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一章 群起而攻之
面对步步紧逼的夏承颜,许一凡原本不错的心情,顿时变得阴晦起来,看向眼前之人,眼中微微有寒芒闪过。
其实,许一凡跟夏承颜并无交集,自然也谈不上恩怨,不过,因为几件小事儿,导致始终不曾见面的二人,产生了嫌隙。
所谓的几件小事儿,其实也不算小。
其一,夏承颜是户部左侍郎,官拜正三品,绝对是朝堂之上的肱股之臣,不说在长安之外了,就是在长安之内,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非常的有重量,任何外地的官员,进入长安想要去户部办点事儿,除了要去拜见尚书大人之外,像这些侍郎必然也要去拜见的。
虽然尚书大人才是一部的话事人,可真正办事儿的,还是这些侍郎,事情能不能办成,办到什么地步,除了皇帝钦点的那些事儿之外,其他的事儿都要看他们的脸色才行。
夏承颜等官员的到来,殷元魁可是亲自去接待过的,至于其他武将,则是趁机纷纷去拜访,唯独许一凡没去,当所有人都去的时候,他们可能记不住任何一个人,可若是有人没去拜访,那他一定会被记住,显然,许一凡就被记住了。
其二,作为户部侍郎,此次前来的主要职责,就是分发将士们的饷银和抚恤银子,因为这件事是炎武帝亲自吩咐,并且派人盯着的事情,一路走来,夏承颜自然不敢做什么手脚,可当银子送到康城之后,那就可以做些手脚了,比如那些回扣什么的。
克扣将士们的饷银这件事,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这件事不但统军的将领知道,就连底层的士卒也很清楚,可这种事情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户部掌管着一朝的国库,基本上整个朝廷的财政都在其手中握着,而户部都是出了名的铁公鸡,只进不出,想要从他们手中要出一笔银子,是很困难的。
满朝文武,六部当中最富的是户部,而最穷的也是户部,凡是可以收钱的地方,总能看到户部官员的声音,凡是需要出钱的地方,半个户部的人都看不到,不管是其他官员,还是历代皇帝,当需要动用大笔银钱的时候,户部的官员一个个都只有两个字:没钱!
像地方官去京城,想要要钱,就必须先送钱,而到了军队,亦是如此,你想要晋升,或者想要更多的军饷,那也必须先送钱,没钱啥事儿你都办不成,甚至还可能给你坏事。
夏承颜作为此次发放饷银的主办官,自然想要从中捞取好处了,不过,这种事儿不能明说,只能看殷元魁他们将领是否懂事儿了。
本来,殷元魁他们是打算拿出一笔银子给夏承颜的,对此呢,许一凡也知晓,没有说什么,毕竟在这个皇权时代,这样的事情发生很正常,可关键是,这次送来的银子很多,而夏承颜要的也很多,一成。
看似一成不多,可那也是数十万两银子啊,如果分摊到每个将士手里,他们要少拿至少三。
面对如此狮子大开口的夏承颜,殷元魁自然是十分不满的,可户部就是财神爷,不给都不行,而就在殷元魁和李承政想着是不是答应夏承颜的时候,一直不曾参与议事的许一凡,突然站出来,直接撂下一句:“不给,一分钱都不给,他敢少了将士一分钱,我就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当时,许一凡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不但殷元魁和秦之豹在,不良人库吉、夔夏也在,另外前来宣旨的公公也在,许一凡这波操作,直接把只能放在桌子下做的事情,摆在了桌面上,让所有人都下不来台。
如此一来的结果,自然就是饷银和抚恤银安数发放,而夏承颜啥也没有得到,当然了,他也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得到,殷元魁为了保全夏承颜的面子,还是从之前掠夺而来的诸多王国当中的战利品当中,拿出很大一部分送给了夏承颜。
除了这两件事之外,因为西征军在西凉山修建碑林,还有最近许一凡搞得家书驿站,那都是需要银子的,而且还是一大笔银子,虽然这笔钱是朝廷出,可作为掌管国库的户部,看到如此之多的银子哗哗的往外流,心中岂能好受。
西凉山的碑林暂且不去说,毕竟,这件事虽然有争议,可争议的重点不是碑林建造与否的问题,而是碑林之上,镌刻的名字是不是在往前推一推,比如把大炎王朝自建国以来,所有在西北战死将士的名字都刻上去。
不过,这个提议被否定了,原因也很简单。
一来大炎王朝建国数百年,近千年的时间,这期间在西北战死的将士茫茫多,如果把这些人的名字都镌刻上去,别说一座西凉山了,就是再来两座西凉山,估计也不太够;
二来因为年代久远,除了一些耳熟能详的武将之外,绝大多数战死的将士,都是无名的,虽然兵部有所记载,可最多也只能追溯到五百年前,再往前的就没有了,而这还只是一小部分而已;
三
来则是如果这样做的话,就需要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花费这么多钱,做这样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简直是把银子丢进水里,卵用没有,与其把钱花在死人身上,还不如多想想那些活人呢。
既然西凉山碑林的建立,是朝廷默许并且支持的,那户部自然无话可说,可家书驿站的建立,就让户部不爽了,咋滴,你西征军是打了胜仗不假,可打了胜仗也不能如此胡作非为了,为了送家书,就弄一个家书驿站,那你以后若是想要吃饭看大戏,是不是也要专门弄个戏园子啊?
当然,所谓的家书驿站,只是因为这件事因家书而起的,其实,在很早之前,许一凡才来康城没多久,就提出过增建驿站的提议,作为武将的殷元魁,自然很清楚,驿站对军队的重要性,他是大力支持,在作战期间,西沙两洲确实建立了很多崭新的驿站,为了就是更快的传递情报,而在大战之后,凉州和庭洲也开始在原有的驿站基础上,再次扩建。
至于说这条从康城通往西洲城的驿站,也是在十八城正式纳入炎朝疆域时候,首先要做的事情。
驿站建造不易,维护更不易,单单这些驿站,每年朝廷就要拿出很大的一笔银子来维护着,而其取到的作用,往往只是在战时,而平时也只能送送家书,这让夏承颜非常的不爽,而且不单单是他不爽,随行而来的其他户部官员也很不爽。
但是,有人很爽啊,兵部侍郎在知道这件事之后,嘴都要笑歪了。
兵,乃国之重器,每年花钱最多的就是兵部了,而兵部往往是最不受户部待见的,因为每次兵部的人上门,除了要钱,要钱,还是他娘的要钱。
镇西军这边开了增修驿站的先河,那其他几支大军,不用想肯定会跟着相仿的,到了那个时候,要修的驿站就不是西北这一个地方了,而是整个炎朝版图内的驿站都要增修,如此一来,户部的人能爽才怪,而夏承颜在今天的晚宴之上,还能笑眯眯的跟许一凡说话,已经很不容易,说明此人的养气功夫了得。
当然,这个问题许一凡不曾想过,反正他又不当家,他只是想给这些为国奋战的将士们,多争取一点好处,而殷元魁之所以支持他,除了因为将士的缘故之外,更多的还是着眼在未来的战局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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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承颜从走过来,所说的每一句话,看似是在吹捧许一凡,实则是把许一凡推到了众人的对立面,架在火上烤。
武将这边还好一点儿,可对于那些文官,尤其是那些寒窗苦读十余年,辛辛苦苦走上仕途的文官来说,其本身对许一凡这种半路出家,进入庙堂的人没有什么好印象,可毕竟许一凡是武将,即便其再如何天纵奇才,最多也只能在兵部厮混,不可能跟他们抢饭碗。
然而,夏承颜却故意把许一凡的文采放大,都说文人相轻,哪怕是同科的官员,看待彼此都不爽,更何况是许一凡这个既无功名在身,又不曾进入书院求学之人了。
《红楼梦》这本书,写的确实极好,可也不是没有贬低它的人,此书最早流传在长安的女眷当中,然后在兴安城骤然风靡,之后就被诸多读书人奉若神明,大肆鼓吹。
随着其知名度越来越高,喜欢的人越来越喜欢,不喜欢的人愈发的厌恶,当然更多的还是嫉妒,而每每被那些不喜欢此书的人,拿来说事儿的,还是写此书的作者的出身问题。
一介布衣,商贾之人,不曾进入学院求学,居然也能写出如此好书,极有可能是找人代笔,不是可能,而是一定,更有甚者说此书乃是反书,写书之人在隐喻、嘲讽、内涵当今的朝政。
如果不是此书最早是从齐若兮和徐诗芷这两位豪门之后手中传出来的,后来又出现在皇宫御书房的案几之上,估计这本书早就被禁了。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则是因为那时候的许一凡虽然有些名声,却也只是在商贾之道而已,可现在,今非昔比,许一凡立功之大,超乎所有人的想象,而他写的那本红楼,也随着西北大捷的传递,再次风靡起来。
文官可以允许一个经商之人出书,可容不下一个可以写书的武将,武将就应该是粗鄙的,大字不识,满嘴脏话的,如果武将都这么有文采,那他们这些靠笔杆子吃饭的文官,该如此自处啊?
就在夏承颜说完那句话之后,其他人也连忙附和。
“许参将,红楼这本书,吴某也曾读过,写书之人笔力之苍劲,若是没有几十年的宦海沉浮,恐怕难以写就,吴某观许参将如此年轻,冒昧的问一句,此书正是许参将所写?”一个自称吴某的官员说道。
“还有许参将名下的百货楼,现如今是风靡一时,尤其是香水这种东西,女子见之无不为其动容,而香水瓶的诗句良多,写诗之人,应该是久经风花雪月之人
,刘某观许参将如此年轻,恐怕还是个未经人事的童男子吧,怎会写这些莺莺燕燕的诗句呢?”在吴姓官员说完之后,这个自称刘某的官员也紧随其后的发问道。
“许参将的四季楼,正是专门为我等这些饕鬄量身打造的,四季楼的珍馐美味,实在让人流连忘返,而四季楼的那九大残联,也极有韵味,陈某斗胆问一句,那九大残联是否出自许参将之手,还是让他人捉笔代劳的呢?”
“.......”
随之而来的就是各种针对许一凡的言语,其中都是以质疑为主,显然这些人都不相信,这些诗句、对联和书籍是出自许一凡之手。
当然,事实他们也猜对了,这些东西真不是许一凡能做出来的,全都是抄的,以他的水平,也只能作出自古叛徒最难容,天生反骨命相冲的打油诗,可即便如此,又能如何,反正写书的曹大家,写书的诸位诗人都不在这个世界,他怕什么,除非有跟他一样,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其实,对于这些人的质疑,许一凡并不在意,既没有生气,也没有恼怒,只是觉得有趣,对于许一凡而言,经商只是他赚钱的手段,而写书也好,作诗也罢,还是弄出的九大残联也好,都是为了赚钱,或者装逼而捣鼓出来的,他又不依靠这些东西吃饭,反正这些诗词也不能当饭吃,他更没想过,依靠这些诗词来成为一代文豪。
不过,嘴上说着不在意,可面对如此之多的质疑声,尤其是看到始作俑者夏承颜,此时正一脸阴笑的站在角落,冷冷的看着自己,许一凡的心里就非常的不爽起来。
他娘的,给你脸了是吧,既然你非要把脸伸过来挨打,那我就狠狠地给你一巴掌,看小爷今天打不死你......们!
想到这儿,许一凡就咳嗽一声。
“咳咳......”
见许一凡终于有反应了,围在其身边的一种文官,顿时安静下来,纷纷用质疑和好奇的目光看着他,他们也很想知道,这位年龄不大,名声却不小的武将,到底有没有才气。
至于殷元魁和秦之豹他们这些武将,则只是站在外围看好戏,在夏承颜对许一凡发难的时候,他们并没有站出来阻止,当然也没有火上浇油。
其实,他们也很好奇,一个经商可以把产业做到一国角角落落的人,又能捣鼓出像乞活军死灰营这样军团的人,还有如此之高战术谋略的人,到底有没有才气,或者说,还有什么是他小子不会的。
另外就是武将和文官长久以来的恩恩怨怨了,文人相轻是不假,可自古以来,文人看不起武将,也是事实,哪怕像殷元魁这种有大将军头衔的武将,在看到同等级别的文官,也要矮上三分,没办法,耍嘴皮子,他们这些嘴笨,动不动就骂娘,或者拔刀的粗鄙之人,是真心说不过对方啊。
现在,好不容易出了一个许一凡,不管他此次去往长安,是继续担任武将之职,还是担任其他的职位,他都属于武将一系的,看着许一凡跟这些文官斗嘴,吵赢了,那自然是给武将出一口恶气的大好事儿,即便输了,那也无妨,反正我们这些人只懂得杀人,不会诗词歌赋也不是啥丢人的事情。
“大帅,你说我们的许参将,会不会再次一鸣惊人啊?”秦之豹笑着问道。
殷元魁看着被众人围着的许一凡,笑了笑,说道:“我估计他会来个舌战群儒。”
“呵呵......若是这样的话,那这些文官的脸就要掉在地上了,想要捡起来都难啊。”秦之豹幸灾乐祸的说道。
殷元魁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蹙起。
秦之豹似乎知道殷元魁在想什么,就笑着说道:“放心吧,没事儿的,咱们这位参将大人,可是个人精,我们能想到的,他也能想到。”
殷元魁闻言,满脸苦笑道:“但愿吧。”
就在殷元魁和秦之豹说话期间,许一凡开始作诗了,而随着他的诗一出,现场众人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
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绣罗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银麒麟。
头上何所有?翠为荷叶垂鬓唇;
背后何所见?珠压腰际稳称身。
就中云幕椒房亲,赐名大国虢与秦。
紫驼之峰出翠釜,水精之盘行素鳞。
犀箸厌饫久未下,鸾刀缕切空纷纶。
黄门飞控不动尘,御厨络绎送八珍。
箫鼓哀吟感鬼神,宾从杂遢实要津。
后来鞍马何逡巡!当轩下马入锦茵。
杨花雪落覆白苹,青鸟飞去衔红巾。
灸手可热势绝伦,慎莫近前丞相嗔。”
第六百六十二章 打脸
一首杜甫杜大家的《丽人行》,伴随着许一凡那铿锵有力的声音缓缓响起,而在场的众人,有不少人却听得脸色剧变。
杜甫这首丽人行,主要针对的是唐杨贵妃及其姐妹嚣张跋扈的气焰,进行的抨击和指责,可是,纵观全诗,并无一句讥讽之语,达到了:无一刺讥语,描摹处语语刺讥;无一慨叹声,点逗处声声慨叹的艺术境界。
然而,许一凡此刻咏诵出来的这首诗,指责和抨击的不是皇宫内的贵妃娘娘们,而是在指责长安的那些达官显贵们。
炎朝到了炎武帝这一代,因为炎武帝不好女色,后宫可谓是极其的凋零,历代君王登基之后,都有三年一选秀,从民间或者达官显贵当中挑选妙龄女子送入皇宫,以此来充裕后宫。
选秀的规模很大,主要是宗人府负责,而选秀的女子很多,虽然说是从民间和满朝文武当中挑选,其实,真正能够进入皇宫的,只有那些朝中大佬家中的女子,还有就是豪阀世家的女子,每一次选秀,就意味着一场朝廷官员的变动,是很多官员紧盯着的事情。
不过,到了炎武帝时期,选秀从之前的三年一次,变成了五年一次,除了在其登基的时候,选秀了一次之外,有几名女子进入后宫,然后就是在元符六年,炎武帝被言官和御史烦的没办法了,又选秀了一次,再之后,就是元符十年。
只是,元符十年那年,徐肱之子徐贤孤身赴北蛮,刺杀上任单于,导致两国大战,选秀的活动也被迫停止了。
然而,在自元符十二年,一直到现在,关于皇帝选秀,充裕后宫的声音越来越大,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寻找始终的大皇子的圣旨,再次被提到桌面上,而立储的言论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按理说,当朝的执政者都不好女色,应该是上行下效才对,然而,炎朝的官场并非如此,很多官员都是妻妾成群,别的不说,就说当朝两位一品大臣,宰相徐肱和仆射房巨鹿。
徐肱的子嗣不多,只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可他却有五各老婆,除了正妻之外,最小的妾不比他女儿徐诗芷大多,而房巨鹿虽然九十多岁了,可他的妻妾也不少,其在炎武帝登基之后,就曾纳了一房小妾,而该女子给他当孙女都显大。
宰相和仆射尚且如此,更何况其他官员了,远的不说,就说咱们这位户部左侍郎夏承颜大人,他就有七房小妾,这还是八抬大轿娶进门的,而那些没有娶进门,豢养在外面的更是不知道有多少,如果再加上青楼内的老相好,那数量之多,让人咂舌。
对于下属官员的这种做派,炎武帝从来没有说什么,反正只要你们把事情做好就可以了,至于你的家务事儿,你要你身体吃得消,你管得住,别说娶七八房小妾了,就是再多上一倍,炎武帝也不会管。
官员纳妾,豢养金丝雀,在长安并不是什么糗事,而是一件雅事儿,宝刀赠英雄,美人送书生,说出来就觉得很文雅,而在长安的茶楼当中,不管是百姓,还是一些官员,他们除了议论朝廷大事之外,谈论最多的,还是某某最近又纳了一房小妾,谁谁又在外面豢养了一只金丝雀,亦或者是某位官员,在青楼父子同尝某位花魁。
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也是发-情的季节,每当冬去春来,长安就会组织很多踏青活动,极有很多未曾踏入官场的读书人,也有那些高门大户内的纨绔子弟,当然,也有不少已入仕途,却宝刀未老的官员也参与其中,而随之而来的,自然少不了那些千金小姐,还有青楼女子了。
在去年,秦嘉涆率领镇西军西征兵败,满朝上下虽然很悲伤,很愤怒,可当踏青的日子到来的时候,还是有很多人去踏青,人数虽然相对少了许多,可依旧非常热闹,当初还未曾到康城的许一凡,就曾听说过。
在此期间,各种文人雅事,诗词歌赋,恩怨情仇,上演了很多,而这个时候,殷元魁在做什么?镇西军的将士在做什么?西北的百姓又在做什么?
他们忙着练兵,忙着备战,忙着跟敌军打生打死,若是让秦嘉涆知晓这件事,他还会带领着二十万将士,战死沙场吗?
杜甫的这首丽人行,被许一凡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用在这里,那不是什么暗讽在场的这些文官,尤其是这些京官,而是跳起脚,指着对方的鼻子骂娘。
许一凡这是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是平地响惊雷,几乎是一竿子把所有京官的脸都给打了,而且还是打的啪啪响,更重要的是,这些人还无力反驳,因为许一凡说的是事实。
在场的官员脸色不好看,夏承颜的脸色就更难看了,虽然去年的那场春游,他不曾亲身参与其中,可家中的晚辈可去了不少,更重要的是,他还曾参与了当时踏青四大才子的评选活动,此时,夏承颜的心情可想而知。
许一凡既然开了口,选择了打脸,那自然不可能单单就作这一首诗来打脸。
许一凡站起
身,从一名士卒手中夺过酒坛,仰起头,狠狠地灌了一大口,然后一把推开身前的官员,迈步走下高台,一边饮酒,一边环顾一周,目光在这些大大小小的官员脸上,一一扫过,随即放声大笑,嘴中嗤笑不已。
“哈哈.......”
“想听许某作诗,可以,今日许某让尔等听个够。”
“炎家烟尘在西北,炎将辞家破残贼。
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
摐金伐鼓下玉关,旌旆逶迤碣石间。
校尉羽书飞瀚海,单于猎火照凉山。
山川萧条极边土,胡骑凭陵杂风雨。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长安犹歌舞。
大漠穷秋塞草腓,孤城落日斗兵稀。
身当恩遇常轻敌,力尽关山未解围。
铁衣远戍辛勤久,玉箸应啼别离后。
少-妇城南欲断肠,征人西北空回首。
边庭飘飖那可度,绝域苍茫更何有。
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
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
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秦将军。”
伴随着许一凡那如痴如癫的声音响起,原本热闹非凡的宴会现场,却陷入到了诡异的寂静当中,在一众文官那时晴时阴,时红时白的脸色变幻之下,还有现场诸多将士那悲伤的眼神注视下,许一凡咏诵出了这首《燕歌行》。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长安犹歌舞。”
“啪!”
当许一凡咏诵出这句的时候,夏承颜手中的酒杯,被其硬生生的捏碎,杯中的酒水伴随着血水,混合在一起,缓缓的流淌下来,打湿了他的官服和衣襟。
然而,夏承颜的异样变化,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秦将军。”
当许一凡吟诵到末尾之时,许一凡转过身,面朝着夏承颜,咧嘴一笑,然后高高举起手中的酒坛,狠狠地的灌了一口,随后,他就直接把手中的酒坛,朝着夏承颜就砸了过去。
“哗啦啦......”
许一凡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顿时在高台之上,引起了一阵的骚动,夏承颜看着那朝着直接面门就疾驰而来的酒坛,他很想站在原地,可他的双脚却很诚实的做出了选择了,他选择了后退。
“砰!”
酒坛并没有砸中夏承颜,也不可能砸中夏承颜,而是在一众文官慌忙躲避之时,那速度极快的酒坛,却在抵达高台之后,骤然停下,随后轰然炸裂,酒水变成了漫天的飞雨,溅射了在场所有人一脸。
“哈哈......”
“好!好!好!”
许一凡的癫狂举动,文官的狼狈逃窜,顿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在场的将士们,可不管这些文官的脸色有多难看,全都哄然大笑起来,拍手称快。
说实话,这些将士们早就看这群文官不爽了,西北三洲的文官至少还为西征军做了不少事情,可这些从长安来的京官都做了什么?来了无非是摆架子,耍威风,抢功劳,捞好处,如果不是军规严苛,早就有人拔刀砍人了。
许一凡这番举措,可谓是大快人心,而许一凡在做完这一切之后,看着脸色阴沉,一脸狼狈的夏承颜,嘴角翘起,嗤笑一声。
“呵呵.......”
然后,许一凡就不再理会此人,而是转过身,摇摇晃晃的朝场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吟唱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许一凡的声音不大,却异常的悲怆,尤其是在那首燕歌行之后,这种悲怆的情绪瞬间蔓延到整个会场当中,而这首原本属于侠义军的战歌,在许一凡开了个头之后,很快就有人跟着吟唱起来。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
词很简单,吟唱战歌的声音也很驳杂,各种粗细不一的声音混合在一起,简直就是鬼哭狼嚎,可是在场的大多数人,都觉得这是世间最美的歌谣,比那些青楼女子的清婉低吟要悦耳的多,也比那些所谓的读书人的无病呻-吟要振奋人心的多。
许一凡走了,因为他醉了,酒不醉人人自醉,他的离开,无人阻拦,夏承颜是无力阻拦,殷元魁他们是不想阻拦,至于那些将士们,更不会去阻拦。
你夏承颜,还有这些官员,不是质疑我许一凡嘛,非要逼着我作诗嘛,那好啊,我就作诗好了,只要你接得住,承受得起,我许一凡自然无惧,可问题是,你们接得住吗?承受的起吗?
燕歌行最后那句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秦将军。不单单是说给夏承颜这
些京官听得,也是说给殷元魁这些武将听得,面对京官的无理要求,你们这些武将不敢得罪他们,不想得罪他们,不愿得罪他们,那我许一凡来得罪好了,我许一凡何曾怕过?
许一凡的离开,宴会并没有因此而终止,在殷元魁和秦之豹站出来打圆场,说许一凡喝多了,让众人不要见怪,然后就是安排诸位大人离场。
此次针对许一凡的发难,不但没有取到预期当中的效果,然而让一个黄口小儿给摁在地上一阵的摩擦,可谓是颜面尽失,这些官员巴不得早早的离场而去呢,不过,此时离场,那就给人一种落荒而逃的感觉,尽管心里很不舒服,身上也很不舒服,可始终没有人离场。
夏承颜一行人再次回到主桌,在殷元魁和秦之豹的陪同下,开始尬聊起来。
经过这场闹剧,夏承颜等人的脸色,虽然已经恢复正常,可从他们不在谈论诗词歌赋,也不在谈论刚才的事情,就可以看出,他们还是很介意这件事的。
想想也是,被人如此打脸,如果心中毫无芥蒂,那真的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宴会还在继续,推杯换盏之间,宴会彻底进入高-潮,而已夏承颜为首的官员,则显得无比的沉静,待到宴会渐渐进入尾声之后,夏承颜就站起身,借故离场,而其他人也纷纷跟着离场,好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尴尬之地。
待到这些京官先后离场之后,在场的也就剩下殷元魁这些武将,还有西北三洲的文官,还有兵部和工部的一些官员。
酒桌之上,气氛尴尬而诡异,十分的沉闷,没有人率先说话,殷元魁更是紧蹙着眉头。
许一凡方才的举动,虽然大快人心,可是,如此年少轻狂的举动,可是在在场所有人都给得罪了,也给骂了一遍,这对于即将入京的许一凡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啊。
尽管许一凡此前立了大功,可有关许一凡的封赏至今还没有定论,在此期间,就如此居功自傲,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非明智之举。
年少轻狂固然是好事儿,能够让人大呼痛快,可这痛快的也只是嘴而已,痛快之后呢?许一凡又该如何自处?
做官和打仗不同,打仗只需要冲锋就可以了,而做官往往讲究的就是一个人情世故,很多事情,其实不是在台面上解决的,而是在暗地里进行的。
许一凡这次是帮着镇西军出了一口恶气,可是,却也把镇西军推到了这些京官的对立面,经过许一凡这三番五次的‘胡闹’,夏承颜这些京官自然不敢再胡来,可是,日后镇西军再想从朝廷那边攫取好处,就会异常困难,肯定会受到百般刁难的。
如此一来,不但没能解决镇西军和西北百姓的生活现状,反而会让其雪上加霜,可殷元魁他们又无法指责许一凡,难道许一凡说的不对吗?还是他做的不对?
当然不是,许一凡说的很对,做的也很对,可这种话,放在心底就好,非要摆在台面上说,那就彻底撕破脸了。
许一凡这么做,得到了什么好处吗?
没有,他啥也没有得到,不但没有得到任何好处,还平白无故的竖立了一大堆的敌人,跟这些久经官场的官员相处,这种年轻气盛的行为,是非常不明智的,也是非常不理智的。
殷元魁有些想不通,许一凡难道没有想到这一点儿吗?难道他不清楚这么做的代价是什么吗?
许一凡当然清楚,也正是因为他清楚,才选择这么做的,他之所以这么做,不单单是被夏承颜一行人逼迫的,而是他觉得应该为西北百姓和将士说些什么。
镇西军在西北坚守这么多年,死了这么多人,你们这些文武百官,可曾来这里看一眼,为这里的百姓做点儿事儿,西北百姓难道对中原没有怨言吗?
有,而且很大,尤其是这次跟西域的作战,西北死了很多很多人,几乎家家户户皆素稿,这些事情夏承颜他们看不到吗?
当然不是,他们看到了,却假装看不到,在他们看来,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既然是打仗,死的人是西北人,还是中原人重要吗?
不重要,重要的打赢了,他们可以借此攫取多少好处,占据多少利益,至于其他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夏承颜他们来了之后的所作所为,难道这些基层的将士不清楚吗?
当然清楚,很清楚,在他们的心底,早就有了一股滔天的怨气在积累,随时都可能爆发,如果不是许一凡这么一闹,夏承颜他们继续这么胡搞下去,他们能不能活着走出西北都是个问题。
建造碑林也好,写家书也罢,亦或者是举办全军联动的晚会也罢,都是在帮助这些将士,宣泄心中积攒已久的情绪,军心的凝聚,不单单是依靠军纪和战功,也不是靠言语来煽动的,更不是靠银钱的犒劳,就可以轻易凝聚起来的,军心的凝聚是需要切实的行动来证明的。
第六百六十三章 希望
克鲁利曾说过:“对一切人们的疾苦,希望是唯一价廉而普遍的治疗方法;它是俘虏的自由,病人的健康,恋人的胜利,乞丐的财富。”
这些常年镇守在边关的将士,他们为之奋战,为之流血牺牲,为的不就是心中的那份希望嘛。
老有所养,幼有所教,贫有所依,难有所助,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这短短二十七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尽管儒家在炎朝建国之际就提出过,可是,近千年过去了,真正做到了几分呢?
中原还好,尤其是靠近神都长安的百姓,可对于这些远离朝堂的百姓,尤其是边关的百姓,千年之前,他们是什么样子,现如今还是什么样子。
当然,不是朝廷没有如此做过,而是执行不下去,这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的,需要无数代人,坚持不懈的为之奋斗下去,才能有所成效。
若是有人能够这二十七个字,那他不是圣人也是圣人了。
许一凡没有那么高的觉悟,尽管他拥有着超乎这个时代的知识,可他能做的也极其有限,然而,做不到和做不做是两个问题。
尽管许一凡知道,他做不到这些,可他却开了一个头,在他来到康城之后,他就开始着手在做这些事儿,广修路,深挖及,广屯粮,只是一个开端而已,传授西北百姓生存技巧,才是重中之重。
在这场大战之后,许一凡觉得自己最大的功劳,不是在军伍当中获得的那些功劳,而是他的学生们在西沙两洲做的那些事儿,终于有所成效了。
想要让一个王朝长治久安,百姓安居乐业才是最首要的事情。
建立西凉山的碑林,许一凡是想告诉西北将士一件事,不管你们为何而战,为了朝廷也好,为了西北的百姓也好,还是为了荣誉也罢,你们都是值得尊敬的人,也是应该被人们记住的人。
官职、俸禄、权利,这些都是生前可以获得的,但是,能够获得这些的,终究是极少数的一部分人,而大部分人都是寂寂无名的,可许一凡不想让他们寂寂无名,他们也不该寂寂无名。
人会死去,番号会取消,王朝会覆灭,可西凉山的名字却永垂不朽,文臣武将,包括历朝历代的皇帝,哪个不想青史留名,流芳百世,哪怕是遗臭万年,他们也被人记住了,而这些作为这些人垫脚石的人,是不是也该被人记住呢?
可能很多武将文官,都不曾想到的,或者说不曾想过的一件事,现如今的镇西军的将士,他们最大的荣誉,不是获取高官厚禄,而是死后可以躺在西凉山上,在那冰冷的墓碑之上,留下他们的名字。
生前寂寂无名,那死后让你们流芳百世,向世人,向后人,证明你们来过,你们为之奋战过。
西北百姓,包括这支镇西军,其实跟朝廷的关系是非常紧张的,为何燕王李刚在来到西北之后,能够不声不响的聚集十余万的军队,难道仅仅只是因为他是一个藩王的身份吗?
当然不是,李刚自从进入凉州之后,其实做了很多实事,单单从凉州是西北三洲最富饶的一洲,百姓的日子相对于其他洲要好过很多,就可以看出,李刚真的为了这些百姓做了事儿。
得民心者得天下,燕王的十余万大军从哪来?
自然是来自民!
除了西凉山碑林的建造,许一凡在这段时间,最关注的事情,其实还是言午堂学生们,在西北三洲为百姓做的那些事儿,设计新的农具,研制更有效,更高产的庄稼,从根本上去解决问题。
尽管这些事情,想要看到成效,看到结果,需要花费很久的时间,可是,这也让当地百姓看到了希望,也切切实实的得到了好处,有了希望,民心自然会汇集凝聚起来。
当身后的百姓安宁下来,那这些驻守在边关的将士,他们的心也安定下来,假以时日,这些将士不是为了朝廷镇守边关,而是为了他们自己而镇守边关,如此一来,其战力之强,将会远超以前,而军心的凝聚,也会比以前更加的凝实。
而在此期间,若是有人敢阻拦,敢破坏这些事情,那就是跟许一凡为敌,也是跟西北百姓为敌,更是跟镇西军的将士为敌。
众怒难犯,别说一个户部侍郎夏承颜了,就是当朝宰相徐肱,都不敢去犯众怒。
想要彻底改变西北百姓的生活,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需要几代人,甚至数十代人的辛苦耕耘,才能真正见到成效,而在此之前,是需要有人以强硬的态度,顶在最前面的,承受住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而许一凡选择去做这个人。
秦之豹他们一种很好奇一件事,许一凡为何能够在军中竖立起那么高的威望,为何能够训练出炮灰营,俘虏营这样的军团,他们把这一切归功于许一凡对人心和人性的掌控。
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是也不
是,许一凡之所以能够让这些人敢死,愿意去死,前赴后继的去死,不单单是因为他对人心和人性的充分了解,更多的还是因为他知道这些人需要什么,想要什么,而许一凡只给了他们一样东西,它叫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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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宴席会场之后,许一凡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府邸,而是独自走上了城头,眺望西方。
慎武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许一凡身侧,看着略显消沉的许一凡,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公子方才不该那样做的。”
对于慎武的到来,许一凡并没有感到意外,听到慎武这么说,许一凡笑了笑,摇摇头,没有解释什么。
如果单纯为了自己的利益着想的话,许一凡确实不该那么冲动,但是,许一凡不觉得他那是冲动,本来因为这场大战死了这么多人,许一凡心里就很不舒服,在看到夏承颜等人的嘴脸和做派之后,心里就更不舒服了,许一凡不舒服了,他也不会让这些京官舒服的。
“慎武,你觉得西北的百姓苦吗?”许一凡在沉默一阵之后,突然问道。
慎武想了想,说道:“苦,很苦,非常苦!”
“那你觉得,西北的百姓觉得他们苦吗?”
“当然!”慎武想也没想的说道。
许一凡却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慎武,半天没说话,这把慎武看的有些不明所以,他下意识的问道:“难道他们不觉得苦?”
许一凡转过头,看向漆黑的夜幕,还有漫天的繁星,悠悠道:“西北的百姓很苦,不单单我们觉得他们苦,他们自己也觉得苦,可是,跟我们想的不同的是,他们虽然过的很苦,却也不觉得那有多苦。”
慎武闻言,眉头紧蹙,似乎是被许一凡说糊涂了。
“人活一生,因出身不同,地位不同,环境不同,活法也各不相同,比如李承政这样的皇室成员,他们从出生开始,就达到了很多人终其一生都不曾达到的位置,你说他活得开心吗?”
“应该开心吧?”慎武下意识的说道。
许一凡却摇摇头,说道:“你觉得开心,只是因为你看到他光鲜亮丽的一面,他的身份,他的地位,他的权利,觉像他这样的人,不会为了一日三餐奔波劳碌,不用为了声名利禄而操心,他应该活得很快乐才对。”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李承政现在拥有的东西,是我们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可对于他而言,不管他那皇室成员的身份,还是他现如今的地位,以及他所掌握的权利,都是一道道枷锁,牢牢地禁锢着他,而且......”
说到这儿,许一凡转过头,看着慎武的眼睛,继续说道:“你以为这些东西真的是他的吗?”
不等慎武回答,许一凡就自问自答道:“当然不是他的,他的身份,注定他的一生不能过于耀眼,为人处世需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他的地位,注定他不能轻易的站队,尤其是跟皇子走的过分亲近,更不能跟朝中大臣过分亲昵,而他手里的权利,更是不能轻易动用,若是他敢擅动,不但他会倒霉,他的亲人朋友都会倒霉的。”
说到这儿,许一凡看向慎武,笑问道:“如果是你,你还想成为李承政这样的人吗?你还会羡慕他吗?”
慎武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许一凡不再去看慎武,而是看向夜幕,缓缓地说道:“人们很羡慕那些身处高位的人,尤其是那些生活在底层的百姓们,他们很羡慕像李承政这样的人,也曾幻想过成为这样的人,同时也很敬畏他这样的人,但是,却极少有人真的去做这样的人,你可知为何?”
慎武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
“因为他们很清楚,不管他们再怎么努力,再怎么奋斗,他们都不可能成为这样的人,有人曾说过,寒门无贵子,这句话虽然说的有一定的问题,太绝对了,可事实也确实如此。”
“一个寒门子弟,想要扬名立万,有一番成就是很难的,他们需要比其他人付出双倍,甚至更多的努力,才有可能做到,而事实却是,很多人哪怕付出了超乎其他人数倍,甚至十数倍的努力,还是无法成功。”
“你知道吗?在东海城,有一个姓贾的读书人,现如今,已经五十多岁了,其家境穷困潦倒,其祖上世世代代都是渔民,日子过的紧巴巴的,孩子还很多,他从十六岁开始参加科考,现如今,将近四十年了,他连一个举人都没有靠上,你说这个人可怜不可怜?”
慎武点点头,说道:“此人甚是可怜,想必是监考之人,对此人心生不满,或者因为此人家境过于贫寒,没钱送礼,这才屡考不中。”
“呵呵......”
听到慎武这么说,许一凡却笑着摇
摇头,说道:“慎武啊,你有没有觉得,你的想法有问题?”
“有问题?有什么问题?”慎武不解的问道。
“你方才的猜测,是很多人在听到这位贾姓读书人的事情之后,首先就想到的,心底也是这么认为的,认为官场之上,贪官污吏横行,那些监考、主考之人,是只认钱不认人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就错了。”
“哦?哪里错了?”
“科举是朝廷的大事,每三年一次的科举,主考之人,监考之人,都是百官当中的楷模,是需要陛下亲自挑选的,而这样的人,身上或许有一定的缺陷和问题,他们可能有收受贿赂的勾当,可也不会太过于明目张胆,更不敢过于放肆,总体而言,科举的制度没有什么问题,而负责科举,为朝廷选拔人才的人,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可每当科举不中,尤其是那些寒门子弟没有考中之后,他们往往都会和你一样想,觉得是自己没有送礼,或者没有去拜访这些主考官的缘故,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许一凡摇摇头,再次自问自答道:“这种情况有,可还是极少数的,真正导致这些寒门子弟不中的,还是他们的自身的缘故。”
“嗯?自身的缘故?!”
听到许一凡这么说,慎武下意识的皱起眉头,看着许一凡,张张嘴似乎想要反驳什么,不过,他还是没说什么。
许一凡见状,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那我们就来说说这位贾姓书生好了。”
“他出身不好,家境贫寒,爹娘老迈,兄弟姐妹众多,可因为他是家中最小的一个孩子,又是最聪明的一个,俗话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这位书生从小就得到了爹娘更多的疼爱。”
“因为其聪明,其爹娘不惜花费重金,去请了以为教书先生,教授他读书识字,而他也很争气,不管是什么书籍,诗词歌赋也好,还是四书五经也罢,他都烂熟于心,背的滚瓜烂熟,在八岁的时候,就获得的童生的功名,待到其十六岁的时候正式参加乡试,屡考不中,然后在二十六岁的时候,第三次参加乡试,才考中了秀才的功名。”
慎武听到这儿,忍不住说道:“八岁得童生,二十六岁得秀才,看来此人还是有一定才能的。”
“呵呵......”
许一凡笑了笑,没有反驳什么,而是继续说道:“你可能不知道的,其八岁之所以获得童生,是因为主考官是他的先生,而他之所以能考中秀才,是因为主考官念在他们是同门之谊,又知晓他家境贫寒,才破例在他并未达到录取的时候,给予了他这个功名。”
说到这儿,许一凡笑眯眯的看着慎武,反问道:“现在你还觉得此人有才华吗?”
“这......”
慎武无言以对。
“此人在考中秀才之后,在之后的近三十年时间里,多次参与科举,可屡屡不中,屡败屡战,屡战屡败,难道真的是这些主考官可以刁难此人吗?”
“并不是这样的,如果此人的文章,但凡有亮点,他就不可能连续三十年还不曾获得举人的身份,究其原因,还是才学不够,更重要的是,此人毫无自知之明。”
许一凡看着慎武,幽幽的说道:“你方才说,此人可怜,可我却觉得此人更可恨,你可曾知道,其家中为了供其科举,负债累累,家徒四壁,在他三十岁的时候,年近七旬的父亲,还出海捕鱼,然后葬身大海,其已经年过六旬的老娘,在冬天还在给大户人家浆洗衣服,双手皲裂,冻疮无数,最终死在一个寒冬的大街上,其大哥也成为了一个渔民,终身不曾娶妻,而其两个姐姐和一个妹妹,更是为了他,不惜卖身于富贵人家,为奴为婢,最终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而偌大的一个家,到了最后却无片瓦遮身,香火更是断绝,你说此人是可怜还是可恨?”
慎武不说话了。
“儒家讲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觉得此人做到了哪一点儿?”
“都快六十岁的人了,还五谷不分,四肢不勤,如果不是还有个大哥将养着他,恐怕此人早已经饿死街头了,一个空有满腹文章,却无真才实学之人,还无自知之明,却还在那儿怨天尤人,你觉得到底是谁的错?”
“你说此人可怜吗?他可怜,你说他可恨吗?很可恨,有人成说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若你是主考官,你会录取此人吗?”
慎武没有说话,但是,他缓缓摇动的头颅,无疑告诉了许一凡答案。
“所以说啊,寒门无贵子,也不是什么诛心的言论。”
慎武默然,看着许一凡的侧脸,久久无言。
许一凡看着前方的黑夜,喃喃道:“你说这位贾姓的读书人,觉得他苦吗?他的亲人觉得苦吗?”
“苦也不苦,因为他们眼中有希望!”
第六百六十四章 染血的规则
“你觉得夏承颜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一番长久的沉默之后,许一凡突然问道。
慎武闻言,以为许一凡是担心他方才在宴席之上的举动,惹恼了这位侍郎大人,想知道一些关于此人的背景,就连忙说道:“此人是前任宰相陈康安的女婿......”
然而,慎武才开了个头,许一凡就摇摇头,打断道:“我问的不是这些,我问的是,你是怎么看待夏承颜这个人的。”
对于夏承颜的身份背景,许一凡了解的一清二楚,别忘了,天骄五营在许一凡的这些年的打造之下,已经开始遍地开花,有着一套独属于他自己的情报网,对于这些朝中大臣,更是了若指掌。
前任宰相陈康安,是先帝晚期时候的老人了,此人是寒门出身,从一个偏僻小镇,一步步走出来,凭借着真才实学做到宰相这个位置的。
寒门并非无贵子,只是,真正能爬起来的少之又少,而陈康安就是其中一个,此人能力很强,才华学识更是无需多说,做事儿也稳健妥当,口碑也极好,在前前任宰相辞官归隐之后,他就被推荐上来,获得了大部分朝臣的认可,成为了宰相。
夏承颜其实不是什么豪门子弟,也是贫寒出身,而且他出身于西北三洲的西洲,在其年少时,偶遇了还不是宰相的陈康安,被其看中,然后带回京城,收为义子,进行抚养。
有了陈康安的悉心培养,夏承颜的起点是很高的,在经历了童试、乡试之后,正式参与科举,并且夺得了三甲之一,在其金榜题名之际,陈康安更是把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嫁给了夏承颜。
按理说,夏承颜有了这位老丈人的悉心扶持,仕途应该是一片光明才对,可事实却是,陈康安在担任宰相没几年,就因为一起大案而被下了昭狱,还不等审判,已经年迈的陈康安就病死在昭狱之中。
那场大案牵扯很广,波及很多,尤其是跟陈康安走的近的官员,不是罢官,就是入狱,能幸存下来的,也在第一时间跟陈康安划清了界线,而徐肱也是在陈康安被罢官下狱之后,才走向舞台的。
老丈人出了事儿,按理说,既是义子,又是女婿的夏承颜的下场也会很惨才对,可是并没有。
夏承颜在夺得三甲之后,就被派往兰州为官,虽然官职只是兰州下面一个县的县令,可此地却是陈康安的故乡,由此可见,陈康安是何其看重夏承颜。
夏承颜在担任县令的那两年,确实做了不少实事,获取了不小的政绩,除了他本身才能出众之外,也得益于老丈人的暗中扶持。
可是,在陈康安还未曾出事之前,夏承颜不知道从哪儿得到了消息,老丈人要出事儿,如果是其他人,都会在这个时候选择通知陈康安,然而夏承颜并没有这么做,他先是把陈康安家族的几个子侄给抓捕起来,严刑拷问。
当然,这几个人也不是啥好人,都是一些地痞无赖,仗着跟陈康安有关系,是横行乡里,鱼肉百姓,而当地的百姓也是敢怒不敢言,夏承颜刚到此地的时候,自然也知晓这些事情,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看到,可是,在知晓老丈人即将出事儿之后,夏承颜直接把陈康安在当地的势力连根拔起。
拔除陈康安在当地的势力之后,夏承颜更是直接修书一封,送往京城,这封信不是给老丈人的,而是给他才娶进门没多久的妻子的,那是一封休书。
这件事,在当时引起了很大的轰动,一个才刚刚踏入仕途的年轻人,就敢休妻,这简直就是过河拆桥,而当时在京城,有不少人对其展开了口诛笔伐,不过,当时夏承颜不在京城,自然听不到这些言语。
就在众人对夏承颜如此卑劣行径,而进行口诛笔伐之际,京城平地响惊雷,陈康安出事儿了,那场动荡来的十分的突然,毫无征兆可言,导致很多人都不明所以,就丢了乌纱帽和项上人头。
在陈康安出事儿之后,情况尚未明朗之际,夏承颜再次修书一封,送往朝堂,而这封信的内容,只有一个主题,弹劾陈康安,在信中夏承颜列举了陈康安十余条罪状,其中之一就是其家中弟子,在其故土横行无忌之事。
这封弹劾信可把当时的很多官员都给看呆了,他们看待夏承颜的目光都变得格外复杂起来,都是自家人,你不说在其大厦将倾之际,伸出援手,还趁机落井下石,丝毫不讲武德,太不地道了。
不过,当时朝堂上乱的很,没有几个人真正在意过这份弹劾信,能够站在金銮殿的朝臣们,都不是傻子,肯定不会觉得,就夏承颜说的那些罪状,可以扳倒一个宰相,这背后肯定有其他的隐秘。
然而,陈康安倒台的真正原因是什么,还没来得及挖出来,陈康安就病死在昭狱当中,而很多跟着其一起进入昭狱的官员,或者自-杀,或者意外暴毙,而这件事也随着陈康安
的死亡,告一段落,朝堂之上再次洗牌。
作为在这件事当中,出力不小的夏承颜并没有因此受到重用,反而是在县令的位置上,一待就是十来年,而在这期间,夏承颜是兢兢业业的为官,而至于他的原配妻子,并没有被休掉,而是被送往了夏承颜身边。
对于当年那场变故,知道真相的人少之又少,据说陈康安是参与到了皇子的夺嫡当中,也有人说是他参与了到了先帝立储的这件事当中,至于真相如何,无人知晓,因为当初负责这件事的,不是刑部,也不是大理寺,而是不良人。
在陈康安倒下,徐肱上位之后,夏承颜这个人就被京城的人给遗忘了,直到先帝暴毙,炎武帝登基,过了十余年,已经从县令做到知府的夏承颜,在几年前,突然被召回京城,而且回京之后,直接担任了户部左侍郎。
直到这个时候,很多人才慢慢回过味来,原来夏承颜是陛下的人,然而,夏承颜到底是不是陛下的人呢?这个问题,没有人去深究,也没人敢深究。
夏承颜一飞冲天之后,他的脾气秉性就暴露出来,此人贪财好色,为人十分的圆滑,据说此人在担任县令和知府的那些年,就敛财无数,而他在抵达京城为官之后,朝中有不少大臣都收过他的礼,而且还是重礼,虽然很多大臣不耻与之为伍,可还是有不少人,甘愿跟其走到一起,毕竟,银子这东西,谁都喜欢。
因为夏承颜疑似是炎武帝的人,因此,夏承颜虽然是户部的侍郎,可是,他在户部的地位和权利,并不比户部尚书小多少,而知晓夏承颜身份的人,大多数只知道他是前任宰相陈康安的义子和女婿,并不知晓此人出身西北西洲的一个镇子。
夏承颜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当然知道,在他还没有为官之前,就曾多次回过西洲,可是,自从他为官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过西洲,别说西洲了,就连玉门关他都不曾去过。
按理说,作为从西洲走出去的夏承颜,应该对西北有很大的倾斜和偏爱才对,而事实却恰恰相反,每当西北三洲需要朝廷拨款的时候,第一个站出来阻拦的就是此人,而且是不遗余力的阻拦,至于其中缘由,估计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对于西洲的百姓,包括夏承颜的亲生父母来说,他们都不认夏承颜,而且是非常痛恨此人的,哪怕这次夏承颜跟着钦差大队回到西北,他也不曾回家乡看看。
慎武对于这些事情,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不过,他毕竟是长安人,对于官场的那些事儿,还是知晓不少的,可在听完许一凡的询问之后,慎武想了想,才开口。
“为人圆滑,做事儿不择手段,贪财好色,典型的贪官,奸臣,毫无底线。”
对于慎武的这番平价,很中肯,也是事实,然而,许一凡却问道:“那你觉得,朝廷知道此人是贪官奸臣吗?”
“应该知道吧?”
慎武试探性的说道,不过,当他看到许一凡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之后,立即改口道:“肯定知道。”
许一凡点点头,又问道:“那既然朝廷知道,为何还要用这样的人呢?而且给予他如此大的权利呢?”
“这......官官相护?”慎武猜测道。
许一凡却摇摇头,说道:“你又陷入了之前的怪圈当中,自古以来,朝廷上忠臣、奸臣、能臣、贤臣、良臣、铮臣、佞臣、亲臣、近臣、宠臣、权臣、弄臣、幸臣很多,其中我们常说的有忠臣,奸臣和权臣,他们所行所作之事儿,大多都是为了朝廷,只是因为方式方法不同而已。”
“你是江湖人,可能觉得只要把那些奸臣、权臣、佞臣给铲除干净就可以了。”
“难道不是这样吗?不该这样吗?”慎武问道。
许一凡再次摇摇头,说道:“水至清则无鱼,若是把这些奸臣权臣都给打杀干净了,那满朝上下就剩下了忠臣,新的动-乱也会因此产生,忠臣很可敬,却又很可恨,历史上因为忠臣的一意孤行,好像办坏事儿的例子还少吗?”
“作为一个掌权者,他需要忠臣,可也不能全是忠臣,因为忠臣太多,都会忙着表忠心,只是为了忠而忠,却无人去做事儿,而反观那些权臣和奸臣,他们身上有很多缺点,比如贪恋权利,比如像夏承颜那样贪财好色等等,但是,你不可否认,这些人也是在做事儿,而且做的还是实事。”
“很多事情,忠臣做不到,可权臣却能做到,有些事情良臣做不到,可奸臣能做到,当朝廷,或者说陛下需要有人去做某件事的时候,忠臣会好像办坏事,良臣可能会不做事儿,而像奸臣却可以把事情办的漂漂亮亮,如果不看过程,只看结果的话,终究还是这些权臣奸臣更胜一筹,至少他们在做事儿。”
慎武听到这了,眼神古怪的看着许一凡,他感觉许一凡似乎
在帮这些奸臣权臣说话呢。
许一凡没有注意到慎武的眼神,继续说道:“朝中不能全是忠臣,也不能全是奸臣,忠臣太多,无人做事儿,朝廷无法运转,甚至会危及到皇位,奸臣太多会误国误民,社稷不宁,可若是这几种人都存在,你会发现,一个朝廷反而能够正常运行。”
“夏承颜固然贪财好色,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是,若你去翻翻此人的履历,你就会发现,自他为官开始,三十余年的时间里,不曾办错一件事,不看过程,只看结果的话,此人觉得能称之为能臣,当一个人的能力突出的时候,他身上的缺点就不是太大的问题,因为朝廷需要这样的人。”
“只看结果,不看过程?”
慎武闻言,忍不住皱起眉头。
许一凡见状,笑了笑,说道:“对于一个掌权者,一个统治者而言,过程并不重要,结果才是关键,为何历朝历代奸臣往往都被帝王喜爱,不是因为他们多么的谄媚,多么会阿谀奉承,而是因为当统治者需要他们做事儿的时候,他们能百分百做成做好这件事,甚至是百分之两百的完成这件事儿,如果换做是你,你喜不喜欢这样的人?”
慎武无言以对。
又是一番沉默之后,许一凡看着慎武,笑着问道:“你真的以为,夏承颜今日之举,是专门来针对我的?”
“难道不是吗?”慎武反问道。
许一凡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此人今日之举,确实是针对我的,可也不完全是针对我的。”
“什么意思?”
“西北大捷,功劳很多,悬赏自然必不可少,可你想过没有,这场战争持续了近三年,看似是镇西军再跟西域作战,其实是朝廷在支撑着的,若是没有朝廷的支持,你当真以为单单依靠西北三洲就能做到?”
“这近三年的战争,炎朝至少消耗了二十年的国力,国库现如今已经不充裕了,我估计,现在的户部也很难熬,因为不单单镇西军在作战,镇北军,镇南军,还有秦惠的军队,都在作战,而打仗打的就是银钱,单单一个西北就消耗了二十年的赋税财力,那其他地方呢?”
“国库空虚,可西北又大捷,朝廷是需要拿出很大一笔银子出来的以慰军心,可这笔银子从哪来?让那些忠臣掏钱?还是让那些铮臣掏钱?亦或者让陛下从他的小金库掏钱?”
“不可能的事情,这笔钱还是需要靠夏承颜这样的人来弄,你应该也听说了,在西北大捷前夕,朝廷杀了不少人,抄了不少人的家,而在大战之后,这种行为不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的频繁起来,杀人不是目的,抄家也不是目的,没收家产才是目的,你以为现在将士们拿的这些钱是从哪来的?这些钱就是这么来的。”
“朝廷养着贪官最大的好处,就是这些人在疯狂捞银子的时候,百姓骂的都是他们,而当朝廷需要钱的是,随便抓几个贪官杀了,这钱不就来了?”
“你想过没有,这些人为何敢如此捞钱,捞这么多钱做什么,如果没有陛下的允许,他们怎么可能敢这么明目张胆呢?”
慎武听到这儿,彻底的傻眼了,也彻底的被震惊了。
过了好一会儿,慎武看着许一凡,问道:“那按照公子你这么说,夏承颜之前那么做,全都是......”
许一凡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夏承颜这么做,肯定不是陛下授意的,而是他自己不得不这么做,因为户部是真的没钱了,不然,就算再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索要钱财。”
“既然如此,那公子为何还要阻拦?”慎武又不解的问道。
许一凡苦笑道:“西北太苦了,这次死了这么多人,如果再在饷银一项上进行克扣,会引起将士们不满的,而且你以为,即便夏承颜不索要,那些武将们就会如数发放吗?”
“公子的意思是......”
说到这儿,慎武一脸诧异的看向许一凡,似乎是想明白什么了。
许一凡点点头,说道:“你想的没错,我之所以这么强势,除了是反击的夏承颜的针对,最重要的是在告诫那些武将,我许一凡敢跟朝廷三品大员作对,也敢跟他们作对,夏承颜尚且拿不到好处,他们这些武将也该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我就是要告诉他们,这笔银子谁都别想动,谁动就剁谁的手。”
“前几天,那几个被诛杀的武将,不是因为他们杀良冒功,而是因为......”
慎武看向许一凡,并没有把话说完,而许一凡则点点头,说道:“他们拿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现在全军的武将,都以为打了胜仗,就可以升官发财了,哼!想的挺美。”
“没有鲜血浸染的规则,是不足以震慑人心的。”许一凡最后幽幽的说道。
第六百六十五章 密信
君子谋国,用着第小人谋在多他。谋国者,先忧第到下;谋己者,先样每自在多他。盖智者所图者出都,所谋者深。惟其深出都,之自以能顺第到说便觉人。
夏承颜在离开宴席,回到自己的住处之后,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走出来,看着等待在大堂的一众官员,脸上依旧保持着习惯性的笑容。
能够在此时,还聚集在夏承颜门下的官员,基本都算是其心腹,乞丐还有三个帮,更何况是一个三品大员了,而聚集在此的,大多数都是随行的户部官员。
户部掌管一国国库,把持着财政大权,明朝文武在遇到户部官员的时候,都会矮上三分,尤其是在伸手有钱的时候,都说京官外出,官大一级,很多地方官,不管是一洲刺史也好,还是一洲都督也罢,在遇到这些从京城而来的官员,都会小心应对。
夏承颜作为户部左侍郎,官职和权利之大,无需多说,可今天却在百官面前,尤其是在那些将士面前,可是丢了很大的面子,按理说,夏承颜此刻应该很愤怒太对,可他并没有,看待身前的这些官员,他还是笑意连连,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夏大人,此子小小年纪,就如此狂悖,实乃大逆不道啊,待我等回到京城,定要弹劾此子。”户部主事陈-良吉率先开口说道。
“陈主事所言有理,此子虽然立功不小,可尚未受到封赏,就如此自傲,对待夏大人尚且如此,若是让其去往京城,此子还不更加的狂妄,我等当小心应对才是啊。”户部令史张睿识也紧随其后的开口道。
“二位大人所言甚是,贱籍出身就是贱籍,可用却不可大用。”又有人说道。
“待我等回到京城,定要上书弹劾此子!”
“.......”
夏承颜还不曾说话,这一众大大小小的官员,就开始对许一凡展开了一番口诛笔伐,而夏承颜只是笑而不语,听着众人那一张张义愤填膺的嘴脸,心中冷笑不已。
这些人如此作态,真的是因为夏承颜在宴席之上丢了面子吗?
是,却也不全是!
在方才的宴席之上,夏承颜虽然丢了面子,可在场的这些官员,又有哪个逃过一劫呢,还不是被人家指着鼻子骂娘,之所以如此,除了是为夏承颜鸣不平之外,更多的还是为了自己而已。
常言道,君辱臣死,虽然夏承颜不是君,可是,在他们这一群人当中,夏承颜的官职最大,权力最大,众人皆以他为主,现在夏承颜折了面子,他们自然得及时站队,表明自己的态度,站队有时候很关键,而说的这些话,其实都是不痛不痒的屁话。
看似是屁话的言语,却往往是上级领导最爱听的,作为领导,他们有时候看的不是下属做了什么,也不在意他们说了什么,而是看他们在需要选择的时候,站在那一边,这才是关键。
夏承颜这次过来,索要回扣,本身是官场的潜规则,只是,相对于以往,他们要的多了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一来,国库紧张,皇帝又时不时的伸手要钱,如果他们不想办法从别的地方搞钱,当皇帝逼着他们拿钱的时候,拿不出钱来就是渎职。
二来,这一趟西北之行,辛苦是真辛苦,尤其是对这些长期生活在长安,串个门都需要坐轿子的官员来说,受罪不小,捞点钱算什么。
三来,兵部和户部素来就有嫌隙,每当在军饷、粮草、军备这些事情上,户部是能不给就不给,能少给就少给,而究其原因,还是兵部太耗费钱财了,这次犒劳镇西军,朝廷出血不小,可问题也随之出现了,西北大捷,朝廷犒劳镇西军没错,可其他几支军队呢?
有了镇西军这个先例,不用想也知道,待到镇北军和镇南军打了胜仗,哪怕不像镇西军这样攻城略地的打胜仗,只要是个胜仗,那这些粗鄙的武将,就敢也肯定会伸手要银子的,到时候给不给?给多少?
户部也有户部的难题,原本一切都还比较顺利殷元魁也好,还是秦之豹也罢,都是为官多年的人物,殷元魁不去说,单单只说秦之豹,他在长安生活多年,对于官场那点事儿,心知肚明,在夏承颜他们刚来的时候,就暗示过会给户部这些官员好处的。
可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会遇到许一凡这个愣头青,把原本放在台面下的事情,直接摆在了台面上说,这就让双方下不来台了。
眼看着到嘴的肥肉,就这么被人硬生生的拿回去,这些官员岂能甘心,只是,这种事他们不占理,至少在明面上他们不占理,也只能选择避让。
今天,夏承颜抬起的这场争斗,无非就是想给许一凡一个教训,告诉他,年轻人不要太气盛,要学会做人。
若是许一凡选择服软,选择妥协,那看在殷元魁和秦之豹,以及许一凡此次立功不小的面子上,之前索要回扣的事情就算揭过去了,毕竟,为官讲究的就是一个和气生财嘛,这跟做生意是一样的道理。
可这小子偏偏就是个刺头,根本不吃这一套,再次当众打脸,作了
一首《丽人行》来嘲讽他们这些京官不算,还做了一首《燕歌行》,再次打脸众人,把武将抬得极高,这让这些自认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文官,心里作何感想?
如果不是看到夏承颜没有发话,估计这些官员,肯定会再次对许一凡群起而攻之,面对态度如此强硬的武将,心里不爽是肯定的,但是,他们也不得不承认一点,对于许一凡此人,他们还是很忌惮的。
抛开别的不说,单单许一凡现在这个参将的官职,就是陛下钦点的,其靠山很硬,更何况,此人还是不良人的提司。
不良人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这些京官更清楚了,先斩后奏,皇权特许,万一把许一凡惹急眼了,他直接寻个由头,砍下几颗脑袋,有着偌大功劳在身的他,也不会被怎么样,而这些死的的人也只能白死了,在死亡威胁之下,是个人就要怂上几分。
更何况,就他们这些官员,私底下做的那些蝇营狗苟的龌龊事儿,真当不良人不知道吗?
当然知道,只是假装不知道而已,在场的这些官员,有几个人是干净的,又有几个人没有把柄在不良人手中,把柄被人握在手里的感觉,可不怎么好受。
来之前,众人对这个声名鹊起的年轻武将,还是很重视的,不过,再重视也还是比较轻视此人的,尤其是在得知这次封赏的具体细节之后,很多人都要自己的小心思,觉得此子应该是个软柿子,可以捏一捏,好嘛,当他们真正跟其交锋之后才知道,这哪里是软柿子,简直就是个未剥壳的栗子,扎手的很啊!
众人在一番慷慨激昂对许一凡的口诛笔伐之后,却发现夏承颜只是静静的坐在那儿喝茶,这让一众大小官员,都有些茫然起来,不明白夏承颜这是怎么了。
待到大堂内逐渐陷入寂静之后,夏承颜这才放下茶杯,环顾一周,笑着问道:“都说完了?”
没人回答这个问题,倒是主事陈-良吉,看着夏承颜试探性的问道:“夏大人如何看待此事儿?”
“呵呵......”
夏承颜未语先笑,转过头,看了一眼陈-良吉,笑着说道:“年轻人嘛,锋芒毕露,年轻气盛,都很正常嘛,你我在年轻的时候,不也是这个样子嘛,对待年轻人,我们要多多包容一二,你们说呢?”
此话一出,现场一片寂静,众人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诧异和狐疑的神色,显然,他们没想到夏承颜会这么想,这么说,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别看夏承颜今日在宴席之上落了面子,可是,此人在京城,其话语权还是很重的,虽然此人贪财好色,口碑不佳,可是,没人否认其能力,而且此人在地方做官的那些年,在百姓当中口碑是极好的。
当然,夏承颜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儿,一个能在老丈人出事儿前,就进行切割,在其入狱之际,更是落井下石的人,其心性之狠辣,岂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夏承颜是出了名的小心眼,不管是同朝为官的那些官员,还是地方官员,凡是得罪过此人的人,下场往往都不算好,虽然不至于让你人头落地,可是,让你做不成事儿,那还是能轻易做到的,对于这一点儿,其他六部的官员,可是深有体会的。
今天夏承颜这是怎么了,居然如此包容一个处处跟自己作对的武将,很是奇怪啊。
不过,既然夏承颜都这么说了,不管他是违心之语,还是他真的这么想,都不重要了,夏承颜定了调子,不想跟许一凡计较,那他们自然再说什么,作为下属,要跟领导一条心,这样官儿做的才能长久,走的才能更远。
于是,在短暂的寂静之后,一阵附和声再次响起。
“夏大人不愧是夏大人,胸襟似海啊。”
“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我看夏大人的肚里也能撑船嘛。”
“夏大人对后生的包容,是我等的楷模典范也。”
“.......”
面对着一声声犹如潮水的马屁,夏承颜脸不红心不跳,坦然受之。
在一阵嘈杂声之后,夏承颜摆摆手,顿时现场一片安静。
“时辰不早了,诸位也早些回去歇息,明日还要做事儿呢。”
夏承颜这是下了逐客令,众人闻言,纷纷起身告辞,不消片刻,原本略显拥挤的客厅,官员们走的七七八八,顿时变得空旷起来。
户部主事陈-良吉并没有离开,待到所有人都离开,下人重新给二人换上一盏新茶之后,陈-良吉端着茶杯,抿了一口,微微皱起眉头,看着手中的茶水问道:“这是何茶?”
夏承颜也抿了一口茶,眉头微微一挑,闻言之后,笑着说道:“棘茶。”
“嗯?”
陈-良吉再次蹙眉,而夏承颜笑着解释道:“是石族的特产,据说是从塔撒哈沙漠带出来的,很难得。”
“初次听闻,这茶.......”
说到这儿,陈-良吉笑着摇摇头,放下茶杯,显然,他
喝不惯这种苦涩的茶水。
夏承颜见状,只是瞥了陈-良吉一眼,没有说什么,继续品着茶,似乎他很享受这种满嘴苦涩的茶水。
见夏承颜不说话,陈-良吉主动开口道:“夏大人真的打算就这么揭过此事儿?”
夏承颜闻言,抬起头,斜撇了陈-良吉一眼,反问道:“不然呢?”
陈-良吉紧蹙着眉头,说道:“许一凡此人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本事,更是立下赫赫战功,其扶摇直上是必然的事情,可如此做派,恐怕很难在官场混迹下去的。”
“陈主事如何看待此子?”夏承颜随口问道。
陈-良吉想了想,摇摇头,说道:“看不透,不好说。”
说完,陈-良吉看向夏承颜,反问道:“夏大人如何看待此子?”
夏承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放下茶杯,看着陈-良吉说道:“看不透就对了,既然看不透,那就多看,多听,少说,少做。”
陈-良吉的眉头愈发的紧蹙起来,他问道:“夏大人的意思是......”
夏承颜点点头,说道:“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回去告诉他们,手脚干净点,别坏事儿,若是出了岔子,就休怪我夏某不讲情面了。”
“是。”
听到夏承颜如此说,陈-良吉微微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就点点头,站起身来,应承一声,就转身离去。
看着逐渐远去的陈-良吉,夏承颜眯起双眸,沉吟片刻,就站起身,去往了书房。
进入书房之后路,夏承颜提笔写了一封书信,待到墨迹微干之后,他就抬起头,冲着外面喊道:“来人。”
很快,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快步走了进来。
夏承颜把手里的那封信,放入信封,然后递给管家,说道:“把此信交予许参将。”
“是。”
管家接过信,看也没看,就放入怀中,转身准备离去。
“切勿让外人知晓。”
“晓得了老爷!”
管家又稍等了片刻,见夏承颜没有什么要吩咐的,这才转身离开,重新关上房门。
夏承颜则坐在案几后面的椅子上,盯着案几上那盏油灯,愣愣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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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头上转了一圈之后,许一凡就带着慎武准备返回府邸。
在回去的路上,许一凡遇到了夏承颜的管家。
“许参将,我是夏承颜夏大人的管家夏洛。”
许一凡点点头,说道:“我认识你,这么晚了,找我何事儿啊?”
夏洛没有说话,而是看向站在许一凡身后的慎武。
许一凡笑了笑,说道:“夏管家有话但讲无妨,都是自己人。”
听到许一凡这么说,夏洛也没有再犹豫什么,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双手拿着信,递给许一凡说道:“这是我家老爷让我交给许参将的。”
看着对方递过来的书信,许一凡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打开之后,看了一遍,眉头微微蹙起,不过很快就舒展开来,待到信看完之后,许一凡就抬起头看向夏洛,笑着问道:“夏大人这是何意啊?”
“老奴不知。”夏洛恭敬回道。
许一凡眯了眯眼睛,点点头,想了想,说道:“那麻烦夏管家,回去转告夏大人,这份情许某领了。”
夏洛抱拳道:“老奴一定将话带到。”
许一凡点点头,不再说什么,而是看着夏洛,发现夏洛正看着自己手里的那封信,许一凡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了什么,笑了笑。
只见许一凡微微捻动手指,那份信突然无火自焚起来,很快就化为了一团灰烬,而看到这一幕的夏洛,这才躬身抱拳道:“老奴告退。”
许一凡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夏洛来的很快,离开的也很快,转眼就消失在漆黑的巷子里,许一凡收回目光,看了一眼地上的灰烬,抬起脚,踩了踩,然后朝着府邸的方向走去。
“你猜猜夏承颜在信上说了什么?”许一凡一边走一边问道。
“不知。”慎武面无表情的说道。
“猜猜看。”
慎武却摇摇头,说道:“你们这些读书人之间的事儿,我一个武夫猜不到,也不想猜,弯弯绕绕的,很费脑子。”
“哈哈......”
听到慎武这么说,许一凡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转过头,伸出手指指了指慎武,摇摇头,说道:“慎武啊慎武,我发现你有时候真的很可爱。”
慎武面无表情,一声不吭。
许一凡见状,也不在打趣慎武,而是转过头,继续前行,一边走一边说道:“有些人真的很有意思,我还未曾离开康城,就开始落子了,呵呵...有意思!”
第六百六十六章 休养生息
这场宴席风波之后,康城再次变得寂静起来,这场犒劳三军的晚会,在持续了三天之后,也彻底结束,尽管将士们还是无法回家,需要镇守边关,可是军心和士气得到了空前的释放和凝聚。
宫内的宦官在宣旨完毕之后,就先走一步,返回京都,而户部在分发完饷银和抚恤银之后,又对西北三洲的财政进行了核查和入档,又对十八城进行了一番勘察之后,也相继离去。
跟着户部一起离开的,还有刑部、吏部、兵部的官员,这场持续了近三年的大战,立功的将士不少,可在此期间犯错的官员也不少,在封赏之余,自然是对那些不作为,甚至叛离朝廷的官员进行革职查办,对待这些官员,自然是由刑部和兵部共同处理,因为其中有不少是武将,这些官员是需要押解入京,进行审判的。
刑部这次来,主要是针对这些犯错的官员的查办,其中以凉州和庭洲的官员为主,而吏部则是提前来对西北三洲官员的政绩进行考核,拉下马一批,也要擢升一批官员上去,这算是一场西北官场的大地震。
对于这些事情,许一凡并不感到意外,赏与罚往往都是同时进行的,赏罚分明是证明一个朝廷是否公正的体现。
西北三洲外加一个庭洲,四洲之地,除了西洲刺史封智鑫、沙洲刺史蒙楠保住了乌纱帽之外,凉州刺史改由李承政担任,庭洲刺史改由司马赞担任。
除了凉州和庭洲的刺史的职位换了人之外,还有大大小小近百人的官职都发生了变动,不过,大部分官员都是之前的官员,朝廷这次外放过来的官员,其实并不多,加在一起也不过二十余人,而且担任的都不是重要职位,这算是表明了朝廷对西北的态度。
在刑部、吏部、户部和兵部的人相继离开之后,六部当中只剩下礼部和工部的官员。
礼部留在此地,主要是负责在西凉山碑林的建造规格,还有就是碑林建成之后,主持祭奠一事,而辅助礼部的还有钦天监的官员。
六部当中,此次来的最多的,还是工部的人,来了一个左侍郎,三个主事,还有其他一些官员,另外,来的最多的还是大批能工巧匠,他们的职责有三个。
其一,负责西凉山碑林的建造,虽然西凉山碑林是镇西军这边牵头和负责的,可是,专业的事情还是需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而工部正是专业人士;
其二,负责军备的修缮,还有康城在内的十八城的建造事宜,连番战争下来,康城已经被打的不成样子,现如今,十八座城池已经纳入大炎王朝的版图,该修复的地方很多,其中最关键的就是防御工事的建;
其三,对西北三洲的农事、水利等事情进行详细的记录和管理,同时,也从言午堂学生那里学习更多先进的技巧,然后学以致用,在整个大炎王朝进行推广。
这三件事,无论哪件事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在此期间,这些工部的官员,暂时是回不去了。
战争停歇之后,最重要的就是休养生息,而在此期间,这些事情需要大量的人力来实施,如果是以往,想要尽快恢复西北的残局,需要从关内征集大量的徭役,而现在却不用。
在这场针对西域的战争当中,炎军最大的收获,除了拿下了十八座城池之外,就是获取了百余万的人口。
就这些人口,殷元魁他们这些武将,跟朝廷来的官员,进行了一番商议,做出几个决定。
第一,征兵,既然这些人纳入到大炎王朝,那自然就是大炎王朝的子民了,而大炎王朝的百姓是需要服兵役的,他们自然也不能例外。
此次征兵的力度很大,几乎是家家户户都有青壮男子被征走,不过,征兵的时候,给的好处也很大,凡是入伍服兵役的家庭,朝廷会分一部分土地给他们,分发农具、种子,并且在一定程度上减免他们的赋税,若是这些将士在战场上立功,或者战死,抚恤银比其他炎军要多一些。
如此一来,原本十分反对征兵,甚至是抗拒征兵的百姓,都在这种诱惑之下,选择入伍当兵,这在极大程度上补充了炎军的兵源。
不过,这些人比较才融入炎朝,所以新入伍的士卒,不可能在镇西军服役,而是送往了镇南军和镇北军当中,同时,又从这两军当中,抽调一部分老卒,进入镇西军,确保镇西军的战力不会过分的下滑。
第二,就是人口普及,这是许一凡提出来的,户部拍板的事情,这次纳入炎朝的百姓很多,普查人口一方面是清楚的知道详细的人口数量,方便管理,另一方则是趁机拔出西域混在其中的探子,虽然不可能把所有的探子都挖出来,可至少能挖出很大一批探子,确保他们不会趁机搞事情。
第三,分发土地,以前十八城是由数个王国统
治的,而每个王国的规矩不同,制度也不同,土地拥有者也不同,而现在这些王国已经覆灭,那自然不可能再用原来的制度,十八城的土地很多,不可能任由其荒废下去,而耕种土地需要人口,恰好这些土地原本就属于他们的,只是再次进行划分而已,方便管理。
只要有了土地,有了赖以生存的地方,这些百姓就不可能造反,而只要百姓稳定,那西北的局势也就稳定下来了。
第四,修建集市,朝廷的财政,除了靠赋税之外,最主要还是需要依靠贸易进行的,不管是对内,还是对外,都是于国于民的好事,而集市的修建,就是为了将来做准备的。
不过,这件事暂时只是被提出来,想要开放集市,需要等到西北的诸多事宜都完成之后,还有就是这次西域跟大炎王朝的谈判结果,才能决定下来。
修建集市,展开贸易,也是许一凡提出来的,而在这件事上,户部方面是站在许一凡这边的,毕竟,搞钱这种事儿,没有人比户部的人更积极了,也因此,原本还处于对立面的双方,在这件事上达成了一致。
不过,关于集市这件事,夏承颜就提出,让许一凡把百货楼和四季楼也要开到这边来,而且其产生的利润,必须要留五成在这边。
对此,许一凡并没有反对,其实,在夏承颜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许一凡的百货楼和四季楼,已经来到这边了,正在选址建立商铺,只要等集市修建完毕,就可以开门营业了。
第五,联姻,朝廷鼓励这些新加入的人口,跟炎人通婚,而这么做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同化,让其有归属感,顺便就是增加人口。
对于这件事,朝廷在派钦差卫队前来的时候,就特地强调过,因此,这个决定没有什么好商榷的,不过,执行起来可能有些难。
毕竟,双方在这片土地上,打生打死无数年,突然和好,成为一家人,接纳起来就需要一个过程,更何况是通婚,不过,难是难了点儿,可也不是做不到。
在这些事情都确定下来之后,西北正式进入快速恢复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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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就像塔撒哈沙漠的流沙,不知不觉就流逝过去,转眼之间,就到了十月下旬。
在这段时间,许一凡还是老样子,除了在康城闲逛之外,就是跟工部的工匠们待在一起,就各种防御工事的修建问题,展开了讨论。
在此期间,言午堂的神机营,彻底从幕后走向台前,他们在格物方面,表现出了极高的天赋,想出了诸多好点子,这让很多工部的老人,都对这些平均年龄不到十八岁的少年们,刮目相看,在某些事情上,称呼这些孩子为先生也丝毫不为过。
神机营现如今的发展,已经大大超乎许一凡的想象,在很多事情上,许一凡也只能给些理论上的意见,而真正的实操方面,许一凡真的无能为力。
对此,许一凡不但不感到沮丧和丢人,反而觉得很欣慰,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可若是一群人聚集在一起,那他们的力量就是惊人。
神机营的学生,只要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和空间,让其成长起来,假以时日,必定成为国之栋梁。
在这期间,也发生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工部开始挖人了,在看到很多很新鲜的格物手段之后,工部开始坐不住了,开始许以高官厚禄,目的就是让这些学生进入工部,为朝廷所用。
对于这件事,许一凡没有表态,而神机营的学生也曾找过许一凡,询问他的意见,许一凡给出的意见就是,若是想要长足的发展,在格物这条路上走的更远,进入工部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毕竟工部是隶属于朝廷的,有朝廷支持,肯定比许一凡支持的力度和资源要大得多。
尽管,许一凡现在的资源也很多,可是跟一个有近千年底蕴的王朝比起来,还是太年轻了,也太稚嫩了。
只是,若是神机营的学生全都加入到工部,于他们而言,这是好事儿,可对于许一凡来说,就不是什么好事儿了,毕竟,一旦这些孩子进入朝堂,就是朝堂中人,需要遵守朝堂上的规矩,能给许一凡带来的助力不大。
另外,现如今,神机营表现出来的超强的格物能力,肯定会被朝廷重视,可是,一旦朝廷完全掌握了这些技巧,朝廷是否还会善待他们,甚至这些技巧还能否出现在民间,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不过,这些问题暂时都不算什么,因为很多格物技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掌握的,是需要时间的,尤其是许一凡亲自传授的理论知识,没有一定的基础,是不可能轻易掌握的,越是那些老工匠,接受起来越是困难,而这也是为何神机营的学
生,大部分年龄都很小的缘故。
在得到许一凡的默许之后,有不少神机营的学生选择进入工部,这一举措,顿时让工部欣喜若狂,而工部的左侍郎鲁光霁看向许一凡的眼神,越来越和善了,他现在看许一凡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当然,神机营最核心的学生,并没有加入工部,不过,这已经让工部很是欣喜了。
除了这件事儿之外,工部的很多工匠,都拜这些孩子为师,虽然这些孩子自己不承认,可这些工匠们却始终坚持着,于是,在很多时候,就能看到非常滑稽而有趣的一幕,一个个老头子跟在一个还未而立的孩子后面,屁颠屁颠的问东问西,那态度之诚恳,之谦卑,让人忍不住想笑。
然而,许一凡却觉得,这些工匠才是最可爱的人,因为他们在意的不是名字,不是名声,不是官职,更不是权利,而是格物这项技术,这样的人往往是最值得尊敬的人。
一个王朝,一个国家,想要走的更远,不发展,不进取是不可能的,落后就要挨打,许一凡很清楚这句话的分量,而想要发展,这些技术人才往往比那些只读圣贤书的读书人更重要。
在六部的官员当中,对待许一凡最好的有两个,一个是兵部,一个就是工部,兵部看好并看重许一凡,答案显而易见,而工部之所以跟许一凡亲近,是因为他们看的出来,相对于兵权,政权,许一凡更重视技术,而且比工部官员本身还要重视,还要尊敬,这怎能不然工部的人心生好感呢。
跟许一凡不对付的,除了户部之外,就是礼部,而礼部之所以如此,主要是因为许一凡在来康城之后,做了很多僭越权限的事情,对于格外重视礼仪的礼部官员而言,许一凡这些举动,都不能用以下犯上来形容了。
至于说吏部和刑部,双方的关系不远不近,基本上没有什么交集。
在这段时间,殷元魁他们比以前更忙碌了,不过,作为武将,殷元魁也好,秦之豹也罢,都不会轻易插手当地的政权,他们主要的职责,还是练兵备战。
西北三洲的政务,都有各州的刺史全权处理,在其位,谋其政,现在该是他们出力的时候,现如今,整个朝廷的目光基本上都放在了西北这边,若是在这个时候,他们做不好事情的话,那丢了就不是乌纱帽那么简单了,掉脑袋那是肯定的事情,有着这种压力在身,他们想偷懒都不敢。
西北的政务,许一凡不曾插手,哪怕是跟许一凡相熟的李承政和封智鑫,前来寻找许一凡,许一凡都不跟他们谈论这些事情,如果是喝酒,许一凡欢迎,若是谈论这些政务上的事情,那就免了。
虽然如此,可许一凡还是给出了不少意见,当然,这些都是许一凡在酒桌上的无心之言,可李承政和封智鑫却记在心里,在回去反复斟酌思索一番之后,觉得这些言语十分的有道理。
对于封智鑫几人的才能,许一凡是很清楚的,反而是对李承政担任凉州刺史这件事,让许一凡很是诧异。
其一,李承政怎么说也是皇室成员,按照祖制,他是不能担任这种宛如封疆大吏的职位的,哪怕他有偌大的军功在身;
其二,凉州是燕王李刚的封地,二人都是皇室成员,炎武帝把李承政放在凉州刺史的位置上,难道就不怕这二人合谋,将来起兵造反吗?
其三,许一凡发现他小觑李承政这个人了,之前,他觉得此人在治军方面,很有能力,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此人在治理一方百姓方面,也极其的有能。
李承政上任的时候,除了从军中带走了炎武帝给他的亲卫之外,也只带了两个仆从而已,就那么光溜溜的去上任了,而上任之后,他并没有直接给众人来个下马威,而是直接让他们做事儿。
李承政对待这些官员,原则只有一个,那就是拿本事说话,谁有能力做事,谁就能上来,而不想做事,不愿做事儿,甚至是干脆不做事儿的人,不是被其就地罢免,就是被其扫地出门。
除了以这种手段整治凉州官场之外,他还贴出告示,从民间选取人才,委以重任,而这样做的效果极好,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在凉州毫无根基的李承政,身边迅速聚集了一大批人马,这使得原本糜烂而动荡的凉州,很快得到的恢复。
当然,李承政除了这些比较温和的手段之外,其雷厉风行的做事态度,还有随之而来的铁血手腕,也在这段时间里,展现的淋漓尽致,由此可以看出,李承政虽然出身皇室,可也不是什么纨绔草包,想必炎武帝让其担任凉州刺史,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就这样,在众人都要事情做的时候,许一凡却显得格外的无聊,不过,他的这种悠闲的小日子,也随着一支从西域来的队伍的到来宣布结束。
第六百六十七章 西域使团到来
十月二十七日。
一支约百人的使团队伍,在五千铁骑的护送下,缓缓朝着康城而来,铁骑的统领正是伏虎大将军安德烈。
五千铁骑在距离城门大约三里的地方停下,康城这边显然早已经得知消息,在使团尚未靠近康城之前,就打开城门,殷元魁和秦之豹亲自带人在距离城门大约三里的地方等待着。
许一凡也在队伍当中,这段时间懒散惯了的他,也难得的穿上甲胄,亮如白镜的铠甲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散发着刺眼的光芒,白色的披风随风摇曳,把原本就很英俊的许一凡衬托的愈发英俊,第四代炎刀被其斜挎在腰间,好一个俊朗少年。
一大早就被人叫起来,一番拾掇和捯饬,整的许一凡很是无语。
“啊......”
站在队伍当中,许一凡略显懒散,此时已经是正午时分,被阳光照射着,浑身懒洋洋的,困意袭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听到声音,殷元魁和秦之豹都下意识的转过头,看向许一凡,眼中尽显无奈神色。
“嘿嘿......”
许一凡见状,嘿嘿一笑,没有解释什么。
昨晚,他跟工部侍郎鲁光霁还有几个老工匠又聚在一起喝酒,当然,军中禁止饮酒,可他们打着谈论格物之事的幌子,几个人躲在鲁光霁的住处喝酒,也没人能管,就算看到了,也权当没看到。
酒不是啥好酒,就是西北这边常见的黄泥酒,起初,鲁光霁也跟许一凡一样,喝不惯这里的土酒,可来的时间长了,而鲁光霁又是一个好酒之人,离开长安的时候,带的那些酒水,早就被其造完了,无奈之下,也只能凑合着喝这里的黄泥酒。
还别说,初喝不习惯,可喝得次数多了,也就慢慢的习惯了。
黄泥酒品相不佳,味道尚可,不过,喝多了容易头疼,这不,许一凡昨晚喝了不少,睡得很晚,起的又早,到现在还晕晕乎乎的,如果现在给他一把椅子,他绝对能坐着就睡着咯。
“精神点儿!”看到许一凡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殷元魁忍不住提醒道。
许一凡连忙点头,然后原地一个立正,看的殷元魁一阵的无奈,除了摇头还是摇头。
许一凡这小子什么地方都好,就是有时候太不着四六了,明知道今天要迎接使团,昨晚还跑去喝酒,他自己喝的难受不说,还把鲁光霁和几个工匠喝趴下了,到现在,这几人还没有醒酒。
一想到这儿,殷元魁就头疼,不过,转眼一想,这小子马上就要离开康城,去往京城了,殷元魁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去了长安,让这小子去祸害其他人去,反正他是受够了。
在提醒了许一凡一句之后,殷元魁就转移视线,看向前方,那里正有一支队伍朝这边缓缓行来。
西域使团的人员,殷元魁这边已经知晓,使团人数不多,也就百余人而已,其领头之人,不是指挥西域联军的统帅法阿和尚,而是一个叫慧缘的和尚,而随行之人有达摩院的释天龙和其麾下,另外就是慧缘坐下的几个弟子,负责护送他们的是安德烈大将军。
从安德烈亲自来护送,就可以看出慧缘的身份绝对不同寻常,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佛门除了至高无上的佛祖之外,坐下有四大菩萨,八大金刚,一百零八位罗汉,不过,也有传言说,佛门其实有九大菩萨,三十六金刚,五百罗汉。
据传佛祖有十大法相,而除了第十法相大日如来之外,剩下的九大法相,分别化身为九大菩萨,佛祖之所以近万年不出世,是因为他法相不全的缘故,待到九大法相归一的时候,就是佛祖出世之际。
当然,这只是传说,而这种传说并不是起于西域,而是来自中原。
佛门的金刚到底是八位,还是三十六位很难确定,公认的是八大金刚,而佛门对外宣称的也只有八大金刚,不管是菩萨,还是金刚,其果位都极难证地。
至于说罗汉,相对而言,就很好证地,而且罗汉的位置变幻的十分频繁,除了圆寂之外的罗汉,也因为各种事务而被剥夺罗汉果位的例子也时有发生。
慧缘正是佛门八大金刚之一,其出身于羌国,从小就饱受战火的洗礼,他是所有佛门信徒,尤其是苦行僧的楷模,因为慧缘在修佛之后,成为了一名苦行僧,靠着大毅力进入到了南陀山,然后在南陀山修行,其先是证地罗汉果位,然后又证地了金刚果位,虽然其从进入南陀山修行,就不曾出山,可关于他的事迹,却是广为流传。
据说,慧缘正在证地菩萨果位,至于真假,很难确定。
慧缘年龄不详,长相不详,修为境界更是不详,此人从修行开始,从未出过手,可他却能在八大金刚当中,位居第三,由此可见,此人的境界和修为应该不俗。
慧缘这个法号,据说是上一任佛子为其所取,取自《长阿含经》当中的《大缘方便经》,缘生有老.死.忧.悲.苦恼。大患所集。是为此大苦阴缘
,也有人说,佛渡有缘人,而慧缘就是那个有缘人,至于其法号到底由何得来,其实并不重要。
此次,佛门派遣的使者,居然是慧缘,显然是有备而来。
相对于慧缘,许一凡对释天龙更感兴趣,原因无他,在炎军跟西域联军作战期间,此人虽然未曾在沙场之上露面,可是,许一凡捣鼓出来的诸多东西,此人都能在第一时间知晓,并且进行效仿。
许一凡一度怀疑,在他的言午堂当中,有此人的棋子,可是,这个人到底是谁,许一凡至今都未曾找到。
关于释天龙,许一凡也算对其十分的了解。
释天龙,南陀山佛门弟子出身,曾证地罗汉果位,后不知为何,被剥夺罗汉尊号,进入达摩院,成为了达摩院一正三副的副院长之一,其地位和权利是很大,此人的权利和地位,相当于不良人三大不良将。
此人佛武双修,同时,还对儒、道两派学说,有着极深的造诣,至于其境界如何,至今是个谜,此人很少出手,而凡是他出手面对的敌人,最后都无一例外死了,因此其修为是个谜。
不过,相对于此人的修为境界,他更像一个谋士,不管是在政权,还是在军权上,此人都颇有建树,另外,此人是法阿和尚的师兄。
佛门这次前往大炎王朝,派出了这两位大神,显然,其目的肯定不单单是为了谈判而谈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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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太阳的缓缓运转,西域使团的队伍,也停在了众人面前。
使团的人数不多,规格也不大,唯一醒目的就是居中的一辆马车,马车很简朴,马车四角悬挂有明黄色的薄纱,在微风的吹拂下,在空中飘荡。
释天龙和几个和尚,就跟随在马车四周,显然,坐在马车之上的就是慧缘了。
队伍停下之后,安德烈策马上前,先是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了众人一眼,目光在殷元魁等人脸上一扫而过,在看向许一凡的时候,目光微微停顿片刻,之后就转移视线,看向其他人。
在环顾一周之后,安德烈这才翻身下马,抱拳道:“安德烈见过诸位将军。”
殷元魁也抱拳还礼道:“殷元魁见过安德烈大将军。”
“安德烈大将军一路舟车劳顿,随我等进城一叙如何,殷某可是对大将军钦慕已久啊。”殷元魁笑着说道。
然而,安德烈却摇摇头,说道:“我的职责是护送使团抵达康城,既然人已经送到,本将也该回去了。”
对于安德烈这番说辞,殷元魁也不觉得意外,二人前不久才在战场上见过,打死打死一番,此刻见面,能够强忍着不出手,就已经不容易了,至于殷元魁所谓的钦慕之说,完全是客气之语。
在安德烈和殷元魁交谈之际,秦之豹和其他官员,则开始安排使团的入城,这些事儿都不需要许一凡去操心,他出现在这里,就是露个脸而已。
待到一切交接妥当之后,安德烈就收回目光,看向殷元魁,然后,目光掠过殷元魁,看向其身后的许一凡,接着就径直走到许一凡面前,一双眼睛目光凌厉的打量着许一凡。
“许一凡,许参将。”安德烈微微抱拳道。
许一凡抱拳还礼,微微仰起头,看着安德烈,说道:“末将许一凡见过安德烈大将军。”
“嗯。”
安德烈闻言,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然后就不再理会许一凡,而是看向殷元魁,声音不急不缓的说道:“中原果然是人杰地灵之地,居然在民间还隐藏着如此良将,还望贵国善待此人。”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眼神都变得古怪起来,谁都没想到安德烈会这么说,好像许一凡不是大炎人,而是西域人一般,这让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都有些不舒服。
殷元魁闻言,则是笑道:“我大炎从来不会折辱有功之臣的。”
“呵呵......”
安德烈嗤笑两声,转过头,看向许一凡,随口道:“十五年前,贵国有许淳这位大将军,当初,我曾有幸和其交过手,当时,我就曾力邀其来西域,可惜,许大将军不曾答应,一场玄武之乱,如此良将却被诛杀,实乃憾事,可惜,可叹啊!”
说到这儿,安德烈停顿了一下,对许一凡说道:“希望许参将不要步了许淳大将军的后尘,若是有朝一日,你在炎朝无法立足,可来西域,我定能保你周全。”
安德烈的这番话一出,现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变,哪怕是殷元魁的脸色,也微微一变,下意识的看了许一凡一眼。
许淳,这个名字,在大炎王朝是一个很少被人提起,却让人记忆深刻的名字,虽然这个名字算不上禁忌,可没人会在公开场合谈论此人,可安德烈却在这个时候提起,尤其是当着许一凡的面提起这件事。
自从许一凡来到康城,解决完瘟疫之事之后,众人都开始淡化他是许淳之子的
印象,而当他在带领着炮灰营,守住康城之后,再也没人拿这件事说事儿,更没有再提起过这件事。
安德烈这番话,是把许一凡跟许淳放在同一个位置,看似是在赞扬许一凡,其实是在捧杀许一凡。
许淳是何人啊?
一个担任过四个大将军的人,一个能够让北蛮、西域、南夷闻风丧胆之人,是被称之为战神的男人,而许一凡又算什么东西,不过才打了一场仗而已,凭什么跟许淳并列?
别说许一凡了,就算是殷元魁,在不敢说自己能够跟许淳平起平坐,安德烈其心可诛啊。
另外,安德烈对大炎王朝对待功臣的态度和做法,是很有意见的,明知道玄武叛乱是禁忌,不能提,可他偏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起,这不是在打大炎王朝的脸吗?
至于说邀请许一凡去西域的说辞,不管真假,都会在众人心里扎上一根刺。
当然,安德烈这种挑拨离间的鬼魅伎俩,众人还是看得出来的,许一凡自然也清楚。
“许某在此先行谢过大将军的好意了,若是真有那么一日,我想我去任何地方,都不会去西域的。”许一凡笑着说道。
“哦?为何?”安德烈好奇道。
“大将军尚且不能护族弟周全,我一个外人,大将军又如何能护得住呢?”
安德烈闻言,眉头微微跳动两下,深深地看了一眼许一凡,闷声闷气道:“我西域名将诸多,我只是沧海一粟而已,只要阁下愿来,佛门自能护你周全。”
“呵呵......”
许一凡只是笑了笑,摇摇头,没有说什么。
安德烈见状,也不再说什么,转过身,对殷元魁抱拳一礼,然后就转身翻身上马,高坐马背之上,对殷元魁说道:“使团就有劳殷大将军了,还望大将军尽心一些,我的三十万大军,就在八十里的地方驻扎。”
“安德烈大将军尽管放心,我保证使团会安安全全的抵达京城,更会安然无恙的返回西域。”殷元魁笑着说道。
“但愿如此!”
说完这句话,安德烈也不再说什么,转身就走,而此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骤然响起。
“大将军,你来都来了,不见一见你的族弟安得利将军吗?”
能在这个时候,说出此话的,除了许一凡还能有谁,秦之豹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的转过头看向许一凡,然后,又转过头,看向安德烈,手下意识的放在了刀柄之上。
原本打算离开的安德烈,闻言之后,转过头,看向许一凡,抿了抿嘴唇,说道:“西域无降将,既然他已经落在了阁下手里,是杀是剐悉听尊便。”
说完,安德烈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而许一凡则站在原地,一脸失望的看着安德烈远去的背影,嘴里喃喃道:“这哥儿们心是真的狠啊!”
秦之豹听到之后,转过头,看着许一凡,脸色微微有些难看道:“你这是打算激怒他,让两国再起兵戈?”
许一凡翻了白眼,撇撇嘴道:“我倒是希望这位安德烈大将军,能够冲动一回,这样,我就能把此人留在这里了。”
秦之豹闻言,顿时一阵的摇头,觉得许一凡太天真了,单单仅凭一句话,一个对于细雨来说,可有可无的安得利,就想要安德烈再起兵戈,痴人说梦。
就算安德烈真的一时冲动,被激怒了,他们真的能趁机拿下安德烈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别看安德烈这次只带了五千人来,可是,在他身后大约三十里的地方,可是有三十万大军驻扎,一旦出现意外,这三十万大军肯定会第一时间赶到的,而安德烈此人又是以擅长逃命著称,想要在敌军赶到之前,将其拿下,无疑是天方夜谭。
殷元魁此时也转过身,看着许一凡,笑着说道:“好了,别开玩笑了,使团已经入城,我们也走吧。”
说完,殷元魁就翻身上马,而许一凡也跟着翻身上马,朝着康城走去。
在回去的路上,许一凡好奇的问道:“慧缘是男是女啊?”
“嗯?”
许一凡的问题好像问的很多余,和尚嘛,当然是男的咯,不过,在佛门当中,女子也可修佛,也可以证地果位,不过,相对于男子,女子证地果位的难度很大。
“当然是男的。”秦之豹笑着说道。
许一凡却微微蹙眉道:“可我发现此人的弟子大部分都是女子啊。”
“这又有何稀奇的?”秦之豹不以为然道。
许一凡闻言,却看向秦之豹,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说道:“秦将军,要不,我们打个赌?”
“赌什么?”秦之豹下意识的问道。
“就赌这个慧缘是男是女如何?”
“无聊!”
秦之豹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会许一,而殷元魁闻言之后,看着前方的马车,微微蹙眉,若有所思。
第六百六十八章 诡异的见面
使团车队在炎军的护卫之下,缓缓地进入康城,然后在一众官员的安排下,在官方客栈住下。
殷元魁作为三军统帅,出现在康城之外,迎接使团已经算是给足西域面子了,在使团进入康城之后,他就离开了,毕竟,现如今咱们这位殷大将军可是很忙碌的。
至于使团的安置问题,自然由汤芮和房子墨去处理,秦之豹只是例行过去询问一番,看看有什么需要没有,然后也离开了,至于说许一凡,他也跟着秦之豹去了一趟客栈,走了个过场,就打算离开的,奈何,被慧缘法师差人叫住了。
这次随行的人,大部分都是达摩院的人,还有一部分是佛门的和尚,以及西域十大王国的官员,在慧缘座下,有三男两女五个弟子。
这五人年龄差距很大,有垂垂老矣的老僧,也有头皮冒青茬儿的小沙弥,还有中年僧人,年龄从七十岁到十五六岁不等。
叫住许一凡的是一个中年僧人,身穿红黄袈裟,虽然没有托钵持杖,不过从其稳健的步伐,还有其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就可以看出此人境界不低,修为不凡。
僧人法号法同,根据其法号,可以判断出,此人应该是西域某个王国国寺的主持。
法同看到许一凡之后,先是佛唱一声,随即说道:“许施主,慧缘法师有请。”
准备离开的许一凡,看到站在自己身前,双手合十的法同,微微蹙眉,不过,他很快舒展眉头,下意识的道:“不止慧缘法师唤我何事儿?”
“贫僧不知。”法同语气不急不缓的说道。
“不知这位法师如何称呼?”
“贫僧法同。”
许一凡闻言,点点头,说道:“原来是琉璃国琉璃寺主持,本将失礼了。”
说完,许一凡就重重一抱拳。
“许施主言重了。”法同连忙还礼。
“许施主,请吧,慧缘法师还等着呢。”法同见许一凡始终没有挪动脚步,忍不住催促道。
许一凡深深地看了一眼法同,然后就说道:“烦请大师带路。”
法同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带路,而许一凡紧随其后。
在去往慧缘房间的路上,许一凡遇到了释天龙,二人见面之后,都是瞳孔微缩,脸色微微一变,然后就是微微一笑,点头示意。
释天龙给许一凡的感觉,他不像一个诵经念佛的和尚,反而像是一个儒生,如果不是他手上的那串佛珠,还有脚上的那双道履,此人真的和中原的读书人没什么两样。
就在方才二人见面的时候,释天龙头别玉簪,玉带纶巾,身着儒衫,妥妥的一个读书人打扮,手里还拿着一本书,貌似是中原某位大儒所著的书籍,简直是儒家弟子还像儒家子弟。
二人见面之后,并没言语之后,不过,许一凡还是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此人,然后,在错身而过之后,许一凡微微蹙眉。
此人给许一凡一种很普通的感觉,长相平平,气息普通,如果走在大街上,不认识他的人,还以为他只是个路人甲呢,而且更让许一凡惊奇的是,明明刚刚见过面,可才转身没多久,许一凡就记不起此人的长相和体貌特征,这很是诡异。
不过,很快许一凡也就释然。
释天龙作为达摩院的一员,能够跟不良将相匹敌的人物,长相普通一些,能够有这种让人见之即忘的特征实属正常,就拿不良人来说,许一凡见过的不良人其实不少,除了常年行走江湖的魏学海之外,剩下的不良人,基本长相都平平无奇。
比如在西域潜伏多年的夔夏和竺将,这二人就长相异常的平凡,竺将的名字听起来很霸气,可实际上,此人就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糟老头子,秃顶,在脑袋周围有一圈波浪卷的齐耳头发,一双眼睛一大一小,门牙还缺了一颗,说话漏风,习惯把手插在袖子里,佝偻着腰,看起来就像豪门大家的门房,很难让人记住。
除了夔夏和竺将,其他的不良人,大致都是如此,有的像农妇,有的像务农的农民,有的是满口脏话,一身匪气的江湖人,这些人看起来都很普通,很难记住他们,而这正是一个谍子必备的条件。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魏学海这样的人,他的长相就极其俊朗,给人一种很阳光的感觉,不敢说是少女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可他要是去霍霍这些少女,也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在转过身,继续前行的时候,许一凡很敏锐的感受到,释天龙在身后看着自己,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一条毒蛇给盯住了一般,而当许一凡转过头,朝后看去的时候,却发现释天龙已经走远了,可能是察觉到许一凡的回眸,释天龙也转过头,看向许一凡,微微一笑,笑容和煦。
看到这一幕的许一凡,微微蹙眉,没有说什么,转过头,心中却警惕起来,暗道:此人是个劲敌!
许一凡走过很多路,遇到过很多人,不敢说他接触的人,他都能看懂对方,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但是,他只要
看到对方,相处一段时间,就能把对方的所思所想猜的七七八八,可释天龙他看不懂,也看不透。
慧缘住在客栈的后院,这间客栈在战乱之前,据说是康城最豪华的客栈,很多达官显贵都在此下榻过,而在康城被攻克之后,城中大部分建造都被摧毁破坏了一番,唯独这间方丈客栈没有遭到丝毫的破坏。
既然是康城最大的客栈,其装修和建筑风格,自然是无可挑剔的,为了迎接使团的到来,炎朝这边还特意把方丈客栈装修了一遍,此时,整个方丈客栈,除了西域使团的人,也只有一些杂役和伙计了。
客栈很安静,偶尔能听到搬动东西的声音,更多的时候,这里十分的安静。
走在去往后院的路上,许一凡随口问道:“法同大师认识释天龙吗?”
法同点点头,说道:“认识,曾经有过数面之缘。”
“听说释天龙曾在南陀山修行过,还是罗汉尊者,是否真有此事?”
许一凡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想过法同会如实回答,然而,法同却在许一凡问完之后,直接说道:“许施主说的没错,释天龙确实在南陀山修行过,当初,贫僧与其见面的时候,就在南陀山。”
“哦?”
许一凡微微游侠诧异,随即又问道:“那他为何会离开南陀山呢?难道是犯了什么错?”
“不曾!”
听到法同如此笃定的回答,许一凡略感诧异的看向法同。
法同见状,则笑了笑,说道:“释天龙悟性是贫僧这一辈当中最好的,而他之所以离开南陀山,是其直接的选择。”
“既然释天龙如此有悟性,南陀山岂会轻易放此人下山?”许一凡好奇的问道。
“来去自由,佛从不强人所难。”
许一凡翻了个白眼,然后,他想到了前世少林寺的和尚,好像法号都是释什么的,于是,就问道:“释天龙这个名字,是不是佛门俗家弟子啊?”
法同点点头,道:“许施主所言不错,释天龙虽然离开了南陀山,可依旧是佛门弟子。”
许一凡还想再问什么,可他们已经来到了慧缘所在的住处,于是,许一凡把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房门紧闭,在门口一左一右各站着一个和尚,两个和尚年龄都不大,估计也就跟许一凡差不多大,然而,法同在见到两个小和尚的时候,却躬身施礼,轻声道:“二位上师,许施主已经带到。”
年龄不大,架子却不小的两个小沙弥,见状之后,只是微微点头而已,而法同对此也见怪不怪,转身离开。
在法同离开之后,其中一个年龄略小的小沙弥,在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许一凡之后,沉声问道:“你就是许一凡?”
“嗯?”
许一凡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笑,点点头,说道:“正是在下。”
“听闻你对佛法了解甚深,不知是真是假?”
许一凡再次一愣,然后摇摇头,说道:“我不懂佛,也不修佛,对所谓的佛法了解不多。”
“呵呵......中原人还是那么的爱慕虚荣。”小沙弥讥讽道。
被小沙弥如此讥讽,许一凡却始终笑意连连,丝毫没有动怒的意思,许一凡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这个小和尚很有趣,很可爱。
见许一凡不说话,小沙弥本来就冷着的脸,又冷清了几分,看向许一凡的眼神愈发的不善起来,就在其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其背后的门,突然被打开。
“嘎吱!”
随着房门的打开,许一凡第一时间看向对方,开门的是一个大约二十五六的年轻女子,嗯,准确来说,是一名年轻女僧。
其相貌清秀,长相也很灵动,尤其是那双好看的杏眼,见之使人忘俗,如果不是她也和这些小沙弥一样,留着光头,板着一张脸的话,放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是一个极其出挑的女子。
女僧打开门之后,先是看了一眼方才说话的小沙弥,也不见女僧有什么严厉的神色,只是看了小沙弥一眼,小沙弥就连忙低头,双手合十,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小孩一般。
在看到小沙弥低头之后,女僧这才转过头,看向许一凡,双手合十,放于胸前,语气不咸不淡的说道:“贫尼清净,见过许施主。”
许一凡闻言,也连忙抱拳还礼道:“许某见过清净大师。”
“慧缘法师在里面等您,请!”
说完,清净就侧过身,站在一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许一凡看了看清净,又看了看房间里面,眉头微挑,然后就迈步走了进去。
清净给人的感觉很冷,怎么说呢,她就像是雪山的冰块一般,全身上下没有丝毫的温度,不管是其说话做事,还是看待许一凡的眼神,始终很平淡,既不会让人感到厌恶,却也不会让人心生亲近,仿佛二人之间有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一般。
房间略显昏暗,虽然此时是正午时分,可房间内的门窗,还是被拉上了窗帘。
走进房间之后,许一凡首先闻到的就是一股檀香,檀香味道很淡,并不刺鼻,闻了之后让人心旷神怡,心境祥和,其次,就是一阵捻动佛珠的声音,声音很轻,也十分的清晰。
房间分为内外两间,此刻,许一凡就站在外间,而里间的房门开着,不过,在房门中间有一道薄纱制成的帘子遮挡着,许一凡隐隐约约能看到在帘子的后面,有人正盘膝而坐,捻动着手里的佛珠。
“嘎吱!”
在许一凡进入房间之后,清净从身后关上了房门,然后就径直跃过许一凡,朝着里间走去。
房间内的陈设不多,在使团没来之前,这里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唯一不同的就是房间内多了很多轻纱而已。
在许一凡的面前,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置着一套茶具,在桌子旁放着两张凳子,凳子上放着两个蒲团,蒲团不大,材质也很常见,就是用草木编制的普通蒲团而已。
从许一凡进来,一直到现在,大概过去了一盏茶的功夫,房间内始终很寂静,除了那十分有规律的捻动佛珠的声音之外,也只有许一凡直接的呼吸声了。
许一凡站在原地,等了片刻,见没人说话,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就主动开口道:“炎军参将许一凡,见过慧缘法师,不止法师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
没有人回应他,似乎房间内空无一人一般,但是,那捻动佛珠的声音,却始终回响在房间内。
许一凡又等了片刻,见慧缘还是没有说话,许一凡再次皱了皱眉头,然后,又抱拳道:“炎军参将许一凡,拜见慧缘法师。”
“......”
还是没有人回应他,许一凡也就不在说话,而是转过头,开始打量着房间,其实,这房间也没有什么好看的,房间的样式和摆设,跟其他地方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所有的东西只看一眼,就没有再看的欲望。
许一凡环顾一周之后,就收回了目光,看向那道薄纱的后面,微微蹙眉,心想难道慧缘睡着了?自己要不要走进去看看呢?
这个想法让他蠢蠢欲动,不过,他最终还是放弃了,只是选择上前两步,走到那张桌子旁坐下,然后他就像是回到自己家里一般,开始拎起茶壶,给自己倒茶喝。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许一凡的脸色就微微一变,下意识的看向手中的茶杯,嘴里轻咦一声。
“咦?!”
倒不是这茶水有毒什么的,而是茶水有问题,茶叶是中原杭州的龙井茶,而且是从仅剩不多的三棵千年老茶树上采摘下来的茶叶,这种茶叶极其珍贵,每年产量不多,也就不到十斤,是杭州官员每年上供的贡品之一,而且是占据了主要地位。
这种茶叶只在皇宫内出现,偶尔一些朝中的老臣,能侥幸喝到一两次,此茶跟黄金等同,甚至还要超过黄金,据传,这种从老茶树上采摘下来的茶叶,一钱就价值数千黄金,而且还是有价无市,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喝得起的。
许一凡之所以一下子就品出来,也是他之前曾经喝过两次,而且这两次都是在日月斋内喝到的,由此可见,日月斋在大炎王朝内的实力。
不过,许一凡在细品之后,却发现这茶虽然是龙井茶,可绝对不是出自杭州老茶树之上的,杭州那三棵老茶树,年岁只有一千三百余年,据说是前朝皇帝在去往杭州的时候,随手种下的,其原本有九棵茶树,不过,在长久的岁月当中,九棵茶树也只剩下三棵而已,剩下的六棵不是毁于天灾,就是亡与人祸,而这仅剩下的三棵,还是朝廷专门派人去看护和照顾才能延续至今的。
眼前这杯茶,茶叶所产的茶树,绝对不止一千多年,至少有三千年以上的历史,初品起来,跟龙井茶很像,可细品一番之后,就能感觉二者的差距很大,其韵味更加悠长,香气也更加浓郁,最重要的是,在喝完这杯茶之后,许一凡明显感觉自己体内的真气,似乎有所精进,这可让许一凡大感诧异。
除了茶叶之外,这泡茶的水,也十分的考究,如果许一凡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雪水,而且是有一定年头的雪水,雪水泡茶,而且还泡的如此只好,如果不是真正懂茶之人,很难做到。
在喝完一杯茶之后,许一凡就抬起头,看向里间,微微蹙眉,疑惑之色浮现在脸上,他有些搞不懂,慧缘叫自己来,到底所谓何事。
就在许一凡放下茶杯的时候,清净从里面走了出来,看着许一凡轻声道:“许施主,你可以走了。”
“嗯?”
“走?我连慧缘法师的面都没见到呢。”许一凡诧异道。
清净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许一凡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似乎她都懒得解释什么。
许一凡见状,也只得站起身,深深地看了一眼里间,然后又看了一眼清净,转身离去。
第六百六十九章 如临大敌的秦之豹
既然对方下了逐客令,许一凡虽然满腹疑惑,却还是走出了房间。
当他打开门的时候,发现原本站在门口的两个小沙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而在距离房间大概三十米的原地,法同正站在那里,静等着许一凡。
在许一凡走出房间之后,房门再次紧闭,而许一凡也下意识的回过头,看向屋内,隐隐约约看到那道薄纱后面,有人正在看着自己,这种被人窥视的感觉,让许一凡眉头紧蹙。
随着房门的重新关上,许一凡啥也看不到,站在房门前,许一凡摸了摸鼻子,想了想,就转过身,朝着法同走去。
在离开客栈的路上,许一凡数次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向那间房间,然后又转过头,看向法同,欲言又止,最终,许一凡还是没有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法同大师,你可见过慧缘法师?”
法同闻言,点点头,又摇摇头。
许一凡见状,眉头紧蹙,这是几个意思?到底是见过,还是没见过啊。
不过,不等许一凡发问,法同就解释道:“贫僧并未见过慧缘法师真容。”
“那慧缘法师是男是女啊?”许一凡又问道。
“贫僧不知!”
“慧缘法师多大年纪了?”
“贫僧不知。”
许一凡连续问了好几个问题,法同的回答都是一样,贫僧不知,这让许一凡很是无语。
待到二人即将走出客栈的时候,许一凡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法同问道:“南陀山有茶树吗?”
“嗯?”
这一次轮到法同愣住了,他眨巴着眼睛,一脸不解的看向许一凡,不知道是不知道啊,还是不清楚许一凡为何会如此发问啊,不过,许一凡在盯着法同看了一会儿之后,就不在询问什么,他知道法同应该也不知道,他这等于是问道于盲了。
就这样,许一凡稀里糊涂的来到方丈客栈,又稀里糊涂的离开方丈客栈,来的时候是漫不经心,走的的时候却满腹疑惑。
其实,在被慧缘留下的时候,许一凡还想着,见到这位可能是女僧的法师之后,应该可以聊些什么,至于到底能聊些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许一凡可以趁机了解一番这次西域使团去往京城的目的,然而,他既没有见到慧缘法师本人,更是连一句话都没有说上。
走在回去的路上,许一凡就在想,难道慧缘法师这是在逗我玩,还是他叫自己过去,就是为了看一眼,然后请自己喝杯茶,可关键是,那杯茶也不是对方请自己喝得,而是直接厚着脸皮,自己倒的啊。
想不通!
“见到慧缘法师了?”
许一凡才走出方丈客栈没多远,秦之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把搂过许一凡的肩膀,笑嘻嘻的问道。
“算是见过吧。”许一凡兴致不高的说道。
“见过就是见过,没见过就是没见过,你这算哪门子回答啊?”秦之豹斜撇着许一凡问道。
许一凡闻言,也十分的无奈,只好把刚才的事情简单的叙述了一遍,听得秦之豹也是一阵的皱眉,然后,他就一脸怀疑的看着许一凡。
许一凡见状,下意识的问道:“你这么看着我是几个意思啊?”
秦之豹想了想,摇摇头,说道:“单独把你留下,却又不见你,这是几个意思啊?”
“我哪儿知道去啊。”许一凡耸耸肩道。
“哎,你之前说,慧缘是女的,真的假的啊?”秦之豹转移话题道。
许一凡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人都没看到,我怎么知道他是男是女啊。”
“那你之前还信誓旦旦的跟我打赌,说他是女的?”秦之豹也没好气的说道。
许一凡撇撇嘴,没有说话。
秦之豹却没打算放过许一凡,继续问道:“你之前为啥那么笃定,慧缘是女的?”
“因为他身边有尼姑啊。”
“就因为这个,你就知道人家是女的?”秦之豹一脸不信道。
许一凡转过头,眼神复杂的看着秦之豹,看了很久,把秦之豹都的心里发毛了,这才说道:“你对佛门了解吗?”
“啊?”
秦之豹愣了一下,随即下意识的说道:“我又不修佛,了解佛门做什么?”
许一凡翻了个白眼,然后开口解释起来。
佛门的修行者,虽然大部分都是男子,但是,也有女子修行者,其中四大菩萨当中,就有一名女子菩萨,在西域寺庙众多,不但有僧人主持的寺庙,也有女子主持的尼姑庵,其中不乏一些尼姑担任一国国寺主持的例子。
相对于中原,或者说儒家传扬的男尊女卑,佛门对待男女信徒,都是一视同仁的,在西域女子修佛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只不过,女子修佛比男子更加困难,证地果位的女子少之又少,而一旦她们证地果位,不管是罗汉果位,还是金刚
果位,亦或者菩萨果味,其地位往往都比其他男人的地位要高很多。
在佛门戒律当中,有戒色这一戒律,因此,在佛门修行的人,男女修行者往往是分开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拴住心猿的。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那些修欢喜禅的僧人,就是男女混在一起的,不过,欢喜禅毕竟是小众,证地果位极其困难,而且很多修习欢喜禅的僧人,就此沉沦其中也不在少数,因此欢喜禅在西域虽然有人修习,可是修习之人少之又少,而那些证地果位的得道高僧,更是对其畏之如虎。
也因此,佛门那些得道高僧,证地果位的修行者,他们在收取弟子的时候,往往都十分严苛,虽说佛门不歧视女性,可也没有做到真正的一视同仁,而像慧缘这种,出行的时候,身边带着如此女僧的,还是非常少见,而唯一的解释,就是此人是女子。
可是,许一凡在进入慧缘法师的房间之后,就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虽然在房间内出现了清净这个女尼,可这也不能说明-慧缘就是女子,其也有可能是男子,尤其是在许一凡退出房间,回头看去的时候,那道注视自己的目光,怎么都像男子的目光。
说完这些之后,许一凡转过头,看着秦之豹问道:“你不在军营处理政务,跑到这儿来找我,难道就想知道慧缘到底是男是女?”
秦之豹白了许一凡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当我跟你一样悠闲啊,慧缘是男是女,跟我有啥关系,只要他不闹事儿,管他男女呢。”
“那你来找我作甚?”
“当然有事儿了。”
“啥事儿?”
秦之豹看着许一凡,微微蹙眉,忍不住吐槽道:“你小子明天就要走了,你咋一点儿都不着急呢?”
“着急啥?不过是去一趟长安而已,又不是去打仗,着急个啥子哦。”
“你东西收拾好了?”
“没有!”
“你在镇西军的一切事务交接完成了?”
“没有!”
“你知道明天护送队的人员有哪些吗?”
“不知道。”
“......”
秦之豹闻言,彻底的无语了,他看着许一凡,忍不住吐槽道:“你明天就要走了,你这啥都没有处理好,你想干嘛?你还不着急?”
许一凡则双手抱着后脑勺,优哉游哉的说道:“有啥好着着急的?除了我这个人,也只有一个书箱而已,收拾起来很快的。”
“那你的参将事务呢?”秦之豹追问道。
许一凡斜眼看向秦之豹,反问道:“我的参将之职又没有被罢免,新的参将也没有出现,你让我跟谁交接啊?”
“再说了,我这个参将就是挂个职而已,军政要务你见我啥时候插手过,啥时候管过,你让我交接个啥?”
面对许一凡的反驳,秦之豹无言以对。
许一凡说的没错,他除了刚到康城的时候,插手过军政事务,那也只是为了解决瘟疫的事情,而且那个时候,许一凡主要还是动动嘴皮子,具体的工作还是房子墨他们这些人去做的,在那之后,许一凡基本就没有插手过军营当中的时候,说是参将,其实许一凡跟那些从京城来的高-干-子-弟没啥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许一凡做了很多实事。
“那护卫团的情况,你总该要了解一二吧?”秦之豹在沉吟片刻,又说道。
许一凡则摇摇头,说道:“有啥可了解的,无非就是不良人负责,我、石安懋、马?随行,有不良人在,我-操心这个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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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许一凡这么说,秦之豹是彻底的无语了。
为了护送西域使团去往长安,这段时间,秦之豹是忙的昏天暗地的,为了护卫团的事情,他是小心小心再小心,谨慎谨慎再谨慎,就是怕出差错,毕竟,这次西域出使大炎,是奔着谈判去的,这一路上,肯定会有人心生不轨,想要破坏这次谈判。
北蛮、南唐这两大势力,肯定不愿意看到西域和大炎就此停战的,只要西域和大炎继续打,那北蛮和南唐面临的压力就会少很多,可一旦西域和大炎停战了,这两方势力面临的压力就会成倍的增加,北蛮和南唐真的会眼睁睁的看着双方何谈不成?
肯定不可能,他们肯定会想办法搞破坏的,而破坏何谈的最好办法,就是袭杀西域使团,都不用歼杀使团所有人,只要使团在大炎境内死了人,那原本就剑拔弩张的两国,很容易引起误会,激发矛盾。
当然,这种情况,无论是大炎也好,还是西域方面也好,肯定都想到了,从释天龙这个达摩院的副院长亲自带队护卫,就可以看出西域对这次何谈的重视程度,更何况,还有慧缘这位金刚法师在。
大炎这边自然也为此做足了准备,除了许一凡这个不良人提司之外,还有夔夏和库吉带领的不良人,另外还从军中抽调了一支五千人的铁
骑进行护卫,而沿途还有各方官员的接应和护送。
有了如此之多的准备,北蛮和南唐想要搞事情,也要好好的斟酌一番,毕竟,搞不好就会引起大炎和西域的共同针对,到了那个时候,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想要针对这次谈判,北蛮和南唐出动大规模军队,肯定是不可能的,但若是他们派遣江湖人,或者是安插在炎朝的探子,亦或者是死士的话,那应对起来确实有一定的难度。
许一凡难道不知道这次跟随西域使团进京的危险性吗?
他当然知道,从接到圣旨的那一刻,许一凡就已经在做准备了,虽然不敢保证万无一失,至少不会出现大乱子,至于秦之豹的担心,许一凡能够理解。
对于秦之豹,或者说镇西军而言,他们确实非常憎恨西域人,毕竟,双方在此作战数百年了,期间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国仇家恨交织在一起,怨念是很大的,但是,他们虽然憎恨西域人,可也比任何人都渴望和平,除了武疯子之外,没人愿意轻易起兵戈的。
这一次胜利,来之不易,而这次何谈,更是用无数将士鲜血换来,虽然暂时不知道这次何谈的结果如何,最起码,在短期之内,至少十年之内不会再起兵戈,而这对于一直饱受战争摧残的西北人来说,是弥足珍贵的,所以秦之豹和西北人是绝对不允许西域使团出事儿的。
这关于西北百姓生死存亡的重担,就放在许一凡的肩膀上,秦之豹怎么可能不着急,尤其是在看到许一凡这优哉游哉的模样,他就更加的着急起来。
不过,秦之豹也清楚,该来的总会来的,事情的轻重秦之豹相信许一凡心里很清楚,而他现在这副模样,想必心一中已经有了对策,可他还是不放心,非要带着许一凡去一趟护卫团,看看实际情况。
面对秦之豹的坚持,许一凡推脱不过去,只好从善如流,跟着秦之豹去了一趟护卫团。
护卫团的队长是秦赋,正是之前在北宛城外斩杀康德大将军的秦赋,经过北宛城一战之后,秦之豹对其极其的看重,而这次护卫西域使团进京的任务交给此人,秦之豹还是很放心的。
说实话,秦之豹对护卫团很放心,唯独对许一凡不放心,因为许一凡有时候做事儿是非常不着调的,圣人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纵观许一凡在西北战场上的所作所为,经常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他自己怎么想尚且不知,可看待这些事的其他人,每每回想起来,都要为其捏一把汗。
到了护卫团之后,许一凡被秦之豹拉着转悠了一圈,这还没完,他又把许一凡拉到一边,语重心长的跟许一凡说了这次护送使团任务的重要性,听得许一凡一阵的无语和无奈,最终他在一番保证,就差对天发誓的保证之下,这才得以摆脱秦之豹,回到自己的住处。
回到住处之后,许一凡就看到姜三甲,正懒洋洋的躺在院子的躺椅桑龙利肝晒太阳,椅子旁边放着一个小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坛酒,一堆吃食,吃食已经被造的七七八八,现场是一片狼藉。
此时,姜三甲正闭着眼睛晒太阳,脸上盖着一把蒲扇,宛如鸡窝的脑袋上,爬着一条冥龙。
这一人一龙,一老一少,在经历了初期的‘厮杀’之后,不知道姜三甲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跟冥龙达成了和解,两个人居然相处的十分愉快。
在许一凡看来,估计还是姜三甲教会冥龙喝酒,还有总是给它好吃的,他们才能如此愉快的和睦相处。
姜三甲不靠谱,有时候像个老顽童,而冥龙也好不到哪去,这两个人待在一起,经常把许一凡的院子搞得鸡飞狗跳,鸡犬不宁的,真可谓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许一凡回来之后,只是斜撇了二人一眼,就转身回到房间,把身上的甲胄去掉,换上一套轻便的衣裳,这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在另外一张躺椅上躺下,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头顶那湛蓝的天空。
“接到使团了?”姜三甲随口问道。
“嗯。”
“感觉怎么样?”
“能咋样,就那样呗。”
“见到慧缘了?”
“算是见到了吧。”
“嗯?”
姜三甲微微睁开眼,转过头,看向许一凡,而许一凡没有去看姜三甲,把方才发生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
“你说,慧缘找我过去,又不见我,更没有说话,他到底几个意思啊?”许一凡说完之后,疑惑的问道。
等了片刻,没有得到回答,许一凡就下意识的转过头,发现姜三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起身,正定定的看着自己,那眼神要有多怪异就有多怪异,把许一凡看的一阵的毛骨悚然。
“咋滴了?”许一凡下意识的问道。
姜三甲盯着许一凡看了一会儿,又重新躺下,摇动着蒲扇,缓缓地说道:“小子,你可以啊,居然能喝到佛门的悟道茶。”
第六百七十章 悟道茶
“悟道茶?”
听到这个崭新的名字,许一凡一脸疑惑的看向姜三甲,问道:“什么是悟道茶?”
姜三甲并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而是了一段不为人知的老黄历。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人可以习武,也可以修行,妖兽也可以修行,而无论是人族,还是妖兽,修行难,登顶就更难了,每一个绝世强者的出现,都需要大量资源和天材地宝的堆砌。
如果没有这些资源,修行依旧能修行,可进度却异常的缓慢,不管你天赋多好,悟性如何超凡,都会在修行到一定境界之后,遇到瓶颈,而想要打破这些瓶颈,单纯的依靠一味的苦修是不行的,是需要借助外物来突破的。
天地之大,蕴含着无数的元素,这些元素既可以被人吸纳,转换成真气,也可以被妖兽吞噬,以此来砥砺修为,但是,元素这种东西,就像是氧气一般,看不见,摸不着却又真实存在,而在众生万灵当中,吸纳天地元气的,既不是人,也不是妖兽,而是大自然的诸多植物。
植物是无法修行的,可是,当它们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不断吸纳元气之后,自身也会发生变异,比如人参这种东西,在深山老林当中,不敢说随处可见,可也并不稀有,一支人参的价格,往往可以让一个普通家庭,富裕的渡过一个好年。
这还是年份很短的人参,而人参之所以会那么值钱,除了它本身对人体有着各种滋补的作用之外,最重要的,还是人参相较于其他植物,更容易吸纳元气。
众所周知,人参的年份越久,越是值钱,都说千年人参赛黄金,这不是什么夸张之语,因为真正有上千年的人参,它们体内存储的元气,是很惊人的,人服用之后,虽然不能做到起死回生的效果,却也可以吊住一条命。
在修行者占据着主动地位的那些年里,很多人都在为了突破境界而费尽心机,有人忙忙碌碌一辈子,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得到,最终化为一捧黄土,可有的人什么都没做,因为一个意外就突然破境,这就是差距,修行者管这个叫机缘。
自武夫发现可以用妖兽的精血和妖胆淬炼体魄,免去靠水磨工夫打熬的过程之后,天地间的妖兽就被大肆猎杀,而在武夫之后,其他修行者也相继发现了很多可以协助自己突破境界和修为的天材地宝。
人参这种东西,对于世俗王朝,寻常百姓来说,是一等一的好东西,可对于修行者来说,那不过是鸡肋而已,就路边的大白菜一般,没什么稀奇的。
当然,这是指那些年岁在三千年以下的人参,而当其年份到了三千年以上,那人参在修行者眼中,还是很值钱的,因为很多药材在超过这个年限之后,其体内蕴含的元气非常庞大,服用之后,可以帮助修行者破除瓶颈。
只是,这种年份的天材地宝,很难遇到,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在各大修行体系崛起的时候,第一个人发现这个秘密之后,就很快被其他人注意到,然后这些天材地宝就像从上古时期存活下来的妖兽一般,遭到了修行者无休止的攫取。
每一件天材地宝的形成和成长,都是极其不易的,而在修行者无节制的攫取之后,很多天材地宝出现了枯竭,甚至是灭绝,当修行者发现并且重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很多天材地宝已经灭绝了。
说到这,姜三甲看向许一凡,问道:“你知道为何各大修行体系会选择避世吗?又可知为何现在的修行者和武夫,破境如此之难吗?”
这个问题很大,不好回答,修行体系为何选择避世,原因有很多,其中最主要的一个原因,还是修行者和普通人有很大的区别,修行者的境界越高,他们的寿命就越长,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情,在修行者当中屡见不鲜,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修行者的破坏力很强,越是高境界的修行者,一旦他们不遵守规则,其造成的破坏是难以想象的,其威力堪称天灾。
至于现在的修行者和武夫为何破境很难,许一凡觉得应该跟天地间的元气越来越少有关,修行者破境难,是不是因为这个,许一凡不清楚,但是武夫破境难,许一凡知道缘由。
武夫是以自身为根本,主要就是打熬自身体魄,对身体进行不断的挖掘,说白了,就是想办法把人体的潜力逼出来,而这种挖掘和打熬,在前期的时候,寻常的办法就可以,比如走桩,比如挨打等等。
可当他们的境界达到一定程度之后,这些寻常的办法,不能说没有丝毫的效果,而是收效甚微,需要靠水磨工夫,日积月累一点点去砥砺,到了这个时期,若是没有一定的毅力和耐心,是很难坚持下去的。
其次,就是武夫体系的不完整,自从武朝灭亡之后,武夫从修行体系的魁首直接跌入尘埃,导致很多修行法门缺失,而后来的武夫,能够有所成就,也是靠着无数前辈不断探索,才走
到现在的。
另外,妖兽的罕见,也成为了一个重要原因,妖兽的精血和妖胆确实可以帮助武夫砥砺体魄,可是,武道鼎盛的时候,天底下大部分的妖兽都没能逃脱被猎杀的命运,而那些能够存活下来的妖兽,不是选择了远走海外隐藏自己,就是依附其他修行体系,借以生存,而‘野生’的妖兽少之又少,就算有,一般人也很难将其猎杀。
当然,除了这三个主要因素之外,还有其他的一些因素,比如各大修行体系对武道体系的打压,也使得武夫始终无法登顶,破境难度之大,超乎想象。
许一凡在沉吟一番之后,就把心中的所思所想说了一遍,姜三甲听完之后,点点头,说道:“你分析的很对。”
“天材地宝真的这么重要吗?”
许一凡却有些狐疑的看向姜三甲,这也难怪许一凡会感到狐疑,因为许一凡从小到大,基本上没有服用什么天材地宝,他一直以为自己没有修行天赋,而自己之所以能成为修行者,也是在修习了无字天书之后,再加上几次生死大劫之后,才侥幸成为修行者的。
如果按照许一凡这样的情况,似乎修行者也不需要依靠什么天材地宝啊。
姜三甲看出许一凡在想什么,他嗤笑一声道:“小子,你真的以为你的修为是白捡来的,真的是你慢慢修炼得来的?”
“难道不是吗?”许一凡反问道。
姜三甲摇摇头,眯起眼睛,幽幽的说道:“当然不是。”
“你应该记得,你小时候经常被孙瞎子丢在药缸里泡澡,那些药材你应该很熟悉吧?”
许一凡点点头,他很小的时候,身体确实很羸弱,可能是跟他长期居住在阴暗潮湿的坟冢有关,而那个时候,孙瞎子并没有带着他四处寻医问药,而是把他丢在药缸里泡澡,那些药材都很常见,在长白山内就能寻。
不过,在他身体好转之后,可能是孙瞎子懒惰了,也可能是许一凡已经不需要泡药澡了,总之,许一凡自五岁起,就不用每天泡在药缸里,而许一凡对此也没有太在意,毕竟,在他前世的时候,也听说过药浴这种东西。
“难道那些药材......”
想到这儿,许一凡猛地睁大眼睛,一脸诧异的看向姜三甲。
姜三甲则转过头,斜瞥了许一凡一眼,点点头,说道:“你猜的没错,那些看似普通的药材,都是孙瞎子大半辈子积攒下来的东西,全都用在你身上了,不然,你以为就你宛如烂泥的身躯,能承受住冥龙精血的浇灌?”
“冥龙精血?”
许一凡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看向趴在姜三甲头上的冥龙,瞬间想到了什么。
在死亡峡谷之行的时候,他进入过寒潭,在寒潭底部发现了成年冥龙,还有那尊青铜巨鼎,在那期间,他遭遇了意外,在昏迷之后,对于外面发生了什么,他自己也不甚清楚。
这件事,一直压在他心底,从未对外人说过,也只是在回到康城之后,无意间跟姜三甲说过一次,而当时姜三甲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变得晦暗不明起来,不过,当时许一凡并没有在意。
现如今,姜三甲主动提起这件事,许一凡也想明白,当时在寒潭深处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也能解释,为何他在跟异变之后的菲尔顿交手的时候,身体出现了鳞片化的异常了。
在许一凡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姜三甲则继续说道:“你之所以能够成为修行者,而且境界现如今还不低,除了跟你修习的功法有关之外,最重要的还是你在遭遇几次生死大劫的时候,那些隐藏在你体内的天材地宝的药力被激发出来,如果不是这些天材地宝,你以为你小子能扛过去?”
许一凡闻言默然,而姜三甲则继续回到刚才的话题之上。
因为初期对自然生长的天材地宝的无节制的攫取,导致很多天材地宝灭绝,而为了缓解这个情况,有修行者开始培育它们,在每个修行体系当中,都有人专门复杂种植和培育这些天材地宝。
为何很多人能够修行,或者说发现自己的亲人可以修行之后,都会送往各大修行体系?
就是因为这些修行体系当中,有很多天材地宝,有着这些外物的协助,他们在修行的道路上,可以比其他修行者走的更快,走的更远。
当然,这种天材地宝对修行者的助力,随着他们境界和修为的增长,会越来越小,而且随着他们不断的繁衍,其后代当中,对这些天材地宝的吸收能力也越来越差,是药三分毒,很多修行者的后裔,因为他们先祖长期服用这些天材地宝,导致他们体内出现一定的抗药性。
当他们走上这条依靠天材地宝破境道路的时候,需要的天材地宝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上,都要比前人更多,而这也是为何下三境和中三境的
修行者很多,而上三境的修行者却异常稀有的缘故。
说到天材地宝,就不得不说魔道体系了。
魔道体系是所有修行体系当中,出现最晚,可成长速度最快,不管是修行,还是破境,亦或者是其战力,都远超其他修行者。
魔道修行者之所以被称之为魔道,而且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处境,就是因为他们完全是依靠天材地宝来破境,而这些天材地宝,不单单是自然界的那些上了年份的药材,也包括其他的修行者。
魔道修士最饱受诟病的一点儿,就是他们可以吞噬并且吸纳其他修行者的修为,尽管这种吸纳,只有被吸纳者的四分之一左右,看似不多,其实是很恐怖的,要知道,单单这四分之一的修为,就需要诸多的天材地宝才能堆积出来。
其实,严格来说,魔道修士和武夫当年吸纳妖兽精血,修行者吸纳天材地宝体内的元气,都是一样的,只不过他们把东西换成了同类而已。
当然,这种强行吞噬吸纳他人修为的手段,也是有很大后遗症的。
首先,每个修行者,选择的体系不同,修习的路线不同,他们体内的真气也不同,其境界不同,境界打熬的程度不同,真气当中就会出现诸多杂质,而魔修在吸纳吞噬的时候,也会把这些杂质吸纳过去,从而导致体内真气驳杂。
其次,魔修在吸纳他人修为的时候,往往会因为真气驳杂,破坏身体经络,造成破坏,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轻则跌境,性情大变,重则一命呜呼。
另外,魔修在吸纳他人修为的时候,往往手段很暴戾,这不单单是针对被吸纳者,还有吸纳者本身,都很残酷,没有大毅力者很难承受下来,而且成功的概率并不算高。
最后一点儿,则是魔修到了后期,境界越高,需要的被吸纳者的修为也需要提高,这就跟修行者吸纳天材地宝一样,而高境界的修士不是那么容易猎杀,每次魔修的出手,都会慎之又慎,万一失败可不是身死道消那么简单。
不过,存在即合理,魔道修士之所以能够在短时间崛起,主要还是其本身的诱惑很大,试想一下,一个寻常修士,需要几十年如一日,片刻不敢松懈,又是苦修,又是服用天材地宝,才能达到一定的境界,而这些魔修却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到,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是很羡慕和心动的。
修行者虽然异于普通人,可他们终究是人,只要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哪怕是自称遁入空门,斩断七情六欲的佛门修士,也无法真正的做到,而这就是魔道崛起,在多次面临其他体系打击之下,还能依然存在的主要原因了。
听完姜三甲说的这些,许一凡沉默了很久,开口问道:“可这跟你说的悟道茶又有什么关系呢?”
姜三甲斜眼看着许一凡,问道:“你知道佛祖是在哪里成佛的吗?”
“极西之地。”许一凡想也不想的说道。
姜三甲却摇摇头,缓缓地说道:“佛祖确实去过极西之地,不过,在其离开极西之地的时候,他还未曾成佛,只能说他达到了半佛境界。”
“半佛?”许一凡微微蹙眉。
姜三甲点点头,说道:“所谓的半佛,就是其超越一品,一只脚踏入超品的门槛,另一只脚还在门槛之外的境界,修行者把这个境界,又称之为伪神境。”
“佛祖当年从极西之地返回西域的时候,是伪神境?”许一凡下意识的问道。
姜三甲点点头,继续说道:“佛祖真正成佛,是在南陀山的铁茶树下,南陀山之所以成为佛门圣地,除了因为佛祖在此成佛之外,主要原因还是因为那棵从上古时期存活下来的铁茶树。”
“南陀山的铁茶树可比杭州的茶树年岁要悠久的多,据说,铁茶树是三百年才发一次芽,而且其发新芽的速度很快,往往一夜之间,就会从新芽变成茶树叶,而想要获取此茶,需要日夜照料等待,其采茶时机,稍纵即逝。”
“这么神奇的吗?”许一凡震惊道。
姜三甲却说道:“这还不是最神奇的,铁茶树每次发新芽,对待采茶的方式,也极其讲究,手不可触,不能沾铁,沾铜,沾金银,更不能沾石沾玉,一旦用这些东西采摘,其会瞬间枯萎,只能由一种采茶鸟的妖兽,用嘴衔之,储存在非金非银,非石非玉的容器当中。”
“这种悟道茶,采摘极难,制作也极难,储存就更难了,而这种悟道茶,一般只有菩萨和金刚才有资格享用,一般人是没有资格享用的,你小子能喝到悟道茶,就偷着乐吧。”
“啊?!”
许一凡听完之后,整个人都傻掉了,不过,他此时的想法,不是这茶如何珍贵,而是想着早知道如此,刚才就应该再喝两杯,最好是把茶壶也给带出来了。
第六百七十一章 准备启程
说起天材地宝,很多人率先想到的就是南夷的十万大山,自从荒蛮的南夷出现人迹之后,很多地华天宝就被发掘出来,借此赚取了不少的银钱,不过,许一凡却听古沫汐无意间说起过,虽然现如今的南夷归巫蛊两族统辖,其实,真正被发掘出来的,也只有一半左右,在南夷的深处还有什么,她也不曾知晓。
至于说,古沫汐是真的不知,还是假装不知,那就不得而知了。
天材地宝这种东西,在哪都有,尤其是那些不到年份的灵草,不敢说随处可见,可也不罕见,想包袱斋举办的拍卖会上,经常就能看到这些灵草。
灵草很稀有,但是,是药三分毒,修行者想要借助这些灵草破境,突破瓶颈,往往是需要多种灵草,相互融合提炼才可以,因此,炼丹师这种职业,也就应运而生。
在炼丹这方面,做的很出色的,一个是道教,一个就是方士,而被人熟知的还是道教的炼丹术,很多王朝的皇帝,在晚年的时候,都喜欢修道,追求长生,在此期间会服用大量的灵丹妙药,而这就需要花费无数的人力财力。
西域的悟道茶,道教的桃花酒,儒家的桂花糕,都是极负盛名的,不过,寻常人可能听都没有听说过。
西域的悟道茶,产自南陀山的万年老茶树,道教的桃花酒则是产自一颗生长在海外,不知道多少岁月的老桃树,儒家的桂花糕,也是一样,那棵据说生长在纵横书院后山的桂花树,也有上万年的历史。
这些东西,异常的稀有,除了其本身岁月悠久之外,主要是它们每次开花抽芽,相隔的时间都很漫长,而且持续的时间很短。
悟道茶这种东西,喝了之后,除了会增进修士的真气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开慧,这种开慧不是我们常说的蒙童开慧,而是修行有成之人的开慧,因为像老茶树这种生长于天地有万年岁月的老古董,它们本身就算是道的一种,从它们身上脱落下的枝叶花卉,往往都带着大道的道韵,大修士可以借此触及天道。
当然,这些枝叶花卉当中蕴含的道韵很少,很淡,需要用心去感悟,才有极小的可能性能感悟到,而像许一凡方才这种牛嚼牡丹的行为,除了觉得好喝之外,他真没有感悟到什么。
当姜三甲询问一番,得到这个结果之后,略显失望,不过,也不算太失望。
“在佛门当中,悟道茶是很珍贵的,一旦只有证地罗汉果位的修士,才会在其证地果位之后,赏赐一点悟道茶,金刚是两次,菩萨三次,不过.......”
“不过什么?”许一凡闻言,下意识的问道。
姜三甲撇撇嘴,似是羡慕,似是讥讽道:“不过像悟道茶这种东西,每个人一辈子只能喝一次,如果喝完之后,有了感悟的话,修为大增不是什么稀罕事儿,运气好的,可以直接连破数个境界,罗汉证地金刚果位,金刚证地菩萨果味,都不是没有可能,而运气不好......”
说到这儿,姜三甲斜瞥着许一凡,没有继续说下去,答案不言而喻。
许一凡见状,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不过,他很快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照你这么说,悟道茶应该很珍贵咯,为何慧缘法师会给我喝?”
对于许一凡这个问题,姜三甲也不是很清楚,只见他微微蹙眉,想了一会儿之后,说道:“可能你猜的是对的。”
“嗯?”
许一凡一脸懵逼的看向姜三甲,不明白姜三甲是什么意思。
“慧缘法师可能是个娘们儿,她看上你了,说让你小子生了一副好皮囊呢?”姜三甲似笑非笑的看着许一凡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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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听此言,许一凡顿时无语了,他可不这么觉得,先不说慧缘到底是不是女的,就算她是女的,按照慧缘成名的时间来推算,此人至少有七八十岁了,就这年龄都可以当许一凡奶奶了,被这样一位老妪看上,想想就瘆得慌。
再说了,佛门讲究斩断七情六欲,能够证地金刚果位的佛门尊者,哪个不是有大毅力,大恒心之辈,他们岂会贪图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
姜三甲这么说,显然是在调侃许一凡,不过,在许一凡看来,姜三甲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说,这个老家伙知道的秘密可不少,比如悟道茶这种东西,一般人听都没听说过,而他却张口就来,而且说的头头是道的。
“喂,你咋知道这些的?你是不是喝过?”许一凡好奇的问道。
姜三甲斜瞥了许一凡一眼,缓缓地说道:“听说过,不曾喝过。”
“真的?”
“爱信不信!”
看到姜三甲这副表情,许一凡虽然心中还有怀疑,却也信了几分。
接下来,许一凡就悟道茶这件事,又询问了很多关于这些天材地宝的问题,然而,姜三甲却一副兴致缺缺的态度,许一凡问的问题,十个有八个问题被其用一句不知给打发了,许一凡在碰壁几次之后,也就不在询问
什么了。
之后,一大一小两个人就躺在院子的躺椅上晒太阳,偶尔会聊一些闲话,闲话也只是闲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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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域使团进入康城之后,很多人都知道,许一凡要走了,对于这个年轻的武将,很多人还是很钦佩他的,不舍肯定是有的,尤其是像炮灰营和俘虏营这两个新增加的军营。
炮灰营在之前的康城守城战当中,表现异常的亮眼,打出了炎军的威风,也证明了炎军不怕死,敢死的精神,而在大决战的时候,炮灰营的表现也异常的勇猛,虽然伤亡很大,可是,炮灰营在这次朝廷的嘉奖当中,是最大的,也是待遇最好的。
对于炮灰营的将士而言,当他们穿上甲胄,拿起炎刀走向战场的时候,就没想过能活着回来,不管他们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都没有回头路可言,因为炮灰营当中,绝大多数人都是死囚,都是该死之人。
炮灰营和死灰营很像,却又有根本的不同,死灰营的战士,无一例外都是大奸大恶之人,他们在进入死灰营之前,谁身上没有几十上百条人命,那都不好意思站出来说话,千刀万剐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最轻的惩罚,挫骨扬灰用在他们身上,也丝毫不觉得过分。
如果说不良人是一群烂人的话,那他们就是比不良人还要烂的烂人,可是,就是这样一群人烂人,该死之人,却被许一凡打造成了目前所有军团当中,最强的一支军团。
死灰营和炮灰营的最大区别在于,死灰营是心如死灰,用许一凡的话来说,这群人就是生有余罪,死有余辜之辈,当他们在忏悔自己罪过之后,死亡是他们唯一救赎自己的方式,除此之外,他们别无所。
反观炮灰营,虽然炮灰营当中的将士,大部分都是死囚、蚁军、俘虏,可是,他们都心有不甘,都不想死,都心存遗憾,心有牵挂,而人一旦有了牵挂,那他们就不是无懈可击的,他们穿上甲胄,拿起战刀,走向战场,是迫不得已的行为,既是为了给自己博得一个活命的机会,也是给亲人博得一个体面生活下去的未来。
因此,在镇西军当中,炮灰营又被称之为简化版的死灰营,死灰营在镇西军的地位如何,无需多说,不管是底层的士卒,还是那些身居高位的将领,在看到死灰营战士的时候,眼中除了尊敬,更多的还是畏惧,深深地畏惧,来自灵魂的畏。
炮灰营的出现和建立,给军伍征兵多了一个选择,以往,对待这些死囚,往往都是直接处斩,只有死路一条,可是,现在他们除了被斩首之外,还多了一个选择,那就是投身军伍,上了战场,奋勇杀敌,只要活下来了,死罪可免,如果能够在多次战争当中,依旧能活下来,从一个犯人一跃成为官员,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当然,这只是对于极少数人而言,因为绝大多数人,都会在战场之上身陨,然而,只要有希望的事情,他们都会去做,越是将死之人,他们往往会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说他们是饮鸩止渴也好,还是扬汤止沸也罢,都可以,因为他们没得选择。
生活在这个皇权时代,身处在这个乱世当中,活下去往往比怎么活更重要。
许一凡除了帮镇西军打造了一支悍不畏死的炮灰营之外,还打造了一支俘虏大军,有了这两支军队存在,炎军至少可以少死很多人,对此,炎军将士怎能不感谢许一凡呢。
得知许一凡即将离开这里,很多人是想追随许一凡的,但是,他们也知道,这种要求是不可能实现的,他们又不是乞活军或者死灰营的战士,他们现在是炎军的一员,一切调动都需要服从军令。
于是,到了下午的时候,炮灰营和俘虏营的几个首领,就来到许一凡的院子,想宴请许一凡,算是践行宴,不过被许一凡拒绝了。
一来,许一凡现如今声名鹊起,说话做事都需要小心谨慎,盯着他的眼睛太多,很多人都在等着他犯错,而许一凡自然不能他人这个机会,炮灰营和俘虏营现在是镇西军麾下最强的几个军团之一,若是许一凡跟他们接触的过多,肯定会引起很多人猜忌的。
二来,炮灰营和俘虏营的建立,看似是许一凡给了他们一条活路,其实,这是一条独木桥,能走过去的人少之又少,大多数人都会死在路上,许一凡固然是一个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可看到这么多人去送死,还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去死,他于心不忍,哪怕这些人自己不这么认为,可许一凡却会这么想。
与其说许一凡不愿见他们,还不如说,他不敢去面对这些人。
当天晚上,殷元魁设宴款待了西域使团的众人,宴席的规模不大,也就是镇西军的一些将领,还有一些不曾离开这里的京官。
面对殷元魁的宴请,西域使团大部分都出席了宴席,释天龙和其他主要官员都出出席了,不过,慧缘法师依旧没有出现,不过,慧缘法师还是让清净赠与了殷元魁一把据说在佛门传承很久的战刀,据说此刀是上一任降龙
大将军的佩刀。
如此一来,慧缘的缺席也算是无伤大雅,而许一凡也没有出席,他的理由很简单,他需要整理行装,而对于许一凡这种懒散的做事态度,殷元魁他们早已经习惯了,也就没有勉强。
这场宴席的气氛,整体而言还算和谐,不过,更多的还是尴尬,毕竟,在场的这些人,之前都是在战场上打生打死的对手,现如今,却坐在一起喝酒吃肉,怎么都感觉别扭,再加上康城还在恢复期,能拿出来的东西不多,虽然宴席不算寒惨,可也就那样。
宴席开始的很快,结束的也很快,一顿饭吃的没滋没味的,形同嚼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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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话!
翌日,当朝阳从东方升起之后,整个康城都开始忙碌起来。
西域使团也早早的准备妥当,随时都可以出发,可却迟迟未能出发,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许一凡。
虽然许一凡这次离开康城,想要悄无声息的离开,可奈何,当他走出府邸的时候,还是有不少将士前来送行,尽管这些将士到来之后,并没有说什么,可他们脸上的表情,还有眼中的神色,早已经暴露出他们的心迹。
这次送行,秦之豹亲自来的,殷元魁没有出现,殷元魁昨天在迎接使团入城,晚上又设宴款待西域使团的众人之后,就连夜离开了康城,回到西洲城,处理军政要务。
看着身边那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许一凡抿了抿嘴唇,没有说什么,只是冲着众人重重一抱拳,环顾一周,一切都在不言中。
抱拳之后,许一凡翻身上马,高坐马背,表情严肃的说道:“康城是我们炎军好不容易打下来的,也是好不容易守住的,尔等今后的职责很重,还望诸位能固守本心,不忘初心,在这里,许某只送诸位一句话。”
许一凡环顾一周,朗声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犯我大炎者,虽远必诛!”
此话一出,现场一片寂静,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声声暴喝声。
“嚯!嚯!嚯!”
站在许一凡身旁的秦之豹,闻言之后,神色变得无比的激动,看向许一凡的眼神,也变得无比的复杂,好一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好一个犯我大炎者,虽远必诛!
若是炎军皆能做到如此,那大炎王朝的国祚只会源远流长,果然,在凝聚军心,振奋士气这件事上,许一凡是当之无愧的佼佼者。
“许某此去京城是去享福去了,希望将来,在场的诸位,能够来长安,当时候,我请诸位喝最烈的酒,睡最漂亮的娘们儿。”
“哈哈......”
此话一出,现场顿时哄堂大笑。
“听说许将军的百货楼,有九大美酒,这酒烈的很啊,是真是假啊?”有人开口问道。
“对啊,听说这酒是三碗不过岗,不会是吹牛皮的吧?”
“我可还听说了,百货楼内还有专门给娘们儿准备的酒,许将军,你咋啥人的钱都赚呢?”
“......”
就着美酒这件事,人群当中响起了一连串的质疑声,但是,更多的还是羡慕和憧憬。
面对众人的质疑,许一凡却笑着说道:“是真是假,等你们到了长安喝过之后就知道了,我在这里跟诸位打个赌,若是有人到时候能连喝三碗酒而不倒的,到时候我白送你一年的酒水。”
“切!才一年,许将军你也太小家子气吧。”有人不满道。
许一凡看向此人,反问道:“那觉得该如何?”
“最起码也是送三年的酒水咯。”
“白送三年的酒水,我还做不做生意了。”
“咋滴,许将军怂了?”
“那倒不是,我就是怕你喝不完。”
“喝不得喝得完,那是我的事儿,送不送就是许将军的事儿了。”
许一凡沉吟片刻,点点头,说道:“此言有理,不过......”
说到这儿,许一凡话锋一转,说道:“若是你们输了怎么办?”
“许将军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
“哈哈...这可是你们说的,别到时候不认账啊。”
“我大炎男儿,一口唾沫一个钉。”
“哈哈...好,那就一言为定。”
说完,许一凡就准备动身,可这时候,人群当中又有一道声音传出来。
“许将军,听说你至今还是个雏儿,此次去往长安,可别忘了破雏儿啊。”
“就咱们许将军这长相,那长安的姑娘们还不乐开花了。”
“我听说,破雏儿之后,这些姑娘们不但不要钱,还会包个红包,许将军到时候可要记得告诉我们,红包里有多少银子啊。”
“哈哈......”
第六百七十二章 血炎谷
离别的忧愁,在这一声声此起彼伏的嘲笑声、打趣声、调侃声响起之后,顿时被冲淡了不少,尤其是在许一凡还是雏儿这件事上,更是成为了一众将士打趣的关键所在。
许一凡闻言之后,更是满脑袋的黑线,除了无语还是无语,他也很想反驳,想说自己曾经也是久战沙场的老司机了,可是,这种话别说这些粗鄙的汉子不信了,就是跟许一凡相熟的那些扈从也不会相信。
对于这些长期生活在军营当中的汉子,千万别高估了他们的素质,都是一群荤素不忌的老色批了,许一凡除了黑着一张脸,以此在保持着自己的威严之外,更多的也只能选择落荒而逃。
看着许一凡那落荒而逃的背影,更是迎来一阵的嘲笑声和唏嘘声,这看的秦之豹一阵的好笑和羡慕。
其实,这些将士平时不是这样的,毕竟,这是个皇权时代,尊卑有序,等级分明,下官是不能跟上级开玩笑的,官场如此,制度森严的军营更是如此。
只是,许一凡是个例外,一来他平时没有什么架子,在不忙的时候,最喜欢跟这些兵痞子混迹在一起,单单秦之豹知道的,许一凡跟这些兵痞偷着喝酒赌博的次数,一双手都数不过来,而每次被抓住之后,都是这些兵痞倒霉,而许一凡每次都能全身而退,还能在旁边看戏,看着这些方才在酒桌赌桌上叱咤天下的家伙,光着屁-股在军营裸奔,或者挨军棍的时候,他不但不求请,反而还落井下石,可偏偏这些家伙是记吃不记打,刚刚好了伤疤,就屁颠屁颠跑去找许一凡,而许一凡也乐得跟他们在一起浪。
二来,许一凡自从来到康城,进入军营之后,确确实实为这些将士,尤其是底层的将士,争取到了不少实际性的好处,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对他们好,这些将士心中都有一杆秤。
最后就是许一凡的年龄了,现如今许一凡也才十五岁而已,在军营当中,大部分将士的子女弟弟妹妹,都跟许一凡差不多的年龄,在平时的时候,他们看待许一凡不是用看待上级的目光,而是看待晚辈和兄弟的眼光,这种关系,是秦之豹和殷元魁这些武将,想学都学不来,更无法做到的。
在一众将士的哄笑声中,许一凡骑着盗俪马,来到了西域使团这边,也不用说什么,双方都默契的启程。
当队伍离开康城之后,秦之豹他们送行到东城门,止住了脚步,看着那支人数不少,渐行渐远的队伍,秦之豹微微眯起眼睛,站在城头上,喃喃道:“前途艰险,望君万千珍重才是!”
送别了许一凡和西域使团之后,康城再次恢复了以前的样子,寂静而又喧嚣,每个人都很忙碌,很多人起初还不觉得有什么,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可到底少了什么呢?
是那个宛如浪荡子一般,喜欢在康城四处乱窜的少年吗?还是那个招呼一大群兵痞,在一起聚众赌博,然后满嘴脏话,输了之后还不认账的无赖少年吗?亦或者是在校武场上,看着一群光着腚的大老爷们在校武场跑圈,还趁机落井下石,出言讽刺挑衅的少年吗?
或许是,或许不是。
这个世界少了谁,都会照样运转,这些将士可能真正怀念的并不是那个少年,而是那个少年带给他们的那种安心感,或者说是安全感,一个可以看到,并可以为之奋斗的希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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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次离开康城,许一凡他们的任务是护送西域使团,可实际上,西域使团根本不用他人护送,尽管西域使团的人数不多,只有百来人,可各个都是军伍好手,其中修行者更是不少,安全问题其实不用担心什么。
所谓的护送,更多的还是监视的意味居多。
西域使团此次前来,除了慧缘这位佛门的金刚尊者之外,还带来不少的礼品,东西很多,足足有十余辆马车,几乎都是西域的特产,这些东西在西域并不罕见,可放在中原就很稀罕。
许一凡对这些东西并不稀罕,更没有去探究一番的想法,在离开康城的时候,西域使团就跟许一凡他们泾渭分明,虽然走在一起,可也是各行其事,井水不犯河水。
在队伍最前面,距离队伍大约三五里的地方,是护卫团的斥候,然后就是许一凡和他的扈从,在这之后,才是慧缘所在的使团队伍,至于秦赋带领的五千铁骑,除了有五百人紧跟着西域使团之外,剩下的人马,都距离队伍有三里的距离。
离开康城的时候,许一凡是骑在马背上的,可他才走出不到十里的地方,就翻身下马,要求安营扎寨,埋锅造饭,而他本人则趁机躺进了马车内。
既然是许一凡负责整支队伍的行程,那自然一切都是许一凡说了算,西域使团对此也没有太
大的意见。
吃完饭之后,众人在收拾一番,又继续赶路,当时间来到午时左右,整支队伍前进了不到二十里,许一凡又再次下令就地休息,名其名曰是睡个午觉。
待休息了一个多时辰之后,才再次启程,然后到了酉时左右,太阳才西斜,许一凡就下令安营扎寨,这一番操作,顿时让西域使团有些不满起来,不过,终究没有说什么。
可是,接下来的几天,许一凡基本都是如此,一天算下来,赶路的时间不过三四个时辰,而行程也不会超过五十里,基本上都是在日行三十里左右,如果长此以往下去,等他们抵达长安,估计都快过年了。
在此期间,西域方面曾经来找过许一凡,可被许一凡给随便找了几个理由给搪塞过去了,这让西域使团逐渐对许一凡不满起来,说怨声载道有些过分,可心有怨言是真的。
每当许一凡下令停止前进,大军休整的时候,西域人看待许一凡的眼神,就变得愈发的不善起来,而许一凡呢,他仿佛没有看到一般,除了吃就是睡,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马车上。
唯一引起西域方面注意的是,在此期间,护卫团经历了多次分兵,起初是几百人脱离队伍,去向不明,然后在这三四天的时间里,五千人的护卫团居然只剩下一半人左右,而剩下的一半人去了哪里,西域方面是一头雾水。
这天下午,酉时还未到,许一凡的马车就停了下来,不用说就知道,这肯定是大军休整,安营扎寨,今天行军结束了。
果然,当马车停下,许一凡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很快有传令兵开始传令,搭建军账,准备休整,而许一凡本人则朝前走去,在一处山丘上停下,慎武很好的扮演了一个扈从的角色,片刻不离的跟在许一凡身侧。
在他们前方,是一条狭长的峡谷,峡谷前宽后窄,虽然无法跟死亡峡谷相媲美,可走在其中,也需要提高警惕,而此峡谷距离许一凡也不过三里地而已。
站在山丘上,看着眼前这条峡谷叫血炎谷,许一凡眉头微微蹙起,细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血炎谷是原白莲佛国的疆域,说起这个血炎谷,其有着一个很悠久,很血腥的历史。
在大炎王朝还未崛起之前,大秦王朝后期朝纲混乱,贪官污吏众多,军队更是羸弱不堪,因此丢失了不少疆域。
在很久以前,现如今的西北三洲,还有前不久被炎朝打下来的十八城,其实都属于中原的领土,可在大秦王朝后期的时候,这些疆域版图都陆陆续续的沦陷,沦为了西域的疆域。
前秦灭亡之后,大炎王朝建国,炎高祖在中原稳定之后,第一时间就是派兵夺回这些疆域,经过无数将士的浴血奋战,历经百余年,前前后后经历了三代帝王,才将西北三洲收复,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一大半的领土没有收复,于是,后代帝王继续征战。
在这期间,西北经历了百余年的战火,终于拿下了白莲佛国在内的三国领地,可是,炎军也在这近三百年的征战当中,死伤无数,厌战的情绪空前高涨,即便皇帝还想继续西征,收复领土,可面对炎军将士的厌战情绪,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选择休养生息。
而致使当时皇帝停战的原因,主要有三个原因,第一个就是炎军将士空前高涨的厌战情绪,第二个是在拿下白莲佛国在内的三国领土的时候,付出的代价太大。
在那百余年的战火当中,炎军曾多次打到了白莲佛国国都,可都因为后勤不畅,还有朝中很多反对战争的官员作祟,再加上白莲佛国负隅顽抗,致使炎军每次都功败垂成。
在此期间,战死将士最多的,就是眼前这条血炎谷,其实,这条血炎谷在此之前是没有的,是在连年的战火当中,被硬生生打出来的,由此可见,当时炎朝跟西域的关系有多紧张,西北的战况有多惨烈了。
据不完全统计,当年在血炎谷战死的将士,至少有三十万之多,而血炎谷也是在那个时候出名的。
第三个原因,就是那时候的炎宗帝不知为何,突然信佛起来,而西域也趁机派遣使团进入长安,双方展开了一场和。
和谈的结果就是,大炎王朝允许佛门进入中原传教,并且把炎军辛辛苦苦打下来的三国领土,还给了西域,亲自册封了白莲佛国等三国,算是承认了他们王国存在的正统。
炎宗帝这一迷之操作,在朝廷上下引起了轩然大-波,其中反响最为激烈的,还是常年驻守在西北的镇西军,尽管他们很厌战,可是好不容易打下来的疆土,就这么平白无故的送人了,搁谁心里都不好受,尤其是当时炎宗帝还想把西北三洲的西洲和凉州也赠与西域,更是让朝廷沸腾起来。
如果不是几位朝中大臣,以死相谏,不惜撞死在金銮殿的廊柱上,估计西
北三洲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最终炎宗帝只是把三国领土赠与给了西域。
不管镇西军的将士愿意与否,圣意难违,他们也只能服从,也是从那个时候,西北百姓跟炎朝之间的关系,就变得若即若离起来。
之后,又过了无数年,后来的帝王上位之后,开始灭佛灭道,原本在中原遍地开花的佛门,顷刻间被打击的顾此失彼,很多僧人不是入狱,就是被流放,西域和大炎王朝的关系,也再次变得紧张起来,西北边关的战事一触即发。
随着灭佛行动的推进,两国之间的战争还是爆发了,不过,相对于炎朝初期的时候,镇西军为了收复失地而浴血奋战,这一次两国交战,镇西军不再像之前那么拼命,尽管帝王多次严令西征,为此还多次换将,可最终取到的效果还是很小。
就这样,在双方又打生打死百余年之后,战争再次慢慢平息下来,西域还是西域,西北还是西北,疆域还是以前的那个疆域,并没有增加一分,也没有减少一分。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朝廷和西北是相看两相厌,原本被朝廷大力扶持的西北,其扶持力度也渐渐减少,开始向北方倾斜,而如此一来,本来就寒苦的西北百姓,看待朝廷的眼光就愈发的失望起来。
在之前秦嘉涆带兵西征的时候,也曾经过血炎谷,而秦嘉涆的西征结果,跟很多年前,炎军攻打白莲佛国的结果惊人的相似,当秦嘉涆的大军被围困之后,秦嘉涆带领着大部分将士,战死在了白莲佛国的国都之外,却也有一部分将士,突破重围,朝着血炎谷撤退。
可是,在撤退到血炎谷的时候,他们遭遇到了伏击,全军覆没。
当然,许一凡此刻站在此地,看着血炎谷想的不是这些事情,而是要不要走血炎谷,从血炎谷走的话,他们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抵达西洲城,可若是绕路而行的话,至少需要耽误五天时间。
秦赋在安排完驻扎事宜之后,就来到了许一凡身边,看着眼前这条血炎谷,微微蹙眉道:“大人,为何不在太阳落山之前,穿过此地呢?”
在秦赋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慎武也转过头,好奇的看向许一凡。
此时,夕阳才刚刚西斜,血炎谷并不算长,这支队伍快马加鞭的情况下,穿过之后,刚好是日落时分,到时候再安营扎寨也不迟,可许一凡却偏偏选择此时停下,难道这里面另有深意?
许一凡收回目光,反问道:“你们可曾看出什么了?”
“嗯?”
二人闻言,以为血炎谷有什么异常,下意识的看向血炎谷,盯着看了半天,二人并没有发现问题。
“没有问题啊。”秦赋说道。
许一凡看了秦赋一眼,又看向慎武,而慎武也摇摇头,他也没看出什么。
许一凡见状,抬起头,看了一眼天边的太阳,缓缓道:“此地有杀机。”
秦赋闻言,却紧蹙起了眉头,又看了看峡谷,然后说道:“我们派出去的斥候已经回来了,并未在其中发现异样。”
许一凡却摇摇头说道:“没有异常就是最大的异常。”
“嗯?”
秦赋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脸色微微一变,一脸震惊的看向许一凡,开口道:“莫非......”
许一凡低下头,看了秦赋一眼,笑了笑,说道:“血炎谷是最好的伏击之地,有人不想我们离开此地啊。”
此话一出,秦赋和慎武的脸色都微微一变,许一凡说的没错,血炎谷确实是一个很好的伏击之地,一旦他们进入峡谷,如果遭遇伏击,要么前进,一路杀出去,要么就是退出峡谷,可只要他们进入峡谷,不管是前进还是后退,都会异常困难。
另外,此地距离康城和西洲城,位置都很远,一旦这里出事儿,炎军想要驰援,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绕道而行?”秦赋试探性的问道。
许一凡摇摇头,说道:“绕道?耽误时间不说,而且这些人也不可能给我们这个机会的。”
“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胆,居然在这个时候动手?”秦赋冷声道。
“北蛮和南唐都有可能。”慎武说道。
“不排除炎朝人,西域人也极有可能。”许一凡幽幽的说道。
对于许一凡这个猜测,二人都没有反驳什么,因为许一凡的猜测不是没有道理的。
炎朝和西域的矛盾由来已久,矛盾很深,现如今,两国要开始何谈,尤其是在西域战败的情况下,西域内部肯定有反对的声音,尤其是像白莲佛国和康国这样丢失领土的王国,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夺回领土,而大炎王朝内,肯定也有人想借机破坏何谈,而这么做的原因也简单,无非两个字,利益!
第六百七十三章 怪人怪事儿
夕阳的坠落不会因为某个人的意志而停歇,在队伍开始为着夜宿荒野而忙碌的时候,许一凡三人却站在山丘之上讨论着血炎谷的情况。
在整支队伍的最中央是西域使团的聚集地,使团内的众人,在队伍停下之后,也开始着自己的忙碌。
说来也很好笑,两支队伍从康城出发之后,除了必要的时候,双方会有所交流之外,更多的时候,还是以沉默为主,相互都在打量着,估算着对方的实力,警惕的面对彼此,尽管没有言语上和肢体上的冲突,可那种凝重的气氛,却始终蔓延在队伍当中。
慧缘自始至终都坐在那辆被层层浣纱包裹的马车之上,白天赶路的时候,他在车上,队伍停下歇息吃饭的时候,他在车上,晚上睡觉的时候,他还在车上,在这三四天的赶路途中,此人从始至终都未曾走出马车一步。
对于这种情况,许一凡心中甚是好奇,不过,他好奇的关键点跟其他人都不同,其他人或好奇此人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得道高僧,或好奇此人的年龄、性别,而许一凡好奇的则是此人是怎么做到不吃不喝不拉不睡的。
西域使团人数虽然不多,只有百余人,可是他们携带的东西和人员构成,都极其全面,从法师、官员再到扈从仆人都有,而在这一路上,吃喝拉撒睡等问题,他们都是自己解决的,从来不接受许一凡他们这边任何的好意,说他们小心谨慎也好,说他们矫情刻板也罢,都可以,反正西域使团是我行我素。
对此,许一凡只是给了一句矫情二字的评语,就不在关心这些。
西域使团如此作态,对于许一凡来说,其实也是一件好事,如此一来,护卫团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不用为了所谓的大国礼仪而受气。
在这段时间里,西域使团当中有三个人很活跃,一个是使团负责人释天龙,一个就是慧缘身边的女僧清净,还有一个则是西荫国的礼部尚书钟离辰的官员。
释天龙主要负责使团的安全问题,因此少不了要跟炎军这边打交道,而释天龙也不见外,这一路上,凡是有什么需求,他都会主动找到库吉。
可能是从事同一个职业的缘故,释天龙对库吉和夔夏这些不良人十分感兴趣,尤其是看向夔夏的眼神,很多时候都带着欣赏和审视的目光。
其实,这也很正常,因为夔夏曾经也是达摩院的一员,不过,其身份地位不高,接触的东西却不少,只是核心的内容并不多,而释天龙作为达摩院的副院长,对不良人能够在他眼皮子底下安插这样一个人才,好奇也是正常的。
在这一路上,释天龙有事没事就喜欢找库吉和夔夏聊天,不过,库吉属于那种人狠话不多的人,不管是在军营当中,还是在护卫团当中,他说话的次数都很少,可每当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往往都意味着这是最终的决定的,在这一点上,库吉跟马?很像。
相对于沉默寡言的库吉,夔夏就显得和善的多,每次释天龙来找他们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夔夏负责应对,一个在西域生活多年的探子,察言观色那是基本功,而嘴巴上锁也是必然的事情。
双方聊得话题,除了队伍本身的诸多琐事之外,更多的还是关于西域和大炎王朝的风土人情,只是,双方聊的重点却恰好相反,夔夏聊得话题主要是西域的风土人情,他在西域生活多年,对西域的诸多王国和城池都很了解,简直比西域人还像西域人,而释天龙则恰恰相反,他聊得主要是中原,此人对中原的风土风情,也极为了解。
许一凡有一次无意间听到二人的聊天内容,发现释天龙对中原不是一般的了解,而是很了解,尤其是对中原各个地方的风俗习惯,他简直是如数家珍。
对于这样的人,许一凡心里其实是很忌惮的,不怕强大的敌人,就怕这种很了解你的敌人,因为越是了解,他越容易找到破绽所在,有着同样感觉的,不止是许一凡,夔夏他们又何尝不是。
由此也可以看出,释天龙要么是早年来过中原,去过很多地方,要么是他在中原安插了无数谍子,而这些谍子已经渗透到中原各个角落,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是需要被警惕的。
说来也奇怪,在两军作战的时候,许一凡和释天龙算是敌人,按理说,他们见面之后,应该有很多话题可以聊,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二人自从见面了,说过的话屈指可数,基本上没有什么交集,但是,许一凡却知道,他在队伍当中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此人都看在眼里,这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并不算多好。
只是,释天龙除了紧盯着许一凡之外,也没有做什么过激的举动,许一凡总不能因为人家看着自己,就找人理论吧。
西荫国是西域十大王国之一,其资历很大,比中原很多传承数千年的世家的历史还要久远,按照西荫国对外的说
法,这个王国延续至今已经差不多有七千多年的历史了,要知道,佛门创建至今,也才不到八千年的历史,由此可见,该国在西域的资历是何等的老。
西荫国是一个很奇怪的国度,西域在历史上曾经发生过很多次内乱,跟中原差不多,而内乱的原因有很多,比如佛门阿修罗族造反,比如塔撒哈沙漠阿修罗出世,亦或者西域某王国过于强大,想要挑翻佛门,独立出来,等等诸如此类的事情,在西域发生过很多次。
可是,不管西域如何的内乱,也不管西域如何的对外征战,西荫国从始至终都不曾主动参与进去,独善其身的很,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西荫国自从建国以来,就没有军队。
这种情况放在任何一个王国,别说是王国了,就是任何一个势力当中都不可能出现,可偏偏西荫国就是这样,西荫国的国土很大,是康国的五倍不止,人口也很多,全国加起来有近六百多万的人口,可整个王国上下,居然没有一支军队,哪怕是负责国王安危的护卫队都没有。
除了王国没有军队之外,该国的王位继承,不是子承父业,而是选举制,每一个国王的上位,都是全国人民共同选举的结果,而每一任国王的任期只有十年,最多只能连任四次。
按理说,这种制度在皇权时代和宗教时代是不可能出现的,然而,西荫国在过去的数千年时间里,就是这么过来的。
更让人啧啧称奇的,还是该国从建国开始,一直到现在,从来没有爆发过战争,既没有对外的战争,也没有内战。
西荫国诸多奇怪的地方,让人细思极恐,而西荫国不但在西域极其出名,在中原也是很出名,尽管大部分中原人连西荫国在哪都不知道,可也多多少少听说过这个国家。
西荫国的经济实力很强,非常强,相当相当的强,都说西荫国人是最会做生意的,这可不是夸张之词,而是事实,该国一年产生的利润,是其他九大王国的加起来的一半左右。
许一凡在第一次听说西荫国的时候,想到的就是犹太人,犹太人也是世界上公认最会做生意的人,而许一凡在听说了西荫国人做生意的事迹之后,他觉得西荫国人简直就是异界版的犹太人。
除了没有军队,国王是选举制,还有会做生意之外,西荫国人的外交能力,也强的一匹。
据说,大概在三千多年前,在西荫国周边有一个叫鄄国的王国,该国虽然不是十大王国,却是十大候补王国,该国的军事力量非常的强悍,野心很大,一直很觊觎西荫国的财富,于是,当鄄国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该国的国王就像发动战争,直接带兵打进西荫国。
西荫国的国王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提前知道了这件事,他并没有慌,反而非常的淡定,直接派出礼部尚书,去往鄄国谈判,除了派人去谈判,他还差人送去了大量的金银珠宝。
面对西荫国的主动示好,鄄国国王觉得西荫国只是怂了,西荫国送去的诸多礼物,他全都笑纳了,可还是要带兵进攻西荫国,而在出兵之前,他把西荫派去的使者给扣留下来,准备在出征之时杀了祭旗。
鄄国如此野心勃勃,西荫国国王得知之后,还是不慌,他既没有征兵组建军队,抵御外敌,也没有向佛门求援,而是拿出大量的财富,派人去其他王国,尤其是跟鄄国不对付的王国游说。
这一操作非常的厉害,效果也是十分的显著,就在鄄国整军待发,准备攻打西荫国的时候,鄄国率先遭到了其他王国的进攻。
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偌大的鄄国被打的,连带着国都在内,只剩下八座城池,军队更是死伤无数,丢失的领土更是被其他王国趁机瓜分,而鄄国也从十大候补王国跌落为三流王国,如果不是最后佛门来人,估计鄄国这个王国还存不存在都不一定呢。
在这场对于任何一个王国来说,都算是浩劫面前,西荫国不费一兵一卒,就直接解除了危机,而代价也只是耗费了其不到三年的赋税而已。
一个没有任何军事力量,却始终屹立不倒的王国,存在至今不是没有道理的,而此次西域使团有西荫国的人在,也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钟离辰不姓钟,而是复姓钟离,此人年龄不算大,却也不算小,三十七岁而已,如此年纪放在中原,最多也就是礼部主簿的官职,可在西荫国,年纪轻轻就担任要职的例子,十分常见。
钟离辰长相很有西域人的特点,蓝眼睛,黄头发,高鼻梁,个子也很高,大概有一米八左右,长相也很俊美,在许一凡看来,此人绝对是个美男子,不过,这只是许一凡这么看,在中原人看来,所有人的西域人都是差不多的模样,好看不到哪里去。
钟离辰不愧是西荫国的礼部尚书,交际能力很强,西域使团的诸多事宜,无论大小,基本上都
是此人在打理,而跟炎军交流的事情,也都是此人在做。
此人做事,有条不紊,行云流水,让人挑不出任何的毛病来,说话更是有理有据,既不谄媚,也不强势,总之就是让人感觉很舒服,哪怕此人是西域人,可护卫团大部分将士都不讨厌此人。
在使团进入康城的时候,此人就第一时间,带着很多礼物,逐一拜访了镇西军大大小小的将领,许一凡作为参将,自然也收到了礼品。
钟离辰不知道从哪知道许一凡喜欢格物,他送给许一凡的礼品,既不是金银珠宝,也不是西域女子,更不是刀枪剑戟这些兵器,而是一份看起来就很有年头的西域格物图书,虽然只是拓本,可也弥足珍贵,非常符合许一凡的需求。
此外,除了这本格物图书之外,对方还送给了许一凡一本名叫《西荫商贾论》的书籍,该书上记载了很多经商之道,其中有不少都跟许一凡前世掌握的经商之道很契合,如果不是许一凡有着前世的记忆,单单这本书,就价值连城。
至于其他将领和官员的礼品,许一凡虽然不曾主动去问,可也多多少少听说了一些,喜欢金银珠宝的就送金银珠宝,而且件件都是上品,而喜欢古董字画的,送的就是一些在西域都不多见的古董字画,而喜欢女色,或者男色的将领,那自然是送妙龄女子或男子过去了。
总而言之,这些将领喜欢什么,爱好什么,钟离辰就送什么,由此可见,此人的外交能力有多强,不过,也从侧面说明,西域对炎军的渗透有多厉害了,而这一切又得归功于释天龙所在的达摩院。
这段时间,钟离辰时不时的会去找许一凡闲聊,就是字面意思,闲聊只是闲聊,除了聊一聊两国的风土人情之外,聊得最多的还是经商和格物。
在这两方面,钟离辰造诣更高,见地很远,让许一凡从中获益匪浅,若不是此人是西域人,许一凡都想把此人留在中原,当然,这个想法也不是不可能实现的。
除了释天龙和钟离辰之外,清净表现的也很活跃,不过,这种活跃也仅限于西域使团内部,不知道因为什么,慧缘法师所在的马车,任何人都不能靠近,而能够自由出入的也只有清净。
清净长相俊美,既带着西域人的美感,又有中原人的古典美,许一凡一度认为,清净可能是中原人和西域人的混血儿,不过,这也只是许一凡的猜测。
清净性子很冷,初次见面的时候,许一凡就切身感受到了,一开始,他以为是因为自己是中原人的缘故,所以清净才会对自己冷着脸,后来他发现不是,清净无论对谁,不管是对那些僧人,还是对待释天龙和钟离辰,都是一个样子,她并没有刻意的针对谁。
在从康城出发之后,许一凡曾经去拜见过慧缘,只是没能成功,清净给出的理由是,慧缘在静修参禅,不方便见人。
事实也确实如此,从许一凡第一次见到慧缘开始,此人就一直在捻动佛珠,而在这段赶路的时间里,捻动佛珠的声音也从来没有停歇过,哪怕是片刻时间都不曾有。
让许一凡感到诧异的是,作为佛门金刚之一的慧缘,他的佛珠居然只有三十六颗,这种数量的佛珠在西域是很常见的,而且听佛珠转动的声音,许一凡也判断出,这佛珠的材质也很寻常。
怪人,怪事,许一凡从一开始的好奇,逐渐变得习以为常起来。
夕阳逐渐落山,营地已经安札完毕,袅袅炊烟也从营地当中升腾而起,许一凡在盯着血炎谷看了一会儿之后,转身回到了营地。
在许一凡转身的那一刻,他明显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许一凡下意识的抬起头,循着视线所在的方向看去,他发现这道视线来自那辆马车,而此刻,清净正站在马车旁边,看着许一凡他们这边,嘴唇微微蠕动,似乎在说些什么。
看到这一幕的许一凡,微微蹙眉,因为他分不清刚才那道窥视自己的眼神,到底是清净和尚,还是那位慧缘法师。
而就在许一凡紧蹙着眉头,朝营地走去的时候,清净似乎得到了什么指令,径直朝许一凡走了过来。
二人相遇之后,清净微微施礼,开口道:“慧缘法师让我询问一下许将军,可是遇到难题了?需不需要我们协助?”
许一凡看了看清净,又抬起头,看向马车所在的方向,然后收回目光,摇摇头,说道:“小问题,我们可以应付。”
清净闻言,点点头,说道:“如此甚好。”
说完,也不等许一凡再说什么,清净就转身离开,只不过,在临走时,清净把手里的一串佛珠递给许一凡,说道:“慧缘法师让我将此物赠与将军。”
看着手里这串只是由桃木制成的佛珠,又看了看了渐渐远去的清净,许一凡眉头紧蹙,满腹狐疑。
第六百七十四章 乌鸦
当天空中最后一缕光明被黑暗所吞没时,夜晚也就来临了,所有的景物在黑暗中显得诡异起来,模糊不清。树木在夜色中张牙舞爪,那晃动的枝条似乎随时就要将人抓到空中,而天空中,那捎带着黄色的月牙则在对大地温柔地笑着,巡视着地上的一切。
西北的夜,温度很低,寒冷无比,寒冷的夜晚,万籁俱静,只有皎洁的月亮孤孤单单的挂在这宁静的夜空当中,弯弯的月牙倒影在黄沙之上,给其披上了一层洁白的外衣。
用几千年梦编织一个希望,用一颗孤独心与月亮畅谈,梦是黑夜使者,因而惧怕阳光,却在人们绝望的时候开启一扇心窗。
营地已经搭建完成,整个营地呈现一个椭圆形,在最里面的自然是西域使团和许一凡他们的营帐了,在外面则是秦赋率领的护卫团,在最外面则是负责巡逻警戒的士卫。
即便是在夜晚宿营的时候,西域和炎军这边还是泾渭分明。
许一凡坐在一簇篝火前,篝火不大,也不算明亮,篝火上正架着一只铁锅,铁锅上热气翻涌,一股沁人心脾的肉香味充斥着在场每个人的鼻腔当中。
此刻,许一凡正端着一只陶瓷碗,碗里盛放着奶白色的肉汤,香味很浓,品相也很好看,许一凡正在优哉游哉的喝着汤,对于这一世的许一凡来说,非必要情况,他永远不会亏待自己,不管是身在何处。
有时候,许一凡就在想,若是他没有参军入伍,步入庙堂的话,他可能会成为一个很出色的厨子,不敢说锦衣玉食,至少吃喝不愁,这样的日子,许一凡就觉得很好。
炎军这边是吃着烤肉,喝着热乎的肉汤,虽然夜晚寒冷,却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反观西域使团那边,可能是因为慧缘法师在的缘故,整个营地基本都是以素食和水果为主,半点荤腥都看不到。
当然,西域虽然崇尚佛法,也不也不是人人都需要遵守清规戒律,除了那些寺庙的和尚,普通人该如何生活还是如何生活。
看着这支不是苦行僧,却胜似苦行僧的队伍,许一凡有时候就在想,这些和尚僧人,长期不吃肉,会不会营养不良啊,若是他们想吃肉该怎么办,是偷偷摸摸的吃肉,还是主要靠忍呢?
当然,这种略带恶趣味的稀奇古怪的想法,估计也只有许一凡会去想,其他人没有他这么无聊。
就在许一凡正在喝汤的时候,释天龙拿着一个囊走了过来,径直在许一凡对面坐下,许一凡瞥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囊这种东西,在西域和西北很常见,放在中原,其实就是烧饼,对于这种东西,许一凡吃过,觉得也还行,但是谈不上如何喜欢。
释天龙坐下之后,也没有跟许一凡客气,直接要了一个瓷碗,盛了一碗汤,就着肉汤吃着烧饼,当看到释天龙闻着肉汤,那一脸陶醉的模样的时候,许一凡微微挑了挑眉头,嘴角微微抽搐,眼神变得有些古怪。
“出家人也吃肉?”许一凡端着碗,看着释天龙问道。
“出家人也有吃肉的,更何况,我也不算出家人。”
许一凡闻言,眉头再次一挑,看着释天龙,又问道:“那你可有妻儿?”
释天龙抬起头,看了一眼许一凡,笑了笑,摇摇头,说道:“不曾有过。”
“哦,这样啊,可惜了。”许一凡微微叹息一声。
“呵呵......”
释天龙笑了笑,说道:“对于我们这种人,除了自己,一切都是身外之物,妻儿这种东西,对我们来说都是累赘。”
对于释天龙这种言论,许一凡没有反驳什么,虽然他不认同,可事实确实如此。
其实,相对于佛门修行者而言,像不良人,达摩院这些人,对人对己都无比的狠辣,他们可以为了某个任务,承受很多常人无法想象的事情。
据许一凡所知,在大炎王朝,除了每年因为战争而死的将士们,死亡人数最多的,还是这些从事地下工作的人,抛妻弃子对于他们来说,似乎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有的时候,为了任务甚至不惜杀妻杀子,总而言之,就是为了目的他们可以不择手段,而这也是他们被称之为不良烂脊的缘由所在。
“你之前来过中原?”许一凡又问道。
此时,释天龙已经喝完一碗肉汤,看他舔舐嘴角的模样,显然是意犹未尽,不过,他并没有在盛一碗的打算,听到许一凡这么问,释天龙摇摇头,说道:“不曾来过。”
“哦?”
许一凡略感诧异,追问道:“可我观阁下似乎对中原甚是了解啊。”
“呵呵......”
“一切源于书上,你们中原有句话叫,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不曾走过万里路,却读了万卷书,看的多了,知道的也就稍微多一些。”
许一凡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释天龙又问道:“阁下在中原安插了多少探子?”
“呵呵......”
释天
龙只是抬起头,看了一眼许一凡,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身边可有阁下的探子?”
“有。”
这一次,释天龙给出了答案。
“是谁?”
释天龙看着许一凡,笑着说道:“你应该问,都有谁。”
“你很了解我?”
释天龙点点头,又摇摇头,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再盛了一碗肉汤,一边吃,一边说道:“任何不良人看重的人,我们都很关注,当不良人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我们的人也出现在你身边了。”
“哦,这样啊。”
许一凡点点头,不在多问什么,而是看向西域使团那边,看到清净正端着一碟食物,进入马车,许一凡收回视线,发现释天龙正看着自己,就笑着问道:“从康城出发到现在,好几天过去了,你一直不曾来找我,此时前来,应该是有事想说吧。”
释天龙也没有否认,点点头,说道:“据我的人传来的消息,在我们西域派遣使团前往你们大炎的时候,北蛮的乌鸦栏子已经接到命令,要前来破坏此次何谈,阁下可曾知晓。”
许一凡点点头,随口说道:“自然知晓。”
“那阁下可知,此次前来的人是谁吗?”
许一凡不答反问道:“你知道?”
释天龙点点头,只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许一凡。
许一凡见状,心中一动,微微眯了眯眼睛,然后,展颜一笑道:“我早就听闻,西域的达摩院能力超群,今日一见果然非比寻常啊。”
“呵呵......在这方面,贵国的不良人才是佼佼者,我们达摩院不过是看猫画虎罢了。”
“呵呵......”
许一凡闻言,只是笑了笑,对于释天龙的吹捧不置可否。
“阁下似乎并不担心此行的安全问题啊。”许一凡眯着眼睛说道。
“有许参将在,我等何须担心这些。”
“哦?是吗?”
“难道不是吗?”
面对释天龙的反问,许一凡没有说什么。
“巫马天彦可是北蛮乌鸦栏子的佼佼者,传闻此人已达四品祭魂境,许参将可有应对之策?”释天龙见许一凡不说话,主动询问道。
许一凡看着释天龙,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着释天龙,问道:“听说阁下是佛儒道三修之人,不知是真是假,敢问阁下现如今是什么境界啊?”
“我?”
释天龙微微一愣,随即笑着摇摇头道:“传闻有误,在下只是一介武夫而已,并不算修行者。”
“哦?是吗?”
“当然!”
在二人说话期间,释天龙已经吃完手中的食物,见许一凡没有什么想说的,就放下手中的碗,站起身,说道:“此次使团入京,全都依仗许参将了。”
说完,也不等许一凡说什么,转身就走,返回了西域使团的营地当中。
看着释天龙那远去的背影,许一凡紧蹙起眉头,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巫马天彦是谁?很厉害吗?”坐在一旁的慎武开口问道。
秦赋紧蹙着眉头,摇摇头,显然他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反而是夔夏表情变得无比的严肃和沉重其中。
“北蛮居然派出此人,看来北蛮是铁了心不想让我们跟西域和谈啊。”
“你知道此人?”慎武好奇的问道。
夔夏没有说话,而是看向库吉,慎武和秦赋也下意识的看向库吉。
库吉先是看了一眼沉默的许一凡,又看了一眼众人,这才缓缓地开口道:“西域的达摩院,北蛮的乌鸦栏子,南唐的黑龙台,还有我们大炎的不良人,并称全天下四大情报机构。”
“不良人有不良帅,三大不良将,十大不良校尉,还有七十二司,而北蛮的乌鸦栏子也有三大乌鸦将军,十大乌鸦千户,还有七十二乌鸦,其实力不容小觑,而这位巫马天彦就是三大乌鸦将军之一。”
“巫马天彦是三大乌鸦将军?”
秦赋一脸诧异的看向库吉,然后说道:“我记得三大乌鸦将军,分别是秃鹫、臭鼬和狼獾,他是哪一个?”
“乌鸦!”库吉直接说道。
“啊?!”
“乌鸦?!”
“巫马天彦怎么可能是乌鸦呢?”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顿时惊呼起来,脸上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
乌鸦栏子的图腾就是乌鸦,而乌鸦在乌鸦栏子当中,是一个职称,类似于不良人当中的提司,相对于不良人提司往往都是从皇室成员当中选取,乌鸦栏子的乌鸦的选取方式就格外的残酷和血腥。
每一代乌鸦的培养,是其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的,在其年幼的时候,就被丢入到狼窝当中,能够在狼窝生存下来,最后成为狼王,才算是
正式踏入乌鸦候选人的行列当中。
然而,成为狼王只是第一步,在成为狼王之后,他们还要跟秃鹫、乌鸦这些腐食动物为伴,在没有任何资源的情况下,在极度恶劣的环境下生存下来,并且杀死这些秃鹫乌鸦,而这只是第二步而已。
在这之后,就是把所有完成这两步的人,聚集起来,关在一个封闭的空间内,让他们自相残杀,最终存活下来的人,才能进入下一轮的选拔。
每一个选拔的房间,人数在五到二十人不等,其中除了有跟他们一样完成前两步的人,也有上一任的淘汰者,而想要在这期间胜出,很难很难。
当完成这一步之后,剩下的人数,也就在二十人左右,然后,他们会展开新一轮的厮杀,而这场厮杀,有的时候只是单纯的乱战厮杀,有的时候是需要完成某些特定的任务。
当来到这一轮之后,最终能够获胜的人,才有资格成为乌鸦,而且乌鸦这个职务,不是胜出就能获胜的,从他们成为乌鸦开始,无时无刻都要接受挑战,如果他们能一直打败挑战者,那他就可以一直保持乌鸦这个身份,如果被打败了,那下场无需多说,而新任的乌鸦也会面临前任一样的境地。
可以说,乌鸦栏子的乌鸦,就是在不断厮杀当中诞生和成长起来的,从出生到死亡,其一生不是在厮杀,就是在厮杀的路上。
乌鸦本身就让人闻之色变了,更何况是巫马天彦这位新任的乌鸦。
根据不良人对乌鸦栏子的情况掌握,北蛮已经有二十余年不曾出现新任乌鸦,主要原因,还是上任乌鸦鲜于蠡过于强悍。
鲜于蠡出生不详,长相不详,性别不详,修为不详,据说此人出生于北荒,从小就在狼窝长大,被乌鸦栏子统帅发现,带回北蛮进行培养,而其在争夺乌鸦这个称谓的时候,是一路厮杀上去的。
在争夺乌鸦称谓的时候,此人仅凭一把石刀,杀了三百七十三人,而当初参与选拔的人,拢共也才五百人而已,此人在杀死竞争者之后,更是直接挑战上一任乌鸦。
其挑战的过程不详,但是结果很明了,鲜于蠡获胜了,之后,此人就开启了其长达二十余年独霸乌鸦称谓的传奇一生,就不良人掌握的情报,此人自从担任乌鸦一职之后,在这二十余年里,接受了上千次挑战,而结果都无一例外,此人都大获全胜。
只是,此人行踪不定,神秘莫测,凡是见过此人的人都死了,而且死状极其凄惨,当年炎武帝北伐的时候,据说是此人不在北蛮,不然的话,炎军不可能一路高歌猛进,但即便如此,当年那场北伐战争当中,北蛮的乌鸦栏子也给炎军这边带来了重大的阻碍。
单单为了解决这些乌鸦栏子,不良人就损失惨重,单单七十二司和十大校尉,就折损了近三分之一,当然,乌鸦栏子损失更为惨重,但是,要注意的是,这些乌鸦栏子基本都是鲜于蠡一手训练出来的。
鲜于蠡最后一次出现,还是在元符十年的时候,也就是徐贤进入北蛮刺杀上一任单于的时候,此人曾经出现在北蛮,而徐贤的死跟此人有直接的关系,只是,在上一任单于死后,鲜于蠡也不知所踪,有人说他是被殉葬了,也有人说他参与了北蛮王权的斗争当中,因为站错队,最终选择逃离了北蛮,更有人说,此人原本就不是北蛮人,而是北荒人,他离开了北蛮回到北荒,更有甚者说,此人已经死了。
总而言之,关于鲜于蠡的去向,众说纷纭,没有一个确切的定论,但是,乌鸦栏子的乌鸦就此空悬下来,确实是事实。
现在听到库吉说巫马天彦是新任的乌鸦继承者,那此人能够上位,只有两种可能性,要么是他在选拔的过程当中胜出,最终打败了鲜于蠡,要么就是鲜于蠡真的身死,他才得以上位,然而,不管是哪种可能性,巫马天彦都不是好对付的。
因此,夔夏说北蛮铁了心不想大炎跟西域和谈,不是无的放矢,而新任乌鸦身份的曝光,也是在前不久,不良人安插在北蛮的探子,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才得到的。
为了刺探到这个情报,不良人在北蛮的情报系统,瘫痪了三分之二,其中死了多少人,更是无法计算,单单为了护送这份情报回大炎,不良人就付出了三品五品高手,还有数名六品高手,至于六品以下的高手,更是不计其数。
当然,除了关于新任乌鸦继承者的身份之外,还有一份更重要的情报,而这份情报,关乎到大炎和北蛮现如今的战局走向,以及北蛮内部的政权,如果不是这样,单纯为了一个乌鸦继承者的身份,不良人不可能付出如此惨重代价的。
“方才释天龙是巫马天彦是四品祭魂境,到底是真是假?”慎武忍不住问道。
一直没有说话的许一凡,突然开口道:“他说的没错,此人了的境界很高,不过,不是四品祭魂境,而是三品灵体境。”
“啊?!”
“嘶!”
此话一出,现场顿时响起了一阵惊呼声和倒抽凉气的声音。
第六百七十五章 龙魁、行者
三品灵体境是什么概念?
众所周知,修行者的境界除了超品这个境界之外,超品之下划分为九个大境界,做一个最简单的对比,就拿佛门来说,佛门九品为沙弥境,八品比丘境,七品律者境,六品分为两个境界,有武僧和禅师两个境界,根据其走的路线不同,境界名称也不同,五品方丈境,四品持戒境,三品罗汉,二品金刚,一品菩萨。
佛门修行路线分为武修和禅修,武僧的境界没有太细致的划分,六品之前,武僧所有境界都可以称之为武僧,而在之后,武僧如果境界突破,可以直接入三品或者二品,甚至可以直接从六品直入一品菩萨境。
像慧缘法师,他是佛门的金刚之一,既然证地金刚果位,那其境界修为应该是在二品金刚境,就目前而言,在这支队伍当中,慧缘是修为境界最高的一位。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在佛门当中,还有一种人既不是武僧,也不是修行者,却也可以证地果位,而这种人就是那种佛法高深之辈,他们和正常人无异,却因为佛法高深,其地位不亚于其他修行高僧,而慧缘是否属于这种人,暂时不得而知。
修行境界根据其体系不同,境界名称也不同,祭司三品是灵体境,而佛门是罗汉境,儒家则是君子境,道教则是化神境。
当修行者达到三品境界之后,严格来说,他们已经不是凡人,像佛门的罗汉境,又号称不坏之境,其防御之厚,超乎想象,在这个境界,佛门修行者打不过任何同境之人,而同境之人也打不过他。
修行境界分为下三境,中三境和上三境,像下三境的修士,寻常人其实都可以将其杀死,比如许一凡初到东海城的时候,就差一点杀死当时八品境界的濮石,而江湖人,尤其是那些经验丰富的江湖人,杀死下三境的修士,其实很容易,不过,也不太容易。
中三境的修士,寻常人无法奈何他们,可是像武夫,尤其是小宗师以上境界的武夫,就可以正面硬刚他们,而军队也可以依靠人海战术活活耗死他们。
至于说上三境的修士,武夫在其面前只有挨打的份儿,至于说世俗军队,在其面前跟蝼蚁无异,当然,军队也可以杀死上三境的修士,可杀死一个上三境的修行者,没有数万将士的死亡,是不可能重创对方的,而且这还是对方不换气,不跑路的情况下。
儒家在下三境之前就是个读书人,虽然不能说手无缚鸡之力,但也差不多,中三境的时候,也就跟一般修士差不多,能打,却不是很能打,花里胡哨的术法众多,跑路功夫一流,但是,到了上三境之后,儒家修士就变牛逼起来,比如三品君子境,儒家修士到了这个境界之后,就可以做到言出法随,例如瞬移,比如记录对方的法术等等。
当然,这种所谓的言出法随,也是有一定限制的,而在这个境界的儒家修士,能打,很能打,不是一般的能打。
而道教修士,到了三品化神境的时候,他们有阳神和阴身,相当于多了两个分身,这个境界的道士,极难杀死,就算杀死的,往往都是他们的阴身,或者阳神,而其本身往往很难被杀死。
祭司的三品灵体境,在防御、攻击和分身这方面,都不如儒释道三家,可是,祭司三品灵体境的防御很强,仅次于佛门罗汉境,其攻击仅次于儒家的君子境,另外,他也有分身,严格来说,那不算分身,而是一种召唤术,召唤一位已故的祭司修行者为其作战,而召唤出来的分身,跟召唤者的境界修为有关,其境界越高,底子越好,召唤出来的分身战力越强。
就许一凡他们现在所在的队伍,除了慧缘法师,还有姜三甲这个至今许一凡都不知道其到底是什么境界的糟老头子之外,高战修士并不多。
当然,若是巫马天彦只是一个人来的话,即便他是三品修为,可想要击杀在场所有人,也不可能做到,至少不可能轻而易举的做到,然而,乌鸦栏子的行事风格,跟不良人如出一辙,他们从来不会玩一对一的把戏,要么是他群殴你一个,要么是你单挑他一群人。
不讲武德?
在这些人看来,武德是什么东西?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
不过,既然知道了巫马天彦要出手,那许一凡这边肯定也有所准备,五千护卫团消失的一半人马,当然不是许一凡让他们去度假,而是做事去了。
其实相对于释天龙在此时告诉许一凡这个消息,许一凡在更早之前,就得知了这个消息,而此刻许一凡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是因为他此刻担心的并不是巫马天彦,而是另外两个人。
花语痕!
南唐目前可知的十大高手之一,其位列第五。
别小看南唐的十大高手,也别小看花语痕的排名,古沫汐作为南唐圣女,其排名也才第七而已,一个排名能够在巫蛊教倾心培养的圣女之前,由此可见,此人的修为有多高了。
花语痕,出身不详,容貌不详,
性别也不详,只知道,此人不属于南唐三大门派的任何一个门派,而此人最被人熟知的一点,就是此人曾经去过极渊,尽管其没有进入到极渊深处,只在外围晃荡了一圈,可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对于花语痕,知道最多的就是此人是南唐国主李鸿政的义子,李鸿政对此人极其倚重,其父亲曾经是李鸿政的袍泽兄弟,在南唐建国初期,为南唐立下了汗马功劳,此人曾经是南唐第二高手,不过,此人在位南唐统一政权,最后一战的时候战死了。
花语痕在南唐的地位,仅次于南唐的圣子和圣女,但是,在有些时候,此人的话语权要超越这二人,另外,花语痕是黑龙台的龙魁。
黑龙台的龙魁,跟不良人的提司,北蛮的乌鸦,西域的行者是一个级别的人物。
如果单纯就地位而言,许一凡跟这几个人是平起平坐的,但是,就实力而言,许一凡在他们面前就是个弟弟。
相对于巫马天彦已知的三品灵体境,花语痕的境界则是不详,唯一可供参考的,是南唐十大高手,排名第四的高手寒莫渔,此人是三品灵媒境后期境界。
寒莫渔是南唐国君李鸿政的御前士卫副统领,是一名女子,出身缥缈宫,至于其为何为南唐效力,至今仍然是个谜团,而寒莫渔曾经私底下评价过花语痕,她不如花语痕。
至于到底是修为不如,还是其他地方不如,寒莫渔不曾细说,不过,也由此可见,花语痕的实力之强悍。
许一凡之所以对花语痕的在意程度,要远超巫马天彦,是因为古沫汐在临走时,曾经直白无误的告诉许一凡,此次西域派遣使团前往大炎和谈,南唐肯定会出手,而出手之人,极有可能是花语痕或者是寒莫渔这二人当中的一个,而许一凡如果遇到他们,古沫汐只给了一个字: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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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番长久的沉默之后,许一凡转过头,看向还在大快朵颐的姜三甲,目前,他能依仗的只有姜三甲这个老头子了。
似乎是看出许一凡在想什么,姜三甲抬起头,斜瞥了许一凡一眼,嘿嘿一笑道:“小子,别看我,巫马天彦也好,花语痕也罢,他们来不来,跟我没啥子关系,只要你小子不死,我是不会出手的。”
许一凡闻言,明显有些失望,不过,他也不觉得意外,因为在姜三甲刚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他就直白无误的告诉过自己这些。
只是,许一凡在听到姜三甲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珠子骨碌碌的乱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对策,然而,不等许一凡开口,姜三甲就嗤笑起来。
“呵呵......”
“小子,我劝你少打那些歪主意,虽然你是我师侄,作为大师伯护卫你周全是我该做的事情,可若是你一心求死,那也无妨,你想死就去死好了,反正没有你这个拖油瓶,我也刚好可以去其他地方转转。”
此话一出,许一凡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尴尬起来,他确实是在打这个主意,只可惜,被姜三甲这个糟老头子看出来了。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许一凡也只好放弃,把希望放在慧缘法师身上,希望这位佛门金刚尊者,是个货真价实的高手,而不是个样子货,若对方是后者的话......
许一凡想了想,他估计他到时候肯定会脚底抹油跑路的,相对于陪着使团在此送命,还是保命要紧。
只是,这只是他之前的想法和安排,可方才释天龙的到来,还有他跟自己说的那番话,许一凡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想跑路估计有点儿够呛。
西域使团此次入京,肯定也有自己的安排,除了明面上的释天龙和清净大师,以及慧缘法师,在使团内肯定还有其他的高手。
这次,北蛮出动了乌鸦巫马天彦,南唐出动了龙魁花语痕,那西域的行者应该也来了,只是,这位行者是谁,许一凡暂时还没有找出来,不过许一凡相信,只要乌鸦或龙魁出现之后,这位行者应该也会现身。
对于行者的身份,许一凡猜测可能是清净大师,当然,也可能是其他人。
另外,许一凡也不是很担心巫马天彦和花语痕,因为朝廷考虑到此次西域使团入京,会遭到北蛮和南唐的阻拦,所以朝廷也派出了高手,前来接应他们。
根据最新消息,前来接应他们的高手,已经抵达西洲城了,而许一凡要做的,就是把西域使团安全的护送到西洲城,到时候,自然有人来接替他的职务。
这两位高手是谁,许一凡暂时还不清楚,不过根据经验分析,能够被朝廷派来的,肯定不是阿猫阿狗之类的小角色,而有了这个依仗,即便姜三甲不出手,许一凡也不惧怕乌鸦和龙魁。
更何况,许一凡也不是没有自己的安排,别的不说,单单死灰营的战士,这一次他就带了八人,这八人的修为境界都很高,其中还
有一位五品修行者,这可是死灰营当中压箱底的底牌了。
除了他们本身的修为很高之外,火药在许一凡离开东海城的这近一年的时间里,也取得了很大的进展,死灰营背负的炸药箱内的火药,在威力上得到了质的飞跃,就这些炸药,不敢说直接弄死一个上三境的修士,最起码重创对方还是可以的。
不过,修行境界达到一定程度之后,其危机预感往往都很强,想要借助炸药这种外物来重创甚至是击杀对方,难度很大,可还是有操作空间的。
有了这个重大的保障在身边,许一凡相信,即便乌鸦或者龙魁来了,即便打不过,全身而退还是可以的。
只是,许一凡最担心的还不是这些来自他国的威胁,而是来自炎朝内部的威胁,许一凡要入京,有人可不想他入京,若是有人不顾大局,无视两国战火再起的后果,非要至他于死地的话,许一凡的处境就很危险了。
多想无益,该来的总会来的,此时,已经夜深了,西域使团那边大部分人已经休息了,而许一凡这边在宽慰众人几句之后,也让他们各自休息去了,而许一凡则回到了马车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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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事!
当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许一凡就已经醒来,走出马车,这一晚他睡得极为香甜,而这要归功于清净送给他的那串佛珠。
虽说昨晚许一凡宽慰众人,说此行没有多大的问题,可他和其他人心里都清楚,这次的任务很艰巨,时刻都可能面临危险,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在回到马车之后,许一凡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无意间看到被自己随手放在榻上的佛珠,就拿了过来,戴在手上捻动一番之后,他原本烦躁的心情,居然变得无比祥和起来,而许一凡也睡了一个好觉。
走出马车,许一凡伸了个懒腰,感觉浑身舒坦的很,转过头,恰好看到清净正从马车内走出来,许一凡想了想,就朝那边走去。
“清净大师早啊。”许一凡打招呼道。
面对许一凡的主动寒暄,清净已经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直接问道:“有事儿?”
许一凡摇摇头,说道:“没啥事,就是想过来跟你说一句谢谢。”
“嗯?”
清净微微蹙眉,显然不明白许一凡为何道谢。
许一凡也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扬了扬手腕上的佛珠,说道:“这玩意儿还真有效果,昨晚我睡得格外香甜。”
说到这儿,许一凡就下意识的问道:“清净大师和慧缘法师昨晚休息的可好。”
清净盯着许一凡手腕上的佛珠,看了几眼,然后淡淡的说道:“还好。”
然后,双方就各自沉默下来,气氛有些尴尬,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清净固然长得好看,可奈何此人性子太冷,而是不是一般的冷,每次二人交流的时候,都是直奔主题而去,至于说闲聊,那只能呵呵了。
许一凡没有尬聊的习惯,见双方没有什么可说的,许一凡摸了摸鼻子,就打算转身离去,可这个时候,清净开口说话了。
“还望许施主能善待这串佛珠。”
“嗯?”
许一凡闻言一愣,下意识的问道:“这玩意儿很值钱?”
清净摇摇头。
“那它很有历史?”
清净还是摇摇头。
“难道这是一件法宝?”
清净还是摇摇头,然后不等许一凡再次发问,就直接说道:“佛珠只是寻常佛珠,不过于施主而言,它很重要,还望施主善待此物。”
说完这番话,清净也不在理会许一凡,转身离开,径直进入马车。
看到消失在眼前的清净,许一凡看了看马车,又看了看手腕上的佛珠,微微皱了皱眉头,没有说什么,也转身离开。
“阿弥陀佛!”
就在许一凡转身的时候,耳边响起一声佛唱,许一凡闻言之后,立即停下脚步,转过头,朝身后看去,可他啥也没有看到,每个人都在忙着收拾东西,根本没有说话的工夫,许一凡看向马车,可除了那随风飘扬的薄纱,啥也没有看到,他皱了皱眉头,不再多想,转身离去。
在许一凡走后,马车内却响起了一阵对话。
“如何?”
“还需要再看看。”
“会是此人吗?”
“暂时不知,还需再看看。”
“何时能有结果?”
“快了。”
“若真的是此人,我们该如何?”
“以言行事即可。”
对话到此就结束了,良久之后,马车内响起一声叹息,不知道是清净的叹息声,还是慧缘法师的叹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