。
即便有甲士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对其出手,刺出枪矛,劈出刀剑,可这些武器还未曾靠近此人,就被其当成玩具一般,一把夺过,然后反手刺出,同样的兵器,因为使用的人不一样,其威力也大不相同,这些枪矛被其反手刺出之后,一枪就刺穿了三四个甲士,让他们像串糖葫芦一般串在一起。
即便有枪矛侥幸刺中此人,大部分也都刺在铁链之上,迸发从一连串的火星,根本无法伤及此人分毫,什么叫一力降十会,此人就是,典型的人肉泰坦。
盖烈在看到这一幕之后,眼皮子狂跳不已,他也很震惊,但是,在震惊之后,更多的还是疯狂,对着身边人说道:“调集大军,围剿这三人。”
“咻!”
随着其话音落下,麾下士卒就朝天射出一箭,常言道,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在箭矢疾射升空之后,分散在关城内的四千甲士,有三千人开始朝监牢这边汇集而来。
巨人在冲入人群肆意打杀一番之后,在场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真空地带,然后,他就来到许一凡身边,单膝跪下,沉声道:“昆仑奴战无双,参见小王爷!”
此话一出,现场顿时响起一阵倒抽凉气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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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馆外。
马车之上,在战无双出现的那一刻,姜三甲和魏常侍就第一时间抬起头,看向那边,魏常侍眼神微动,然后转过头,看向姜三甲,说道:“东越战奴昆仑奴。”
姜三甲点点头,没有说话。
见姜三甲点头,魏常侍一脸恍然道:“方才我就好奇,他背着的那少年是何人,值得他以命相搏,原来是越王李穗之子啊。”
说到这儿,魏常侍看着姜三甲说道:“你早就知道了?”
然而,姜三甲却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此人的身份,他是什么时候跟越王联络上的,我更是不知。”
对于姜三甲的话,魏常侍显然是不信的,但是,在看到姜三甲那恍然大悟的表情之后,也信了几分,以他对姜三甲的了解,知道姜三甲不会在这种小事儿上撒谎的。
昆仑奴,是一支特殊的种族,他们原本是太白山的土著居民,常年生活在太白山深处,据说是在武朝时期,被流放的种族,已经很多年不曾出世,直到秦朝末期,炎朝崛起的时候,炎军当中出现了一支巨人部队,个个都是力拔山河的猛将,悍不畏死,在炎朝逐鹿中原的时候,这支巨人部队立下了赫赫战功。
昆仑奴又被称之为战奴,是当之无愧的万人敌,他们天生神力,却无法修行,可单凭那一身蛮力,就不是一般人可以匹敌的存在,据说在武夫当道的时候,昆仑奴是唯一可以跟武夫正面硬刚的存在,其攻击力和防御力都极其彪悍,而这应该就是昆仑奴被流放至太白山的缘故所在。
当年,炎军是如何得到昆仑奴的,已经不得而知,但是,在当年那场逐鹿中原的大战当中,昆仑奴的战力被展现的淋漓尽致,八百昆仑奴可抵十万大军,虽然这个说法有夸大其词的成分,可剔除水分最后,昆仑奴的战力还是极强的。
不过,在乱局平复,炎朝建立之后,这支不到千人的特殊军队,直接消失在众人的视野当中,极少出现在世人面前,但是,值得一提的是,炎朝建国之后,论功行赏,分封了九大藩王。
在炎高祖去世之后,曾经出现过五子夺嫡的情况,九大藩王就四人参与夺嫡,剩余有三人选择作壁上观,另外有两大藩王站在了第二任皇帝身边。
在那场夺嫡之战结束之后,九大藩王只剩下四位藩王,剩下的五大藩王都死在了夺嫡之战当中,而幸存下来的四大藩王,分别是燕王、蜀王、汉王和越王。
在之后的时间里,藩王之位有增加,也有削减,最高的时候,藩王多达十余位,最少的也有三位,而在这些藩王当中,有一个藩王的位置,数百年都不曾改变过,那就是越王。
众所周知,炎朝的龙兴之地在东北,而越王的藩地就在东北,不过,不是在嘉州,而是在嘉州更东北方位的蓟州,而蓟州是真正的不毛之地,蓟州和嘉州之间,横亘着太白山,若不是地图上有标注的话,
很多人几乎都不知道蓟州这个地方,也不知道越王这个人。
越王是炎高祖在炎朝还未曾建立之时,就敕封的藩王,在炎朝建国之后,炎高祖更是订立规矩,越王之位世袭制,后人不可剥夺,而越王也不可离开蓟州。
在炎朝近千年的历史上,历代越王始终不曾离开蓟州,但是,整个炎朝最顶尖的一撮人,没人敢小觑越王,因为越王手中有一支强悍无比的军队,昆仑奴。
炎朝历代皇帝,最倚重的除了拱卫长安的禁军之外,也只有越王了,越王一般不会出世,可一旦越王说话,其分量之重,超乎想象,不过,不知为何,在史书上很少记载越王的事迹,导致现在世人都不曾知道在大炎,还有越王这位藩王。
驿馆内。
在战无双出现之后,释天龙的瞳孔骤然收缩起来,喃喃道:“那少年居然是越王之子,难怪他会如此。”
法同则皱眉道:“他是何时跟越王联系上的?”
释天龙摇摇头,显然他也不知晓。
沉吟片刻之后,释天龙说道:“看来我们要重新评估许一凡了。”
法同和清净闻言,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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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牢内的盖庭鹜,此时脸色阴沉的可怕,也凝重的可怕。
之前,当许一凡提到李一斗等人的时候,盖庭鹜就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在许一凡进入监牢,强势带走李一德的时候,盖庭鹜就感到很诧异,心中隐隐的感到不安,只是他始终没有想到这份不安,到底来自何处,现在他知道了。
那个被当成细作,一度被他们认为是言午堂学生,是许一凡麾下的李一德,其真实身份是越王之子李承德。
想通了这一点儿,盖庭鹜这才明白许一凡之前说的话:“他若是死了,你盖庭鹜和你背后的人,都会付出惨重代价的。”
之前,盖庭鹜以为许一凡是在吓唬他,或者说是在威胁他,现在看来,这不是恫吓和威胁,而是事实。
在炎朝官场内,站在权利金字塔顶尖的人,可以招惹燕王这类藩王,也可以跟皇帝正面硬刚,可唯独没人敢去招惹越王,这不单单是因为越王的地位崇高,手握重权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越王的传承非常重要。
在历史上,就曾出现过越王的子嗣被人暗杀,从而引发了巨大的朝廷动荡,为了找出幕后凶手,皇帝出动了刑部、大理寺、不良人、影卫和蛛网的人,协同办案,其中三大不良将就出动了两位,蛛网当中十大天干,十二地支,更是出动了半数以上。
据说,蛛网二十二死士当中,有六人世代跟随在越王身边,他们被称之为越王死士,又被称之为越王奴,要知道,蛛网二十二死士,留在历代皇帝身边的人,也不过九人而已,由此可见,历代皇帝对越王的重视程度。
盖庭鹜作为金武将军,敢跟秦之豹这位镇西将军硬碰硬,也敢公然围杀许一凡这样的有功之臣,甚至在某些时候,他都不用给燕王这样的藩王面子,因为他的靠山够大够硬,可是面对越王的时候,他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只是,现如今,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盖庭鹜已经无路可走,先不说他公然围杀许一凡,无论成败如何,事后肯定会被问责,单单只说他差点弄死李承德,就足够诛九族的了。
总而言之,盖庭鹜现在是毫无退路可言,横竖都是一死,既然如此,盖庭鹜就站起身,厉声说道:“调动城内所有大军,务必要将这三人诛杀在此。”
奚冠玉闻言,看向盖庭鹜说道:“这恐怕不妥吧,他毕竟是越王之子,现如今,昆仑奴已经出现,说明越王的东越军已经不远了,此时再出手,就是公然和越王作对,其结果是我们无法承担的。”
盖庭鹜转过头,眼神冷冽的看向奚冠玉,沉声说道:“你以为我们现在放过他们,后果就是我们能承担的起的了?”
奚冠玉闻听此言,不在多说什么。
羊舍戦此时开口道:“既然要出手,就必须斩草除根,许一凡三人不可留,西域使团也不可留。”
盖庭鹜点点头,说道:“奚冠玉,封闭关城,持我兵符,去调动河谷城的五万精兵,驰援关城。”
“得令!”
奚冠玉接过兵符,转身就走。
“羊舍先生,你亲自带领精武卫,去诛杀西域使团,还有一切闲杂人等。”
听到盖庭鹜这么说,羊舍戦的眼皮子跳动不已,看向盖庭鹜说道:“你要屠城?”
盖庭鹜没有说话,只是瞥了羊舍戦一眼,羊舍戦见状,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在二人离开之后,盖庭鹜对亲卫说道:“打开大门。”
第七百一十七章 背刺
随着昆仑奴战无双的出现,监牢外的大街上,围着许一凡的一众甲士无人敢上前半步,这种实力的碾压比任何言语更让人恐惧。
许一凡转过头,看了一眼战无双,微微松了口气,说道:“起来吧。”
战无双闻言,站起身,目光看向许一凡背上的少年问道:“小王爷......”
“死不了。”
不知为何,在听到许一凡这么说之后,战无双点点头,目光看向周围,环顾一周,问道:“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你看着办。”
战无双铜铃一般的大眼睛,瞬间眯了起来,一股滔天战意弥漫开来。
“嘎吱!”
就在战无双从地上拿起战锤的时候,紧闭的监牢大门缓缓打开,盖庭鹜走出大门,站在台阶上看向许一凡,而许一凡也转过头,看向盖庭鹜。
“啪啪啪!”
盖庭鹜出现之后,拍打着手掌,说道:“许参将果真好算计,居然能把小王爷收入麾下,安排进入关城,置他于死危险之中,以此来破局,真是下的一手好棋,盖某佩服。”
说这话的时候,盖庭鹜目光微微便宜,看向战无双,然而,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战无双面无表情,只是冷冷的看着自己,这让盖庭鹜眼睛微微眯起。
听到盖庭鹜这么说,许一凡却没有什么表情,淡淡的说道:“盖将军弄错了几件事。”
“哦?愿闻其详。”
“第一,小王爷只是小王爷,他不是我麾下之人,我跟小王爷只见过一面;第二,小王爷来关城,并不是我安排的,他是自愿前来的。”
“这么说,这一切都跟你无关咯?”盖庭鹜眯着眼睛说道。
许一凡点点头道:“既无关也有关。”
盖庭鹜深深地看了一眼许一凡,转移视线,看向战无双说道:“盖某事先并不知小王爷身份,今日是我跟许一凡的恩怨,还望阁下不要插手,小王爷你带走,待我跟许一凡的事了,盖某自然会给越王一个交代。”
战无双闻言,眯了眯眼睛,然后在盖庭鹜那期待的眼神当中,缓缓地摇摇头,沉声道:“许一凡是越王的贵客,盖将军的提议,恕在下无法答应。”
“这么说,你是打算与我为敌咯?”
战无双撇撇嘴,说道:“要战便战,何须多言。”
“好,好,好!”
盖庭鹜一连说了三个好,表情逐渐变得狰狞起来,看着许一凡和战无双说道:“既如此,那你们都留在这里好了。”
在说话间,三千金武军甲士,已经抵达下场,他们各个身披重甲,手持重器,把许一凡三人重重包围起来,只待一声令下,就会对许一凡三人展开进攻。
“动手!”
盖庭鹜不想再继续拖延下去,迟则生变,战无双既然已经出现在此,那东越军肯定也距此不远了,另外,李承德出现在此,那李承政肯定也得知消息了,如果能在这两支大军赶来之前,解决掉他们,那还一线生机。
“噗呲!”
就在这个时候,刚刚把手举起来,下达进攻命令的盖庭鹜,脸色突然变得苍白起来,他低下头,看了一眼从背后穿体而过的刀身,缓缓地转过头,看向身后,瞳孔骤然收缩起来,嘴中喃喃道:“是你。”
一个人影从盖庭鹜身后走出来,看着盖庭鹜的眼睛,缓缓道:“是我。”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才从盖庭鹜手中接过兵符的奚冠玉。
随着奚冠玉的出现,盖庭鹜的身躯剧烈的摇晃了一下,身体一个踉跄,眼看着就要摔倒,可他还是站稳了脚跟,看了看奚冠玉,又看了看一脸诧异的许一凡,似乎明白了什么,说道:“你是不良人?”
奚冠玉摇摇头,盖庭鹜瞳孔微微收缩一下,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呵呵...哈哈...原来如此!”
盖庭鹜想到了什么,也明白了什么,他看了看奚冠玉,又看了看许一凡,嘴中狂笑不止,大量的鲜血顺着其嘴角不停流淌出来,其身体也开始不断的摇晃,最终摔倒在地,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也不知道其到底是死了,还是昏迷过去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不但周围的士卒看傻眼了,许一凡也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反转。
奚冠玉在解决掉盖庭鹜之后,直接拿出兵符,厉声呵道:“兵符在此,金武军听令,回归军营。”
在兵符亮出之后,有不少甲士下意识的转身,可还有一部分士卒,则站在原地,彼此之间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该离开,还是继续留在这里,还有一部分将士,则一脸愤怒的看向奚冠玉。
盖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在看到堂叔盖庭鹜倒下之后,他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不对,一股浓郁的危机感,席卷全身,在看到奚冠玉拿出兵符之后,直接说道:“奚冠玉乃敌国细作,他杀了金武将军,诛杀此人,为将军报仇。”
“诛杀叛将!诛杀叛将!诛杀叛将!”
在盖烈话音落下之后,有不少士卒连忙附和,随之而来的就是有不少士卒,手持兵戈,朝着奚冠玉就冲杀而去,而奚冠玉显然早就有了准备,在这些隶属于盖庭鹜亲卫的冲杀过来的时候,有不少将士纷纷站在了奚冠玉身边。
一场乱战瞬间爆发。
关城内有五千精兵,除却一千负责镇守东西两门的将士之外,出现在此地的有四千人,除了被许一凡杀死的数百人之外,现场还剩下三千余人,而这三千余人此刻分成了三个阵营。
一部分人站在了奚冠玉那边,一部分人选择站在了盖烈这边,至于其他人则选择作壁上观,两不相帮,站在奚冠玉那边的有六百人左右,而站在盖烈的这边的有近一千人,单单就人数而言,盖烈还是占据上风的。
奚冠玉作为金武军的副将,这些年跟着盖庭鹜身边,在军中的威望很高,愿意追随的他的人自然不少,而盖烈虽然进入金武军的时间比较晚,可他是盖庭鹜的嫡系,在盖庭鹜生死不明的情况下,这些率属于盖庭鹜的亲卫军,自然选择站在盖烈这边。
乱战爆发,许一凡背着李承德站在原地,战无双手持大铁锤警惕的护卫在其周边,而双方厮杀在一起的将士,都有意无意的避开他们三人。
原本就已经足够混乱的现场,此刻彻底的混乱起来。
在这期间,金武军三大校尉之一的申屠玮,选择站在了盖烈这边,虽然奚冠玉有所准备,可是,面对根深蒂固的盖家一系的人马,应对起来还是有些勉强。
看到这一幕的战无双,转过头,看向许一凡问道:“公子,我们该如何?”
许一凡没有去看战无双,而是看着正在厮杀的双方,背着李承德缓缓退到一边,然后缓缓说道:“看看再说。”
乱战已起,身处在现场的所有人,都不可能独善其身,很多不愿意参与这件事的将士,在双方将士的厮杀当中,也被殃及其中,不想参战也得参战,不过,他们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奚冠玉此时出手,让许一凡倍感意外,奚冠玉和盖庭鹜关系匪浅,整个金武军被这二人牢牢把持着,外人很难渗透其中。
单单就治军这方面,盖庭鹜还是有他的独到之处,别看盖庭鹜口碑不好,可是愿意为其卖命的人很多,看看现场的情况就可以看出一二,盖庭鹜倒下了,没有人主持大局,在盖烈一声令下,就有无数人愿意冲锋,这可不单单是靠钱财和一些小恩小惠就可以做到的。
奚冠玉肯定不是不良人的人,这一点儿许一凡无比确信,虽然不良人在炎朝的身份很特殊,权利很大,可有几条铁律,是绝对不能越界的。
第一,全国的书院,不良人不得踏足其中;
第二,军中可以有不良人,但是,不良人不得担任校尉以上职位,在作战期间,不良人最大的职责是协助武将,而不是掣肘武将,即便军中武将有叛逆之心,谋逆之举,不良人也只能汇报,不得轻易斩杀,总而言之,军队当中允许不良人的存在,却不允许不良人过多的插手军中事务。
这一点儿,之前在西征军当中就体现的淋漓尽致,库吉作为不良人十大校尉之一,在西征军西征期间,他更多的还是负责刺探情报,对于行军作战他几乎从来没有发表过自己的意见。
第三,三品以上的官员,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不良人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下,都不能私自下狱诛杀,毕竟,任何权力机构的权利,都有一个天花板,如果不加以掣肘,是很危险的。
既然奚冠玉不是不良人,那他又是什么人,为何会选择在此刻出手呢?
不过,不管奚冠玉到底是什么人,他选择此刻出手,确实帮许一凡解除了危机,只是,这样一来,关城内的局势就变得更加错综复杂起来。
乱战发生的快,平息的也很快,在申屠玮站在盖烈这边之后,奚冠玉处于下风,跟随在其身边的很多人,都被诛杀当场,但盖烈这边也好不到哪去。
在奚冠玉彻底处于下风,眼看就要团灭的时候,申屠玮却临阵倒戈,他亲自带人,直接朝盖烈发起了进攻,没有丝毫防备的盖烈,在跟其交手几个回合之后,就被乱刀砍死,而护卫在其身边的亲卫,也很快被屠戮殆尽。
如此一来,盖庭鹜一派的人马,在这场乱战当中,几乎是被屠戮殆尽,而处于下风的奚冠玉,乘势而起,很快就掌控了大局,而那些之前还处于观望和自保的将士,在看到胜负已分之后,纷纷倒向了奚冠玉,就这样,奚冠玉取代了盖庭鹜,掌控了关城的金武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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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牢外的那场内讧,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魏常侍在看到奚冠玉出手之后,也愣了一下,随即看向姜三甲,问道:“这是他的安排?”
姜三甲摇摇头,说道:“是那个人的安排。”
魏常侍闻言,点点头,说道
:“看来,他是准备好了,想要动手了。”
说完这句话,魏常侍就站起身,离开马车,准备离开此地,他的任务是拦住姜三甲,不让他前去驰援许一凡,而现在的局势已经发生改变,他拦不拦姜三甲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因为许一凡死不了,既如此,他也该走了。
“就这么走了?”就在此时,姜三甲突然开口说道。
魏常侍闻言,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向姜三甲,眯起眼睛,问道:“你想如何?难不成还想留下我?”
姜三甲却摇摇头,说道:“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既然来了,总该留下点儿什么东西吧,比如天残解碑手。”
魏常侍细眯着眼睛,深深地看了一眼姜三甲,沉吟片刻之后,摇摇头说道:“天残解碑手不适合他,多年前,我得到了一本拳谱,我觉得不错,应该很适合他。”
说完,魏常侍就朝姜三甲丢来一个匣子,姜三甲接过之后,打开匣子,看到了一本很有历史年头的书籍,书籍之上豁然写着《搬山》二字。
“丁无双的成名绝技。”
姜三甲点点头,说道:“确实很适合他。”
魏常侍转身离开,一边走,一边说道:“待到事情了结,我会问剑于你,希望你不要再躲避了。”
“当然!”
魏常侍走了,就像他来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
身处驿馆内的释天龙和法同,在看到这一幕之后,法同开口道:“要不要出手留下此人。”
说这话的时候,法同看向慧缘,以他的战力,自然无法留下魏常侍,可若是慧缘出手,再加上他们三人从旁协助,留下此人应该不难。
释天龙闻言,也跃跃欲试,只是,慧缘却摇摇头,说道:“他在等我出手。”
“那......”
法同看向慧缘,而慧缘摇摇头,说道:“想要杀死无境之人很难,魏常侍此次出现在此,其目的不是为了姜三甲,而是冲着我们来的。”
此话一出,法同心里一惊,想到了什么,喃喃道:“那人好大的手笔啊。”
“那人的野心很大,既然魏常侍已经出世,那就说明,他已经准备好了,看来此次入京,很多事情还有待商榷啊。”
说完,慧缘就转身离去,只留下法同三人。
释天龙举目看向监牢那边,眯起眼睛,说道:“盖庭鹜被其身后之人,辛辛苦苦培养了这么多年,做了诸多谋划,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为他人做了嫁衣,那人的手腕一如既往啊。”
法同闻言,点点头,说道:“沉睡的老虎苏醒了,是该进食了。”
“他知道吗?”清净问道。
释天龙自然知道清净问的他是谁,除了许一凡还能是谁,他想了想,摇摇头,说道:“应该不知,不然他也不会让赵娣去联络东越军前来协助。”
“被人当做棋子的感觉不好受吧。”
“你我身处这个世道,何尝不是棋子呢。”释天龙幽幽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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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冠玉在掌控大局之后,径直走到许一凡身边,抱拳道:“让小王爷和参将大人受惊了。”
看着眼前这个俊美的男人,许一凡心中五味杂陈,在方才那场动-乱当中,许一凡已经慢慢回过味来了,他又被人利用了。
奚冠玉是什么身份已经不重要了,从他方才的安排和布局来看,此人早就想对盖庭鹜取而代之了,只是时机不成熟,而许一凡的到来,盖庭鹜和其背后的人,针对许一凡的这一场围杀,恰好给奚冠玉带来了绝佳的机会。
准确来说,是李承德的身份曝光,还有昆仑奴战无双的出现,让奚冠玉不得不提前动手。
“奚将军可否给我安排一个住处?”许一凡直接了当的说道。
“这是当然,直接去往将军府如何?”
许一凡微微皱了皱眉头,奚冠玉见状,连忙说道:“放心,将军府那边已经处理完毕,若许参将不放心的话,可以去驿馆亦可以。”
闻听此言,许一凡沉吟片刻,转过头,看了一眼至今还昏迷不醒的李承德,说道:“去将军府吧,小王爷需要尽快医治。”
奚冠玉点点头,说道:“理当如此。”
说完,他朝着申屠玮喊道:“申屠,带许参将和小王爷去将军府休息。”
“得令!”
申屠玮快步走了过来,在应承一声之后,就看向许一凡,抱拳道:“请!”
就这样,子啊申屠玮和一群护卫的簇拥下,许一凡一行三人径直去往了将军府,在去往将军府的路上,许一凡看到的除了尸体还是尸体,显然,除了方才监牢外长街上的厮杀之外,在其他地方也展开了激烈的厮杀,这让许一凡的心情愈发的沉重起来。
第七百一十八章 低估,高估
一场精心谋划的围杀,伴随着一场金武军内部权利的更迭而宣告失败。
在奚冠玉选择背刺盖庭鹜的时候,一场蓄谋已久的行动悄无声息的展开,除了当时在监牢现场盖庭鹜一系的嫡系之外,其他地方率属于盖庭鹜的人马,都遭遇了清洗,其中最血腥的无疑就是将军府。
将军府很大,建造的极其富丽堂皇,门口两个大石狮子,就比一般豪门大户的石狮子要高大许多,将军府的人很多,不说那些被盖庭鹜从各地掳掠而来的女子,单单就各种下人和家臣就有数百人,而这些人,大部分都在那场清洗行动当中被屠戮殆尽。
虽然将军府的人马被屠戮大半,可在许一凡他们进入将军府的时候,将军府并不显得萧瑟,反而异常的热闹,有不少下人正在忙着打扫现场,收拾残局,清洗地面的血迹。
许一凡拒绝了申屠玮带他们去金雀楼的提议,只是要了一个大型的客房,把李承德带入房间,放置在床上之后,许一凡第一时间就给李承德检查伤势。
李承德模样看起来异常的狼狈,外伤内伤都不少,不过,性命没有什么大碍,尤其是在战无双从怀里掏出一个精美瓷瓶,从里面倒出一颗一看就不是凡品的丹药,放入李承德嘴中之后,李承德的情况好转很多。
申屠玮在把许一凡他们带到房间之后,第一时间就召集了大量的郎中,前来给李承德诊治,更是从将军府的库房当中搬来了大量珍贵药材。
这些郎中之前都是盖庭鹜豢养在将军府的门客,在文治武功方面,他们自然是不行,可是在治病救人这方面,他们绝对是行家,现如今,盖庭鹜已经倒台了,他们自然需要改换门庭,至于说死忠报复之类的举动,还是想都不要想,今天死的人可不少了。
有了这些人在,许一凡就没有留在原地,只是让战无双留下陪护,而许一凡则去了另外一个房间休息。
当许一凡进入房间的时候,姜三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过来了,看到脸色不太好,身体虚弱的许一凡,咧嘴一笑道:“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许一凡没好气的说道。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当他坐下的时候,还是疼的龇牙咧嘴,方才那一战当中,许一凡其实受伤不轻,面对上千甲士的围攻,不可能做到毫发无伤,更何况,他当时还要护住李承德。
虽说修士到了一定境界之后,世俗的武力很难对他们造成伤害,可那只是针对上三境的修士而言,在没有成为修士之前,许一凡就曾经想过,既然武夫和修士这么厉害,为何很少在战场上,看到这些人独挡大军的场面呢,难道是惜命?
后来许一凡才知道,不管境界多高,修为多好的修士,一旦置身战场,就是四面皆敌的情况,面对那宛如潮水一般的甲士,很难做到全身而退。
今日这场大战,许一凡切身体会到这种四面皆敌的情况,这让他对修士和军队的战力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坐下之后,许一凡脱掉衣裳,这才发现,许一凡除了后背和那张脸之外,全身上下,伤口多大十余次,不过,大部分伤口都不深,也不致命,这主要得益于许一凡这段时间对体魄的打熬。
对于时常受伤的许一凡而言,处理这些伤口并不是什么大事儿,无需姜三甲协助,他自己就给处理好了。
待到伤口处理的差不多之后,姜三甲就把酒囊丢过来,许一凡也没有客气,接过酒囊,仰起头就喝了一大口,一股辛辣之气直通肺腑,让许一凡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小子,差点儿阴沟里翻船了吧。”看到一脸狼狈的许一凡,姜三甲幸灾乐祸的说道。
许一凡抬起头,翻了个白眼,没有说什么,只是狠狠地灌了一口酒,这次确实是差点儿阴沟里翻船了。
“虽说你这次救了李承德,可越王会不会领情,那可不一定呢,李承德若是没事儿,一切还好说,若他出现任何意外,你小子就等着哭吧,你说你坑谁不好,非要把越王拉下水,现在李承德那副模样,我看你到时候怎么跟越王交代。”姜三甲继续伤口撒盐道。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啊,原本以为盖庭鹜不会是那种目光短浅的人,没想到这家伙软硬不吃,如果不是奚冠玉出手的话,这次真的就栽在这儿了。”许一凡心有余悸的说道。
“前段时间,才跟你说过,不要小看天下人,你就是不听,你以为这个世界上,除了你就没有聪明人了,没有人比你更懂得人心了,现在好了吧,吃到苦头了吧?”
面对姜三甲的冷嘲热讽,许一凡唯有苦笑和喝酒,这次他确实是大意了,准确来说,他小觑了盖庭鹜的狠辣程度,以及他背后之人想要铲除自己的决心。
在西征军跟西域联军的决战结束之后,许一凡就想能不能在自己尚未入京之前,把盖庭鹜这个毒
瘤给铲除了,有了这个想法,他就开始布局和行动起来。
根据许一凡掌握的情报,知道盖庭鹜的来头不小,势力很大,单纯依靠他个人很难扳倒此人,当时,许一凡最先想到的就是殷元魁和秦之豹这两人,只是,想要让他们协助自己,难度很大。
首先,殷元魁作为镇海大将军,又是西北大元帅,其地位之高,权利之重,是超乎想象的,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朝廷的监视之下,但凡有点儿风吹草动,朝廷那边就会得到汇报,想要殷元魁出手很难。
其次,许一凡虽然在西征军当中表现的异常亮眼,跟殷元魁的关系也相处的不错,可许一凡和殷元魁的身份还是相差很大,许一凡在西征军做事儿能够肆无忌惮,主要原因是许一凡做的那些事儿,都是有利于西征军,不会带来什么负面影响,所以殷元魁愿意放权给许一凡,可是,在战事结束之后,殷元魁放出去的权利就会收回来,也必须收回来,二人再次恢复到之前上下级的关系。
另外,许一凡崛起于海洲,而殷元魁又是镇海大将军,二人算是半个老乡,在海洲还未收复之前,许一凡若是跟殷元魁走的太近,肯定会被人猜忌的,若是其他人猜忌还无所谓,可一旦皇帝有了猜忌之心,那无论是对殷元魁,还是对许一凡而言,都不是啥好事儿。
至于说秦之豹,也是差不多的道理,其实,相对于殷元魁和许一凡之间的关系,秦之豹和许一凡之间是有利益冲突的,在西征军当中的时候,许一凡做的事情太多了,他在军中的威望太高了,虽然没有遮挡住殷元魁,可掩盖住了秦之豹。
秦之豹作为镇西军的将军,是真正的掌权人,是绝对不允许有人在威望上超过自己的,即便秦之豹不这么想,可其身边的人也会这么想,最重要的是,秦之豹才上位,虽然他是子承父业,又在西征当中立下功劳,证明了自己,可镇西军重建,秦之豹必须要做到说一不二,无人能够撼动他的位置,而许一凡就是那个能撼动他位置的人。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在战事结束之后,许一凡离开西征军是必然的结果,而在此期间,很多人都盯着许一凡和秦之豹,相对于许一凡,秦之豹现在是一点儿差错都不能出,一旦他犯错了,那他镇西将军的位置,都可能坐不稳,而这是秦之豹绝对不允许的事情。
许一凡想要铲除盖庭鹜,秦之豹何尝不想呢,毕竟,他父亲秦嘉涆西征兵败,盖庭鹜有着很大的责任,但是,他现如今的地位和身份,就已经决定,他不可能像许一凡那么随心所欲,当许一凡准备行动的时候,秦之豹别说帮忙了,他连知道都不想知道,即便知道了,也权当不知道。
如此一来,许一凡想要铲除盖庭鹜,就必须依靠其他人。
在诸多势力当中,许一凡能借助的力量并不多,而且能够跟盖庭鹜背后之人掰手腕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而在这其中,越王就是最好的选择。
李承德此次离开蓟州,来到关城,当然不是什么无心之举,而是许一凡特意安排和谋划的,就是想要盖庭鹜跟李承德发生矛盾,矛盾越大越好,只有这样,许一凡才能做他想做的事情,只是,他没有想到,盖庭鹜的手段会那么的粗暴。
为了这个计划,李承德差点死在关城不说,许一凡这边也损失惨重,尤其是李一斗在内的数十名言午堂的学生的死亡,让许一凡遭受重创,可即便如此,许一凡还差一点儿翻船了。
如果李承德死在了关城,盖庭鹜和他背后的人肯定会面对越王的怒火,而许一凡这个谋划者也逃不了干系,到时候,许一凡不但要面对盖庭鹜和其背后之人,更加猛烈的打击,还要面对越王的怒火,如此一来,即便许一凡不死在关城,其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许一凡低估了盖庭鹜及其背后之人对自己的重视程度,他也高估了自己,而这样做的代价就是,许一凡不但使得言午堂墨刀营的学生损失惨重,他跟李承德的关系也可能出现破裂。
自己这点儿小计谋,放在外人眼中,可能还不错,可是,落在越王这些老狐狸眼中,简直就是破绽百出。
在这场对战盖庭鹜的战斗当中,除了真刀真枪的厮杀之外,还有很多事情是许一凡不曾预料到的,或者说是超出他预料的。
第一,在许一凡的计划当中,他应该提前三天赶到关城,那时候恰好是李一斗‘暴露’的第二天,以许一凡对盖庭鹜的了解,只要知道李一斗是自己的学生,他肯定会对李一斗和其他人施加酷刑的,而许一凡只要在其用刑之后,第一时间赶到,许一凡就掌握的主动权,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导致许一凡晚来了三天,而这也导致李一斗身陨,李承德差点身死。
第二,许一凡低估了盖庭鹜背后之人的老辣,或者说他过分依赖姜三甲,在魏常侍出现,牵制住许一凡之后,再加上不良人也被牵制
住之后,许一凡居然陷入到了无人可用,孤军作战的地步。
第三,他小觑了盖庭鹜本人的狠辣程度,他原本以为以自己现在的身份,盖庭鹜会有所顾忌才对,至少也会因为西域使团在这里,有所收敛才对,可盖庭鹜没有。
看似三个不起眼的小细节,却让许一凡损失惨重,这次行动,虽然把盖庭鹜扳倒了,给了其幕后之人重重一击,可许一凡也没讨到什么便宜,甚至说许一凡这次行动完全是得不偿失,亏本亏到姥姥家去了。
盖庭鹜在选择出手的时候,就已经意味着他被幕后之人抛弃了,一个弃子却换掉了许一凡手中不少底牌,怎么看都是赚的。
经历了这次事情,让许一凡对那个始终在针对自己的人的势力,有了更深的了解,一个能把正三品的武将当成棋子,随意摆弄,说抛弃就抛弃的人,其权利之大,地位之高,超乎想象;一个能请动失踪多年,在天下凶名远播的阳飇妖人魏常侍的人,他的人脉关系该有何等的庞大。
更重要的是,盖庭鹜在知晓了李承德的身份,谈判协商无果之后,他居然敢下令诛杀他们,难道盖庭鹜不知道杀死越王之子,会引来怎么样的地震吗?
他肯定知道,不但知道,想必其在下达命令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换句话说,盖庭鹜背后的人,其实力应该跟越王不相上下,或者说,这个人是可以跟越王掰手腕的。
只是,许一凡想不通的是,这样一个大佬级别的存在,为何要处处针对自己呢,对方为何非要置自己于死地呢?
不过,经过这件事,许一凡已经对这个幕后之人的身份有了一个猜测,放眼整个大炎王朝,能做到这个地步的人,拢共不到五个人,而这五个人,全都是站在大炎王朝权利金字塔最顶尖的人,有这样的人跟自己为敌,想象就觉得压力山大。
另外,奚冠玉的身份也很神秘,一个敢当中背刺上级,并且能够在极短时间内掌控金武军的人,如果说他没有一定的实力和背景,打死许一凡都不相信。
尽管奚冠玉出手的时机,是在万分危急的情况下,看似是迫不得而为之的举动,可不管什么缘由,以下犯上本身就是官场大忌,更何况,盖庭鹜还是一个炎武帝亲自敕封的正三品武将,表面上盖庭鹜是炎武帝的人,而杀死皇帝的人,若没有一定的依仗,是不可能做到的。
关城这场风波,疑点太多,后手太多,让许一凡心力交瘁,加上受了伤,在思索良久之后,终于抵挡不住困意,靠在椅子上沉沉睡去。
姜三甲看到这一幕,摇摇头,叹息一声,起身离开了房间。
姜三甲敢走出房间,就发现战无双从李承德的房间走出来,二人四目相对,战无双径直朝姜三甲走了过来。
走近之后,战无双抱拳道:“见过姜先生。”
姜三甲没有像以前那样大咧咧的坦然受之,而是抱拳还礼,然后问道:“小王爷的伤势如何了?”
战无双深深地看了一眼姜三甲,说道:“伤势很多,也很重,不过,性命无忧,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小王爷受苦了。”姜三甲真诚道。
战无双没有说什么,而是转过头看了一眼许一凡所在的房间。
“他受伤不轻,已经睡了。”姜三甲见状,开口解释道。
“这件事,世子殿下已然知晓,他很不满。”
姜三甲点点头,说道:“情理之中的事情,我会给世子殿下一个交代的。”
然而,战无双却摇摇头,说道:“临行前,世子殿下说了,这件事因许一凡而起,也应该由他来给一个交代,他也只要许一凡的交代。”
闻听此言,姜三甲想了想,点点头,说道:“理当如此。”
在沉默一阵之后,姜三甲问道:“越王可还安好。”
“王爷一切安好,有劳姜先生挂念了。”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姜三甲又开口问道:“她还好吗?”
“先生一切都好,这次小王爷能离开蓟州,是先生点头之后,王爷才答应的。”
“难为她了。”姜三甲叹息道。
战无双对此没有说什么,而是看着姜三甲,说道:“先生让我问你,他真的死了?”
姜三甲闻言默然,转过头,看了一眼战无双,然后看向逐渐暗淡下来的天色,眯起眼睛,喃喃道:“他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死对他而言是一种解脱,我倒是希望他死了。”
听到这了的战无双,微微眯了眯眼睛,深深地看了一眼姜三甲,说道:“我会把原话告诉先生的。”
“有劳了。”
战无双点点头,转身大步离开,而姜三甲却始终仰着头,看着天空,其眼神迷离而怅然!
第七百一十九章 闲叙
成王败寇,胜负已分,权利更迭交替的还算顺遂,奚冠玉这个在金武军当中,有口皆碑的谦谦君子,在当众背刺之后,就展开了一系列行动。
清洗一波,打压一波,拉拢一波,把金武军一分为三,分而食之,在不到三天的时间里,就彻底掌控了整个金武军。
盖庭鹜在金武军的嫡系,以盖烈为首的一部分将领和士卒,几乎在一夜之间被屠戮殆尽,盖庭鹜用了十几年时间苦心经营的势力,在极短的时间内土崩瓦解,而奚冠玉在掌控关城大权之后,一道从京城而来的圣旨,接憧而至。
圣旨的内容非常简单明了,就是任命奚冠玉为金武将军,擢升申屠玮为副将,同时,又从有几个从京城而来的官员,分别任职为副将,监军和校尉。
另外就是把盖庭鹜押解进京,接受审判。
是的,没错,盖庭鹜并没有死,奚冠玉那一刀只是重创了盖庭鹜,虽然伤势很重,却也只是让其失去了战斗力,陷入昏迷当中而已。
在关城内乱爆发之后的几天时间里,关城陷入到前所未有的戒严当中,随处可见全副武装的甲士行走,这封圣旨到来的时机,恰到好处,显然是早有准。
这段时间,许一凡只跟奚冠玉见了一面,简单的聊了几句,奚冠玉就开始不停的忙碌着,二人的关系不远不近,既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而许一凡再次清闲下来,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李承德房间里。
金武军盖庭鹜的嫡系被铲除的七七八八,但是,有一支特殊的军队消失无踪了,正是由羊舍戦一手捣鼓出来,由其统领的精武卫在金武军内战的时候,第一时间离开了关城,去向不明。
羊舍戦在事情没有发生之前,就嗅到了危机,第一时间选择了逃离这里,老狐狸不愧是老狐狸。
说起精武卫,可能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当年许淳麾下第一战团侠义军,就是根据精武卫延伸出来的,而精武卫又是根据不良人的体制而延伸出来的。
侠义军的将士,大部分都是江湖人士,以武夫和修士为主,其中也有不少由军队培养出来的武夫和修士,其战力极强,但是,精武卫则不同,精武卫的将士跟现如今镇西军的炮灰营将士差不多,都是一些犯人组成的。
炎朝以武立国,以儒治国,律法严明,对于以武犯禁,以文乱法的人,除了简单粗暴的斩首示众之外,其中最常见的刑罚,就是流放和充军。
在秦炎两朝未曾立国之前,王朝对待犯人,流放的地方一般有三个,一个是南夷,一个是东南海,还有一个就是玉门关以。
南夷不必多说,蛮瘴之地,中原人进入其中,能不能走到南夷还不好说,即便活着抵达了南夷,也会因为不适应南夷的环境气候,从而死在那边。
东南海,其实就是现如今的海洲至福州一带,在很早之前,海洲到福州一带,也属于荒蛮之地,人口稀缺,土地贫瘠,只能靠海吃饭,而那个时候,大海还被妖兽占据,各种天灾人祸层出不穷,想要生存下去,极其困难,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流放的诸多囚徒到东南海一带之后,他们跟当地的居民结合,经过无数代的开垦和发展,才逐渐改变了东南海一带的情况,可以这么说,东海城一带的居民,大部分都是当年的流徒之后。
玉门关自然不用说,作为中原西北地带的重要门户,每年需要大量的银钱和劳力进行修建,在很多很多年以前,玉门关只是一道天堑,并没有现如今这么多人类建筑和城镇,包括现如今的西北三洲地带,都是由无数流徒建造开垦出来的。
在秦朝立国之后,东南海一带的发展,已经有很大的规模了,在秦朝之前,朝廷就不在把囚徒流放到这边,至于南夷,虽然也有囚徒流放,但是更多的还是充军为主,而其他的囚徒,大部分都被流放到玉门关以外,负责修建各种军事要塞。
精武卫的将士,大部分都是从这些流徒当中选拔出来的,他们主要以武夫和修行者为主,而他们的作用,就相当于各大戍边军队当中的蚁军,甚至是连蚁军都不如,每逢大战的时候,冲在最前面的就是这群人,然后才是蚁军,再之后才是正规部队。
精武卫成员的构成十分的复杂,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但是无一例外,他们都曾犯过王法,被朝廷流放,而这些人是连不良人都不愿意收留的垃圾货色,可这些人在进入精武卫之后,在军中做着最阴暗,最腌臜的事情。
人人都说军队是刽子手,可是在军中,除了正规军上阵厮杀之外,其实还有一些事情是上不了台面的,比如在军队钱粮匮乏的时候,他们就成为了土匪、流寇,杀人越货,洗劫城镇,掠夺财宝,用来充当军饷,再比如盗掘陵墓,收敛钱财,还比如在需要军功的时候,杀良冒功,残害边关百姓等等,这些腌臜事儿都是由他们来做。
虽然说这种白天为
兵,晚上为匪,杀人越货,盗掘陵墓,杀良冒功的做法,在朝中是明令禁止的,可是,利益动人心,尤其是在军队需要钱财和军功的时候,还是有不少武将铤而走险选择这么做。
当然,精武卫不单单只有金武军当中存在,其实在四大戍边军队当中都有,比如镇北军的割草人,镇西军的打柴人,镇南军的背尸人,都是由这些流徒组成,做着最下等,最阴暗,最腌臜的事儿。
人们都说不良人是不良烂脊,无法无天的存在,可事实上,不良人虽然成员也很复杂,可在不良人内部有着一套比律法还要严苛的规矩,每一个不良人都被这套规矩牢牢地束缚着,不良人在外面行事再如何的嚣张跋扈,百无禁忌,可细数不良人做的很多事情,分寸都掌握的极好,不会给外人留下致命的话柄,然而,像精武卫这样的人,他们眼中可没有什么规矩可言,其行事作风跟魔修很像,却又不是魔修。
也因为这个原因,断龙阁的人有不少人就隐藏在精武卫这种队伍当中,而断龙阁之所以能够在整个天下都有自己的势力,而且话语权极重,不是没有缘由的。
金武军的精武卫创建的时间不算长,却也不算短,其成员到底有多少,其实力到底有多强,奚冠玉可能都不太清楚,因此在得知羊舍戦带着精武卫逃离关城之后,奚冠玉第一时间下达了追杀令。
只是,奚冠玉才掌控金武军不久,想要在短时间内组织起成规模的人手,去追杀围剿精武卫,显然不太现实,别的不说,就说羊舍戦这个人。
羊舍戦出身地肺山,又霍霍了天蚕帮,因他而死的人数不胜数,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寝其皮,啖其肉,可他至今还活的好好,若是没有几项保命的本领,估计坟头的草都几丈高了,奚冠玉没能第一时间留下此人,日后想要找到此人,可能就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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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
金雀楼上,许一凡和奚冠玉相对而坐,在二人中间放置着一个茶几,有侍女在一旁煮茶,除此之外,现场再无他人。
许一凡看着侍女那娴熟的煮茶手艺,眼睛微微眯起,他已经很久没有静下心来煮茶了,好像从他离开东海城,再次回到东海城之后,就再也没有亲自煮过茶了。
侍女在煮完茶之后,被二人分别倒上一杯茶,然后站起身,轻施一礼,就转身离去,整个金雀楼就剩下许一凡和奚冠玉两个人了。
“尝尝,这是玉门关这边的关山茶,虽然比不上中原的各大茗茶,可也别有一番滋味。”奚冠玉率先说道。
许一凡端起茶杯,看了一眼,茶水暗黄,茶香四溢,端起茶杯,靠近嘴边,抿了一口,茶水很苦,很涩,让人下意识的紧蹙眉头,有种难以下咽的感觉,另外,茶水微咸,是放了盐在里面,在吞咽茶水入腹之后,一种单单的甘甜逐渐在口腔内弥漫开来,给人一种苦尽甘来的感觉。
对于这关山茶,许一凡是浅尝辄止,显然,他的心思不在这茶水之上,相对于手中的关山茶,许一凡对盖庭鹜和羊舍戦及其麾下的精武卫更感兴趣,于是,许一凡在放下抿了一口茶之后,放下茶杯,开门见山的说道:“我想见一见盖庭鹜。”
奚冠玉端着茶杯,小口小口的呷着茶水,其样子做派跟读书人别无二致,说实话,奚冠玉人长得帅气,皮囊极好,初见此人的时候,很难把他跟一个杀人如麻的武将联系到一起,此人脸上总是挂着笑容,笑容和煦,给人一种如沫春风的感觉,这种笑不是皮笑肉不笑的假笑,而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的出来的诚挚笑容,这样的男人,不管是在女子面前,还是在男子面前,都让人心生亲切之感。
这几天,许一凡虽然在养伤,可对奚冠玉在关城内所做的一切,都看的一清二楚,真可谓是胸有丘壑,眼存山河,其说话做事井井有条,即便是面对宛如一团乱麻的金武军,他也能在第一时间抽丝剥茧,迅速找到源头,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从其行事作风来看,当得起儒将这个称呼,这让许一凡很意外,也很惊奇。
以前,说起金武军,所有人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那个贪财又好色的盖庭鹜,而很少有人注意到此人,即便注意到了,也只是夸赞一句此人皮囊甚好,可惜跟错人了。
可现在,盖庭鹜一倒,奚冠玉雷霆手段层出不穷,让人应接不暇,让人见识到了此人极强的军事才能,这样的人才居然没埋藏了十余年,真是让人唏嘘,也让人对其身后之人很是佩服。
面对许一凡提出的这个要求,奚冠玉没有感到任何的惊讶和意外,他端着茶杯,抬起头,看向许一凡,未语先笑,缓缓摇头道:“许参将的职责是护送使团入京,至于盖庭鹜,还是不要见了。”
“盖庭鹜如此精心布局,意在围杀我,我想见一见他,问一些事情,
难道也不行吗?”许一凡看着奚冠玉的眼睛问道。
奚冠玉依旧是那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再次摇摇头,说道:“不行,这不是我的意思,是上面的意思,许参将就不要为难我了。”
许一凡微微眯起眼睛,然后说道:“若是小王爷要见此人呢?”
奚冠玉却笑了笑,说道:“许参将,这里没有外人,就你我二人,有些话无需说的太明,若真的是小王爷要见此人,我自然无权阻拦,可小王爷不会如此做的,他不会让我为难,也不会让世子殿下为难,更不会让越王为难。”
许一凡闻言默然。
见许一凡不说话,奚冠玉主动说道:“即便许参将见到了盖庭鹜,也问不出什么的。”
“哦?是吗?”
许一凡看了一眼奚冠玉,重新端起茶杯,品茗着茶水。
“我知道许参将在审讯犯人这方面,有极高的造诣,再如何铁骨铮铮的汉子,都能让其开口,可盖庭鹜不会,至于缘由,我想许参将心中明白,另外......”
说到这儿,奚冠玉抿了一口茶,继续说道:“盖庭鹜已经无法说话了,在他醒来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咬断了舌头和手指,现在的他,虽然还活着,可跟死没有什么区别。”
听到这个结果,许一凡微微一愣,随即释然,只是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奚冠玉,没有再说什么。
盖庭鹜没死显然是奚冠玉刻意为之,而他在醒来之后,有能力咬断手指和舌头,那为何不自-杀呢?到底是盖庭鹜不敢死,还是不想死,亦或者是有人不让他死,那就不得而知了,总而言之,盖庭鹜不会开口说话,也无法开口说话,有人需要他活着,那他就不可能死。
在一阵沉默之后,许一凡转移话题问道:“金武军现如今如何了?”
“沉疴已久,需要好好的扫一扫,想要金武军恢复以往战力,还需要一段时日。”
许一凡闻言,点点头,对于这种情况,他并不感到意外,虽然这次奚冠玉雷霆出手,掌控了全局,也诛杀了不少盖庭鹜的嫡系,可盖庭鹜把控金武军十余年,军中的很多将士,都跟其有着很深的牵扯,面对如此庞大的人群,不可能一棒子都打死,暂时只能采取分而治之的手段,等到奚冠玉彻底站稳脚跟,再慢慢收拾过去,大换血是肯定的,只是,这需要一个过程,需要时间,短时间不可能完成。
“听闻许参将在治军方面,很是了得,金武军现在这种局势,许参将可有什么良策?”奚冠玉放下茶杯,提壶倒茶,开口问道。
许一凡则摇摇头,说道:“奚将军的治军才能,远在我之上,我那点儿微末道行,在奚将军面前只是班门弄斧而已,说出来只会贻笑大方而已。”
“许参将过谦了,许参将若有良策,但讲无妨,奚某愿闻其详。”
然而,许一凡闻言之后,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他是镇西军的参将,不是金武军的参将,虽然双方都是炎军,可有些事情是不能轻易逾越的,不管许一凡有无良策,一旦他插手其中,就是大忌,已经有了教训的许一凡,可不想再给自己找麻烦。
见许一凡摇头,奚冠玉也没有强人所难,今天二人见面,本身就是闲聊而已。
沉默一阵之后,许一凡再次转移话题问道:“羊舍戦和他的精武卫可曾找到?”
奚冠玉紧蹙眉头,一脸苦涩道:“此人保命功夫一流,这些年,跟随在盖庭鹜身边,深的盖庭鹜信任,其掌控着精武卫,势力很庞大,想要找到他,并不容易。”
“精武卫必须得找到,否则迟早会出事儿的。”许一凡语重心长的说道。
奚冠玉点点头,赞同了许一凡的看法,然后看向许一凡问道:“许参将可有良策?”
许一凡犹豫了一下,看向奚冠玉,反问道:“真想听?”
“当然!”
“我有一个条件。”
奚冠玉微微眯起眼睛,说道:“是何条件?”
“若能找到精武卫,其他人如何处置全凭奚将军做主,但是羊舍戦此人,必须交给我。”
奚冠玉闻言,想了想,沉吟片刻,点点头说道:“可以。”
说完,奚冠玉就看向许一凡,静等下文,而许一凡也没有卖关子,直接说道:“在找人这方面,不良人是专业的。”
“呵呵!”
奚冠玉笑了笑,只是眼含深意的看向许一凡,似乎对此丝毫不意外。
许一凡并没有去看奚冠玉,而是低头看着手中的茶杯,说道:“我给你推荐一个人。”
“何人?”
“赵雷符。”
奚冠玉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恍然,点点头,说道:“甚好!”
第七百二十章 风波平息
关城将军府是关城最豪华的建筑,而金雀楼又是将军府内最豪华的建筑,据传这里藏有美娇娘上千人,都是盖庭鹜这十余年来,从各地搜刮掳掠而来,金雀楼不是青楼却胜似青楼,比天下闻名的潇湘馆还要更胜一筹。
只是,现如今,这种金雀楼已经不复存在,阁楼还在,只是阁楼内的人却已经不复存在。
乱世降临,人人生活皆不易,尤其是女子想要生存很难,而漂亮女子尤其不易,在天底下所有人眼中,女子就是男人的附属品,与珠宝珍玩没有太大的区别,稍微出色一点儿的女子,就会被指责为不守妇道,很悲哀,却也很无奈。
身处在金雀楼的女子,不管她们当初为何来到这里,又是如何在这里生存下去的,都已经不重要了,盖庭鹜虽然在外人看来,是个衣冠禽兽,可是,当真正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一件事,一件很小的小事儿。
凡是进入金雀楼的女子,不管其进入金雀楼之前是何身份,有何地位,心中藏着什么秘密,在进入金雀楼之后,变得不重要了,整个金雀楼有女子三百余人,其中貌美如花的女子不少,可姿色平庸的女子也不少,这些年,金雀楼内除了个别自-杀或者病逝的女子之外,盖庭鹜没有杀害一人,其中还有不少女子至今还是完璧之身。
当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饶是许一凡也倍感震惊,这跟他想象当中有些不一样,荒淫无度应该是盖庭鹜身上最备受诟病的一点,也是人们对其最大的印象,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金丝雀,金雀楼,生活在这里的女子,锦衣玉食,衣食无忧,除了不能离开这里之外,并无其他忧愁,很多女子对盖庭鹜是十分的感恩戴德。
在盖庭鹜倒台的时候,金雀楼当中有不少平日里,素手研磨,红袖添香的女侠和女修,选择拔剑出鞘,跟奚冠玉麾下的人马死战到底,最后香消玉殒,也有不少女子,选择了自-杀,三尺白绫悬房梁,以死相随,这种场景和情况很难想象。
当然,大部分的女子还是选择了苟活于世,而她们的命运如何,尚未可知。
对待拔剑作战,或者选择自-杀的女子,奚冠玉并没有阻拦,对于那些选择继续在这个乱世存活的女子,奚冠玉也没有为难她们,给了她们足够的盘缠,让她们离开关城,至于是去关内,还是去关外,那都是她们自己的选择,至于她们又该如何在这个乱世存活下来,那也不关奚冠玉的事儿了。
若是放在别的地方,奚冠玉这种做法,就太过于妇人之仁了,金雀楼不但在关城声名远播,即便是在长安,也是被人诟病,却又津津乐道的存在,而现在盖庭鹜不在了,觊觎这些女子的人不在少数。
就在奚冠玉坐上金武将军位置的时候,就有不少人明里暗里想到打金雀楼的主意,只是都被奚冠玉一一婉拒了,这无形当中又得罪了不少人,只是没人敢说什么。
三百余人金雀楼,现如今变得空空荡荡,冷冷清清,还选择留在这里的,只不过十余人而已,这些女子之所以能够留下,一方面是她们无处可去,对于从小就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现在让她们自己谋求活路,跟等死没有什么区别,另一方面则是将军府现在需要用人,比如小王爷李承德身边,就需要有人服侍,总不能让那些糙汉子来照顾他吧。
在处理这些女子的时候,奚冠玉曾派遣申屠玮前来询问过许一凡,意思很明显,这些女子可有许一凡看上的,许一凡现在十五岁,再过不到一个月就年满十六岁了,也到了尝试男女之事的时候了,奚冠玉这么做,也算是对许一凡的一种示好。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许一凡会拒绝的,毕竟,许一凡不好女色的事情,可是众所周知的,然而,这一次许一凡没有拒绝,他把那不到二百人的女子,召集在一起,给了她们三个选择,要么留在将军府,但是能留下的肯定是极少数,要么给她们足够的盘缠,自谋出路,要么就是跟着许一凡。
选择有了,这些女子也有了各自的选择,那些曾经在江湖闯荡的女子,选择拿钱走人,而那些姿色上佳的女子,选择了留下来,至于是留在将军府,还是留在许一凡身边,那就看天意了。
在一番抉择之后,有近百人选择跟着许一凡,而许一凡并没有把她们留在身边,而是把她们打发到了灵洲,去找百货楼的人,到了那边,自然有人安排她们的一切。
对于这些选择跟随他的女子,许一凡说的很清楚,百货楼不同于金雀楼,去了百货楼就需要自力更生,百货楼可以保证她们能生存下去,不会担心自身安全问题,可想要过得好,过的无比滋润,就需要她们自己去努力,去奋斗了。
对于许一凡这番安排,奚冠玉只是冷眼旁观,既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说实话,对于这些莺莺燕燕,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全部留下来,不太现实,若是他这样做的话,跟盖庭鹜又有什么两样呢,可若是放任不管,就这些女子
,只要她们走出将军府,能不能活着都是个问题,即便能活下来,无非是从一个笼子进入另一个笼子而已,现在许一凡愿意收留这些女子,也算是帮他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当然,所谓的大问题,其实也只是一件小事儿而已。
许一凡这次跟奚冠玉见面,主要是为了两件事。
其一,马上就要到年底了,西域使团必须在月底入京,而镇西军的护卫团现如今已经返回镇西军,新的护卫团得有金武军和朝廷那边的人接手,金武军这次发生动-乱,人手很缺,想要组建出一支新的护卫团,有些力不从心。
不过,奚冠玉还是在掌控金武军之后,第一时间就组建了一支约一千五百人的护卫团,专门负责护送许一凡和使团入京。
人虽然少了点儿,可也足够了,毕竟过了玉门关,那些敌对势力再想搞事情就没那么容易了。
其二,就是小王爷李承德该如何安置。
李承德此次来西北,主要是想来看看西北的风貌如何,顺便却见见他三哥,可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李承德自然不可能再去西北,先不说李承德能不能适应西北的气候,单单他那越王之子的身份,就足以招惹来不少麻烦。
杀死一个许一凡,或许不能让西域和炎朝的谈判破裂,可若是杀死一个藩王之子,那想不再起兵戈都不可能,就在关城事情发生之后的第二天,现在担任凉州刺史的李承政,就修书一封送到了关城,让许一凡和奚冠玉照拂弟弟一二。
既然李承德的身份曝光了,西北是去不成了,可留在关城也不是个事儿,关城现在表面上是安稳下来了,可在其背后,更多的风卷云涌正在搅动着,李承德在关城多逗留一天,风险就大一分,因此,让李承德跟着许一凡一起去京城是最好的安排。
对于这件事,许一凡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而李承德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在这几件事商榷完毕之后,二人也没有好聊的,在喝完一杯茶之后,许一凡就主动起身告辞,去看望李承德去了。
在许一凡离开之后,奚冠玉坐在原地,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少年,眼睛微微眯起。
申屠玮不知何时出现在奚冠玉身边,奚冠玉坐着,申屠玮站着。
在沉默片刻之后,申屠玮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开口道:“羊舍戦和精武卫虽然已经逃出关城,可想要找到他们,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将军为何要借助他的力量呢?”
奚冠玉闻言,转过头看了一眼申屠玮,然后低下头,端起茶杯,慢慢饮茶,缓缓开口道:“羊舍戦能存活至今,不是没有道理的,他的身份也绝对没有那么简单,找到精武卫不难,可想要找到此人,恐怕不易,即便能找到,我们也很难留下此人,就算留下了,我们也无权处置此人,他既然对羊舍戦感兴趣,让他介入其中又有何不可。”
“羊舍戦另有身份?”申屠玮挑了挑眉头问道。
奚冠玉没有说话,只是喝茶。
金武军当中的这几个主要人物,哪个没有特殊的身份,盖庭鹜和奚冠玉的身份复杂就不必多说,就眼前这个申屠玮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申屠这个姓氏,本身就不常见,而在大炎王朝内,近百年来,最出名的两个姓申屠的人,都是武将,一个是镇西军曾经的副将申屠侯,还有一个就是申屠玮。
虽然二人都姓申屠,可同姓不同宗,要不然,申屠侯在叛离大炎王朝,投靠西域之后,朝廷铁定要拿申屠玮开刀的,申屠玮是长公主李钰凝的人,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可也不算少,虽然他之前只是一个校尉,可其靠山很硬,一般人不敢对其怎么样的。
至于说羊舍戦,此人虽然是盖庭鹜的幕僚,可他才是盖庭鹜幕后之人真正安插在玉门关的棋子,羊舍戦和盖庭鹜一明一暗,控制着整个金武军,这些年,很多事情都是羊舍戦负责去做,盖庭鹜负责收尾的,要论分量还是羊舍戦更胜一筹。
“羊舍戦能否为我们所用?”申屠玮又问道。
奚冠玉想也不想的摇摇头,说道:“此人能用,可堪大用,但是,我们不能用,他也不会,更不可能为我们所用的。”
申屠玮闻言了,点点头。
“金雀楼那些女子,就这么让他带走了,是不是......”
奚冠玉闻言,斜眼看向申屠玮,微微皱眉道:“怎么?舍不得?你也想要?金雀楼还有,你需要的话,待到小王爷离开关城,你都带走。”
申屠玮闻言,一脸的苦笑,摇摇头,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奚冠玉当然知道申屠玮不是那个意思,他想说什么,奚冠玉心中很清楚,无非就是把这些女子,当成货物一般,送予京城那些达官显贵,从而攫取一定的好处,想走关系,银钱有用,可有时候也无用,送礼最讲究的就是一个投其所好。
然而,这只是对一般的官员而言,对于奚冠玉来说,他不需要这么做,也不屑于这么做,对于那些女子,他也是有恻隐之心的,毕竟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既然许一凡愿意给予这些女子一个安身之所,他又有什么可拒绝的呢,难道真的任由她们卖身青楼,或者流露街头?
在喝完一杯茶之后,奚冠玉放下茶杯说道:“这次关城之乱,西域使团可有异动?”
申屠玮摇摇头,说道:“据探子来报,并无异动。”
奚冠玉点点头,说道:“看来之前那场血炎谷之战,我们这位参将大人给这些西蛮子狠狠地上了一课,如此甚好,有人能镇得住他们,可以省却我们不少事儿。”
“是啊,西蛮子一向蛮横的很,这一次若不是西征军把他们打败,打疼了,估计他们是不会派遣使团前来议和的。”
“佛门的佛子在长安也待了有一段时间了,他的年龄......”
申屠玮听弦知音,接话道:“将军的意思是,佛子很可能是失踪的皇子?”
奚冠玉摇摇头,说道:“也可能是罪臣之后。”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其身份一旦曝光,恐怕会引起不小的震动吧?”
“那是当然,不过,这对于我们来说,都不重要,我们只要做好我们分内的事情就足够了。”
闻听此言,申屠玮点点头,随即,他又想到了什么,看向奚冠玉,试探性的问道:“他的年龄也很符合,会不会......”
奚冠玉看了一眼申屠玮,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只是摇摇头,不知道是不知道,还是不可能,亦或者是其他什么意思,而申屠玮见状,也不在多问什么。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奚冠玉站起身,走到楼台边,举目远眺,说道:“越王之子此次出现在关城,之前你我都没有得到任何消息,这很不正常,小王爷离开蓟州,不是小事儿,你我需谨慎啊。”
“放心吧,该做的,能做的,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又有许参将在其身边,想必不会出现问题的。”
奚冠玉闻言,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我最担心的还是咱们这位许参将啊。”
申屠玮一愣,下意识的问道:“为何?”
“他是何时跟越王牵扯上的,小王爷为何能为他而冒险,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我们都不知道,最关键的是,小王爷此次离开蓟州,到底是越王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很难说啊。”
“将军担心许参将对小王爷不利?”申屠玮诧异道。
奚冠玉摇摇头,说道:“那倒是不会,我担心的是,他会为了某个答案,再次让小王爷以身犯险。”
“应该不会吧,这次小王爷可是吃了不少苦啊。”
“呵呵!”
奚冠玉嗤笑一声,转过头,看了一眼申屠玮,缓缓地说道:“看来你还不太了解我们这位许参将,他的无情之处要超乎常人,没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那我们该当如何?”
奚冠玉想了想,沉吟片刻道:“静观其变吧,尽快想办法把精武卫给我掏出来,他们一日不除,我心难安啊。”
“明白了。”
说完这些之后,二人再次陷入到沉默当中。
“那个赵娣是何身份?”奚冠玉突然问道。
“据说是瑶台洲群玉山的养剑士。”
“养剑士?”
听到这个名字,奚冠玉微微皱眉道:“他什么时候又跟瑶台洲牵扯上了?”
申屠玮闻言,则摇摇头,说道:“据可靠情报显示,是赵娣主动找上他的。”
奚冠玉眉头紧皱,然后问道:“此人境界如何?”
“暂时不知,养剑士的境界很难以常理度之,在其没有拔剑出鞘之前,很难判断。”
奚冠玉点点头,然后转移话题,问道:“听说他正在四处打听铸剑世家徐家人的下落?”
“是的,不过进行的很隐蔽,我们的人也是才知晓的。”
“剑阁的剑客,群玉山的养剑士,徐家的铸剑师,就差吴家的藏剑者了,看来他是打算走纯粹剑修的路子啊,集四家剑道于一身啊,野心不小。”
申屠玮则摇摇头,说道:“这恐怕不是他的主意,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对于申屠玮的说辞,奚冠玉没有反驳,而是说道:“佩剑挎刀,习剑却练刀,我们这位许参将,很有意思啊。”
“魏常侍在临走前,赠送给了他一本拳谱,这几天,他正在研究这本拳谱,”
“习剑,练刀,练拳,还开创了大乘佛法,他身上的秘密很多啊,有意思,很有意思,我突然有些期待,他此次入京了。”奚冠玉笑着说道。
申屠玮看着奚冠玉,没有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