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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鬼缔     大炎不良人txt下载     大炎不良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八十一章 康德授首

    秦之豹和沙漠军那边的战况如何了,康德已经没有心思去看,更没有精力去想,他目前所处的危机,要远远超过以往任何一次。

    秦赋带的人不多,也就两千五百人,而康德那边还有七千余人,兵力是秦赋的三倍,可是,战争往往不是单纯的比人头多寡的,最终看的还是双方的将士的战力、军备、体力、素质、士气、心态......把这些东西加起来,才能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负。

    单从战力而言,秦赋带的这两千余人,是要高康德军队一筹的,康德的这七千余人,虽然也是精锐,可是,秦赋带的人是精锐当中的精锐。

    论起军备,虽然双方都是轻装简行,但是,康德从西域联军大营到这里,先是和许凯歌作战,然后又跟沙漠军作战,接着又跟秦之豹作战,现如今,又要跟秦赋作战,其军备的损坏程度,要远远超过康德的预料,在这方面,秦赋又占据了一定的优势。

    至于将士的体力、素质、士气和心态,康德这边都是处于劣势的,康德唯一的优势,是其兵力比秦赋多,而康德又是西域有名的大将军,但是,除此之外,他没有太多优势可言。

    双方在遭遇之后,一言不合,直接开打。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西征军和西域联军从交战开始,一直到现在,仇恨之深,已经不是轻易可以化解的。

    秦赋的作战,跟秦之豹和童真很不一样,他并没有选择以为的猛攻,而是采取了跟殷氹差不多的战术,分而攻之。

    秦赋并没有让骑兵和步卒直接冲锋,而是率先拿出了八百重甲兵,当这些人马皆是重甲的重骑兵出现之后,康德的眼皮子再次狂跳起来。

    伴随着重甲兵的出现,康德是很清楚重甲兵对普通士卒的杀伤力的,而眼前这八百重甲兵,不单单是重甲兵,而是重骑兵,马都是十分耐操的西凉马,甲更是精铁打造的上好重甲,不管是士卒,还是马匹,几乎都被甲胄包裹起来了,他们在发起冲锋的时候,简直可以用地动山摇来形容。

    八百人看似不多,可是,当他们笔直一线,挥舞着手里的狼牙棒,朝着康德这边发起冲锋之后,场面一度变得异常的惨烈。

    势如破竹!

    说的就是重骑兵,他们开始冲锋的时候,起初速度不快,可是,随着他们距离敌人越来越近,其速度也越来越快,当他们靠近敌军的时候,其速度只快,冲力之大,杀伤力之恐怖,让打了一辈子仗的康德,都看的一阵心慌。

    七千余人,在看到这支八百人的重骑兵之后,他们直接摆出了一个标准的防御阵型,第一排蹲下,第二排半蹲,第三排站着,呈现一个阶梯形状,每个人紧握着手里的长矛,矛头直指这些重骑兵,而在他们身后,还有两排弓箭手,在重骑兵发起冲锋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开始弯弓搭箭。

    被西域不断概念的箭矢,在康城一役之后,收割了不少西征军箭矢的性命,可是,这些锋利无比,势大力沉的箭矢,射击到这些重骑兵身上的时候,除了溅起一簇簇火花之外,根本没有给他们带来任何的影响,甚至连他们的脚步都没有阻挡片刻。

    箭矢没有起到作用,前面做防御的三千余人,更是心慌不已,下意识的握紧了手里的枪矛。

    “咚咚咚......”

    伴随着战马的疾驰,地面开始剧烈的颤抖和震动,而这支人人皆重甲的重骑兵,在距离敌军还有五十米的时候,就再次加速,开始弯腰,手握狼牙棒,真正的开始冲锋。

    “砰......”

    双方越来越近,眨眼之间,重骑兵就直愣愣的冲入了敌军的阵营当中,面对摆出长矛长枪的敌军,他们根本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冲了过去。

    长枪长矛刚刚撞击到了这些人身上的时候,枪尖就在其甲胄之上,划出一道灿烂的火花,然后,枪身就弯曲如月,手持长枪的人,被巨大的冲击力,直接撞击的不断后退,尽管他们牟足了力气,想要稳住阵型,可是,在巨大的冲击力之下,还是被逼的不断后退。

    很多人更是直接被这巨大的冲击力,当场给撞死、撞晕,还有的人,其手里的武器,更是被直接折断,而他们在失去了武器之后,身体下意识的前扑倒下,不等他们起身,碗口大的马蹄,就直接踩踏在他们身上,这些人都来不及发出惨叫,就被踩踏致死。

    第一排的人,在重骑兵刚刚接触他们之后,就瞬间倒下,第二排的人,也根本无法阻挡这些重骑兵的冲锋,也很快倒下,至于第三排的人,虽然坚持了一会儿,可也并没有阻拦多久,很快也倒下了。

    蛮不讲理,以力破巧,重骑兵虽然只有八百人,可是,他们冲锋起来之后,带来的冲击力,不亚于八千人,这些身穿轻甲的敌军,在他们面前就像是纸糊的一般,原本完整的阵型,瞬间被一分为二。

    重骑兵从队伍的这一头,一路冲到另一头,眨眼之间,就杀穿了地方的阵营。

    康德的七千余人,直接被一分为二,偌大的阵型当中,被撕开了一条十几米宽的道路,这条道路上,全是残缺不全的尸体。

    重骑兵在瞬间冲垮了前面三排的敌军之后,在后面的冲锋当中,还是遭遇了不少的抵抗,各种长枪长矛,朝着他们身上致命的位置,就是一顿捅,更有甚者,有人拿着战刀,直接朝马蹄下手,企图砍断马腿。

    效果是有,却并不大,有些重骑兵,在冲锋的路上,被对方挑落-马背,然后就被敌军淹没,有的则是在马腿被砍断之后,摔落-马背,成为了孤军,然而,面对这些简直是武装到牙齿的重骑兵,哪怕他们失去了战马,其战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想要杀死他们,至少需要三五个人作为代价,才能杀死杀伤他们。

    在依靠蛮力撞开对方的防御阵型之后,这群重骑兵就像是饿狼冲入羔羊群一般,抡起狼牙棒就是一顿猛砸,狼牙棒本身的重量就很重,好几十斤,砸在人身上,非死即残,更何况,这些狼牙棒上还布满了密密麻麻,不规则的尖刺,被其砸一下,大多数人都命丧当场。

    屠杀,简直就是一面倒的屠杀,这八百重骑兵在第一轮冲锋之后,损失不过几十人而已,可是,康德这边,却损失惨重,足足死了千余人。

    重骑兵在负责凿阵冲锋的时候,秦赋这边的轻骑兵也没有闲着,他们和殷氹一样,一分为二,在康德左右两翼,靳休游猎,长弓短弩,朝着敌军就是一阵招呼,打的对方阵型大乱。

    原本占据人数优势的康德军队,在这种重骑兵正面冲锋,轻骑兵左右两翼游猎的进攻之下,这种优势很快就荡然无存了。

    战场没有什么仁义道德可言,重骑兵在杀穿敌军大阵之后,根本没有停歇,在冲出去几十米之后,他们调转马头,再次发起了冲锋。

    一次,两次,三次.......

    这支人数不多,战力却极其强悍的重骑兵,在来回冲锋四次之后,终于也到了强弩之末,不管是身披重甲的士卒,还是他们胯下的战马,体力的消耗都到了极点,他们不在冲锋,而是停留在康德和沙漠军之间的位置,挡住了康德的退路。

    最轻松的还是在左右两翼游猎的轻骑兵了,有重骑兵冲锋,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压力可言,只要保证自己不坠马,弯弓搭箭,收割人头即可。

    在重骑兵停止冲锋之后,轻骑兵就不在边缘游猎了,而是拔出炎刀,从左右两翼,开始冲锋起来。

    战场就是人形绞肉机,原本有七千余人的康德,在五次三番的几轮冲锋之后,最终还活着,或者说,还能站着的人,已经不足两千人了。

    虽然人数还是不少,可是,其战力根本没有多少了,而康德作为将领,也不可能高坐马背,什么都不做,他先后带着三千余人,尝试着从侧面突围,可是,尝试了几次之后,都被轻骑兵给打了回去,三千人到最后,也就剩下一千余人而已。

    在战役打响的那一刻,秦赋就展开了包围,只是,那时候,秦赋这边只有两千五百人的轻骑兵,再加上八百人的重骑兵,兵力太少,包围圈虽然形成了,可是,却异常的单薄,不过,现在却不同了,康德这边的人只剩下两千余人,包围圈就真的成为了包围圈,想要突围出去,是很困难的。

    康德看着所剩无几的队伍,他闭上眼睛,面露痛苦之色,知道大势已去。

    “康德,降否?”秦赋骑在马背上,看着人群当中的康德,高声问道。

    西域联军闻言之后,一边警惕的看着包围着他们的敌人,一边偷偷打量着康德,仗打到这个份儿上,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投降,或许能活下来,一个就是死战到底。

    “来将何人?可敢报上名来?”康德睁开睁眼,看着对面的秦赋,开口问道。

    “无名小辈,名字不足挂齿,不说也罢。”秦赋缓缓地说道。

    “无胆鼠辈,可敢报上名来?”康德再次问道。

    然而,秦赋却问道:“康德,大势已去,可愿降?”

    “呵呵......哈哈......”

    面对秦赋的询问,康德一开始只是轻笑,随即,就开始放声大笑起来,状若疯癫,看的秦赋一阵的皱眉。

    “老夫纵横沙场数十载,大大小小战役无数,没想到今日,居然被一无名小辈给打败,正是时也命也,许一凡说的没错,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看来,康某真的老了。”

    康德在感叹一番之后,不在去看秦赋,而是看向身边的士卒,朗声道:“西域的儿郎们,康某对不住你们,但康某问心无愧,大炎有降将,可我西域没有,是个爷们儿,就拿起你们的战刀,战死沙场。”

    “战!战!战!”

    不知道是知道康德不会投降,他们已经没有退路可言,还是因为他们知道,就算是投降了,下场也会生不如死,在康德说完这番话之后,

    这两千余人低落到谷底的士气,骤然攀登到高峰。

    老子曰:祸莫大于轻敌,轻敌几丧吾宝,故抗兵相加,哀者胜矣。

    康德太过于轻敌了,以为他祸水东引,驱虎吞狼,狠狠地算计了一把秦之豹,没想到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弹弓在下,他也被算计了,虽然这是一次无心的算计,但是,算计就是算计,不分有心和无心。

    在看到重燃士气的将士,康德缓缓扬起手里的战刀,看向秦赋,粲然一笑,张大嘴巴,厉声吼道:“杀!”

    刚刚停下的战役,再次打响,康德不在防守,而是选择了进攻,以一种毅然决然的气势,展开了反冲锋。

    两千人对战两千五百人,一场兵力没多大悬殊的战役,就此打响,那仅剩五百人不到的重骑兵,并没有参战,他们只是站在远处,看着两军的冲杀。

    此时,五更天即将过去,黎明即将到来,是一天当中最黑暗的时刻,然而,在这个至暗时刻,在这个贫瘠的土地上,敌我双方,展开了一场真正的肉搏战。

    康德那边已经没有战马,他们依靠双腿作战,而秦赋这边,在选择了一轮骑马冲锋之后,就纷纷下马作战。

    刀剑的碰撞,溅起一团团火光,瞬间照亮了彼此的面庞,火光骤然亮起,有骤然熄灭,待到火光消失之后,厮杀的二人,已经沦为了两具尸体。

    战马的嘶鸣声,刀剑的碰撞声,甲胄的撞击声,将士们的呼喝声、呐喊声、惨叫声、呻-吟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支不管对康德,还是对秦赋来说,都是悲怆到了极致的战歌。

    厮杀声从最开始的激烈,逐渐平淡下来,直到最后消失。

    当东方泛起一抹鱼肚白,当老天爷把光明撒向人间的时候,这场战役终于告一段落。

    遍地残缺不全的尸体,断掉的刀剑枪矛,倒在地上还在挣扎着起身的战马,汩汩流淌的血水,无一不在告诉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这场规模不大,惨烈程度却超乎常人的战役,是何等的残酷。

    康德的七千余人,绝大多数都已经战死,只剩下寥寥二十余人,在站立在场,而秦赋这边的情况也不算多好,两千五百人的队伍,现如今,只剩下不到一千人,可是,他们终究还是胜利了,虽然是惨胜。

    在黎明到来的厮杀当中,康德并没有战死,但是,也受伤颇重,原本威武明亮的铠甲,此刻已经残破不堪,浑身浴血,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血。

    头盔早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一头花白的头发,随意披散下来,花白的头发,已经被鲜血染红,紧贴着其面庞,变成一绺一绺的,还有鲜血顺着发梢,慢慢滴落下来。

    在康德周围,已经倒下了数百具尸骸,有他们自己的人,也有西征军的士卒,而他们就站在上面。

    康德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哪怕他是一名佛门武僧,可是,在面对大量敌人围攻的时候,他还是力有不逮。

    明明康德已经很老了,也到了强弩之末,站都站不稳,握刀的手都在剧烈的颤抖着,身体也佝偻着,可是,站在尸山上的他,却显得那么的挺拔。

    不管秦赋怎么想,在看到这样的康德的时候,他不得不承认,大将军不愧是大将军,无论是大炎王朝的大将军,还是西域的大将军,凡是能成为大将军的,都有其过人之处。

    包围圈已经缩小到了尸山附近,秦赋这边的人都紧握着手里的武器,可却没人愿意,或者说没有人敢第一个冲上去,明明知道,只要再给这老家伙一刀,他就挂了,可依旧无人敢上。

    秦赋站在距离尸山只有十米的地方,微微仰起头,看着康德,声音沙哑的问道:“可愿降?”

    康德半眯着眼睛,微微睁开,看了一眼同样受伤不轻,浑身浴血的秦赋,缓缓地摇摇头,然后,他抬起头,看向东方,光明已经到来,可是,朝阳却未曾出现,而他注定看不到初升的太阳了。

    失望吗?遗憾吗?后悔吗?不甘吗?

    或许都有,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其戎马一生,杀人无数,脚下不知道堆积了多少白骨,今日这阵仗,并不算大,跟其以往经历的战役而言,简直就是小儿科,但是,康德却觉得,这样也不错。

    康德无比留恋的看了一眼东方,然后,看向西方,那是南陀山的位置,他张了张嘴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只见其嘴唇嗫嚅半天,似乎说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说,而到了最后,从他嘴里只发出了一个音节,一个字。

    “杀!”

    说完,康德就率先提刀冲下尸山,直奔秦赋而去,身侧的二十余人,紧随其后。

    元符十六年,六月初六,西域十八位大将军之一的降龙大将军康德,战死北宛城以北三十里,斩首者是西征军当中,名不见经传的校尉秦赋,康德及其麾下,总计两万一千二百三十七人,无一人投降,皆战死沙场。

第四百八十二章 诡异的战场

    天渐渐破晓,大地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

    头上的天是湛蓝湛蓝的,那蓝深得象异常平静的大海,波澜不起。渐远的天色渐淡,再远便是几抹朝霞,把那一片天空映得发红,微带一点暗色的黄,太阳还没出现,但极富层次感的云彩已遍布整片蓝天。

    经历了一场鏖战和苦战之后,最终活下来的秦赋,站在一具双膝跪地,面朝西方的无头尸体买起来了,右手持刀,左手拎着一颗血淋淋的脑袋。

    这时,万籁惧寂,突然有了一声鸟叫,划破了这寂静。

    秦赋下意识的仰起头,看向天空,无意中瞥见一朵洁白无瑕、酷似一条腾渊的潜龙,飞扬着鳞爪的彩霞煞是好看,在蔚蓝的天空中它争分夺秒,每分每秒都变幻得让人难以捉摸,似那重重叠叠的天宫露出檐角亭台,又似是哪位仙女走过时飘落的七彩霓裳……

    “啊......”

    秦赋仰着头,突然高高举起康德的首级,忍不住仰天长啸一声,以此来宣泄他内心复杂的情绪。

    “嚯!嚯!嚯!”

    随着秦赋的一声大喝,存活下来的众将士,纷纷开始欢呼起来。

    秦赋在放声长啸一声之后,低下头,看着那具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皮的无头尸体,他的脸上并没有多少兴奋的表情,更多的则是一种恍若隔世的茫然。

    说起西域,人们说的最多的,还是西域的佛,而对于武将来说,最备受瞩目的,还是那么一小撮人,比如伏虎大将军安德烈,比如降龙大将军康德。

    尤其是康德,这位现年八十七岁的老将,从军几十载,大大小小的战役打了无数,能打,善打,耐打,是康德身上最耀眼的闪光点,其以少胜多的战役,不是一次两次,而是很多次,这让很多人都对其很佩服,其中就包括许淳,还有秦嘉涆,就连从未来过西北的夏侯拓,也对此人很是重视。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以以少胜多闻名天下的老将,却被一个无名小辈,以少胜多给打败了,不但打败了康德,还斩下了其首级,不得不说,命运有时候真的很讽刺。

    说起康德,还要说起另外一件事,康德作为西域的降龙大将军,职位之高,权力之大,是远远要高于安德烈的,可是,康德这一生,几乎都在跟北蛮作战,几乎从来没有跟炎军交过手,就像大炎的镇北大将军夏侯拓一样,他除了跟北蛮作战之外,从未跟其他军队作战过。

    北蛮和西域从来不是战略同盟,他们不是朋友,但是也不是生死大敌,不过,双方却始终不曾和平共处过,北蛮无时无刻不想继续扩大自己的地盘,而西域也无时无刻不想把佛门的佛音传播到草原上,更想拥有北蛮那辽阔的大草原。

    在过去的无数年里,双方经常打仗,只是,其战役的惨烈程度,其规模程度,并没有跟炎军作战那么大而已。

    看着已经授首的康德,秦赋没来由的想起了一件事。

    在从康城出发,前来驰援北宛城的时候,许一凡曾经无意间说起过一句话:“如若可以,我愿用康城在内的十二城土地,换一个康德大将军。”

    当时,秦赋还不明白许一凡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可,现如今,他却有些明白了,若是大炎王朝拥有康德这样的老将,那将会少死多少人啊。

    可惜没有如果,康德已死,西域联军遭受重创,不知道法阿和尚在知道这件事之后,会是什么想法。

    康德虽然死了,可是,北宛城的危机并没有解除,危机不但没有解除,反而变得更加的复杂起来。

    这一次,为了弄死康德,殷元魁可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的,秦之豹带出去的八千西征军精锐,现如今,只剩下一千人左右,而且很多人都负伤不轻,秦赋的两千五百人,现如今也剩下一千余人而已,一直未曾露面,被当成心肝宝贝的的八百重骑兵,更是死伤过半。

    就为了杀死一个康德,值得付出如此之大的代价吗?

    答案显而易见,值得,非常值得!

    许一凡愿意用十二座城池来换一个康德,由此可见康德的重要性,用近万人的伤亡,换敌军一员大将,这笔买卖怎么看都是稳赚的。

    只是,让秦赋感到疑惑的是,康德作为一员老将,按理说,不应该这么轻易就死了,从他身上根本没有看到跟其名声相匹配的实力,康德从出现在北宛城下,一直到现在,其所作所为都没有什么可圈可点的地方,最多只能说中规中矩,唯一的亮点只有两处。

    一处是昨晚面对秦之豹的夜袭,他来了一个祸水东引,如果不是殷氹和秦赋的提前埋伏,很可能康德没能做掉,秦之豹反而会命丧沙场。

    另外一处则是方才,在生与死之间,康德选择了死,而且是毅然决然的去死,其实,就这场遭遇战,打到最后,康德依旧可以活下去的,虽然在重骑兵和轻骑兵的

    连番进攻下,康德的人死伤无数,但是,凭借他的能力,他完全可以依托这两千余人,杀出重围,哪怕最后能活下来的不多,但是,肯定不用战死在这儿。

    康德的选择,让秦赋隐隐的有种错觉,他是主动求死,至于真相是否如此,康德已经死了,答案无从得知。

    不过,这些都不是眼下最关键的问题,最关键的问题在于另外一处战场。

    沙漠军在昨晚那场突如其来的战役当中,也损失惨重,八千余人在击溃康德大军的时候,损失一些人,在攻打北宛城的时候,又损失了一些人,在秦之豹赶到之前,八千沙漠军其实真正还剩下六千多人。

    昨晚一战之后,六千多的沙漠军,现如今也就还有五千左右。

    可就是这五千人,现在已经被秦之豹和许凯歌包围了,看似能够吃掉对方,可是,不管是秦之豹也好,还是许凯歌也罢,都没有率先发起进攻,而是选择了跟对方对峙。

    气氛很诡异,情况很复杂,不管是许凯歌一方的人马,还是秦之豹一方的人马,亦或者是石狼一方的人马,此刻都很紧张,也很警惕。

    秦之豹带出来的人马不多了,满打满算也就还有一千三百余人,许一凡带来的驰援部队,伤亡超过三分之一,殷氹带领的两千五百人还保存的比较完整,可是,秦赋这边的两千五百人,再加上八百重骑兵,现如今加起来,也才堪堪够一千人左右。

    秦之豹和许一凡的驰援部队,现如今加起来的人马,还不到五千人,而沙漠军那边,还有五千余人,如果来一场面对面的硬仗,打肯定有的打,但是,打完之后,谁能站到最后,真的很难说,就战力而言,沙漠军还是占据一定优势的。

    昨晚一战当中,保存最完整的却是许凯歌的部队,不管是西德镇的夜袭,还是北宛城的两次厮杀,许凯歌都作壁上观,根本没有参与进来。

    按理说,眼下的情况对西征军是极为有利的,秦之豹这边的四千多人,再加上许凯歌城内的一万余人,吃掉所剩不多的五千余人的沙漠军,应该是很容易。

    可问题就在于,许凯歌愿不愿意配合的问题,或者说许凯歌的位置现在坐在哪一方,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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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高坐马背的秦之豹,脸色异常的难看,如果不是现在情况特殊,秦之豹很可以已经开骂了。

    就在秦之豹这边的战况暂时告一段落之后,秦赋跟康德的战役却打响了,就价值而言,眼前的沙漠军固然重要,固然是一个极大的威胁,但是,康德对西征军的威胁更大。

    在秦赋跟康德厮杀的时候,秦之豹是想带着殷氹的人马,前去支援的,沙漠军对此,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他们只是警惕的看着秦之豹一行人,并不打算插足西征军跟康德之间的较量。

    但是,沙漠军不参合,不代表别人不参合,比如我们的许凯歌,许副将。

    在殷氹带兵出现之后,久久不曾打开的城门,突然打开,许凯歌亲自带着人马出现在城外,但是,他并没有配合秦之豹他们,对沙漠军发起进攻,而是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看着双方。

    在秦之豹打算驰援秦赋的时候,许凯歌却提前一步,让人挡住了秦之豹他们的去路,美其名曰是展开对沙漠军的包围,实则却是不让秦之豹去驰援。

    这还不是最过分的,最过分的在于,秦赋和康德在展开最后的拼杀的时候,许凯歌派了一支三千人的小队,企图掺合进去,如果不是那五百重骑兵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可能康德不会被留下不说,很可能秦赋的两千五百人,包括那八百重骑兵,都会被留在这里。

    幸运的是,以往表现平平的秦赋,在这一次对战康德的时候,表现十分的优异,成功的击杀康德,没能让这匹老马逃脱。

    之前,秦赋在跟康德展开最后拼杀的时候,并没有再动用重骑兵,不是因为重骑兵在四次冲杀之后,体力达到了极限,而是因为秦赋很敏锐的察觉到了许凯歌的企图,把重骑兵摆在南边,既是断去了康德后撤,企图跟沙漠军联合的打算,也斩断了许凯歌想从中做文章的想法。

    此时,不断秦之豹看向许凯歌的眼神,无比的阴沉,殷氹和秦赋看向许凯歌的眼神,也异常的阴沉,谁都没有想到,许凯歌会在这个关键的时候,选择这样做。

    秦之豹很疑惑,他搞不明白,许凯歌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为了功劳?

    显然不是,许凯歌带着三万人拿下北宛国,这本身就是极大的功劳,更何况,他在康德带兵来攻打北宛城,坚守北宛城多日,北宛城始终没有失守,这也是极大的功劳。

    有这两大功劳在身,不管之后西征军的情况如何,不管西征军在西北的战局走向如

    何,许凯歌回到京城,不敢说连升三级,肯定会得到重用的,前途可谓是一片大好,没必要这个时候跳出来抢功劳。

    既然不是为了功劳,肯定是为了别的东西,比如说把秦嘉涆的儿子秦之豹,永远的留在这里,比如把许一凡带来的五千人的驰援部队,葬送在这里。

    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从许凯歌昨晚的种种做法来看,他就是这个打算,可问题是,为什么呢?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许凯歌和秦之豹的关系,其实不算差,在他们还没有进入西征军之前,在长安生活多年的秦之豹,跟许凯歌是认识的,虽然不是什么推心置腹的朋友,可至少也是比较彼此的,二人又没有私怨,更没有家仇,不至于翻脸吧。

    在西征途中,秦之豹不止一次的救过许凯歌的命,其中的交情不可谓不深,如此一来,许凯歌就更没有理由和必要置秦之豹于死地了。

    如果要说理由,却也有。

    权利的争夺。

    西北的战役打到现在,西征军的未来其实可以预见的,康城能否守住,大家心里都有数,一味的死守肯定守不住,现如今,西征军继续固守康城,只是为了给后方百姓的迁徙争取时间罢了,等到百姓迁徙的差不多了,康城也就没有固守的必要,西征军肯定会撤回西洲城的。

    西域联军在之前接连吃了大亏之后,最多就是收复失地,在西洲城跟西征军展开对峙而已,一切都会回到最初的起点。

    只要安全的渡过了这个阶段,那西征军就不再是西征军,而是镇西军了,西北边关的仗肯定还会打,但是,肯定不会像之前那么惨烈,如此一来,西征军的权利就会发生改变。

    殷元魁作为主帅,在西征军变成镇西军之后,他肯定不会继续留在这里,朝廷肯定会让他去往其他的战场,比如让他亲自带兵收复海洲,或者让他带兵去福州,只有收复了这两个地方,殷元魁才能继续当他的镇海大将军。

    当然了,朝廷也可能对殷元魁另有安排,不过,殷元魁肯定不会继任镇西大将军的。

    抛开殷元魁不去说,在西征军变成镇西军之后,最有可能接手镇西军,也就那么几个人。

    汤芮、许凯歌、童真、房子墨、秦之豹。

    但是,在这些人当中,童真的可能性不大,一来在之前的守城战当中,童真成为了残疾,功劳不小,却肯定不可能掌管镇西军的,最可能的是其在回到京城之后,进入兵部做事儿;二来童真的性格和脾气秉性,只适合当一个先锋大将,不适合统领全军。

    房子墨的可能性也不大,一来是其从进入西征军,一直都负责是后勤,功劳有,却不大,二来他爷爷的身份摆在那里,房巨鹿的权利已经极大了,尤其是在军中的影响很大,这些年,炎武帝都在想发设法的制衡房巨鹿,在房巨鹿没有死之前,或者没有新的将领取代房巨鹿的位置之前,房子墨是不可能掌管太多兵权的。

    汤芮也不可能,汤芮适合当军师,当谋士,不适合掌军,这从许淳,再到秦嘉涆,再到殷元魁,都能看得出来。

    在排除了这三个人之后,最有可能接手镇西军,只有许凯歌和秦之豹了。

    许凯歌此人有勇有谋,其父亲又是炎武帝亲自提拔上来的,虽然资历相较于其他人,可能浅薄了一些,但是,在这个乱世当中,此人当重用,让其掌军也并无不可,而且就算许凯歌掌军之后,也不会对皇权造成什么威胁,至少在一二十年内,是不可能对皇权造成威胁的。

    当然了,最好的人选还是秦之豹,他是将门之后,父亲是上一任的镇西大将军,子承父业,接管镇西军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不过,秦之豹想要掌军,一方面需要炎武帝的认可,另一方面还需要朝堂上的那些大臣认可,想要做到这一点儿,很难。

    但是,这都是之前的情况下,现如今,秦之豹的优势是很大的,毕竟,他宰了康德,有这个大功劳在身,他想接管未来的镇西军,难度会小很多。

    思来想去,唯一可能让许凯歌这么做的理由,估计也只有这个了,为了权利,不择手段,如此作为,也实属正常,只是,许凯歌的吃相未免太难看了一些。

    然而,许凯歌这么做,真的是为了争权夺利吗?

    恐怕这个答案,只有他本人知道。

    如果说,许凯歌想趁机置秦之豹于死地是为了争权夺利,那许凯歌想趁机灭掉前来驰援他的部队,这是为何呢?

    许凯歌怎么想的,秦之豹一时半会儿没有想通,许一凡怎么想的,秦之豹也还没有明白过来,但是,从之前殷氹告诉秦之豹,许一凡在离开大部队之前,曾经严令他们,不可入城,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许一凡在来北宛城之前,就有了某些想法,或者说,他早就看出许凯歌想要做什么了,那许一凡到底看出了什么呢?

第四百八十三章 看不透的许凯歌

    弓月城。

    休息一晚,清晨醒来,许一凡始终保持着他原来的生活习惯,起床、洗漱、练剑,丝毫没有身处敌营的觉悟,反而像是在自己家一般,这让负责监视他的石族人,暗暗感到诧异。

    其实,不单单是在弓月城,许一凡在康城的时候,亦是如此,不管每日多么的忙碌,该练剑的时候,他依旧会练剑,无论是凡夫俗子,还是习武修行之人,天赋固然重要,可勤奋依然必不可少。

    以前,许一凡不知道自己是修行者,他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沮丧和颓废,现如今,他知道自己是修行者,也没有因此而忘乎所以,消极怠工,反而是愈发的勤奋起来。

    作为一个生而知之的人,他非常清楚,在这样一个特殊的世界,一切外力终究只是外力,他真正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而已,想要活下去,想要很好的活下去,他必须得提高自己的实力,否则再多的外力,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练剑完毕之后,就开始吃早餐。

    早餐是一个叫石红豆的少女送来,少女年龄不大,跟许一凡差不多,其话语不多,也不怎么爱笑,看向许一凡一行人的眼神,充满了好奇和警惕,相对于其他少女在看到许一凡一行人之后,把目光集中在许一凡身上不同,她的目光主要放在了觉有情身上。

    早餐很简单,是一份很稀的稀粥,稀到筷子都夹不起来的程度,除了稀粥之外,还有一种不知名的咸菜,这就是许一凡一行人的早餐了。

    稀粥所用的不是大米,而是一种西北这边独有的小米,小米虽小,味道却还算不错,至于那咸菜,是真的咸,不但咸还很苦,许一凡吃的不动声色,慕容濉吃的却微微皱眉,在一番询问之后,才知道,这种咸菜不是弓月城的食物,而是他们从沙漠当中带出来的,是一种叫棘菜的植物。

    棘菜听起来很新奇,在其他地方很难见,而在塔撒哈当中,却很常见,不过,这里说的常见,是指在绿洲当中常见,在沙漠其他地方,依旧很难见。

    棘菜其实就是沙棘的一种,其植物上面布满了倒刺,在其成熟之后,倒刺异常的坚硬,待到其成熟之后,把倒刺拔下来,绑缚在木根之上,可以充当箭矢来用,用其来猎杀一些小动物,完全不在话下,但是,在其没有成熟之前,还是十分柔软的,完全可以徒手采摘,用来充当食物。

    棘菜的根茎很长,也很苦,其蕴含的水分却很大,是石族人在沙漠当中最大的蔬菜来源,其根茎用途很多,在其没有成熟之前,可以用作菜用,在其成熟之后,可以充当药材使用,如果在沙漠当中迷失,缺水的情况下,也可以生吃,以此来补充水分。

    不过,难吃是真的难吃,其未成熟之前,虽然也很苦,不过,苦中带着丝丝缕缕的甜意,还是很下饭的,主要是能解腻,而在其成熟之后,把根茎挖出来,晒干,碾磨成粉,就是一味重要,可以用来外敷伤口,防止伤口感染和溃烂,算是一种偏方。

    棘菜的生长速度很快,从其从土里冒出来,在到其成熟,往往也就两三周的时间,而想要一直吃到它,就必须在其没有完全成熟之前,就将其采摘下来,腌制成咸菜。

    沙棘很很多种,除了能用来吃的棘菜之外,还有一种不能吃,却可以用来替代茶叶的沙棘,这种沙棘成长速度很慢,从其生根发芽,再到其成熟,往往需要两三年的时间,其成熟之后,会生长出一种类似于花朵的叶子,这种叶子很嫩,可以用来泡茶,而这就是棘茶的来源。

    就算不用来泡茶,就是将其含在嘴里,也能在缺水的情况下,维持人体的水分需要,因为它有一个很大的作用,可以刺-激味蕾,大量分泌唾液,是石族人在沙漠当中必不可少的的东西之一了。

    不过,不管是棘菜,还是棘茶,在沙漠当中还是很稀缺的,因为并不是所有的沙棘都能用来食用,或者泡茶的,为了分辨出它们,在过去的无数年里,石族人是用无数人命尝试、实践出来的。

    难吃固然难吃,可是,许一凡还是吃了不少,初次尝试这种东西,确实难以下咽,但是,多吃几次之后,也就慢慢习惯了。

    吃完饭之后,许一凡并没有待在石安懋给他安排的房子里,而是带着觉有情还有慕容濉,开始在弓月城四处溜达起来,对此,石族人并没有阻拦他的意思。

    弓月城在经历了几次战火的洗礼之后,原本就不算多好的城池,愈发的破败不堪,但是,许一凡行走在城池当中,看到的却是忙碌的石族人,他们并没有因为弓月城的残破而感到失落,反而像是工蚁一般,一点一点儿的修复着这座城池。

    许一凡不得不承认,无论在哪里,无论在什么样的恶劣环境当中,只要有人出现的地方,总是会出现各种人工的痕迹,人的适应能力

    和生存能力真的很强悍。

    在城内大致的转了一圈,许一凡就登上了城头,他没有离开的打算,只是站在城头,远眺不远处的塔撒哈沙漠,说实话,他对这片沙漠甚是好奇,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的话,他真的很想进去看一看,去冒险一二。

    以前,许一凡觉得,那些能带着简易的旅行装备,就可以徒步走出沙漠的人很厉害,现在,许一凡却觉得,能够在这种极端的环境当中生存下来,并且繁衍生息的人,才是最厉害的。

    对于石族人在过去的数千年时间里,是如何在沙漠当中生存并且生活下来的,许一凡很好奇,也很钦佩,然而,这并不代表,许一凡会为了他们做些什么。

    “公子,石族人还没有来找你,是不是......”慕容濉看着许一凡的侧脸,忍不住开口问道。

    慕容濉的话没有说完,许一凡却笑着摇摇头,说道:“不着急,耐心等待就是了,这就是猎人捕猎一样,一个优秀的猎人,是需要充足的耐心的。”

    慕容濉闻言,欲言又止,不过,他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按照许一凡的计划,昨晚在北宛城那边,肯定发生了一场战役,沙漠军肯定被打的很疼。

    在来弓月城之前,许一凡曾经跟殷氹和秦赋商量了一件事,许一凡带着慕容濉来弓月城一探究竟,进行谈判,殷氹和秦赋把五千人一分为二,各带其一,在夜间偷袭沙漠军,不求杀敌多少,主要是要给他们带来重创,让他们知道,西征军不是什么软柿子。

    只要打疼了对方,他们才会老老实实的回到谈判桌上,为了给予沙漠军重创,许一凡在出发前,调动了八百重骑兵,这可是许一凡在西北之前,动用了不良人提司的力量,培养并且训练出来的。

    重骑兵的人数并不多,满打满算也就不到五千人,别看人少,但是,其战力不亚于一支五万人的军队,为了做成这件事,许一凡耗费的银两是一个天文数字,也幸亏有人在帮他,而这个人,或者说这个势力,不是朝廷的人,而是东海城四大隐形势力之一的正通银号。

    正通银号是一个极其容易被人忽略,却又无法忽略的势力,他们的势力看似不大,不像天涯阁海角楼那样众所周知,但是,他的影响力却极其恐怖,作为全天下公认的三大钱庄之一,其经济实力之雄厚可想而知。

    在来西北之前,许一凡跟正通银号做了一笔交易,至于交易的内容不得而知,而结果则是,这支人数不到五千的重骑兵,其一切银钱开销,都是正通银号出资的,至于代价嘛。

    唉...不说也罢,每次想到这儿,许一凡的心就在滴血,越是这种有钱人,越是这种掌管天下钱财的人,越是他娘的抠门,饶是许一凡口吐莲花,也没能占到多大便宜,想想许一凡就郁闷。

    八百重骑兵,再加上五千人的精锐部队,夜袭沙漠军,肯定能打疼对方,逼迫对方乖乖地坐在谈判桌上跟他谈判,他而这也是许一凡为何用底气出现在弓月城的主要原因之一了。

    只是,许一凡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是,昨晚北宛城那边确实发生了战役,只是,战役的走向并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轻松和简单,而是异常的复杂。

    逼迫石族人不得不跟自己谈判,按照自己的思路走,这并不是许一凡最关心的问题,他真正关心的问题,其实是北宛城本身,或者说是现在驻守北宛城的人。

    许凯歌!

    对于此人,许一凡的感观很复杂。

    在许一凡进入康城之后,西征军的一众高级将领当中,跟自己最不对付,处处为难自己的是童真,这一点儿,从许一凡刚出现,就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不但西征军的高级将领知道许一凡和童真不对付,其他人也知道,毕竟,大家都不是瞎子。

    跟许一凡走的比较近的人,除了房子墨和秦之豹之外,只有不良人七十二司之一的库吉了,抛开库吉不去说,房子墨跟许一凡的走得近,主要是因为房子墨是负责后勤工作的,瘟疫的事情很大,许一凡当时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他没理由不配合。

    至于说秦之豹,秦之豹看似是一个性情中人,有着武将的豪迈,可是,如果单纯的把其当成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蠢货,那这么想的人肯定就是蠢货了,秦之豹之所以跟许一凡走得近,一方面是因为许一凡是许淳的儿子,他老爹曾经是许淳的部下,关系亲近一些,是难免的,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在长安生活多年,知道许一凡跟齐若兮还有徐诗芷的关系,而他想要在未来掌管镇西军,徐肱和长公主的话,是极其有分量的,如果许一凡能够帮忙的话,那未来可期。

    除了这些人之外,许凯歌、李承政则是冷眼旁观的一方,李承政职位高,权力大,背景深厚,他是

    炎武帝的人,这是路人皆知的事情,而这也导致,不管是对谁,他都需要站在一个不偏不倚的位置上,无法倾向任何一方。

    许凯歌则不同,他冷眼旁观,就真的只是冷眼旁观,虽然在康城的那段时间里,他跟许一凡的关系也不错,可是,那也只是工作上的交情,至于说私交,那是一点儿都没有的。

    至于说殷元魁,他作为西征军的主帅,自然不可能偏袒任何一方,不管是对许一凡,还是对其他人,都要一碗水端平,当然,在许一凡做事儿的时候,他还是极尽所能的帮助许一凡,而他这么做,也不是为了许一凡,而是为了西征军。

    许一凡在抵达康城之前,曾经在岩门镇遭遇了一场袭杀,如果许一凡不是有杀手锏的话,他是不可能活着抵达康城的,而在经历了那场袭击之后,许一凡就知道,有人不想自己去康城,至于这个人是谁,许一凡也不清楚。

    在初到康城的时候,许一凡以为这个人可能是童真,毕竟,当时童真可是处处刁难许一凡的,但是,在相处一段时间之后,许一凡却发现,这个人不可能是童真,童真是一个性情中人,在所有高级将领当中,唯独这个看似是个莽夫的人,才是真性情之人。

    童真看谁不爽,就直接开怼,根本不考虑其他,像童真这样的人,不适合在西征军,更适合待在镇北军,因为镇北军的将士,是属于那种能动手尽量别哔哔的存在,但是,在西征军当中,童真就算是一个另类的存在,真不知道童真这样的古怪脾气,居然还能成为西征军的副将。

    在排除了童真之后,许一凡把目光放在了其他几个人身上,许凯歌、房子墨、秦之豹、汤芮、李承政,甚至是殷元魁,许一凡都曾怀疑过,但是,在这些人当中,许一凡并没有看出多少端倪。

    说他们有嫌疑吧,那还真的人人都有嫌疑,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小九九,可是,要说没有嫌疑吧,所有人也都没有嫌疑。

    直到在那场艰苦卓绝的守城战之后,燕王起兵,宁致远给自己送来了一份情报之后,许一凡才把目光集中在了许凯歌身上。

    许一凡接到圣旨,从东海城出发,奔赴康城,中间足足花费了近四个月的时间,而在许一凡接到圣旨的同时,西征军这边也得到了消息,然后,西征军这边有过一次运送伤兵回后方的事情。

    按理说,这件事本身没有特别的,然而,特别的地方就在于,不管是被运送的伤兵,还是负责运送伤兵的人,都出自一个人的部队,而这个人就是许凯歌。

    这次运送的伤兵并不多,因为当时还是冬季,西域联军只是和西征军展开对峙,大规模的作战并没有,小规模的作战倒是不是,负伤甚至是战死,是常有的事情,不过,这还不是那些伤兵的主要来源,这些伤兵的主要来源,还是因为西北的冬天太冷,过冬的物资不够,导致很多人冻伤,甚至有的人就此沦为了残疾,为了不影响西征军的整体战力,这些被冻伤的士卒,就被送往了后方。

    人数不算多,战场负伤的加上冻伤的,也就三千余人,其中大部分都是许凯歌的麾下,而负责护送他们的是人,既不是负责后勤的房子墨的人,也不是许睿慈的人,而是许凯歌的人,足足有两千余人。

    只是一次运送伤兵,没必要动用这么多人护送,毕竟,伤兵虽然负伤了,却也不是一点儿战斗力都没有的,但是,就是动用了这么多人。

    如果只是一次护送伤兵,这还不算什么问题,最关键的问题是,这五千余人,除了一部分去往了西洲之外,剩下有近四千人,不翼而飞了,据说是去执行秘密任务去了,然而,到底是什么任务,始终没有一个确切的说法,而从年初到现在,这四千余人都没有出现过。

    除了这件事之外,在之后的战役当中,许凯歌又陆陆续续的送走了三千余人,都是以各种名目送往后方的,每次的人数并不多,多则几百,少则几十人,隐藏在大部队当中,十分的不起眼,而这些人无一例外,在后撤之后,就陆陆续续的失踪了。

    换而言之,也就是说,从年初到现在,许凯歌已经偷偷撤走了七千余人,而这七千余人全都下落不明了,人虽然看起来不多,可是,这件事本身就很不正常。

    宁致远给许一凡的那份密报当中,主要提到了一件事,在燕王李刚起兵掌控凉州和庭洲之后,在凉州和北宛城之间,有一个叫凉宛镇的地方,出现了一伙马匪,他们占山为王,专门打劫凉州和北宛国附近的居民,初步查探,这支马匪人数不多,也就一千余人,但是,他们的纪律严明,根本不像马匪,反而像是官兵。

    最最重要的是,在这群人当中,有不少人是西征军的士卒,而他们都来源于一个部队,那就是许凯歌的部队。

第四百八十四章 过河卒

    当许一凡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就觉得许凯歌有问题,但是,他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许凯歌有问题。

    许一凡曾经试探过殷元魁,想知道他是否知道此事,然而,一番巧妙的试探之后,许一凡确定殷元魁是不知道这件事的,而这就愈发的不正常起来。

    按理说,西征军兵马的调动,作为统军大帅,应该很清楚才对,可是,许凯歌的麾下少了七千余人,殷元魁居然不知道,这正常吗?

    显然不正常。

    真正不正常的地方,还在于这七千余人在失踪之后,出现的地点居然在凉州和北宛国之间,而现如今负责镇守北宛城的就是许凯歌本人,这是巧合吗?

    燕王李刚的起兵,是意料之外的事情,而为了应对燕王可能造反,也为了西征军的后路着想,迁徙百姓是许一凡和殷元魁共同的看法,而防止燕王倒向西域,之前处于三不管地带的北宛国,就成为了兵家必争之地。

    当时,为了守住康城,西征军这边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在许一凡昏迷,童真身负重伤的情况下,唯一适合去攻打北宛城的也只有许凯歌,看似一切都正常,可是,现如今回头看看,却发现其十分的不正常。

    许凯歌作战勇猛,也擅长谋略,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他能够以极小的代价拿下北宛城,这并没有什么意外的,可是,他真够跟康德的军队,连续激战那么久,看似是许凯歌的谋略过人,然而,仔细去想想,就会发现其中的不同寻常。

    要知道,北宛城并不像康城那么坚固,拿下这个城池很容易,可是,想要守住它却很难,如果是别人来攻打北宛城,许凯歌守住了北宛城,这不足为奇,可带兵的偏偏是康德,作为一个沙场老将,面对一个易攻难守的北宛城,却始终久攻不下,这就很不对劲了。

    当然了,可能是许凯歌的谋略真的很厉害,也可能是负责镇守的西征军,士气很高,各个悍不畏死,才能固守住了北宛城,也有可能是西域那边还没有跟燕王谈好,不着急攻下北宛城,可能性很多,还是不能证明许凯歌有问题。

    无法证明,不代表许一凡不怀疑,没有戒备之心。

    在沙漠军突然出现,突然击溃康德大军,然后开始攻城,一直没有向康城求援的许凯歌,却在沙漠军初次攻城的时候,就选择求援,这就有问题了。

    在沙漠军出现的时候,北宛城内还有两万余人的部队,打的又是守城战,按理说,守住北宛城根本不是问题,就算沙漠军战斗力爆表,超乎常理,可是,想用八千人就拿下北宛城,不付出惨重的代价是不可能的。

    许凯歌在需要求援的时候,并没有求援,反而在最不需要求援的时候,偏偏选择了求援,许一凡当时在知道这件事之后,内心的想法是很多的,而许一凡决定亲自带兵来支援,就是想看看许凯歌到底想要做什么。

    只是,目前来看,一切还算是正常的,北宛城没有异常,而许凯歌也没有异动,一切都是正常的,然而,这种正常,在昨晚却发生了改变,只是,许一凡现在还不知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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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宛城外。

    对峙依旧在持续。

    秦赋在收拾掉康德之后,根本来不及打扫战场,就迅速把队伍集-合起来,朝着沙漠军那边靠近。

    秦赋并没有选择跟秦之豹汇合,而是让仅剩的一千余人挡在了沙漠军北侧的道路上,让其无法朝北撤离,而他则来到了秦之豹身边,简单的汇报了一下方才的战斗情况。

    在得知康德已死之后,秦之豹这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感叹道:“这老小子,终于死了,此乃我军之大幸啊。”

    对于秦之豹的这番感叹,众人纷纷点头。

    少了一个能打,善打,耐打的康德,在未来的战场上,西征军可以少死很多人。

    只是,康德虽然死了,可是,眼前的情况却并没有因此而好转起来,反而变得愈发的复杂起来。

    打不打?打谁?如何打?

    这三个问题,是现在摆在秦之豹面前的主要问题。

    按理说,这三个不需要考虑,现如今,他们面对的敌人只有沙漠军一支军队而已,不打他打谁?

    可是,事实却是,场上的三支军队,敌我难辨,沙漠军是敌人,许凯歌也是敌人,在这三支军队当中,实力最弱的是秦之豹一方,其次是沙漠军,最后才是许凯歌的人马。

    许凯歌到底想干嘛,秦之豹没有想通,但是,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表面上看,沙漠军才是最大的敌人,而实际上,许凯歌才是最大的敌人,这该如何是好呢,秦之豹一时之间,一筹莫展。

    汤义看了看秦之豹,又看了看沙漠军,最后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许凯歌,缓缓地开口道:“三公子,要不要打?”

    秦之豹闻言,反问道:“打谁?”

    “当然是打沙漠军了。”汤义说道。

    “然后呢?”

    “进驻北宛城休整。”

    “呵呵......”

    秦之豹闻言,顿时嗤笑不已。

    秦之豹除了发笑之外,没有说任何话,而秦赋则开口说话了。

    “以属下只见,应该暂时撤兵为好。”

    “撤兵?”

    汤义皱了皱眉头,说道:“现在可是歼灭沙漠军的大好时机,此时撤兵,沙漠军肯定会逃走,到时候必然成为我军大患。”

    汤义的话说的不无道理,沙漠军出现的太过于突兀,他们逮人就咬,根本不分敌我,这一次,他们在西征军手上吃了大亏,一旦放过他们,无疑是放虎归山,将来肯定会遭到他们报复的,西征军的处境本来就不妙,如果放过了沙漠军,只会雪上加霜。

    面对汤义的反对,秦赋却说道:“许参将的意思是,这支沙漠军最好是能收为己用,直接歼灭了,太可惜了。”

    此话一出,汤义和余休纷纷看向秦赋,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

    对于秦赋能够歼灭康德,他们还是很敬佩的,尽管最艰苦的战役是他们打的,而秦赋只是负责收尾,但是,最惨烈的战役是秦赋打下来的,而且还打赢了,他们对这个平时不怎么起眼的秦赋,还是刮目相看的,但是,在听到秦赋这么说话,他们就不高兴了。

    不管是汤义,还是余休,亦或者是秦赋,他们虽然也是西征军的一员,可是,他们同时也是老秦家的家臣,既然是家臣,在某些时候,最先维护的不是朝廷的利益,而是主公家的利益,这才过去多久,秦赋居然就以许一凡马首是瞻了,这改旗易帜的速度也难免太快了一些吧。

    汤义和余休不满秦赋,秦之豹却没有什么不满的地方。

    相对于自己的个人利益,大局才是秦之豹思考的关键所在,在没有看到沙漠军之前,在初次听说了沙漠军的勇猛之后,他就觉得这样一支部队,如果能收为己用,那绝对是好事儿,可是,他也清楚,想要收服这支军队,肯定不简单,也不容易。

    之前,想要全歼沙漠军,难度很大,代价也很大,但是,现在这个局面,想要全歼沙漠军不是什么痴人说梦的问题,虽然代价依旧很大,可是,秦之豹却不愿意这么做,也不敢这么做。

    理由很简单,康德死了,许凯歌的直接威胁没有了,唯一的威胁就是沙漠军,若是沙漠军也被全歼了,那接下来,就该轮到他秦之豹了。

    作为将门之后,秦之豹不怕死,也不惜死,可是,他更想死在沙场上,死在和敌军的交锋当中,而不是死在自己人手里。

    秦之豹在沉吟片刻之后,转过头,看向秦赋,他第一次认真打量和审视这个跟随秦家很多年的年轻人,在秦家的众多家臣当中,秦赋一家人是最不起眼的,表现也是最平平无奇的,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却能够灭掉康德,他很意外。

    真正让秦之豹意外的,是许一凡是如何看出秦赋的不平凡的,而秦赋的才能是不是还有待挖掘呢?

    “你意欲何为?”秦之豹问道。

    “围而不攻,耐心等待。”秦赋说了八个字。

    秦之豹闻言,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深深地看了一眼秦赋,问道:“这是许参将的意思?”

    秦赋低头,抱拳,沉声道:“是。”

    “知道了。”

    秦之豹听完,并没有感到意外,而是想了想,说道:“就地安营扎寨,埋锅造饭。”

    “是!”

    众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就纷纷领命去做事了。

    经过一夜的鏖战,殷氹和秦赋这边的将士还好,可是,秦之豹这边的将士,已经到了体力的极限。

    从昨天下午,秦之豹带着那八千人出城,轻装简行,一路狂奔,既要在规定的时间抵达西德镇,还要不被地方的斥候发现,其难度是很大的,尤其是在后面夜袭康德大军的时候,更是紧绷着心弦。

    在击溃了康德大军,最后的上百里的追击战,不管是人,还是战马,都累的够呛,之后又跟沙漠军打了一仗,他们真的已经到了体力的极限,根本不适合继续作战,秦之豹下令休整,是最正确的选择。

    秦之豹这边下令休整,沙漠军那边明显松了一口气,他们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许凯歌那边,预防许凯歌趁机搞偷袭,然而,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许凯歌那边很安静,在秦之豹这边下令休整的时候,对方也下令休整,他们根本没有回北宛城,而是就地驻扎下来。

    在其他人都忙着各自的事情的时候,秦之豹把秦赋叫到了身边,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秦赋看了一眼秦之豹,缓缓地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嗯?”

    秦之豹闻言,眯眼看向秦赋,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是,眼神却变得凌厉起来。

    秦赋见状,却并不紧张,而是解释道:“凉宛镇有一万军队。”

    “何人的军队?难道是许一凡的?”秦之豹诧异的问道。

    秦赋却摇摇头,看向许凯歌所在的方向,说道:“是许凯歌的军队。”

    “有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秦赋再次解释道:“我也是昨日才知晓的

    秦之豹眯起眼睛,看着秦赋,沉吟良久,才问道:“许一凡告诉你的?”

    秦赋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秦之豹见状,不再去看秦赋,而是看向许凯歌所在的方向,喃喃道:“许凯歌反了?”

    秦赋却接话道:“应该不是。”

    “你怎么知道不是?”

    “许参将曾说过,许凯歌在帮某人做事儿。”

    “何人?”

    秦赋摇摇头,表示他不知道。

    秦之豹见状,没有追问下去,因为他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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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凯歌所在的大营当中。

    隆良才看着身披甲胄的许凯歌,神色凝重的说道:“将军,你这是......”

    许凯歌斜瞥了一眼隆良才,反问道:“你怕了?”

    隆良才摇摇头,说道:“那倒不是,只是属下不明白将军,为何......”

    隆良才并没有把话说完,但是,他想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你想问我,为何见死不救,为何要至他们于死地对吗?”

    许凯歌却丝毫不避讳的说出了隆良才心中所想,而隆良才听完之后,下意识的点点头。

    “那你觉得我这么做是为何?”许凯歌反问道。

    隆良才看着许凯歌,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摇摇头,说道;“属下不知。”

    “不知?还是不敢说啊?”

    也不等隆良才辩解什么,许凯歌直接说道:“你以为我是想置秦之豹于死地,那你就错了,我这是在救他,也是在救西征军。”

    “嗯?将军此话何意?”隆良才懵了,他一脸疑惑的看着许凯歌。

    许凯歌斜瞥了一眼隆良才,然后看向远处,那正是沙漠军的方向,突然问道:“你跟了我多久?”

    隆良才想也没想的说道:“十年了。”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很好。”

    “那你觉得我是谋逆之人吗?”

    “当然不是。”

    隆良才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又补充道:“可是......”

    不等隆良才说完,许凯歌就接话道:“可是,我现在的所作所为就等同于谋逆对吗?”

    隆良才不说话了,低下头,算是默认了。

    “你知道你为何跟了我十年,还只是一个校尉吗?”

    “属下无才无德,能当上校尉,已经是将军的恩典了......”

    许凯歌却再次打断了隆良才的话语,摇摇头,说道:“你无需妄自菲薄,单单就领兵打仗这件事而言,你做的很好,比很多人都做的好,而你之所以还是校尉,是因为你的眼界太窄了,看得不够远。”

    “嗯?”

    面对隆良才的疑惑,许凯歌却再次转移话题,问道:“你觉得许一凡是什么样的人?”

    隆良才这一次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沉思良久,才说道:“天生的将领,文治武功都是上上之才,若是给其成长的机会,假以时日,必将成为国之栋梁。”

    在说完这番话之后,隆良才小心翼翼的看着许凯歌的表情,生怕自己说错话了,然而,许凯歌并没有不高兴,反而十分赞同的点点头。

    许凯歌转过头,看着隆良才说道:“你都看出来了,其他人自然也看得出来,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他是许淳的儿子,一个许淳给我大炎带来了多大的危害,你应该很清楚,现如今,乱世已起,难道你还想在看到到第二个许淳出现?”

    隆良才先是一愣,随即,心中一惊,猛地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许凯歌。

    “自从他进入康城,在康城的所作所为,你我都看在眼里,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他在军中的威望,早已经超过你我,唯一还能压住他的,只有大帅和汤芮二人了,此子的成长速度太快了,假以时日,若是不加以压制,西征军迟早是要改旗易帜的。”

    “西域联军固然强大,却并不可怕,北蛮和南唐固然强大,却也不可怕,有我炎军在,他们休想入驻中原,真正可怕的还是自己人。”

    “一场玄武叛乱,死了很多人,我不想看到类似的事情在发生了,也绝对不允许类似的事情在发生了。”

    隆良才听到这,看着许凯歌,试探性的问道:“所以将军是打算在其羽翼尚未丰满之前,就铲除此子?”

    许凯歌并没有否认,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了一句很有深意的话。

    “不是我想铲除此子,而是有人想要铲除他,有人不想他活着,更不想他去往京城,我只不过是个小卒子而已,下棋的另有其人。”

    “啊?!”

    隆良才震惊不已。

    许凯歌眯起眼睛,语气幽幽的说道:“他活着,会有很多人会死的,你我皆在其中。”

第四百八十五章 凉州刺史韩德厚

    凉州城。

    李刚自从就藩,来到凉州之后,尽管异常的低调,不怎么跟朝中官员来往,可燕王府依旧门庭若市,每日都有人寻找各种借口,进入燕王府拜访。

    然而,现如今的燕王府,不敢说门可罗雀,但是当初门庭若市的繁华场景,却不复存在了,理由也很简单,燕王突然起兵了,虽然还没有说造反,可观其架势,也距离造反差不多了。

    西北三洲,外加一个庭洲,拢共四洲之地,其中属凉州最大,其次才是西洲,在这四洲之地当中,最繁华和富裕的还是凉州,其繁华程度丝毫不比中原的州郡差多少,但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西洲刺史是封智鑫,沙洲刺史是蒙楠,这二人都是先帝时期的两榜进士,其才华无需多说,本应该留在京城任职的,却被丢到了这偏远的西北,一干就是几十年。

    凉州刺史是韩德厚,其不是进士出身,以前只是炎武帝身边的一个奴才而已,在先帝驾崩之后,炎武帝继位,一跃成为天子,韩德厚这个跟随炎武帝多年的奴才,也一跃成为朝中官员,曾经在炎武帝御驾亲征的时候,伴随其左右。

    在玄武叛乱之后,许淳被诛杀,其党羽诛杀的诛杀,流放的流放,而昔日凉州刺史,正是许淳曾经的部下之一,也在那场叛乱之后,被罢官流放,而韩德厚就是在那个时候,因为在北伐的时候,立下了不少功劳,再加上其本身文治武功都格外的出众,就被丢到了凉州担任刺史。

    因为玄武叛乱的事情,影响很大,当时凉州的官场,被打的七零八落,人人自危,韩德厚来了之后,并没有继续追究此事,而是迅速的建立的自己的班底,只用了半年时间,就稳定了动荡不安的凉州,站稳了脚跟。

    不得不说,韩德厚虽然不是科班出身,做事却十分的老练,可谓是滴水不漏,不管是为人,还是做事儿,都十分的圆滑,毕竟是在天子身边长大的人,没有点儿过硬的本事,是不行的。

    在韩德厚担任凉州刺史一年半,整个凉州被其捋顺之后,燕王李刚就选择了就藩,来到了凉州,过上了闲人的生活。

    现如今,燕王居住的燕王府,就是韩德厚在来到凉州城之后,亲自监督建造的,其格局非常迎合了燕王的喜好,李刚在来到凉州,看到燕王府之后,甚是喜欢,由此可见,韩德厚此人的为人之道的高明所在了。

    韩德厚虽然是凉州刺史,可是,每当凉州发生大事之后,韩德厚都会登门拜访燕王府,询问燕王的意见,尽管大多数时候,燕王并没有给出任何意见,但是,韩德厚每次都来。

    如此作态,有人称赞韩德厚会做人,有的人则十分的鄙夷此人,认为他就是燕王的狗腿子,至于外人怎么说,韩德厚从来不在意,依旧我行我素。

    在凉州,刺史韩德厚和燕王李刚的关系好,那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不过,不管是燕王,还是韩德厚,都只做自己本分之内的事情,本分之外的事情,从来不管,燕王只是当了一个赋闲在家的王爷,对于一洲的政事从不过问,而韩德厚也做着一个臣子该做的一切,不失礼仪,让人无可指摘。

    然而,在燕王起兵,迅速的占领了庭洲之后,很多人都以为韩德厚会第一时间倒向燕王李刚,可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韩德厚并没有这么做,自从燕王起兵之后,韩德厚就再也没有登燕王府的大门,两个人从之前的如胶似漆,变成的老死不相往来。

    据说,最先知道燕王起兵的人,就是韩德厚,也是他第一时间把燕王起兵的消息,通过密折传递到了京城,也送到了康城。

    在这两份密折送出去之后,韩德厚就闭门不出,过上了闲人的生活,倒不是他故意消极怠工,而是因为在燕王起兵之前,他刺史的权利就直接被架空了,无事可做,自然只能赋闲在家了。

    现如今,凉州的官员,有一半人选择倒向燕王,还有一部分人选择了作壁上观,还剩下一小部分人,选择站在了燕王的对立面。

    一般遇到藩王造反,凡是那些站在其对立面的人,下场往往都很凄惨,不是被杀,就是被囚禁,然而,李刚却没有这么做,他只是架空了这些人,让这些人无事可做,只能赋闲在家,只要你不主动跳出来搞事情,李刚也不会把你怎么样,如果你想离开凉州,那也可以,李刚不但不会阻拦,反而会赠送盘缠,可谓是仁至义尽。

    然而,真正选择离开的人,却少之又少,不是他们不想走,而是走不了,凉州的大部分官员,基本都在这里任职很多年了,家都安在这里,一家老小都在这里,走又能走到哪?

    再说了,现在兵荒马乱的,一个搞不好,就要死在半路上,与其这样,还不如选择留在凉州。

    对待反对自己的人,李刚采取了怀柔的手段,而对于那些主动倒向他的人,李刚也是来者不拒,但是,却也没有给出什么承诺和好处,这让这些人心中多多少少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殷元魁不知道燕王想要做什么,朝廷也不知道燕王想要做什么,而凉州官场上的人,更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凉州之外的局势很紧张,凉州内的局

    势,却很平静,平静的让人感到诡异,平静的让人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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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凉州刺史府。

    韩德厚赋闲在家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四十多岁的人,看起来却像五十多岁的人,头发依旧黝黑,可额头上的皱纹,却是常人的两倍之多。

    出生于京城的他,来凉州之前,也是一个细皮嫩肉的白面书生,可是,在来到凉州之后,却很快变成了一个糙汉子,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谁让西北的风沙太过于酷烈了呢。

    尽管贵为一洲刺史,是封疆大吏了,可是,韩德厚的府邸却很寻常,就是一般人间的二进出的院子,单从其住宅来看,也就是一个一般的富贵之家而已,算不得多好。

    这倒不是韩德厚故意为之,而是因为他刚来此地的时候,就住在这里,这栋宅子,是炎武帝亲自出钱给其购买的,宅子虽然不大,可毕竟是御赐之物,岂能当寻常宅邸处置,而这一住就是十几年。

    虽然饱受了十几年西北风沙的摧残,韩德厚的皮肤和当地人一样,变得无比的黝黑,可其长相却还保持的很好,韩德厚的长相一看就是读书人,凡是看到他的人,都会用四个字来形容他,温文尔雅,或者是文质彬彬。

    韩德厚虽然没有功名在身,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文韬武略更是不在话下,其才华不输给那些书香门第的人,只不过,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这些都是小道,用来陶冶情操还可以,却不能当成主业来做。

    到了凉州之后,韩德厚极少作诗作赋,除了偶尔在下下棋,画画画之外,更多的还是看书,自从赋闲在家之后,韩德厚不但不觉得憋屈,反而很高兴,因为他可以停下来,歇一歇,专心写字、画画、下棋、抚琴,有事没事的还养养花,溜溜鸟,小日子过的也很滋润,至少比他做刺史的时候,还要滋润很多。

    今日。

    韩德厚在用过早膳之后,先是看了看他养殖的花花草草,给笼子里的鸟喂喂食儿,就去了书房,开始提笔写字。

    韩府的人并不多,除了韩德厚的正妻之外,还有三个小妾,另外就是一个小儿子,还有两个女儿,除此之外,就是府上的一些杂役仆人,人不算多,满打满算,也就三十余人而已。

    韩德厚的四个妻妾,除了最小的小妾之外,长相都不算出众,不是钟鸣锦绣之家的大家闺秀,长相只能说一般,跟很多刺史的妻妾无法相比,其正妻姓李,曾经是炎武帝潜邸中的丫鬟,两个人出身差不多,年龄也差不多,算是自由恋爱,最后在炎武帝登基之前,就将李氏赏给了韩德厚。

    韩德厚四个妻妾,正妻是炎武帝赏赐的,二房是北蛮俘虏,至于三房则是昔年他在路边买下的女婢,后来成为了其妾室,唯独四房长得最好,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要文采有文采,只可惜,是个青楼女子。

    既然做了官,自然需要应酬,需要去往一些风花雪月之地,认识一些青楼女子,也实属正常。

    四房姓什么不得而知,其在嫁入韩府之前,有一个艺名,思思,是凉州城这边春香园的头牌,跟韩德厚认识之后,就成为了韩德厚的外室,被其养在外面。

    只是,韩德厚在给其赎身没多久,这件事就被炎武帝知道了,得知此事之后,炎武帝成写了一封信,在信中斥责了一番韩德厚,然后就让韩德厚将其娶进门来,而炎武帝之所以知道这件事,还是因为他夫人早就知道这件事,给炎武帝写了一封密信,哭诉这件事。

    娶了一个青楼女子进门,在官场上不算什么大事儿,只要不是让其成为正妻,都是无伤大雅的事情,不过,被皇帝亲自下旨让其娶妻的,韩德厚不是头一个,却也是炎武帝时期的第一个。

    此时,书房内,韩德厚提笔写字,思思在一旁研磨,真可谓是素手研磨,红袖添香,典型的小资生活。

    思思的年龄不大,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站在韩德厚身边,不像其小妾,反而像其女儿,不过,这种老少配在官场是寻常之事,算不得突兀。

    看着写完一幅字的韩德厚,思思看了几眼,笑着说道:“老爷的字不如以前了啊。”

    “啊?哈哈......”

    面对小妾的点评,韩德厚不得没有恼怒,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笑完之后,韩德厚点点头,说道:“书法一道,荒废良久,现如今再捡起来,手生的很啊。”

    “咯咯......”

    思思闻言,连忙掩嘴一笑,虽然这是其下意识的动作,可是却给人一种无比妩媚的感觉,而韩德厚看到之后,则是会心一笑,露出一抹得意之色。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韩德厚也不例外,能将此等尤物收入囊中,韩德厚怎能不得意几分呢?

    “老爷,你真打算就这么赋闲在家?”思思笑过之后,随口问道。

    韩德厚闻言,微微眯了眯眼睛,也随口说道:“这样的日子挺好,天天可以陪着你们,难道你觉得不好吗?”

    思思笑着摇摇头,说道:“好是好,只是......”

    说到这,思思止住了话头,没有再说下去。

    韩德厚闻言,转过头,看着思思,追问道:“只是什么?”

    “老爷人在家中,心却不在,与其这样,还不如以前呢。”思思幽幽的说道。

    韩德厚听完,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伸出手指着思思,笑骂道:“小机灵鬼。”

    不过,笑完之后,韩德厚似随口而言道:“身为臣子,应当尽那臣子本分,现如今,需要我赋闲,自然该赋闲了。”

    “呵呵......老爷真的如此想吗?”思思却反驳道。

    韩德厚却笑着摇摇头,没有说什么。

    他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需要他怎么做。

    “咚咚咚。”

    就在思思还想跟韩德厚说些什么的时候,敲门声响起。

    “进来。”

    随着声音落下,一个管家模样的男人走了进来,毕恭毕敬的说道:“启禀老爷,葛大人来了。”

    “哦?”

    韩德厚愣了一下,随口说道:“他来做什么?”

    思思闻言,接话道:“应该还是为了那件事而来的。”

    “可能吧。”

    韩德厚敷衍一句,然后对管家说道:“请葛大人在正厅稍等片刻,我马上就来。”

    “是。”

    管家闻言,转身离开了,思思则拿起衣服,给韩德厚穿上,一边穿,一边随口问道:“关于那件事,老爷......”

    然而,不等思思说完,韩德厚就说道:“我自有计较,无需多言。”

    闻听此言,思思就不在说什么了,而韩德厚在穿戴整齐之后,就走出了书房。

    看着韩德厚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刚才还满脸笑意的思思,神色逐渐平淡下来,她转过头,看了一眼书案,书案之上有一幅字,只有四个大字,厚德载物。

    正厅之中,有一人正在品茶,看到韩德厚来了之后,连忙放下茶杯,站起身,笑着说道:“韩大人。”

    “葛大人。”

    双方简单的客套寒暄一番之后,就依次落座,各自端着手里的茶杯,开始品茗起来。

    这位葛大人不是别人,正是被歹徒劫走的太医葛明德,现如今,他不但没有身陷囹圄,反而成为了燕王府的幕僚之一。

    葛明德和韩德厚已经是老相识,在很早之前,两个人就认识,不过,那个时候,两个人的身份悬殊,葛明德已经是一名名声在外的御医,而韩德厚只是一个小小的奴才而已。

    只是,多年过去之后,现如今的葛明德处于半隐退的状态,而韩德厚却成为了封疆大吏,真可谓是物是人非。

    这已经不是两个人第一次见面了,在葛明德来到凉州城之后,就来拜访过韩德厚两次。

    第一次来,两个人只是叙旧,并没有谈论什么正事,第二次来,虽然依旧是叙旧,不过,却谈论了一件事,想必这次来,也是为了那件事。

    这件事也很简单,就是葛明德劝韩德厚转投燕王门下,给燕王担任幕僚,出谋划策一二,别人可能不知道韩德厚的谋略才能,葛明德却十分清楚。

    只是,在葛明德第一次提出这件事的时候,韩德厚直接拒绝了,这并没有出乎葛明德的预料,毕竟,韩德厚是炎武帝的人,想让他转投燕王门下,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改变的事情。

    品茗片刻之后,韩德厚在看到葛明德放下茶杯,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就提前开口说道:“葛大人,你的来意,我很清楚,道不同不相为谋,此事葛大人不要再提。”

    然而,葛明德却摇摇头,说道:“韩大人误会了,葛某今日前来,不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

    “哦?那所为何事?”韩德厚愣了一下,下意识的问道。

    “为一个人。”

    “何人?”

    “许一凡。”

    “哦?葛大人提他作甚?”

    “呵呵......”

    葛明德看着韩德厚,笑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才说道:“燕王不想此子去往京城,葛某也不想看到此子入京,想必韩大人也不想他入京吧?”

    “哦?我为何不想?”韩德厚闻言,微微挑了挑眉头,一脸不解的问道。

    “韩大人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此子一旦入京,当年的事情,肯定会被重新翻出来,那件事,韩大人可是参与者之一啊,到了那个时候,韩大人...呵呵...”

    葛明德没有继续说下去了,只是端着茶杯,假装喝茶,眼角余光却看着韩德厚,然而,韩德厚却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只是愣了愣,随即,笑着说道:“若真如此,那也无妨,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呵呵......”

    葛明德闻言,顿时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是讥笑,还是干笑。

第四百八十六章 沾杆郎、蝴蝶娘

    一场注定没有结果的谈话,随着一盏茶的干涸而告一段落。

    韩德厚亲自把葛明德送出韩府,在看到葛明德走远之后,他这才缓缓转身,回到正厅。

    再次坐在主位,端起已经见底的茶杯,抿了一口苦不堪言的茶水,表情凝重无比。

    葛明德今天来,看似是劝说他转投燕王门下,其实,是想告诉韩德厚一句话:“我要对许一凡出手了,你最好别插手。”

    这句话,既是对韩德厚说的,也是给他身后的某个人说的,嚣张无比,跋扈异常,然而,不管是韩德厚,还是其身后的人,现如今,都没有办法阻拦这件事的发生。

    坐在主位上的韩德厚,紧蹙着眉头,在思索着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别人不知道凉州发生了什么,韩德厚却知道,现如今,燕王府真正主事儿的,不是燕王李刚,而是一个叫裴熙柔的女子,还有就是刚刚走出他府邸的葛明德,韩德厚作为一洲刺史,现如今已经被架空,燕王李刚又何尝不是呢。

    就在许一凡还没有抵达康城之前,凉州就发生了一场变故,变故波及的范围不大,仅限于燕王府,但是,其造成的影响却很大。

    随着裴姓女子的出现,燕王彻底的沦为了一个闲散王爷,而他名义上八千,实则三万的燕王军,也成为了别人手中的棋子。

    一个王爷,不管他再如何的低调,在如何的韬光养晦,做事再如何的小心谨慎,想要秘密培养一支人数众多的军队,不可能不被人注意,也很难不被人注意,一个小小的凉州,突然之间冒出十五万的军队,本身就是一场很诡异的事情。

    最是无情帝王家,越是靠近皇权的人,越是备受瞩目,大炎王朝建立近千年,各种名号的王爷不计其数,皇室成员更是呈几何倍的增长,除了开国初期的那段岁月,这些王爷手上有兵权,位高权重之外,在之后的很多年里,大部分的王爷,除了有了王爷的头衔之外,基本上没有什么话语权。

    曾经有人这样戏称京城,一板砖下去,砸倒十个人,有三个可能是皇室成员,还有五个不是朝中一品到三品的大员的儿子,就是他们的亲戚,剩下的两个,虽然不是官员之后,却极可能是富商之后,基本上没有寻常百姓。

    这句话虽然说的极其夸张,却也不算太夸张。

    一个王朝的建立,传承的时间越久,其皇室成员越多,人心越是复杂,大多数皇室成员,基本上都被圈养的在京城,表面上光鲜亮丽的很,虽然没有功名官职在身,可是,很多看到他们的官员,都要躬身行礼,最起码,也要给予一个笑脸。

    然而,实际上,这些人和百姓养在猪圈的猪没什么区别,他们从一生下来,就已经注定了他们的未来,用四个字完全可以形容,或者说总结他们的一生。

    混吃等死!

    在众多皇室成员当中,除了极少数,因为天赋高或者能力出众,被当代皇帝重用之外,其他人都是在混吃等死。

    这其实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但是,却也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至少他们一生衣食无忧,反观那些被当代皇帝重用的人,除了一部分人能得以善终之外,其实很多人,随着新任皇帝的上位,也就意味着他们的未来走到了尽头。

    炎武帝当初把李刚丢到凉州来,一方面是受到了玄武叛乱的影响,不想在祸起萧墙,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另一方面则是让这位老成持重的叔叔,帮忙镇守西北的门户。

    至于韩德厚,他不过是炎武帝手里的一颗棋子,专门用来掣肘、制衡和监视李刚的,当然了,这是摆在明面上的棋子,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情。

    然而,李刚来到凉州之后,他什么都没做,没错,他就是什么都没做,每天除了待在家里舞文弄墨,听听曲,看看歌舞之外,也做什么,就像一个富家翁一般,讲究一个无为而治。

    这让炎武帝在放心的同时,也很揪心,更多的则是无奈。

    可即便是无为而治,什么都不做,每年还是有很多人,打破头都想拜入燕王门下,只为了获得一份差事儿,燕王的燕王军,从之前的八千编制,逐渐扩张到三万,看似很夸张,却一点儿都不夸张,用了十几年的时间,才扩充了这么点儿人马,如果燕王真的有异心的话,恐怕在十余年的时间里,其手上的军队,肯定不止这个数字。

    十五万人的燕王军,只有五分之一是原本隶属于燕王的,剩下的五分之四的人马,到底从何而来,韩德厚也不是很清楚,他们仿佛是一夜之间,突然冒出来的,很显然,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事情。

    让韩德厚没有想到的是,这十五万大军,居然不是用来起兵造反的,而是为了杀死一个人,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听起来是多么的荒唐可笑,然而,它真的很荒唐吗?

    韩德厚不觉得,易地而处,如果是他,他可能也会这么做,尤其是在知道那个少年在极短的时间就成长起来之后,他做的可能还要过分。

    因为是天子潜邸时期的人,韩德厚知道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也正因为知道,他才知道葛明德这么做,这么说,丝毫不过分,正如葛明德方才说的那句话:“他活着,会死很多人的。”

    然而,韩德厚毕竟是天子的人,天子想要他活着,那他就必须活着,而他能做的,就是阻挡葛明德的行为,可是,他挡得住的吗?

    想到这儿,韩德厚喝干了茶杯内最后一口茶水,满嘴的苦涩,苦笑着摇摇头,叹息道:“做人事,听天命,图一个问心无愧。”

    说完这句话,韩德厚放下茶杯,冲着门口喊道:“来人。”

    一名管家快步走了进来,恭声道:“老爷。”

    “叫韩遂到书房见我。”

    “是。”

    管家转身离开,而韩德厚也放下茶杯,站起身,转身去往了书房。

    书房内。

    小妾思思已经不在书房,应该是回房,或者去其他地方去了,韩德厚也没有在意,径直走到书案后面坐下,拿纸提笔蘸墨,开始写信,一口气连写了三封信,写完之后,装入信封,用火漆封好,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放下毛笔,整个靠在椅子上,微微仰头,闭上眼睛,陷入了沉思当中。

    “老爷!”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长相普通,穿着也很普通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书房,看着坐在书案后的韩德厚,轻声喊道。

    韩德厚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男子,随口说道:“来了。”

    “嗯。”

    “过来。”

    韩德厚招招手,示意韩遂过来,待到韩遂走到书案前站定之后,韩德厚拿起桌子上的一封信,递给韩遂说道:“把这封信亲手交给童真,记住,一定要亲手交给他。”

    韩遂接过信,瞥了一眼空白的信封,直接放入怀里,拱手道:“属下知道。”

    韩德厚在递出第一封信之后,又拿起一封信,并没有急着递给韩遂,而是问道:“那个人还在吗?”

    韩遂想也没想的说道:“还在。”

    “燕王府的人发现他没有?”

    韩遂摇摇头道:“没有,他是死棋,至今没有动过。”

    韩德厚闻言,点点头,然后把手里的那封信,递给韩遂,说道:“把这封信交给他,不用说什么,他知道该怎么做。”

    “是。”

    在接过第二封信之后,韩遂并没有出去,而是看向韩德厚,因为他看到书案上还有一份密信。

    只是,韩德厚并没有去拿第三封信,而是看着韩遂说道:“去吧。”

    “是。”

    韩遂也没有多问什么,转身欲走,然后,就听到韩德厚突然喊他的名字。

    “韩遂。”

    “老爷。”

    “做完事儿之后,就不要回来了。”

    “老爷......”

    韩遂闻言,脸色微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韩德厚打断了。

    “去吧,去吧,走的越远越好。”

    韩德厚异常疲惫的坐在椅子上,挥挥手,示意韩遂出去。

    韩遂见状,犹豫了一下,最终重重的一抱拳,转身离开,走出了书房。

    在其走出书房门口的时候,恰好遇到了思思,韩遂侧身而立,微微颔首道:“四夫人。”

    “嗯。”

    思思微微点头。

    韩遂打过招呼之后,转身快步离开,没有丝毫的停留。

    在韩遂离开的时候,韩德厚靠在椅子上,紧闭着双眼,听到脚步声响起,他下意识的睁开了眼睛,看到是端着一碗参汤的小妾,韩德厚那凝重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

    “你来了。”

    “老爷有心事儿?”

    韩德厚笑着摇摇头,说道:“没有。”

    思思端着参汤走到韩德厚身边,把参汤递给韩德厚,说道:“趁热喝,凉了就不好喝了。”

    “呵呵...还是思思最知道疼人。”

    韩德厚接过参汤,看了一眼香气四溢的参汤,吹了吹,然后问道:“思思啊。”

    “嗯?”

    “你跟我多久了?”

    “七年三个月零八天。”

    闻听此言,韩德厚略显差异的抬起头,看向思思,笑着道:“记得这么清楚啊。”

    “老爷是妾身的救命恩人,妾身怎敢忘记。”

    “呵呵......”

    韩德厚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重新低下头,继续吹着并不烫的参汤,淡淡的说道:“七年三个月,一百七十四封密信,你辛苦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让刚刚还笑颜如花的思思脸色大变,猛地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韩德厚,张了张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很快,她的脸色就平静下来,低头整理着桌子上的东西,一边整理,一边说道:“老爷再说什么,什么密信?妾身听不懂。”

    “呵呵......”

    面对思思的抵赖,韩德厚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端着汤碗,抬起头,看着娇小可人的枕边人,摇摇头,缓缓地说道:“你不用紧张什么,承认与否都无所谓,那一百七十四封密信,你什么时候写的,写的什么,我都知道。”

    说到这

    ,韩德厚看了一眼女人的怀里,继续说道:“你怀里还有一封密信,刚写好吧?”

    思思没有说话,只是转过头,看向韩德厚,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韩德厚放下手里的参汤,拿起桌子最后一封密信,递给思思,说道:“把这封信和你的那封信一起送出去吧,然后,你就可以走了。”

    思思并没有伸手去接那封信,眼睛在韩德厚的脸上来回的扫视着,最后,才把目光落在那份密信上。

    见思思不接密信,韩德厚就把密信放在思思的手边,嗤笑道:“怎么,粘杆处的人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小了?”

    “你...你知道我的身份?”

    思思终于开口了。

    “从你出现在春香园的时候,我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知道你的身份了。”

    思思闻言,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娇柔的语气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漠的语气。

    “你如何知道的?”

    韩德厚斜瞥了一眼已经把手缩回宽大衣袖的女人,然后,就转过头,看向窗外,淡淡的说道:“我曾经进入过不良人。”

    “嘶......”

    此话一出,女人倒抽一口凉气,瞬间明白了什么。

    “既然你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为何今日才道破我的身份?”女人问道。

    “粘杆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在没有完成任务之前,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很想知道,你花费心思潜伏在我们,到底意欲何为,或者说,你身后的主子想要在我身上得到什么,与其过早的道破你的身份,还不如留着你,关键的时候,用一用。”

    “你知道了?”

    “当然。”

    女人不说话了。只是冷冷的看着韩德厚,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显然,这是恼羞成怒的前兆。

    韩德厚对此,却丝毫不以为意,淡淡的说道:“你想知道的东西,或者说是主子想要知道的东西,都在这封密信内,就看你敢不敢拿,他看完之后,敢不敢做了。”

    女人眯起眼睛,第一次如此郑重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两个人同床共枕了七年,她自以为看透了这个男人,现如今看来,她并没有看透这个男人,反而是这个男人看透了她,想想就觉得可笑,也很可悲。

    作为探子,她是不合格的,作为小妾,她也是不合格的,人生真的很失败啊。

    “拿上信,赶紧走了,天黑之后,你就走不了了。”

    说完这句话,韩德厚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看着外面的风景,不在言语什么。

    女人看着韩德厚的背影,犹豫良久,最终还是拿起了桌子上的那封密信,然后,转身快步离开。

    “我劝你,最好不要看里面的内容,不然,本来可以活的你,会死的,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况,你跟了我这么久,我不想你死。”

    就在女人即将走出书房的时候,韩德厚突然说道。

    女人的脚步猛地停下,转过头,看向韩德厚,发现韩德厚还是背对着自己,她犹豫一番,最终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说完,女人不在犹豫什么,转身快步离开,观其步伐,哪里像一个从青楼走出来,需要人呵护才能存活的女人,明明是一个有武道底子的江湖人。

    在女人走后,韩德厚在窗边站了一会儿,然后关上窗户,重新走回书案后坐下,看了一眼那碗已经凉透的参汤,嘴角微微翘起,喃喃道:“沾杆郎,蝴蝶娘,不愧是皇家人。”

    在韩德厚自言自语说完这番话之后,又有人走进了书房,是一个年龄和韩德厚差不多的妇人,其穿着很朴素,如果不是身上那股主母的气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韩府的下人呢。

    女人走进来,径直走到韩德厚身后,伸出手,揉捏着韩德厚的肩膀,语气不急不缓的说道:“我方才看到思思在收拾东西,她要出远门?”

    “嗯,老家来信,需要她回去一趟。”韩德厚闭上眼睛,惬意的享受着妻子的伺候,淡淡的说道。

    “还回来吗?”

    “不回来了,回来做什么?”

    “嗯,不回来也好。”女人笑着说道。

    韩德厚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女人也不在说话,书房内顿时安静下来。

    “夫人。”

    “老爷你说。”

    “我打算去做一件事。”

    “我等你回来。”

    韩德厚睁开眼,转过头,看向妇人,笑着说道:“可能回不来了。”

    “没事儿,我们陪你就是了。”

    “嗯。”

    韩德厚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嗯了一声,然后,伸出手拍了拍妇人的手背,感叹道:“这些年,委屈你了。”

    妇人却摇摇头,说道:“不委屈,跟着你,我觉得挺好。”

    “真的不委屈吗?”韩德厚问道。

    妇人没有说话,只是很认真的摇摇头。

    韩德厚笑了,笑的很开怀,妇人也笑了,笑的很幸福。

第四百八十七章 燕云十八骑

    离开韩府的葛明德,一路回到了燕王府。

    此时,正是盛夏十分,燕王府的院中,却有一棵枝繁叶茂的桂树,这实属罕见和难得,而在桂树之下,有一露天的石桌石凳,此刻,有两人正在对弈。

    一男一女,男的正是燕王李刚,而坐在他对面的,正是裴熙柔,除此之外,整个后院别无他人。

    听到脚步声,二人同时抬起头,朝葛明德看去,李刚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其目光重新落在棋盘上,棋盘上的胜负,其实早已明了,燕王几乎以碾压的姿态战胜了对方,对方也只能苦苦支撑,却始终没有弃子认输,这让李刚有些无奈。

    出身皇家,对于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不敢说登峰造极,但是还是有一定造诣的,以前,在京城居住的时候,除了年幼的时候,专心这些东西之外,在其慢慢长大之后,就极少再在这方面花费心思,其造诣可想而知,只是在就藩的这些年里,闲着也是闲着,把年少时放下的东西,重新捡起来,虽然不敢说进步神速,却也进步不少,至少,在下棋一道上,已经罕逢敌手了。

    裴熙柔看了一眼葛明德,捻起一颗棋子落下,然后随口问道:“如何?”

    葛明德来到二人身边,随意的瞥了一眼棋局,就不在多看,这是一场没有什么悬念的对弈,不值得他多看,在听到裴熙柔的问话之后,他简单明了的说道:“他拒绝了。”

    裴熙柔闻言,并不感到意外,淡淡的说道:“意料之中的事情。”

    “下一步做什么?要不要......”

    葛明德说到这儿,伸出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裴熙柔斜瞥了一眼葛明德,摇摇头,说道:“无需如此,韩德厚的事情暂时放在一边,现在我们该想想如何对付那小子。”

    “他在康城,想对付他,很难。”葛明德说道。

    裴熙柔嘴角微微翘起,淡淡的说道:“他不在康城。”

    “哦?在哪?”

    “弓月城。”

    “弓月城?他去哪做什么?”葛明德好奇的问道。

    “石族。”裴熙柔淡淡的吐出两个字。

    葛明德闻言,微微睁大眼睛,随即,又细眯起了眼睛,喃喃道:“我们这位许参将,做事果然是出人意料啊,对于石族,别人都避之不及,他却偏偏要凑上去,他这是打算收服石族人?”

    裴熙柔盯着棋盘,紧蹙着眉头,手中的棋子悬浮于空,显然是举棋不定,不知道该如何落子,听到葛明德这么说,她笑着说道:“若他跟寻常人一样,还值得我们如此重视吗?”

    葛明德一愣,随即笑了笑,点点头,说道:“那倒也是。”

    说完这句话,葛明德又问道:“那他知道石族的来历吗?”

    裴熙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你认为呢?”

    葛明德想了想,摇摇头,说道:“应该不知道,若他知道了石族的来历,肯定不会这么做的,也不敢这么做的。”

    然而,裴熙柔却摇摇头,说道:“那倒未必,一个敢用死囚和俘虏作战的人,没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那接下来做什么?继续对峙?”

    裴熙柔终于落下了一子,只是,刚刚落子,她就后悔了,原本还能苦苦支撑的棋局,随着这一子的落下,瞬间溃败,转眼就被李刚屠了大龙。

    眯起眼睛,反复看了几遍棋局,确定再无翻盘的可能,她这才弃子认输,抬起头,看向葛明德,说出了一个让其无比震惊的消息。

    “康德死了。”

    “什么?他怎么死的?谁杀死的?”

    “一个叫秦赋的人。”

    “秦赋?”

    听到这个陌生无比的名字,葛明德紧蹙着眉头,显然,他一时半会儿没有想起秦赋到底是谁。

    裴熙柔却没有卖关子的打算,直接解释道:“他是秦之豹的家臣,在许凯歌依计求援之后,许一凡带着五千人前往北宛城支援,其中就有秦赋。”

    “康德不是被石族人击溃了吗?”葛明德不解的问道。

    “这就要说我们的殷元魁殷大将军了,他在许一凡带领五千人去驰援北宛城的时候,又派出了秦之豹,其带领八千人,偷袭了康德,将其一路追杀到北宛城下,结果遇到了想偷袭石族人的许一凡的军队,双方死战,最终康德棋差一招,被秦赋砍了脑袋。”

    裴熙柔解释的轻描淡写,可是,葛明德听得却眼皮子直跳,不管是石族人的军队,还是康德的军队,都不是什么软柿子,殷元魁居然敢派遣秦之豹去偷袭康德,带的人还只有八千人,怎么看都像是去送死的,可是,秦之豹不但没死,反而是康德死了,这就很让人诧异了。

    “那现在北宛城......”葛明德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问道。

    “三方对峙,暂时很安静。”

    “那我们......”

    裴熙柔看向葛明德,反问道:“葛先生觉得该当如何?”

    葛明德没有说话,而是紧蹙着眉头,问道:“许凯歌......”

    “暴露了。”

    葛明德闻

    言,紧蹙的眉头愈发的紧蹙起来,喃喃道:“太早了一些。”

    “呵呵......暴露是迟早的事情,无妨的。”

    葛明德点点头,想了想,问道:“秦之豹虽然歼灭了康德,想必损失应该很惨重吧?”

    裴熙柔点点头,说道:“八千人,十不存一。”

    “那许一凡的驰援部队......”

    “伤亡也很惨重。”

    “既如此,那就趁机歼灭他们。”

    裴熙柔似笑非笑的看着葛明德,笑问道:“你舍得?”

    “嗯?”

    葛明德愣了一下,反问道:“我有什么舍不得的?”

    “听闻,秦之豹在京城的时候,他跟葛斌的关系甚好,如此猛将,就这样死在沙场上,岂不可惜?”

    葛明德深深地看了一眼裴熙柔,没好气的说道;“我倒是想把他拉过来,可做得到吗?既然不能为我们所用,那尽早除掉他,才是上策。”

    “啧啧啧......”

    裴熙柔闻言,一阵的咂舌,笑着说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葛先生果然是深明大义之人。”

    “哼!”

    对于裴熙柔的讥讽,葛明德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既如此,那就让那一万人动一动吧。”裴熙柔没有继续撩拨葛明德,而是正色道。

    “那我去?”葛明德试探性的问道。

    裴熙柔却摇摇头,说道:“不用,已经有人去了。”

    “何人?”

    “窦斌蔚。”

    “哦,那就没我什么事儿了,我回去了。”

    说完这句话,葛明德也不等裴熙柔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从始至终,燕王李刚就像个傀儡一般,目光始终落在棋盘上,根本没有说话。

    在葛明德走后,李刚已经把棋盘上的棋子收拾完,盖上棋盒之后,他这才抬起头,看向眼前的女人,缓缓地开口道:“你们这是自寻死路。”

    “你们?不,是我们。”裴熙柔纠正道。

    “呵呵......”

    李刚笑了笑,不知道是苦笑,还是讥笑,没有再说什么。

    裴熙柔站起身,看了一眼李刚,淡淡的说道:“有些事儿,可以知道,但最好别说出来,对你对我都好,你觉得呢王爷?”

    “明白了。”李刚叹了口气说道。

    “明白就好。”

    说完这句话,裴熙柔也转身离去,只剩下李刚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桂花树下,仰起头,看着绿意葱葱的桂花树,嘴唇蠕动,似乎在说些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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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思在走出书房之后,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还是一如既往的恬静妩媚,可其内心深处,却一片的惊涛骇浪。

    从书房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她就开始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既然要离开了,需要带的无非是几件衣服,还有一些黄白之物罢了,在韩府生活了七年,真正属于她的东西并不多,或许除了她这个人之外,其他的一切都不属于她。

    坐在梳妆台前,拿出怀里的两封密信,一封是韩德厚亲手交给她的,另一封是她亲笔所写的。

    思思只是她的化名,她姓虺,名孤菱。

    虺这个姓氏并不常见,其原本指的是一种毒蛇,常年生活在水中,有古书记载: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龙五百年为角龙,千年为应龙,算是一种瑞兽,在一些器皿之上,会有虺的图案,不过,将其作为姓氏的话,并不是什么褒义词,而是赤-裸裸的贬义词。

    虺通悔,是皇帝对一些谋逆大臣之后的赐姓,让其后代时刻要保持忏悔之心,而大炎王朝历史当中,被赐姓虺的家族不多,而其中就有虺孤菱的先祖。

    虺孤菱本来姓什么,已经不得而知了,家族还剩下什么人,也不是很清楚,她过去的身份,早已经掩埋在历史的尘埃当中,而她现在只有一个身份,粘杆处的蝴蝶娘。

    对于一个王朝来说,除了百姓常见的那些官府机构,比如三省六部之外,还有很多见不得人,隐藏在暗处的机构,比如不良人,比如蛛网,比如影卫。

    不过,不良人已经算不上是什么隐秘机构了,毕竟,不良人太强大了,强大到无需隐藏,它是暗夜之王,无冕之王。

    影卫也无需多说,历代皇帝身边的死士,也是众人皆知的事实,不过,影卫太过于隐秘,至今无人知道他们是如何被训练出来,也无人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人,更无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

    蛛网,它始终存在,却始终被人忽略,没人知道蛛网在哪,也无人知道蛛网的势力有大,因为蛛网无处不在。

    至于说粘杆处,这是另外一个隐秘机构,不过,它出现的时间极短,前后加起来的历史,也不过百余年而已,就历史而言,粘杆处根本无法跟不良人相提并论,也无法跟蛛网媲美,但是,它的势力却很强大。

    粘杆处的成员,不是武夫就是修

    行者,极少有普通人存在,男的被称之为沾杆郎,女的被称之为蝴蝶娘,他们隐藏在各个隐蔽的角落,其身份千变万化,其手段云波诡异,变幻莫测。

    虺孤菱就是粘杆处成员之一,她自小就被人带走,送到了凉州培训,训练,八岁就开始执行任务,现如今,只有二十五岁的她,手上已经有上百条人命了,这些人不是绿林好汉,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修行者,当然了,还有朝中的官员。

    虺孤菱没有同伴,没有直接上级,多年来,她始终是孤军奋战,粘杆处的人,她一个人都不认识,唯一认识的只有当初教授她本事的老师。

    虺孤菱的老师是一个年龄不大的妇人,姓什么,叫什么,不得而知,只有一个花名,花姐,虺孤菱一身本身,都是在花姐那残酷到变态的手段下,硬生生被折磨出来的,而虺孤菱杀的第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花姐。

    自从杀死花姐之后,虺孤菱就彻底的出师了,也开始执行任务了,而每次给她下达人物的,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人。

    对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她通通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这个人的身份很高,权利很大。

    看着桌子上的两封信,虺孤菱很想拆开韩德厚交给她的那封信,但是,当她的手触碰到信封的时候,仿佛是触电一般,又迅速的缩了回来,她的理智告诉她,不能看,绝对不能看,看了她就会死。

    以她对韩德厚的了解,韩德厚不会拿这种事情跟她开玩笑,可是,她又很想知道信里的内容,毕竟,为了这个任务,她可是花费了七年多的时间,到现在为止,她都不知道她的确切任务是什么,说一点儿都不好奇,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作为一名顶级的探子,她明白,很多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只有这样,她才能活的久一点儿。

    想通了这些,虺孤菱把两封信重新收好,放入胸口,贴身放好,然后,看了一眼不算大的房屋,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什么都不带了,这些东西没有一样属于她的,或者说,没有一样是属于虺孤菱的。

    虺孤菱换了一身常服,做了一个简单而精细的伪装之后,就起身准备离开,只是,在其准备打开房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转过头,看了一眼梳妆台,桌子上放着一支银簪子,那是她娘留给她的,也是她唯一的念想了,更是她当年少死花姐的武器。

    犹豫了一下,虺孤菱还是走过去,拿起了银簪子,将其插在头上,然后,就推开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虺孤菱没有从正门走出,而是选择从后门离开,无声无息,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在离开韩府之后,虺孤菱在人群和街道之间来回的穿梭,很快,她就走进了一间成衣铺,然后,就再也没有出来了,就这样,这个已经暴露的探子,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彻底的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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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房内。

    只有韩德厚一个人在,其夫人已经离开了,随着其离开的,还有那碗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过的参汤。

    “她走了。”

    正在低头看书的韩德厚,突然听到一道声音,愣了愣,随即,继续看书,淡淡的说道:“知道她去哪了吗?”

    “跟丢了。”

    “知道了。”

    房间内只有韩德厚,而说话之人,却始终没有出现。

    伴随着韩德厚这句话说完,书房内再次恢复了宁静。

    就这样,韩德厚一直待在书房,直到黄昏十分,他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身子,然后喊道:“来人。”

    “老爷。”管家迅速的走了进来。

    “备马。”

    “去哪?”

    “出城。”

    “是。”

    管家转身离去,而韩德厚则脱掉了自己身上的便服,穿上了多日未曾穿上的官服,那是一件很有年头的铠甲,是当年炎武帝赏赐给他,今日,他再次披甲在身。

    整了整衣襟,扶了扶甲胄,取下悬挂在墙上的炎刀,挎在腰间,然后,径直走出了大门。

    此时,正是准备晚膳的时间,府中的下人看到如此打扮的韩德厚,都纷纷露出诧异和茫然的神色,不明白老爷这是还准备做什么,而韩德厚的三位夫人,在看到这一幕之后,并没有出现,只是站在门口,默默的看着自家男人的大步离开,她们知道,韩德厚要去做一件事,一件有去无回的事情。

    伴随着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韩府紧闭多日的大门,缓缓打开,身披甲胄的韩德厚,大步从走出了韩府。

    在韩府门口,站着十七人,十八匹马。

    韩德厚出来之后,没有任何的言语,只是默默地翻身上马,然后,挥动马鞭,直奔凉州城的城门而去,身后十七人紧随其后,其中一人手握一杆旌旗,上面只有一个字,韩!

    在凉州城城门即将关闭的时候,一行十八人出城,在这个乱世已起的时代,时隔十六年,韩家十八骑再次出世。

    韩德厚祖籍燕洲,韩家十八骑又被称之为燕云十八骑,一人可当千骑的人物!

第四百八十八章 尽人事,听天命

    康城。

    自从许一凡和秦之豹先后带兵离开康城,殷元魁和李承政二人一夜未眠,他们在等待一个消息。

    可能,这是一个好消息,也可能是一个坏消息,至于消息是好是坏,他们心底也没底。

    不过,这个答案很快就被揭晓了,在中午时分,从北宛城方向,有一骑疾驰而来,其一边纵马狂奔,嘴中一边高呼:“急报,急报!”

    面对这种情况,自然无人对其进行阻拦,快速放行,此人没有丝毫的耽搁,径直奔向元帅府。

    在此人刚刚入城的时候,殷元魁就得到了消息,第一时间来到门口等待,在看到疾驰而来的探子的时候,不等其下马,就连忙上前两步,急切的问道:“如何?”

    “禀...大...大帅.......”

    探子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的流淌着,说话也是上气不接下气,不过,他还是简明扼要的说明了情况。

    “康德已然授首,这是他的首级,秦都蔚让我给大帅送来。”

    说完这句话,探子就拿出一个血淋淋的包袱,打开包袱,里面豁然就是康德的首级。

    看到首级的时候,殷元魁的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盯着康德的首级,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最终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

    殷元魁很高兴,跟着其一起出来的李承政自然也很高兴,康德死了,这说明他们之前制定的计划成功了。

    “伤亡如何?”李承政跟着笑了两声之后,连忙问道。

    探子表情沉重的说道:“回监军大人的话,伤亡惨重,十不存一。”

    这句话一出,刚刚还放声大笑的殷元魁,顿时停止的大笑,表情变得无比的凝重,他知道派秦之豹去击杀康德,肯定会付出巨大代价的,他心中有了预计,可是,没想到真实的伤亡,比他想象的还要大,如果不是康德已死,他真的无法承受这种结果的。

    “是何人斩下其首级?”殷元魁沉声问道。

    在问这句话的时候,殷元魁已经知道了答案,肯定是秦之豹,或者是其麾下的汤义和余休了,而李承政则觉得,斩杀康德首级的,应该是许一凡,毕竟,这名探子是从北宛城方向而来的,许一凡就在那边,如果是许一凡的话,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探子的话却让二人大吃一惊。

    “秦赋。”

    “嗯?”

    “怎么会是他?”

    殷元魁闻言,吃了一惊,转过头,看向李承政,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出了震惊和诧异。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李承政震惊之后,很快收敛情绪,连忙问道。

    “事情是这样的......”

    探子简明扼要的把昨晚的情况,详细的给殷元魁他们讲述了一遍,听得殷元魁和李承政,时而皱眉,时而倒吸凉气,虽然探子讲的很简略,虽然他们没有亲眼所见,但是,光听着就知道,昨晚一个晚上,发生了很多事情,可谓是一波三折。

    在听完探子的汇报之后,李承政紧蹙着眉头,说道:“许凯歌想干什么?”

    殷元魁却把注意力放在了另外一件事上,问道:“许一凡去了弓月城?”

    “是的,许参将昨天在离开康城之后,没多久,就去往了弓月城。”

    殷元魁听完,紧蹙的眉头愈发的紧蹙起来,随后,他又问了探子几个问题,就让其休息了,而殷元魁和李承政则转身回到了屋内。

    屋内气氛很压抑,二人谁都没有说话,两个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落在沙盘上,只是,李承政的目光看的是北宛城,而殷元魁看的是弓月城。

    在沉默良久之后,李承政率先开口了。

    “在两军交战之际,许凯歌按兵不动,他这是打算反了?”

    殷元魁闻言,瞥了一眼沙盘上的北宛城,淡淡的说道:“他不是打算反了,而是已经反了。”

    “嗯?”

    李承政闻言,瞳孔猛地放大,随即猛地收缩了一下,转过头,一脸诧异的看着殷元魁,似乎想问殷元魁是怎么知道的。

    殷元魁也没有卖关子,直接解释道:“许凯歌的父亲许景耀是李刚的人。”

    “什么?这怎么可能。”李承政吃惊道。

    殷元魁见状,苦笑道:“我也是今早才知道这件事的。”

    “这么说,许凯歌已经倒向李刚了?”

    殷元魁点点头,自责道:“哎...我知道的太晚了,如果早知道他们之间有这层关系,当初,我就不该让许凯歌去攻打北宛国了。”

    李承政闻言,却摇摇头,不赞同殷元魁这个说法。

    在叛将申屠侯毙命,西域联军军心大乱,暂时撤军之后,西征军这边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恰好,燕王李刚起兵,占领了凉州和庭洲,一众高级将领当中,受伤的受伤,昏迷的昏迷,西征军有很多事情需要做,人手本来就捉襟见肘,北宛国是肯定要拿下来的,除了许凯歌之外,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

    选了。

    只是,谁也没有料到,许凯歌跟李刚还有这层关系,早知道这样,派谁去也不会派许凯歌去的。

    “那这么说,北宛城已经失守了?”李承政嘴唇干涩的问道。

    殷元魁点点头,表情凝重的说道:“不但北宛城失守了,可能秦之豹和许一凡......”

    说到这儿,殷元魁没有继续说下去了,但是,他要表达的意思十分明确了,许凯歌已经反了,而秦之豹带去的八千人,已经十不存一,根本形成不了多大的战斗力,许一凡带去的五千人,损失也很惨重,双方加起来的人马,也不到五千人,怎么跟许凯歌的两万余人作战?

    现如今,双方还没有开战,是因为还有沙漠军存在,在沙漠军没有被剿灭之前,许凯歌和秦之豹之间肯定不会开战的,但是,想要剿灭沙漠军,不管是秦之豹,还是许凯歌,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而这也是为何现在北宛城还那么安静的原因了。

    但是,这种平衡肯定维持不了多久,许凯歌既然在这个时候做出了选择,那他肯定有很大的依仗,而他的依仗必然是其身后的燕王军了。

    一旦燕王军抵达现场,那一场血战肯定不可避免,到时候,别说那支人数本来就不多的沙漠军了,就连秦之豹在内的近五千人,也要命丧当场。

    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弹弓在下,冷箭在侧。

    秦之豹是螳螂,康德是蝉,许一凡是黄雀,许凯歌是弹弓,而燕王才是那个持弓之人。

    昨晚的那场战役,殷元魁利用了许一凡,算计了康德,剿灭沙漠军,解困北宛城只是目的之一,他真正的目的,还在于击杀康德,而他的这个算计,确实成真了,可是,更大的算计,却还在后面。

    许凯歌的按兵不动和袖手旁观,极大的消耗了秦之豹和许一凡的实力,现如今,在北宛城外,实力最大的就是许凯歌了。

    殷元魁表情从凝重逐渐变得狰狞和扭曲,他娘的,他被算计了。

    如果是被敌人算计了,那也就算了,最关键的是,他被自己人算计了,而且这个人还是他曾经无比倚重和看重的人,这就让殷元魁心里很不舒服了。

    当然,真正算计殷元魁的不是镇守北宛城的许凯歌,而是其身后的燕王李刚。

    姜果然是老的辣,李刚虽然已经远离政治中心十多年,也远离兵权十多年,看似就是一个富贵闲人,看在其温顺的表象之下,却隐藏着如此深的心机,不出手则罢,一出手就是致命一击。

    一旦北宛城外打起来,不管结果如何,殷元魁这边都要元气大伤,损失一个许凯歌不算,秦之豹很可能也会战死,最重要的是,许一凡估计也回不来了。

    一口气连续损失三员大将,那西征军接下来还能守住康城吗?就算他守住了康城,秦之豹和许一凡损失的后果,他承担的起吗?

    唯一让殷元魁略感庆幸的是,此刻的许一凡并不在北宛城外,而是在弓月城。

    不过,这也算不得什么好消息,弓月城早已经沦陷,现如今,是沙漠军的大本营,一旦北宛城外打起来,首当其冲的肯定是沙漠军,不管是谁灭了沙漠军,那弓月城的人肯定会把这笔账算在大炎王朝身上,而许一凡作为炎军的将领,他能走出弓月城吗?

    显然不能。

    “他们是冲着许一凡去的。”殷元魁沉吟良久,最后总结道。

    李承政闻言,点点头,这一点儿他也想到了,从许凯歌做出选择的时机,就可以看出来,他就是冲着许一凡而去的,只是,没想到秦之豹会出现在北宛城外。

    眼下,北宛城外的情况,很复杂,也很明确,如果许凯歌,或者说燕王真的是冲着许一凡而去的,在得知许一凡在弓月城之后,第一时间肯定会对沙漠军下手的,只要歼灭沙漠军,甚至只要重创沙漠军,那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好一个借刀杀人,好一个杀人不见血。

    “现在怎么办?派兵去驰援?”李承政问道。

    殷元魁点点头,说道:“肯定是要驰援,只是......”

    殷元魁停顿片刻,继续说道:“只是,我担心为时已晚啊。”

    “那也的去啊,谁都可以死,唯独他不能死。”李承政表情无比凝重的说道。

    殷元魁闻言,深深的看了一眼李承政,点了点头,说道:“既如此,那就抽调一万五千人,轻装简行,前去驰援。”

    “好,我亲自去。”

    李承政说完,转身就打算朝外走去。

    “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前来。

    “何事?”

    “启禀大帅,李监军,敌军攻城了。”

    “什么?”

    此话一出,殷元魁的心猛地一沉,而李承政的脸色也猛地一变,两个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担忧。

    西域联军选择攻城的时间,真的是太好了,太恰到时机了。

    “知道了,让将士们准备迎敌。”殷元魁在沉默片刻

    之后,对其说道。

    “得令。”

    前来禀报军情的人走了,殷元魁却颓然坐下,看着眼前的沙盘,一张脸变得无比的狰狞起来。

    西域联军选择在这个时候攻城,是巧合吗?

    看似是巧合,但是细想之下,当然不是巧合,什么时候攻城不行,偏偏这个时候攻城,而且就在殷元魁他们打算去救援秦之豹和许一凡的时候,选择攻城。

    西域联军的骤然攻城,打乱了殷元魁的计划,现如今,有两个选择摆在他的面前,要么分兵去救援秦之豹和许一凡,要么就是任由其自生自灭,无论是哪种选择,都很难抉择。

    康城的守备力量,本身就不多,原本的八万人,现如今只剩下七万人而已,想要守住康城,本来就很困难,如果这个时候,再次分兵的话,康城失守的时间肯定会无限缩短的。

    可要是不救秦之豹他们,那秦之豹也好,许一凡也好,肯定是回不来的,如果不知道许一凡的身份之前,面对这种局面,该如何选择,自然无需多说,可知道之后,那选择就不一样了,正如李承政说的那样,谁都可以死,唯独许一凡不能死。

    看到难以抉择的殷元魁,李承政沉吟片刻,直接抱拳说道:“给我三千人马,我亲自去救援。”

    殷元魁闻言,看向李承政,想了想,摇摇头。

    三千人就想去救援,那肯定是痴人说梦,之前殷元魁说一万五千人就已经是保守的估计了,就算是拿出一万五千人,殷元魁都没有把握能救回许一凡,更别说李承政说的三千人了,这三千人过去,简直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的下场,甚至有可能,李承政也会被留在那里。

    到了那个时候,其损失的就不止是秦之豹和许一凡那么简单了,还有李承政这员大将,而康城只有他这个大帅在,那不成了光杆司令了嘛,这仗还怎么打?

    殷元魁沉思良久,站起身,走到书案旁,拿起毛笔,刷刷的写下一封信,然后冲着外面喊道:“来人。”

    一名亲卫快步走了进来。

    殷元魁把墨迹还未干涸的信,递给亲卫,说道:“即刻把这封信送到童真手里,让他停止百姓的迁徙,不惜一切代价,赶往北宛城。”

    “喏!”

    亲卫接过信,应承一声,转身就走。

    殷元魁在做完这件事之后,还是不太放心,又写下一封信,再次喊道:“来人!”

    “即刻出发,把这封信交给宁致远,即刻进攻凉州,不惜代价,务必要拿下燕王府。”

    “啊?!”

    此话一出,不但这名亲卫愣住了,李承政也愣住了。

    “大帅,你可要三思啊,燕王现如今可还没有反啊。”李承政忍不住提醒道。

    殷元魁斜瞥了一眼李承政,没有解释什么,直接对亲卫说道:“去吧。”

    亲卫接过书信,看了一眼殷元魁,又看了一眼李承政,最终还是快步离开。

    李承政在看到亲卫离开之后,他看向殷元魁,说道:“主动攻打藩王藩地,其罪名你我可承担不起啊。”

    殷元魁闻言,面无表情,冷冷的说道:“攻打藩王的罪名你我承担不起,他死了,其罪名就是你我承担的起的。”

    李承政默然,事实确实如此,这两个罪名,不管哪一个,都不是他们能承担得起的,但是,相对于后者,前者的罪名更小一些,毕竟,燕王已经有了反意,开战是迟早的事情。

    见李承政不说话了,殷元魁站起身,在房间内踱步几圈之后,又冲着外面喊道:“来人。”

    又一名亲卫走了进来。

    “把康德的首级挂在城墙上。”

    “喏!”

    亲卫转身离开,而殷元魁则咬着牙说道:“想趁火打劫,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西域有多少人命可以填,不把康城给我填满了,休想踏过康城。”

    李承政第一次看到戾气如此之重的殷元魁,不得不承认,能够成为大将军的人,果然没有一个是简单的人物,看来,这一次西域联军要吃大苦头了。

    “叫众将前来议事吧。”殷元魁逐渐平复下心情,逐渐恢复正常说道。

    李承政点点头,转身离开。

    该做的,能做的,他跟殷元魁已经做了,接下来,秦之豹也好,许一凡也罢,他们的结局会怎么样,那就看他们的造化了,有了童真前去驰援,在加上宁致远的主动进攻,想必能救下二人,只是,胜算有几分,李承政心里也没数。

    不过,李承政相信,以许一凡的才智,肯定能寻找到破解之法的,而他和殷元魁,现在要面对的是数倍于他们的西域联军。

    守住康城,这是他们目前首先要做的事情,如果康城守不住,就算救回了许一凡和秦之豹,也无济于事。

    能否守住康城,李承政心里还是有底的,毕竟,在这段时间,西征军在康城做了很多事情,坚守一段时间肯定还是可以的,至于能坚守多久,李承政心里也没底,尽人事,听天命吧!

第四百八十九章 宗人府

    弓月城和北宛城的距离不算远,却也不算近,因此,北宛城外发生的一切,很快就传回了弓月城,昨晚的那场厮杀,或者说混战,受到影响的不单单是西域,还有很多人,比如秦之豹,比如石族,比如许一凡。

    石族得到消息的同时,许一凡也得到了消息,在初闻这个消息,或者说这个结果的时候,许一凡也是愣了很久,才回过神来。

    “公子,你没事儿吧?”慕容濉难得关切的问道。

    站在城头,盯着塔撒哈沙漠看了很久的许一凡,缓缓地回过神来,苦笑着摇摇头,感叹道:“看来,我低估了我们这位大帅,也低估了燕王啊。”

    “.......”

    慕容濉无言以对,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件事了。

    相对于许一凡的震惊,慕容濉却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意外,殷元魁这么做才是他认识的殷元魁,之前的殷元魁也太不殷元魁了。

    在沙漠军骤现的时候,许一凡想的最多的,还是看能不能把石族收为己用,毕竟,石族是天生的战士,而殷元魁想的则比许一凡更远,更多,他要的是康德的人头。

    想要的东西不一样,结果自然不一样,而采取的方法也不一样。

    许一凡带着五千人,前去驰援北宛城,他自己则来到了弓月城,可在许一凡带兵离开之后,殷元魁就让秦之豹率领八千精锐,去截杀康德,这可谓是一场豪赌。

    赌赢了,自然是取下了康德的首级,重创西域联军,再次拖延了西域联军攻城的步伐,给六国十八城的百姓迁徙争取了更多的时间,至于说代价,自然是秦之豹的那八千人有去无回。

    赌输了,那也没什么好说的,康德没死,西征军还损失一员大将,秦之豹和他的八千人肯定会吃的灰都不剩一点儿,可谓是千里送人头,礼轻情意重,康德白得一份功劳不说,还会笑话殷元魁愚蠢。

    看似这场豪赌的关键点在秦之豹身上,其实,真正的关键点在许一凡这边,这一点儿,从秦之豹截杀康德的路线,就可见一二。

    秦之豹进攻的方向,正是康德退往西域的路线,不管秦之豹成功与否,康德都注定无法退回西域,只能在西征军统辖的范围内活动,西方有秦之豹,南方有康城,北方有弓月城,东方有许凯歌,完全可以围而歼之。

    如果说康德率领的五万人攻打北宛城,是一支深入敌营的孤军的话,那么前去截杀康德的八千人,何尝不是一支孤军,稍有不慎,就全军覆没,秦之豹唯一的后援,就是啥也不知道的许一凡的五千人。

    想到这些,许一凡才突然想明白一件事,他带的这五千人,主要的目的不是驰援许凯歌,而是留作后手,针对康德的,只是,等许一凡想明白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康德已然授首。

    对于这次击杀康德的代价,许一凡觉得还是可以接受的,近一万人,不但拼死了对方的近两万人,主要还弄死了康德,怎么看都是赚的,少了一个康德,接下来西征军可以少死很多很多人,而这才是统兵之人该有的眼界和魄力。

    说实话,许一凡很佩服殷元魁,从他进入康城到现在,殷元魁作为一军大帅,除了在一些大事上一言决之之外,剩余的很多事情,都是群策群力,没有什么亮眼的表现,难免会让人看低此人,觉得殷元魁这个大将军有些名不副实,然而,这一次,殷元魁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的军事才能。

    当然,这不过是殷元魁军事才能的冰山一角而已,其真正的杀手锏和魄力还在后面。

    康德已经成为了过去式,一个死人自然已经构不成威胁了,而现在北宛城外,真正的威胁不在于石族的沙漠军,而是许凯歌。

    在驰援许凯歌的时候,许一凡就严重的怀疑过此人,所以他让殷氹和秦赋在抵达北宛城之后,只是选择潜伏,并没有主动暴露位置,更不让他们进城,可当得知许凯歌真的有问题之后,许一凡还是有些唏嘘的。

    许凯歌所在的许氏一脉,是近些年,骤然走向高位的大家族之一,未来是一片光明,不管这次西征的结果如何,许凯歌只要活着,以他在西北这边立下的军功,回到京城肯定会扶摇直上,成为大炎王朝未来的中流砥柱之一,许一凡想不通许凯歌为何要这个时候,选择这么做。

    许一凡是一个危机感很强的人,在得知了北宛城外发生的一切之后,他就明白,许凯歌是冲着自己来的,或者说,在很早之前针对自己的,不是童真,而是许凯歌。

    有些事儿,之前想不通,看不透,是因为初来乍到,很多东西都看的不是很清楚,在岩门镇遭遇的那场袭杀,许一凡很早之前就明白,能够在距离康城如此之近的地方,还会知道自己行踪路线,并且可以毫无征兆出现在岩门镇的刺客,如果没有西征军内部人的帮助,是不可能做的。

    知道西征军当中有人想至他于死地,可许一凡始终没有找出这个人,现在答案自己就出现了,此人就是许凯歌,也只有他才能做到这一切

    ,毕竟,在西征军一众高级将领当中,除了殷元魁这个大帅,还有李承政这个监军之外,也只有许凯歌和童真这几个人了。

    许凯歌针对自己的原因不得而知,但是,眼下许一凡面临的危机是实打实的,许凯歌既然做出了选择,肯定不会在踌躇什么,如果他是许凯歌的话,肯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吃掉北宛城外的兵马,彻底切断许一凡和西征军的联系。

    许一凡想到了这些,慕容濉自然也想到了这些,于是,他看向许一凡,问道:“公子,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该走了。”

    “走?”

    闻听此言,许一凡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摇摇头,说道:“走去哪?”

    “当然是回康城。”

    许一凡再次摇摇头,说道:“康城我们是回不去了,如果我是许凯歌的话,肯定会在弓月城去往康城的路上进行埋伏的,说不定,他就等着我回康城呢。”

    慕容濉闻言默然。

    许凯歌作为西征军的副将,其军事才能肯定不是什么泛泛之辈,慕容濉能想到回康城,许凯歌不可能想不到,他肯定在做出选择的第一时间,就安排了人马埋伏在了许一凡退回康城的必经之路上,只要许一凡敢回康城,那他就敢伏杀许一凡,这是不用想的事情。

    “那我们就待在弓月城?”慕容濉又问道。

    许一凡想了想,摇摇头,说道:“他不会让我继续待在弓月城的。”

    “嗯?”

    见慕容濉似有不解,许一凡就解释道:“别忘了,北宛城外还有八千沙漠军,那可是石族大部分的青壮男子,如果他们死在了北宛城外,你说石族会把这笔账算在谁身上?”

    “当然是我们西征军了。”慕容濉下意识的回道。

    许一凡点点头,说道:“对于石族而言,他们可不管许凯歌跟我们是不是一伙的,只要沙漠军死在了北宛城外,不说全军覆没,只要遭受重创,西征军就是石族的敌人,而我这个傻乎乎,跑到人家家里的家伙,就会首当其冲,成为众矢之的。”

    说完这番话之后,许一凡眯起眼睛,语气低沉的说道:“如果我是许凯歌,与其直接派人杀死我,不如借刀杀人,如此一来,他也不会背上坑杀同僚的骂名。”

    “有这个必要吗?”慕容濉皱眉不已道。

    “呵呵......”

    许一凡轻笑两声,幽幽的说道:“当然有必要了,不管许凯歌为何这么做,他现在既没有投靠西域,又没有起兵造反,就算是昨晚北宛城外发生的战事,他也只是袖手旁观而已,这些事情都可以找理由搪塞过去的,而且这里是边关,不是京城。”

    “战场上,瞬息万变,死人是正常的事情,不死人才不正常呢,大帅让秦之豹去截杀康德,就已经做好了牺牲秦之豹的准备,而我前来驰援许凯歌,遭到了沙漠军的反杀,也在情理之中的事情,更何况,我还是脱离了大部队,私自来到弓月城,这本身就是兵家大忌,一场混战之后,我死在了弓月城,死在了石族人手里,那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人死了,之前很重要的东西,就变得不重要了,相对于一个死人,活着的人才更有意义。”

    说完这番话,许一凡转过头,看着慕容濉,笑着说道:“你信不信,只要我死了,不管是死在了石族人手里,还是死在了许凯歌手里,到了最后,我的死也只会成为塘报上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名字,在朝堂之上,不管是殷元魁,还是其他将领,就算知道我是怎么死的,他们也会选择缄默的。”

    闻听此言,慕容濉默然,他眼神复杂的看着许一凡,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许一凡说的没错,不管许一凡是谁,不管他之前为西征军做了什么,不管他曾经立下了多么大的功劳,如果他活着去往京城,自然是论功行赏,可是,一旦他死了,也不过是塘报上一个阵亡将士的名字而已,至于他之前立下的功劳,自然有人拿到手,成为他们晋升的资本,至于许一凡嘛,一个死人,一个本就该死之人,死了就死了,没有几个人愿意去为他说话的。

    官场向来如此,不单单是朝堂之上讲究一个人走茶凉,军伍之中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沉默良久,慕容濉看着许一凡,问道:“难道我们就此坐以待毙不成?”

    许一凡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突然转移了话题。

    转过头,定定的看着慕容濉,开口问道:“我不是许淳的儿子对吗?”

    “啊?!”

    慕容濉闻言,顿时一愣,脸色微变,瞳孔紧缩,似乎是被许一凡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给问懵了,只是,这种表情变化一闪而逝,很快,慕容濉就恢复正常,看着许一凡,反问道:“你为什么这么问?”

    许一凡没有理会慕容濉的反问,依旧定定的看着慕容濉,继续问道:“你就告诉我,是还是不是。”

    慕容濉下意识的抿了抿嘴唇,深深地看了一

    眼许一凡,然后转移视线,看向别处,轻声道:“你是不是许淳的儿子,你自己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

    “你知道。”许一凡无比笃定的说道。

    “你为何确定我知道呢?”

    慕容濉还是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见慕容濉转移视线,许一凡也不在看着他,重新转过头,把目光再次落在一望无际的塔撒哈沙漠当中,幽幽的说道:“你是宗人府的人吧,如果我是许淳的儿子,堂堂宗人府的人,何必屈尊给我一个叛将之子当护卫呢。”

    慕容濉的瞳孔再次紧缩了一下,他转过头,看着许一凡的侧脸,问道:“我是宗人府的人,我怎么不知道呢?”

    许一凡转过头,瞥了一眼慕容濉的眼睛,那张脸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变化,果然是京城来的人,养气功夫一流,不过,许一凡的目光并没有在慕容濉脸上停留多久,而是目光下移,最终落在了慕容濉腰间。

    在慕容濉腰间,悬挂着一块汉白玉的腰牌,如果是寻常人看到这块腰牌,只会以为那只是一块装饰品,但是,许一凡却知道,那不是装饰品,而是某种身份的象征。

    慕容濉顺着许一凡的目光,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腰牌,瞬间明悟,顿时苦笑起来。

    “我以为你没有注意到呢。”慕容濉有些沮丧的说道。

    许一凡收回目光,也不去看慕容濉,淡淡的说道:“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你腰间的玉牌,起初,我也以为那只是一块普通的牌子而已,后来,我觉得那块玉牌肯定不是普通的玉牌。”

    “哦?那你觉得这是什么玉牌?”慕容濉反问道。

    “宗人府的一等腰牌,能持有此牌的人少之又少,寻常人是不知道的,就算是京城的很多官员,都不曾见到过,就算见到了,也不会留意的。”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好像没去过京城吧,难不成是从书上看到的,好像书上没有相关的记载。”

    “呵呵......”

    许一凡神秘一笑,问道:“还记得之前在康城的守城战吗?”

    “当然。”

    “那你应该也知道,就是否坚守第一道城墙,我跟童真将军产生了分歧,因此打了个赌,你应该知道吧?”

    慕容濉点点头,他一脸疑惑的看着许一凡,不明白许一凡这个时候说起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

    许一凡也没有继续卖关子,直接给出答案:“当初,我跟童真打赌,若我能坚守城墙不失三日,童真要帮我做一件事。”

    慕容濉初听,还是一愣,不过,很快他就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一变,看着许一凡,嘴唇嗫嚅了半天,才说道:“你让童真做的那件事......”

    不等慕容濉说完,许一凡就点点头,说道:“没错,就是调查那块玉牌。”

    说到这儿,许一凡看着慕容濉,似笑非笑的说道:“很不凑巧的是,当年陛下御驾亲征,就有悬挂一等宗人府腰牌的人出现,而童真的父亲又恰好看到,知道这块玉牌代表着什么,所以......”

    许一凡没有继续说下去了,也无需多说什么了,一切都已明了。

    慕容濉表情复杂的看着许一凡,久久无言。

    良久之后,他才叹了口气,自嘲道:“我自以为已经足够小心谨慎了,没想到还是被你小子发现了。”

    说完这句话,慕容濉取下腰间的玉牌,放在手心把玩着,喃喃道:“之所以佩戴着这块玉牌,就是为了方便行事,因为见过这块玉牌的人少之又少,我想应该不会出问题,没想到,最后还是出了问题,唉......”

    又是一声深深地叹息。

    许一凡却置若罔闻,他看着慕容濉,说道:“现在,你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我的身世到底是什么?”

    慕容濉深深地看了一眼许一凡,沉吟片刻,这才开口说道:“你猜的没错,你不是许淳的儿子,至少,我们觉得你不是。”

    “那我是谁的儿子?叛王李建业的儿子,还是失踪多年的大皇子?”许一凡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追问道。

    慕容濉挑了挑眉头,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我也不清楚。”

    “嗯?”

    这一次轮到许一凡疑惑了。

    慕容濉继续说道:“关于你的身世,我真的不清楚,不然,我也不会来康城,至于你到底是李建业的儿子,还是陛下的儿子,我也说不准,不过,你肯定不是许淳的儿子。”

    “为何笃定我不是许淳的儿子?”许一凡问道。

    “因为许淳的儿子早就找到了。”

    “在哪?”

    慕容濉转过头,看着许一凡,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不知道是他也不知道在哪,还是不能说。

    许一凡见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陷入了沉默当中。

第四百九十章 我有的选吗?

    一句你肯定不是许淳的儿子,解开了长期以来,一直困扰着许一凡的一个疑问,然而,得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却又有更多的问题浮现,这让许一凡倍感心累。

    对于自己身世的问题,许一凡看似从不在意,其实,他从未停止过寻找答案。

    在很早之前,许一凡刚刚在东海城崭露头角的时候,他就开始暗地里寻找答案了,安寿岛上的天骄五营,其中无名营的学生最少,也最神秘,其中到底有多少学生,除了许一凡本人之外,没有人清楚,而在天骄五营成立没多久,就有人离开了东海城,一路北上,去往了安民镇。

    以前,许一凡觉得安民镇就是一个普通的小镇,可是,当他走出小镇之后,遇到的人,碰到的事儿,越来越多之后,他才骤然发现,原来那个小小的镇子,潜藏着很多他以前觉得正常,现如今看来却极度不正常的事情。

    截止到目前,安民镇当中,除了许一凡之外,真正引人瞩目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是濮石,一个就是慕儿,濮石是断龙阁的人,更是修行者之一,他是最早离开小镇的,也是最早和许一凡相遇的,濮石的出现,给许一凡带来了一场致命的危机。

    那一次,许一凡以凡人之躯,借助诸多外力,重创了濮石,还差一点儿杀死他,也因为那一战,初到东海城没多久的许一凡,骤然崛起,成为很多势力关注的对象。

    在许一凡离开小镇之后,他先后出现了三次。

    第一次是在池东镇,两个人只是闲聊,算是叙旧,并没有动手;

    第二次是在黑木崖山下,两个人展开了一场殊死搏斗,最终,许一凡赢了,也因此吸引了很多的人视线,从而为他之后的崛起,铺垫了一个很好的基础;

    第三次,是在许一凡带着齐若兮她们回东海城的路上,两个人依旧没有动手,反而像是老朋友一般,进行了一次闲聊,也是从那个时候,许一凡就开始为后面即将到来的乱世做准备。

    可以说,濮石跟许一凡既是敌人,又是朋友,一种很复杂很奇怪的关系。

    至于说慕儿,从小在安民镇生活的时候,最粘人的就是慕儿了,小时候的她长得并不算多么的漂亮,又黑又瘦,一副营养不良的可怜模样,可就是这样一个谁看到都要可怜几分的小女孩,居然会是圣地的人。

    神秘莫测,甚至可以说是虚无缥缈的圣地,居然真的存在,如果不是因为他亲身跟圣地的人打过交道,许一凡真的不相信圣地的存在,可是它就是存在。

    元符十年的冬天,慕儿被带走,距离现在,他们已经分开六年了,这六年里,许一凡做了很多事情,可是慕儿却沓无音讯,仿佛这个人从来不存在一般。

    除了许一凡、濮石和慕儿三个人之外,小镇上还有很多人,看似很平凡,其实大有来历,一把屎一把尿把许一凡抚养成人的孙瞎子,看似就是一个不着调的糟老头子,可是,他却是小镇当中最特殊的存在。

    徐贤、徐诗芷、齐若兮、秦惠、圣地的人......这些人来到安民镇之后,都会去镇东边的老槐树下找他,一个身无长物,贪财好色的糟老头子,值得这些人如此关注吗?他真的只是一个寻常老头儿吗?

    当然不是,别的不说,单单许一凡现在的修为,就是他修习了孙瞎子丢给他的一本无字天书之后,才莫名其妙的有了现在的修为。

    这本无字天书到底代表着什么,许一凡不清楚,但是,他可以很肯定,这本书肯定不同寻常,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许一凡遇到的高武和高修,也不算少了,不管是高武,还是高修,他们的修行都讲究一个滴水穿石,再加上个人悟性,方能走得更远,而且他们的修为和境界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反观许一凡本身,他的修为就像是段誉的六脉神剑一般,时灵时不灵的。

    为了得到这本无字天书,孙瞎子出去了三个月,然后身负重伤的回来,苟延残喘的活了两年,就一命呜呼了,尽管孙瞎子从未在许一凡面前展露过修为,但是,许一凡可以很肯定,孙瞎子肯定是高修,境界肯定极高,只是当时的他还看不出来而已。

    抛开孙瞎子不去说,小镇当中还有很多有意思的人,比如县令宋洪-志,他是在许一凡来到安民镇的时候,前来赴任的,一待就是十余年,再比如捕头包甄,居然是一个一品武夫,还有镇子上的屠夫,居然是二品武夫,还有私塾内的先生,既在纵横书院求学、教学过,更是在翰林院待过,还有......

    诸如此类的人,小镇上还有很多,这些人在小镇上都表现的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简直和当地的百姓没有什么区别,以前许一凡也是这么认为的,然而,在许一凡离开安民镇之后,这些人都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陆陆续续,悄无声息的撤离了,就像他们落户安民镇一般。

    这些是巧合吗?

    当然不是,越是知道这些,许一凡越是好奇和怀疑自己的身份。

    在李嗣源来到东海城,揭露

    了许一凡的身份,说他是叛将许淳之子,看似这个解释很合理,天衣无缝,不管是官府对许一凡的态度,还是之后海洲和剑洲那些江湖人,前赴后继奔赴东海城的举动,似乎都在证明,许一凡就是许淳的儿子。

    然而,事情真的是这样吗?

    许一凡始终对此保持着怀疑,尤其是在接到圣旨,让他去往康城的时候,许一凡就确定了一件事,他绝对不可能是许淳的儿子。

    许淳这个人,确实是一个英雄,或者说他是一个枭雄,在大炎王朝的历史上,做过四处大将军的武将,是少之又少,在近三百年的历史当中,也只有许淳一人做到了。

    镇北大将军,镇西大将军,镇南大将军,镇国大将军,无论是哪一个,都是无数武将一辈子梦寐以求,却有得不到的头衔,可是,许淳不但得到了,而且一口气还得了四个。

    要知道,许淳在成为了镇国大将军的时候,也才四十多岁,如此年轻的人,就获得高位,走到了人生的天花板,实属罕见。

    许淳的崛起很突兀,尽管许淳一脉的许氏,当年在京城也算是名门望族,可是,类似的家族在京城,不敢说遍地都是,但是,也真不少见,可为何偏偏就是许淳如此之快崛起呢?

    许淳的崛起,源于什么,其曾经得到过什么机缘,许一凡不清楚,但是,他很清楚一件事,不管许淳再如何的天纵奇才,再如何功勋彪炳,他终究是个武将,终究是个臣子,一个臣子的儿子,值得朝廷如此大费周章吗?更何况,还是一个叛将的儿子。

    许一凡在离开东海城之前,收到了其学生从安民镇送来的最后一份情报,在这份情报当中,其详细的说出了小镇哪些人是不属于安民镇。

    其中有些人,许一凡在东海城的时候,回想起在安民镇的种种过往,察觉到他们的不对劲,但是,许一凡察觉到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只是冰山一角而已,更多的人,许一凡跟他们很熟悉,却从未怀疑过他们,或者说怀疑过,却排除了他们的嫌疑,然而这些人才是真正的核心力量。

    最重要的是,在这些人当中,除了一小部分人还有据可查之外,剩下大部分的人,在许一凡离开安民镇之后,他们也离开之后,就此销声匿迹,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而那些被许一凡寻着蛛丝马迹找到的人,每每调查到最关键的时候,这些人不是死了,就是失踪了。

    显然,这是有人在阻拦他的调查。

    为了一个叛将之子,居然花费如此之大的人力物力,还有财力,值得吗?

    答案不言而喻。

    然而,许一凡越是确定自己不是许淳的儿子,别人反而越是认为他的许淳的儿子,李嗣源是如此,齐若兮是如此,梦倾城、刘冬瓜也是是如此,西征军的很多将领亦是如此,这种感觉很搞笑,也很诡异。

    在从东海城来康城的路上,许一凡不止一次的想过,他会不会是炎武帝的儿子,也就是失踪多年的大皇子,或者是叛王李建业的儿子。

    从安民镇的种种迹象,还有朝廷,或者说炎武帝对他的态度来看,这种可能性很大,可是,这也只是可能而已,如果他的身世真的如他猜想的那般,是皇室成员的话,还有很多问题说不通。

    假设,许一凡是皇室成员,是大皇子的话。

    从安民镇那些人在很早之前,就进入安民镇来看,应该是许一凡刚到安民镇没多久,他的行踪就已经暴露了,既然行踪已经暴露了,那为何不直接把许一凡接回长安呢?

    炎武帝的上位,固然很血腥,可是,每一任皇帝的继位,不是踩着尸山血海走上去的,如果是因为这件事,才不去接许一凡的话,根本说不通。

    如果是炎武帝不想认他这个儿子的话,那完全可以不用让人去寻找大皇子,更不用始终不立储君,而且大皇子是皇后所生,根正苗红,没有什么出身不正的说辞,与其放在外面散养,不如接回京城,进行正规的,系统的培养。

    如果许一凡是大皇子的话,那炎武帝明知道他在哪,却故作不知,那只能说明,炎武帝有迫不得已的苦衷,可是,到底是什么样的苦衷,能够让一国之君不敢认自己的儿子呢?

    假设,许一凡不是大皇子,而是叛王李建业的儿子的话,那炎武帝对待许一凡,有两个选择,要么是将其扼杀在摇篮当中,避免给自己树立起一个敌人,要么就是故作不知,任由其自生自灭,无需上心。

    可是,这两种选择都都没有。

    许一凡曾经十分恶意的猜测过,自己可能不是大皇子,而是叛王之子,炎武帝之所以这样做,就是想培养自己,让自己将其当成恩人来对待,以此来报复已死的李建业,或者是纯粹满足他个人的某种恶趣味。

    只是,这种想法只能想想而已,能够坐上龙椅的人,其胸襟肯定没有想象的那么狭隘,如果炎武帝真的是心胸狭隘的人话,他当初就不会在玄武叛乱之后,没有诛杀李建泽了。

    疑问只有一个,可是答案却有很多个,许淳之子只是其中的答案之一,许一凡现如今,也只是证明了这个答案是错误的而已,就像慕容濉说的那样,你可能是大皇子,也可能是叛王之子,也可能就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儿子,但是,肯定不是许淳的儿子。

    许一凡是谁的儿子,重要吗?

    对于许一凡来说,可能不那么重要,他只是想要一个答案而已,可是,对于某些人来说,却异常的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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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一凡沉默了很久,才回过神,看着慕容濉问道:“你来康城,是冲着我来的?”

    “是。”慕容濉没有隐瞒,干脆利落的承认了。

    “来确定我是不是皇室成员?”许一凡又问道。

    慕容濉却摇摇头,说道:“我只是奉命来看看你。”

    “看看我?看什么?”

    “不知。”

    “嗯?”

    许一凡愣住了,显然没想到他思索良久的问题,会是这个答案。

    “我只是奉命,跟着太医院的人来到康城,看看你而已。”

    “看什么?”

    “没有明说,我也不知道我需要看什么。”

    “......”

    许一凡无语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慕容濉却解释道:“我来到康城,每日的任务就是把你在康城的所作所为,一一汇总,事无巨细的汇报回去而去,而这就是我的任务,至于看什么,你是什么人,我并不清楚,也无需清楚。”

    闻听此言,许一凡点点头,看似慕容濉的回答很不符合常理,反而最符合常理,因为对于这些极度靠近皇权的人,想要活得久一点儿,就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许一凡突然问道:“你觉得我是谁?”

    慕容濉眼神闪动,看着许一凡,沉吟片刻,才说道:“你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都想听。”

    “真话就是,你极有可能是皇室成员,至于理由,你心里应该很清楚。”

    许一凡点点头,然后问道:“假话呢?”

    “你谁也不是,你就是许一凡。”

    “那你希望我是谁?”

    慕容濉眼神闪烁不定,又是一番沉吟之后,目光看向远方,幽幽的说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如果让我说,我希望你只是一个普通人,能不靠近皇权,最好不要靠近。”

    许一凡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对于慕容濉话里的潜台词,他听明白了。

    慕容濉是宗人府的人,而宗人府掌管的是皇家各种隐秘,是极度靠近皇权的人,知道的事情肯定比许一凡预想的还要多得多,而越是这样的人,越是想逃离这里,只有站在了高山之巅,才知道高山的危险,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这不是什么唬人的言语,而是事实,用无数鲜血铺就的事实。

    如果许一凡是皇室成员,不管他是炎武帝的儿子,还是李建业的儿子,总有一天,肯定会去往京城,接触到权利的核心,到了那个时候,很多事情不是许一凡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一入宫门深似海,当靠近至高无上的权利的那一刻,会做很多事情,也需要做很多事情,而大部分事情都不是自己想做,愿意去做的,但是又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就如历代王朝,不管哪一任皇帝在位,谁没杀过几个忠臣良将啊,难道皇帝不知道他们是忠臣良将吗?

    当然不是,作为一国之主,他自然很清楚,可是,知道清楚是一回事儿,需要杀的时候,哪怕万分的不舍得,还是要杀,牺牲小部分的利益,换取更大的利益,这才是作为上位者的处世之道。

    见许一凡不说话,慕容濉突然说道:“许一凡,你知不知道,从你走出安民镇的那一天开始,有很多人因为你死了。”

    许一凡点点头,说道:“我知道。”

    慕容濉却摇摇头,说道:“你不知道,你看到的,你听到的,你知道的,只是一小部分,很小的一部分而已,你不知道的还有很多,接下来还会有很多人因你而死,这些人当中可能就有我。”

    闻听此言,许一凡默然无语。

    慕容濉却自顾自的说道:“西征军的将领很多,不敢说各个都是国之砥柱,却都是栋梁之才,许凯歌是第一个站出来要杀你的人,却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以后还会有很多人站出来的,杀了你,会死很多人,也会少死很多人,让你活着,会死更多的人,不管你怎么抉择,都会死很多人的。”

    “我有的选吗?”许一凡问道。

    慕容濉转过头,看着许一凡的眼睛,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摇了摇头。

    有的选吗?

    没得选!

第四百九十一章 进攻既是防守

    身世之谜,终究只是身后事,北宛城的危机,才是眼前事儿。

    就在许一凡和慕容濉站在城墙上聊着这些事情的时候,石坚快步走来,冲着许一凡说道:“许将军,大长老请你过去。”

    许一凡闻言,转过头和慕容濉对视一眼,微微一笑,然后转过头对石坚说道:“我知道了,马上来。”

    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迈步动身,石坚走在最前面,而许一凡却转过头对慕容濉说道:“来了。”

    慕容濉点点头,开口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置?”

    “你指的是弓月城的事情,还是指北宛城的事情?”许一凡反问道。

    “有区别吗?”

    “呵呵......”

    许一凡笑了笑,摇摇头,说道:“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石族这次攻打北宛城本就是孤注一掷的事情,可能是他们在走出沙漠之前就计划好的,只是,他们没想到北宛城被我们占领了,想要攻破城池,希望不大。”

    慕容濉点点头,认同了许一凡这种看法。

    北宛国虽然很贫瘠,是鸡肋一般的存在,但是,随着眼下西北战局的走势,原本不重要的北宛城,就成为了必争之地,西征军想要占据北宛城,切断燕王跟西域的联系,而西域联军也想占据北宛城,跟燕王建立联系,至于石族,他们也想占领北宛城,给族人找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在这三方势力当中,西征军和西域联军是不相上下的,唯独石族处于下风,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他们根基不稳,或者说他们毫无根基可言。

    如果是之前,燕王没有起兵的时候,石族人想要占据北宛城,其实很容易,不用付出太大的代价,毕竟沙漠军的战力已经凸显出来了,可惜,石族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北宛城已经被西征军占领了。

    八千沙漠军对付北宛国的军队,战胜对方是毫无悬念的事情,可是,想要用八千人攻下有上万人驻守的北宛城,那就相当的困难了,尽管他们的战术运用的很好,可是,兵力太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现在的局势是,西域联军没有可能占据北宛城了,前来攻打北宛城的康德,已经阵亡了,而石族人也不可能攻入北宛城,但是,北宛城现在也不在西征军手里,而是在许凯歌手里,因此,北宛城的局势从三方争夺,变成了两方对峙,其实还是三方争夺。

    西域联军得不到北宛城,石族人也得不到北宛城,而西征军也得不到北宛城,至少,目前西征军是不可能拿下北宛城的,如此一来,石族为了种族的繁衍和未来,就不得不坐下来,跟许一凡进行一场谈判。

    只是,相对于之前,许一凡稳占上风,手里有足够的筹码而言,现在许一凡手上的底牌并不多,或者说他已经没有底牌,因为许一凡现在的性命,就把握在石族人手里,局势翻转过来了。

    现在,石族人有三个选择。

    其一,选择跟许一凡合作,但是,他们要的东西肯定比之前许一凡给他们的还要多,趁机狮子大开口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作为代价,他们肯定要跟许凯歌及其身后的势力作战。

    其二,选择跟许凯歌合作,许一凡能给他们的,相信许凯歌身后的人,肯定也能给他们,至于代价,肯定是要歼灭秦之豹一行人,最重要的是拿下许一凡的脑袋,他们才有资格跟对方谈条件。

    其三,两不相帮,退守弓月城,甚至是退回塔撒哈沙漠,任由许凯歌和许一凡相互争斗,他们作壁上观。

    看似第三个选择才是最稳妥的选择,最安全的选择,然而,事实却是,这是最不可能的选择,不管石族是打算跟许一凡合作,还是跟许凯歌合作,石族都不可能抽身而退,如果石族选择两不相帮,那石族的那八千沙漠军,就是最先被消灭的对象。

    对于这一点儿,众人心里都很清楚。

    想到这里,慕容濉就问道:“你觉得石族会选择跟谁合作?”

    许一凡耸耸肩,苦笑道:“如果是我,我肯定选择许凯歌,谁让人家拳头大呢。”

    慕容濉见许一凡还有心思说笑,沉重的心情下意识的轻松了几分。

    “但是,你肯定不会让这种可能出现对吗?”

    对此,许一凡却不置可否,而是说道:“石族看似有的选,其实也没得选,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会选择许凯歌的。”

    “什么意思?”慕容濉好奇的问道。

    “目前看来,许凯歌身后之人,应该就是燕王李刚了,在西北这边,燕王的势力很大,是最好的依靠之一,但是,你别忘了,西征军才是能够代表朝廷的人,他燕王只要一日不称王称帝,他就只是一个藩王,一个藩王能给石族的好处,终究是有限的,就算暂时能满足他们的要求,可日后呢?”

    慕容濉闻言,想了想,点点头:“此话有理。”

    “另外,石族如果转投燕王的怀抱,不管西征军能否守住康城,燕王军都不可能再像之前那般作壁上观,不管燕王是

    归降西域,还是自立成王,燕王军肯定是打仗的,而打仗是要死人的,沙漠军如此能打,那简直是最好的冲锋部队,石族想要活的更好,想要得到的更多,就需要拿命去换,石族能有多少人?”

    见慕容濉若有所思,许一凡继续说道:“燕王若是学申屠侯,归降西域,那燕王的十五万大军,将来肯定会成为先遣部队的,燕王想要在西域得到什么,就必须拿出等同的东西来换,而石族也是一样的,他们想要从燕王这里得到什么,就必须拿东西去换,而这种大型的战争,可不是死几十几百人那么简单,搞不好,石族的这三万余人,除了老人孩子女人之外,都会死在战场上的。”

    听到许一凡这么说,慕容濉看着许一凡,问道:“这么说,石族只能依靠我们咯?”

    “呵呵......”

    许一凡闻言,哑然失笑道:“天底下哪有免费的午餐,就算石族依靠我们,难道他们什么都不付出,就想拿东西,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这个道理慕容濉自然明白,只是,他被许一凡说的有些糊涂起来,就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条件还是之前的条件,给土地,给银钱,给地盘,给粮食,但是,想要拿到这些东西,他们就需要去拼命,该给他们的可以给,但是我要的东西,也必须拿到手。”

    慕容濉紧蹙着眉头道:“他们会答应你吗?”

    “当然不会。”许一凡笑着说道。

    “嗯?”

    慕容濉一愣,紧蹙的眉头愈发的紧蹙起来,好奇的问道:“既然你知道他们不会答应,为何还要如此?”

    “谈判是需要技巧的,也是综合了很多东西的,不单单是眼前事儿,还有未来的事儿,等下你好好看着就是了。”许一凡笑着说道。

    两个人在说着话的时候,已经到了石安懋的房间,慕容濉满腹疑惑,还想问什么,可也没有机会在问了,只好把心中的疑惑暂时压下来。

    房间还是昨天那个房间,房间内的陈设,一如既往,只是,房间内的人,却多了不少,除了石安懋和石昊这两位长老在外,还有两男两女在。

    这多出来的四个人,两个女人之前见过,一个是那个手握两把菜刀的妇人,另外一个是昨晚招待他们的妇人,至于那两个男人,许一凡之前没见过,看他们坐的位置,应该也是石族当中长老。

    依旧是席地而坐,石安懋领头,五个人坐在许一凡对面,稍微年轻一些的妇人,坐在双方中间,正在煮茶,许一凡这边这有他和慕容濉两个人,至于觉有情,可能长时间赶路,受了颠簸,身体不舒服,今天出来的时候,她就待在房间休息,有石红豆陪着她,许一凡也不担心什么。

    双方所坐的位置,很明显是谈判的架势,只是,让许一凡略感意外的是,昨日还坐在上位的石安懋,今日并没有坐在主位,而是坐在左上方的位置。

    许一凡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主位,发现地毯之上多了一个蒲团,蒲团只是普通的蒲团,样式很旧了,应该是很有年头的物件了,许一凡只看了两眼,没看出特别的地方,就收回了目光。

    待到许一凡和慕容濉坐下之后,妇人给许一凡递来一杯茶,许一凡接过之后,微笑道谢,抿了一口茶,对面的石安懋轻轻咳嗽一声,一场谈判就此拉开帷幕。

    “许将军,西征军的战况似乎不太理想啊。”

    石安懋上来就开门见山的来了这么一句,许一凡听完之后,笑了笑,点点头,没有反驳,而是说道:“大长老说的没错,西征军此次远征,旷日持久,战况不太理想也实属正常,不过,一切会好起来的。”

    “哦?是吗?小将军当真如此认为?”石安懋抬了抬他那松弛的眼皮,似笑非笑的看着许一凡问道。

    石安懋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其他人则表情各异,石昊则是满脸的不屑,九娘则是一脸的冷笑,剩下的两个男人,年龄稍微大点的,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只是听到许一凡这么说之后,微微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说的样子,至于那个年龄小一点儿的男人,则是满脸讥笑,仿佛对许一凡的话,很是不屑一般。

    石安懋他们从许一凡进门开始,就在打量审视着许一凡,许一凡也把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看到这一幕之后,许一凡心中冷笑。

    石族固然是久未出世,但是,从接触他们开始,许一凡就不觉得他们是一支与世隔绝的种族,恰恰相反,石族的人,从长老到城内的孩子,在为人处世方面都很圆滑,或者说纯粹,如果把他们当成未开化的野蛮人对待,那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其实,现在的局势,最紧张的不是许一凡,毕竟,许凯歌和其背后的人想要弄死他,也没有那么简单,北宛城外的五千人,想要吃掉,没有数倍于他们的兵力,是不可能做到的,至于说许一凡这边,想要借刀杀人,那他们也必须先得吃掉沙漠军,或者重创打垮沙漠军才行。

    许一凡的危机虽然近在眼前,可是,却还有准备的时

    间,但是,石族却没有,那支沙漠军现在就像是夹缝里的鱼儿一般,进退不得,随时都可能全军覆没,他们比许一凡更着急。

    可是,越是着急,石安懋他们表现的越是风轻云淡,似乎不知道北宛城的情况一般,这让许一凡心中冷笑连连。

    听到石安懋的质问,许一凡不以为意,端着茶碗,吹了吹,点了点头,随意而傲然的说道:“我大炎男儿,从来不畏惧任何敌人,随时都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准备,眼前的局势虽然于我军不利,不过,那只是暂时的。”

    “呵呵......”

    石安懋闻言,轻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摇头,显然是不赞同许一凡的话。

    “敢问小将军,西域联军的五十万大军,已经兵临城下,你们西征军的兵马,应该不多了吧,若是西域联军再次攻城,你们当如何应对?康城守得住吗?”石昊此时接话道。

    许一凡抿了一口茶,茶还是很难喝,真的很苦,许一凡浅茶辄止,放下茶碗,抬起头,看向吴昊,不急不缓的说道:“三长老无需担心,康城肯定守得住。”

    “哦?那很想听听,你们不到兵马不到十万,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如何守?”石昊咄咄逼人的追问道。

    “为何要守?”面对石昊的质问,许一凡却反问道。

    “嗯?”

    “什么意思?”石昊闻言,顿时一愣,下意识的问道。

    其他人也纷纷看向许一凡,想知道许一凡想说什么。

    许一凡也没有让他们失望,语气依旧不急不缓的说道:“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这就好比猎人捕猎一般,面对体型远超自己的猎物,退缩肯定是要挨打的,甚至会被咬死的,而想要击败,甚至是杀死猎物,那进攻才是最好的选择,诸位觉得呢?”

    石安懋闻言,浑浊的眼睛顿时有精光闪过,无比诧异的看着许一凡,显然,他没想到许一凡能说出这番话来,看来,这个年轻人果然不简单。

    石昊闻言,先是点点头,算是赞同了许一凡的说法,然后,他又摇摇头,紧蹙着眉头道:“捕捉猎物可以选择主动进攻,毕竟,猎物往往只有一只,可是,打仗可不是捕猎,面对的是一群敌人,以少胜多的战例有,却也不常见,尤其是在实力悬殊如此之大的情况,还选择主动进攻,那与找死有什么区别?”

    面对丝毫的反驳,许一凡撒然一笑,缓缓地解释道:“三长老所言甚是,如果只是把目光放在一个康城,主动进攻自然是取死之道,可是,若是把目光落在整个西北呢?”

    “什么意思?”石昊似有不解的问道。

    “你们可能也知道,现在的康城也好,还有康城之后的十七座城池也罢,原本是属于西域的,就算丢了,对我大炎也没有多大的损失,康城守不住,大不了退守石城,石城守不住,大不了退守沙城,总而言之,守不住,我可以后撤,在后撤的同时,也主动进攻,西域联军固然兵强马壮,人多势众,可是,他们想要打下康城,还有剩下的十七座城池,不付出代价是不可能的。”许一凡悠悠的说道。

    石昊闻言,眯起眼睛,看着许一凡若有所思起来。

    “这么说,你们西征军是抱着打不过就撤的想法咯?看来所谓的天下第一强军也不过如此嘛。”那位年龄最小的男子,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说话时,满脸的讥笑。

    许一凡转过头,看向男子,问道:“敢问阁下是?”

    “石璞瑜,八长老。”男子傲然的说道。

    “哦,原来是八长老,失敬失敬。”许一凡一副恍然的表情,冲着对方抱拳道。

    “闲话少说,我问你,你方才说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说的不错,可你后面又说,打不过就撤,岂不是自相矛盾?”石璞瑜追问道。

    许一凡却摇摇头,说道:“不矛盾。”

    “哦?那我倒想听听,怎么就不矛盾了。”

    看着咄咄逼人的石璞瑜,还有其他众人,许一凡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表情,笑着说道:“诸位可知,上一次西域联军攻打康城,可曾攻破?”

    石璞瑜显然早就知道,直接说道:“不曾。”

    “那八长老可知西域联军死了多少人?”

    “这......”

    石璞瑜愣了一下,一时之间回答不上来,而许一凡也没有卖关子的打算,直接给出答案道:“十五万。”

    “嘶......”

    此话一出,房间内顿时响起倒吸凉气的声音。

    许一凡却继续说道:“死了十五万人,还没能拿下康城,如果其再次攻打康城,会死多少人?十万?还是二十万?”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拿下了康城,后面还有十七座城池,西域联军是人多,可是,每攻下一座城,就要死那么多人,他们有多少人可以去死?”许一凡反问道。

    石璞瑜顿时被问的哑口无言,而其他人则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第四百九十二章 博弈

    “诚然,就算一切如你所言,可还是无法改变,你们西征军无法匹敌西域联军的窘况。”

    沉默片刻之后,另一位男子开口说话了。

    许一凡转过头,看向这位男人,不等许一凡开口询问,男人就自我介绍道:“石嘉赐,六长老。”

    许一凡点点头,直接说道:“六长老此言差矣。”

    “哦?愿闻其详。”

    石嘉赐不像石璞瑜那般咄咄逼人,反而像一个好奇者一般耐心的询问着。

    “六长老认为,打仗打的是什么?打仗又是为了什么?”

    石嘉赐闻言皱了皱眉头,和其他几人对视一眼,然后纷纷看向许一凡,这个问题不是他们不知道怎么回答,而是不好回答。

    战争的起因很多,但是,追根到底无非就是为了利益而已,而这所谓的利益,不单单包括银钱,还有土地、人口、粮食等等,只要付出的代价小于得到的东西,那这场仗就值得打,可以打。

    许一凡则淡淡的说道:“六长老说的没错,目前看来,西征军确实无法跟西域联军匹敌,但是,别忘了,西征军只是炎军的一部分而已,而且还是很小的一部分,大炎幅员辽阔,人口众多,想打赢西域联军,其实并不困难,一支西征军就能让西域举诸国之力对抗,如果炎军其他的军队参与其中,你觉得胜负如何?”

    石嘉赐和其他几位长老对视一眼,默然无言。

    不可否认,许一凡说的是事实,西征军确实只是炎军的一部分,西征军从西征开始,一路横推,连下六国,战绩斐然,固然,现在西征军遇到了很大的难题,可他们不得不承认,就目前而言,西征军已经做的很好了,至少他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疆土还没有丢失。

    不过,众人总是感觉这场谈判,谈到现在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他们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

    看到众人沉默的表情,许一凡嘴角微微翘起,不对劲就对了,原因很简单,因为许一凡从一开始就偷换概念,于无形当中彰显西征军,或者说炎军的强大之处,让众人下意识的跟着他的思路走,不但跟着他的思路走,还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诸位长老,其实你们很清楚一件事,就算西域联军能拿下康城,甚至能拿下剩下的十七座城池,他们也会付出沉重的代价,最后的结果,无非是西征军退守西洲城,双方再次恢复到以前,展开对峙罢了,看似我们没有从中攫取什么好处,然而事实真的如此吗?”

    “打仗打的无非是土地、粮食、人口,西域贫瘠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炎朝的疆域本身就辽阔,要不要这十八城都无所谓,能拿到手自然最好,拿不到手也无妨,再说了,如此贫瘠的土地,就算拿下来了,想要治理好,也需要投入很大的财力,需要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才能得到回报,这其实是一笔赔本的买卖。”

    “我们这次主要要的是人口,而现在大部分的人口已经被迁徙走了,就算西域联军拿下了这十八城,他们能得到什么?除了一座座空城之外,什么都得不到,想要恢复这十八城的繁荣,他们需要多少年?”

    说到这,许一凡总结道:“所以说,这场仗,不在于西征军能否打赢西域联军,也不在于康城能否守住,而在于这十八城的百姓在谁的手中,至于答案,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

    此话一出,包括石安懋在内的众人,都紧蹙着眉头,开始咀嚼着许一凡这番话。

    战争这种事,古往今来,几乎年年都在发生,哪怕是生活在塔撒哈沙漠的石族人,也经常需要作战,可能是沙漠当中的野兽斗,也可能是当地的环境斗,更可能跟其他种族的人斗,总而言之,想要活下去,战斗是必不可免的事情,关于战争的看法,每个人的看法都各不相同,却又大同小异,但是,许一凡的这番话,他们却觉得耳目一新。

    其实,许一凡还有一句话没说,现如今,西征军之所以继续坚守康城,不再是为了保全康城在内的十八城,而是为了给后方百姓的迁徙,争取更多的时间而已,拖得时间越久,对西域联军越是不利,不过,这番话不用许一凡说,在场的众人应该都能想明白。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石安懋终于开口了。

    “小将军所言极是,可小将军所言,说的是之前,现如今,西北的战况复杂异常,如果你们面对的只是西域联军,如果妞们西征军是团结一心的话,小将军这番话肯定没错,可你们面对的不单单是西域联军,还有燕王军啊,对此,小将军有什么可说的?”

    果然,大长老不愧是大长老,尽管许一凡从一开始就偷换概念,以偏概全,可是你们并没有被许一凡的话带偏,而是把问题再次回到了最核心的问题上。

    其他人闻言,纷纷看向许一凡,想听听这个小将军怎么说。

    许一

    凡看着石安懋,突然问道:“大长老认为,燕王会反吗?”

    “燕王不是已经反了吗?”石安懋反问道。

    “呵呵......”

    许一凡笑着摇摇头,说道:“大长老此言差矣,燕王现如今只是起兵而已,他并没有谋反。”

    “燕王现如今的所作所为跟谋反有何区别?”石昊插话道。

    许一凡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看似没有区别,还是有区别的。”

    “哦?那我倒想听听,有何区别。”石昊继续说道。

    “燕王反了,对他有什么好处?任何人做任何一件事,都是有目的所在的,燕王作为一任藩王,可谓是封疆大吏,朝廷这些年也不曾亏待他,他为何要反?就算他真的打算反了,你们觉得,除了他自己的藩地所在之外,中原的百姓能信服他吗?”

    “我们不谈中原百姓,单单只说西北三洲的百姓,他们能信服燕王吗?”

    “既然如此,那燕王为何要起兵?”石璞瑜问道。

    许一凡看了一眼石璞瑜,摇摇头,说道:“你问我,我也想知道啊。”

    石璞瑜眯着眼睛,看着许一凡,而此时,又有人开口了。

    “你应该不仅仅是西征军的将军那么简单吧,小小年纪,就成为将军,本就罕见,有人为了你,愿意动用大军,甚至愿意用十数座城池来换你的人头,我很好奇你的身份啊。”

    开口的正是九娘,她似笑非笑的看着许一凡,脸上露出玩味的神色。

    许一凡闻言,却苦笑连连,大摇其头,然后幽幽的说道:“你这可就是问道于盲了,你问的问题,我也很好奇啊。”

    “哦?是吗?”九娘一脸不信的看着许一凡。

    “诸位可能有所不知,我自小是个孤儿,在东海城略有成就,算是一名商人,文才武略,我是一窍不通,又无功名在身,却骤然身居高位,我内心也十分的惶恐,至于说身份,我真的不知道。”

    “呵呵......”

    九娘并没有因为许一凡的解释而释怀,反而冷笑起来。

    “你可知道,在找你前来议事之前,有人送来了一封信,你猜猜是何人送来的,信中又说了什么?”九娘冷笑之后,继续问道。

    许一凡想也没想的说道:“送信之人,应该是我们大炎人,而写信之人,想必是想燕王了,至于信中写了什么,不用看我也知道,无非是给你们石族提供一个修生养息,安身立命的地方,而作为回报,无非就是许某这颗项上人头罢了,是也不是?”

    九娘闻言,眼神古怪而复杂的看着许一凡,半天没有说话,最后只是点了点头。

    “那你觉得,我们应不应该答应他呢,会不会答应他呢?”石昊开口道。

    许一凡摇摇头,一脸自信的说道:“不会的,你们不会这么做的。”

    “哦?为何?”石安懋好奇的问道。

    “其中缘由,难道诸位长老心中不清楚吗?”许一凡反问道。

    众人默然,他们自然清楚,不过,还是想听听许一凡怎么说。

    许一凡见状,也没有思索太多,缓缓说道:“信我没有看到,不过,不妨让我来猜猜,我想燕王给你们的东西,想必跟我之前给你们的东西差不多,有可能还要多,比如给你们一两座城池,让你们族人安身立命。”

    石安懋点点头,没有说话,显然许一凡猜对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燕王给你们提供的城池,应该是弓月城还有北宛城对吗?”

    石安懋再次点头。

    “呵呵......”

    许一凡见状,笑着说道:“燕王还是太小气了,弓月城你们已经占领了,算是你们自己抢下来的,根本无需他给予,不过,他既然说把弓月城赠与你们,是承认了弓月城为你们所有,啧啧啧...有意思。”

    说完这句话,许一凡继续说道:“至于北宛城,现如今是在许凯歌手里,而许凯歌是燕王的人,之前你们派人去攻打北宛城,无非是看中了北宛城的富裕,现如今,北宛城在他手里,你们不用打,直接送给你们,看似很占了一个很大便宜的,其实...呵呵...”

    “其实什么?”石璞瑜追问道。

    “北宛城的重要性,诸位应该很清楚,不管是我们西征军,还是西域联军,都是志在必得的,不管北宛城是在燕王军手里,还是在你们手里,我们肯定会派人去攻打,从而占领的,而你们进入北宛城,不但不可能安身立命,还要为此继续流血,继续打仗。”

    “我承认,以西征军目前的兵力,打不过西域联军那是事实,没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但是,想要打败你们,还是轻而易举的,毕竟,你们的人太少了。”

    “对于我

    们西征军也好,还是燕王军也罢,亦或者是西域联军,一次战败,无非是损兵折将,卷土重来就是了,毕竟我们基数庞大,可你们则不同,你们石族就这么点儿人,死一个就少一个,一次战败,你们就可能灭族,同样的情况,我们承受的住战败的代价,你们却承受不住。”

    “为了保住你们的族人,也为了有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你们肯定会死战不退的,因为你们退无可退,看似是占了一个大便宜,其实你们彻底的陷入了泥潭,沦为了多方博弈的棋子,想必这是你们不愿意看到的吧,不然,你们也不会在接到信之后,还找我前来议事。”

    说到这儿,许一凡就不在说下去了,目光在所有人脸上扫了一圈,最后,端起桌子上早已经凉透的茶水,抿了一口,皱了皱眉头,凉茶更苦,真不知道石族人怎么就喜欢喝这玩意儿的。

    许一凡猜的没错,信确实是燕王那边派人送来的,而信上的内容和许一凡说的差不多,只不过,对方答应赠与石族的城池不是两座,而是三座,除了许一凡提到的弓月城和北宛城之外,还有一个小城叫祁城。

    祁城位于凉州和庭洲之间,说是一座城池,其实就是一个大型的镇子而已,不过,很适合石族人居住罢了,祁城之所以叫祁城,是因为它紧挨着祁连山。

    祁城的位置很特殊,它被凉州隔断,跟西域、北蛮,甚至是大炎,都不接壤,唯一能接壤的只有凉州和庭洲,而这两洲现在都在燕王手里,说白了,一旦石族答应下来,入驻祁城的石族人,就会沦为燕王的人质。

    除了答应给石族三座城池之外,对方答应给他们提供一切生存所需,土地、房屋、粮草、种子,耕种的农具,这些都无偿的给他们,并且保证永不征税,条件不可谓不丰厚,然而,一切真的如此吗?

    当然不是,就像许一凡说的那样,弓月城是他们石族人自己打下来的,而弓月城这个城池,不管是对西征军而言,还是对西域而言,都是可有可无的地方,因为它太靠近塔撒哈沙漠了,占领了也没有太大的利益可言。

    至于北宛城,那就更不用说了,如果是在平时,小小一个北宛城没人会在意的,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北宛城是必争之地,谁都想占领,谁都不想让对方占领,而不管是谁占领了,都会遭到对方的攻打,唯一能占领北宛城的只有北宛城自己,不然,战争不停止,北宛城就别想安宁下来。

    在信中,对方只提了一个要求,拿许一凡的首级去换,看似很公平,几乎没有什么代价的交换,其背后隐藏着巨大的危机。

    先不说他们能不能杀死许一凡,就算他们真的能杀死许一凡,燕王真的会兑现承诺吗?就算兑现了承诺,他们真的能守住这些东西吗?就算他们能守住这些东西,他们又能守多久呢?

    最重要的问题是,一个让对方愿意拿三座城池,还有那么多东西来交换的人,真的只是一个小将军那么简单吗?

    石族人不是傻子,许一凡刚来弓月城的时候,就提出了他的条件,他们还在思量着,现如今,燕王也给出了类似的条件,一个是藩王,一个只是武将,谁的话可信,似乎不用多想,然而,他们不得不去想。

    在找许一凡来之前,他们已经率先讨论过这件事,就答应与否,分成了两派,一派是觉得燕王提出的条件很好,值得考虑,一方则认为,这件事背后还隐藏着更大的危机,需要小心再小心,毕竟,他们可没有重头再来的机会了,他们走的每一步,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不单单是为了自己,还要为整个石族考虑。

    之所以找许一凡来议事,一方面是想看看许一凡对此到底知不知情,如果他茫然不知的话,而答应燕王也未尝不可,如果知情,也要看看他怎么说,再决定是否动手,另一方面,相对于从未谋面的燕王,他们对许一凡的了解更多的一些,从人心上而言,他们更倾向于许一凡,找许一凡来,无非是想多提几个条件而已,如果许一凡能满足他们的条件,那这件事还是有的聊的。

    只是,许一凡来了之后,他的表现大大的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不管是对西征军的现状,还是对他自己即将面临的危机,这个少年很清楚,也看的很明白,可越是这样,石安懋等人心中越是没底。

    博弈最精彩,也是最有趣的地方在于,谁最先暴露底牌,谁就处于下风了。

    石族人的劣势就在于,他们急需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因为他们没有根基,也经不起太多的波澜,族人就这么多了,诚如许一凡所言,石族人没死一个就少一个,这导致他们不敢轻易跟人博弈,除非是迫不得已。

    许一凡固然有性命之忧,但他既然如此重要,身边的力量肯定不止他们看到的这些,既然他自己很清楚,那肯定有所准备,想要取下他的首级,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想到这儿,众人一时之间犯难起来。

第四百九十三章 谈判进行中

    杀死许一凡固然很困难,但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困难。

    此次,许一凡来弓月城,拢共就七个人,除了那四个一看就是死士存在之外,剩下唯一让他们重视的就是慕容濉了,至于说许一凡和觉有情,并不在他们考虑的范围之内,当然,最让他们重视的,还是隐藏在暗处的护卫力量。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弓月城现在是他们的地盘,想要弄死许一凡一行人,其实还是比较简单的,然而,问题是弄死了许一凡,能否解决石族目前的危机。

    在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石安懋看着许一凡,开口问道:“你代表谁?”

    “嗯?”

    许一凡闻言,顿时愣了一下,随即,他想到了什么,笑着说道:“我代表西征军。”

    “你之前说的条件,你能一言决之?”

    “当然!”

    然而,石安懋闻言却摇摇头,不知道是不相信,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大长老这是何意?”许一凡疑惑的问道。

    石安懋看着许一凡,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我们并不想用你的首级,换取我们的利益,不是因为你多么的特殊,而是因为我们很清楚,今日,我们可以用你的首级换取利益,来日,我们也会被他人用来换取更大的利益,我不想这样,小将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许一凡点点头,石安懋的意思他明白,他能看到的问题,相信在场的几位长老,都能看到,如果这场谈判谈崩了,西征军这边死的只有许一凡几个人而已,可是,石族要死的人肯定会很多。

    不谈杀死许一凡一行人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就算杀死了许一凡,他们石族真的能安稳吗?最重要的是,北宛城外的沙漠军真的能保全吗?

    当利益牵扯到整个种族的时候,当利益牵扯到生死的时候,就不单单是利益的多寡,好处的多少那么简单了,他们需要把目光看的更长远一些。

    石族时隔数千年,重新出世,肯定有他们的苦衷所在,不管这个苦衷是什么,他们最想要的就是保存火种,而不是主动卷入到混战当中去,火中取栗的做法,固然很激进,可以攫取很多好处,可是这种做法往往也很危险,稍有不慎,就会得不偿失。

    石安懋不想让整个石族,因为他们某个决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当中去。

    石安懋继续说道:“如果你只是代表西征军,那么你答应我们的东西,并不一定能兑现,就算你能,你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的,而你能付出这种代价吗?你又愿意付出这种代价吗?”

    “退一万步说,就算你能,你愿意,你又能做到吗?现如今,就有人想要将你除之而后快,就算我们放过你,其他人呢,你躲得了一次,能躲过第二次吗?”

    说到最后,石安懋叹息一声道:“唉......如果你能代表大炎王朝,那我们才能选择你,如若不然......”

    话没有说完,但是,意思却异常明了。

    许一凡听完之后,点了点头,皱起眉头,心中在想着,该怎么继续忽悠这群人,但许一凡心中很清楚,就算他能忽悠的了对方一次,能忽悠第二次吗?对方也不是傻子,说句不好听的,对方吃的盐比许一凡吃的饭还多,跟这群加起来有几百岁的老头子玩心眼,那是纯粹找虐。

    许一凡能代表西征军,这也只是他嘴上这么说而已,真正能代表西征军的,只有殷元魁,不过,许一凡确信,只要他能说服并且拉拢石族,许一凡答应对方的那些条件,殷元魁都会满足的,可是,一切就像石安懋说的那样,许一凡答应对方的那些东西,最终还需要朝廷点头,如果朝廷不点头,那许一凡答应的所有东西,都是废话。

    如果是殷元魁在此,他肯定无需担心什么,可是,在这里的是许一凡,他并不能代表朝廷,做出这个决定。

    就在许一凡感到棘手,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件事的时候,一直充当护卫的慕容濉,突然开口了。

    “他可以代表朝廷。”

    “嗯?”

    唰,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慕容濉身上,包括许一凡。

    “你又是何人?”石安懋挑了挑眉头问道。

    “在下来自宗人府,是他的护卫。”慕容濉语气平淡的说道。

    “嗯?”

    石昊几个人闻言,面面相觑,不明白慕容濉这句话的意思,但是,石安懋却微微眯起眼睛,眼神犀利的看向慕容濉,似乎想确定慕容濉此言到底是真是假。

    慕容濉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从腰间取下他的腰牌,递给了慕容濉,说道:“是与不是,大长老一看便知。”

    石昊等人又再次把目光集中在石安懋手中的那块汉白玉的腰牌上。

    石安懋接过腰牌,仔仔细细的端详了半天,又摩挲了半天,这才缓缓抬起头,看向慕容濉,点点头,说道:“确实是宗人府的腰牌。”

    说完这句话,石安懋

    不在去看慕容濉,而是重新把目光落在许一凡的身上,那双浑浊的眼睛,变得精神奕奕,仿佛是第一次看到许一凡一般,开始重新打量和审视起来。

    石昊几人看到石安懋的异常表现,一个个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一块破牌子能说明什么,还有这个宗人府到底代表了什么。

    在审视了许一凡一番之后,石安懋转过头,看向石昊等人,缓缓地解释道:“宗人府是专门管理皇室宗亲事务的衙门。”

    石安懋解释的很简单,但是,却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宗人府是专门为皇家服务的,也只为皇家服务,而慕容濉作为宗人府的人,却出现在许一凡身边,而且给其充当护卫,这说明什么?

    说明许一凡不单单是一个将军那么简单,他还是皇室成员,而慕容濉说许一凡可以代表朝廷,此话毫不夸张。

    “敢问你在宗人府是何职位?”石嘉赐看着慕容濉问道。

    “职位不高,正五品左司理事官。”

    “原来如此。”

    石嘉赐闻言,顿时心中了然,点点头,不在言语什么。

    宗人府是在很早之前就建立的机构,专门管理皇室宗亲的事务,掌管皇帝九族的宗族名册,按时撰写帝王族谱,记录宗室子女嫡庶、名字、封号、世袭爵位、生死时间、婚嫁、谥号安葬之事。职掌收发文件、管理宗室内部诸事、登记黄册、红册、圈禁罪犯及教育宗室子弟。凡是宗室陈述请求,替他们向皇帝报告,引进贤才能人,记录罪责过失之机构。

    宗人府的官职很多,有宗令,左右宗正,左右宗人,府丞,主事、左右二司理事官、副理事官......慕容濉的左司理事官看似官职不高,品级也不高,可是,他的职责却很大,掌管谱牒,序录子女嫡庶、生卒、婚嫁,官爵、名谥;并核承袭次序,秩俸等差,及养给优恤诸事。

    当然了,这种事情外人很少得知,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毕竟,宗人府说到底管的是皇家的家事而已,外人没有资格,也没有权利掺合。

    在知晓了这件事之后,众人看向许一凡的眼神都变了,之前很多他们想不通的事情,现在都得到了解释。

    比如,许一凡年纪轻轻的,却可以在西征军当中,身当要职,如果没有一定的身世背景,是不可能做到的;比如燕王为何要付出如此代价,也要拿下许一凡的人头,如果他不是皇室成员的话,一个藩王何必要假借他人之手,弄死一个将军呢?

    诸如此类的问题,在一瞬间就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想到这儿,石安懋神色就变得和蔼了许多,把手中的腰牌还给了慕容濉,然后,看着许一凡说道:“我石族现在面临的困局,你已然知晓,而你面对的危机,我们也很清楚,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直接一点可好?”

    许一凡点点头,笑道:“理当如此。”

    其实,许一凡现在也有点懵,倒不是他是皇室成员的身份,而是没想到,慕容濉会在这个时候,拿出这么重的一颗砝码出来,很好的帮助许一凡解决了眼前的问题。

    不过,现在不是许一凡去刨根问底的时候,如何跟石族人达成协议,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既然你知道了我们的困境,那我就直说了。”

    “请。”

    “第一,我们需要一个安居乐业的地方。”

    “可以。”

    许一凡想也没想的就答应下来了,可石安懋却摇摇头,说道;“听我把话说完。”

    “这个地方,我希望在沙洲,而不是之前的西洲,地方可以不大,但也要有一城之地,西沙城就不错。”

    许一凡想了想,对于石安懋这个要求,许一凡略感意外,不过,仔细的回想了一下西北三洲的地图,许一凡瞬间明白石安懋为何要选择沙洲的西沙城了。

    西北三洲,凉州最大最繁华,其次是西洲,然后才是沙洲,但是,西北三洲沙洲是介于西洲和玉门关之间的地方,一般情况下,沙洲是不会遭受战火的,至少,在这数百年里,西域还没能打到沙洲去。

    就算未来真的有一天,西洲和凉州失守了,兵临沙洲,那也无妨,西洲城和凉州城作为抵御西域的最大城池,数百年来都未曾被敌人攻破,其坚固程度可想而知,就算能攻破,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在这个时候,其身后的百姓有足够的时间撤离西北三洲,退守玉门关。

    而石安懋之所以选择沙洲,而不是玉门关内的其他大洲,原因也很简单,石族还是想保留他们种族的传承,不被中原给同化,他们需要的是一块可以安居乐业,休养生息的地方,有朝一日可能还会脱离大炎王朝,也是有可能的,如果过早的进入玉门关内,他们担心,大炎王朝这边也担心。

    想通了这些,许一凡点点头,说道:“可以,就西沙城了。”

    石安懋见许一凡答应了,也不觉得意外,随即提出了第二个要求。

    “第二,西

    沙城给了我们,就是我们的城池了,土地、房屋、种植所得都归我们所有,不用缴纳税收,保证我们的独立性。”

    许一凡闻言,却摇摇头,说道:“这个不可能。”

    “嗯?为何?”

    “首先,西沙城是我们暂时提供给你们的,祖宗留下来的土地,是不能给予他人的,除非你们纳入炎朝的谱牒当中。”

    “其次,良田、房屋,你们只有使用权,没有支配权,至于你所说的种植所得全归你们,可以,不过,你们一样要缴纳税收。”

    “这不可能。”不等许一凡说完,石昊就直接反对道。

    许一凡只是看了一眼石昊,就不在理会他,继续说道:“不过,我可以答应你们,免税五十年,我想五十年的时间,应该足够你们做些事情了,这五十年里,你们在西沙城得到的一切,都是你们的,朝廷不会要你们一两银子,一粒粮食,但是,五十年之后,其他地方如何纳税,你们就得如何纳税,当然了,你们也可以离开西沙城,去往其他的地方生活,我想那个时候,仗早就打完了,天下之大,总有你们可以去的地方,如果到时候,你们想继续留在西沙城,那自然是欢迎之至,如果你们想离开,我们也不阻拦,甚至你们想建立独属于你们的城池,我们也可以不遗余力的大力支持,如何?”

    此话一出,石昊顿时不说话了,他看了看许一凡,又看了看石安懋,张了张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许一凡也没有理会石昊和其他人,而是静静的看着石安懋。

    石安懋紧蹙着眉头,在思索一番之后,还是忍不住讨价还价道:“五十年太短,二百年如何?”

    “呵呵......”

    许一凡闻言,扯了扯嘴角,露出讥讽的表情,说道:“五十年已经不短了,就五十年,多一年都不行,如果你答应,那我们就接着谈,如果不答应,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如此做派,反而让石安懋等人陷入了被动当中。

    其实,五十年免税,真的不短了,想当初,新帝登基,天下大赦的时候,对于某些贫苦的地方,最多也是免税三年到五年而已,像许一凡这样一下子就免税五十年,可谓是前所未见,为所未闻的事情。

    石安懋又沉吟了片刻,盯着许一凡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点点头,说道:“也罢,五十年就五十年,不过,提前说好,这五十年里,西沙城的一切都归我们所有,五十年一过,我们要离开,你们不得阻拦。”

    “当然!”

    对此,许一凡想也没想的答应下来。

    在许一凡答应了这两个条件之后,石安懋提出了第三个条件。

    “我们移居西沙城可以,但是,我们不参与你们的战事和政事,你们也不得干预我们的石族内部的事情。”

    听到石安懋这么说,许一凡第一次皱了皱眉头,看着石安懋,微微眯起眼睛。

    看似石安懋这第三个条件最不重要,其实,它才是最重要的,所谓的不参与战事和政事,其实就是告诉许一凡,他们只是暂时加入大炎王朝,大炎王朝的想要跟西域联军打仗,那是大炎王朝的事情,跟他们石族无关,他们不会参与其中的。

    至于政事,他们石族不会进入大炎王朝的官场,既然不进官场,自然无法参与。

    石安懋真正的目的,还在后面那句话上,大炎王朝不得干预他们石族内部的事情,听起来没毛病,可是,仔细去品,就会发现石安懋这句话是个圈套。

    刚才,石安懋说了,石族人进入西沙城之后,在未来的五十年时间里,西沙城就是石族人的,而石族内部的事情,就是西沙城的事情,大炎王朝不得干预石族内部的事情,说白了就是不能干预西沙城的事情,在说的直白一点儿,西沙城从此以后,成为一个独立的城池,或者说一个小型的王国,至少,在未来五十年里是这样的。

    老狐狸不愧是老狐狸,石安懋在第二个问题上没有占到便宜,就想着在第三件事上占便宜,许一凡看着石安懋,想了很久,最终在慕容濉诧异的目光中,在石昊等人期待的目光中,缓缓点了点头。

    “可以。”

    “你答应了?”石安懋见许一凡点头,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一国两制嘛,有什么不能答应的。”许一凡十分无所谓的说道。

    可是,许一凡越是表现的这么轻松,石安懋反而愈发的狐疑起来,他有些看不明白这个少年了。

    按理说,就许一凡之前表现出来的城府,他这个小伎俩,许一凡不可能看不出来,可是,许一凡明明看出来了,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这是为何?难道里面还有什么他没有看到,或者说他没有想到的问题吗?

    一时之间,石安懋沉默下来了,许一凡却悠悠的端起茶杯,慢慢地品茶,还别说,苦涩无比的棘茶,在放置一段时间之后,喝起来,也没有那么苦了,可能这就是它的魅力所在。

第四百九十四章 谈判顺遂

    谈判是一件费神费力的事情,谈判的双方,既是竞争关系,又是合作关系,想要谈好一件事,不可能是一次两次就可以的,不过,只要大方向确定下来,那后面的就是一些细节问题了。

    许一凡现在正在做的,只是跟石族就大方向的问题进行谈判而已,成效还是不错的,进展的也很迅速。

    石安懋这边前前后后提出了数个条件:领地问题、赋税问题、经济问题、管理问题、军权问题、人口问题、贸易问题,在这些问题上,双方有相同的看法,也有争执的地方,不过,在一番讨价还价之下,最终都敲定了一个初步的方案,总体而言,这次谈判还是很不错的。

    不过,现在谈的这些问题,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如今,有一个关键性的问题摆在双方面前,那就是北宛城外的问题。

    石族既然选择了跟许一凡合作,或者说跟炎朝合作,那自然不可能再跟燕王,或者西域方面合作了,也就说是,从他们选择跟许一凡合作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站在了燕王的对立面,如此一来,其导致的最直接的结果,就在于北宛城外那支沙漠军,随时都可能被许凯歌的大军歼灭。

    就这个问题,双方展开了一次新的谈判。

    石安懋等人的意思很明确,沙漠军撤出战场,回到弓月城。

    这一次,沙漠军去攻打北宛城,损失惨重,毕竟,先后跟康德、许凯歌,还有秦之豹作战,骁勇善战的沙漠军,损失了近三分之一的人,伤亡不可谓不大,如果继续作战下去,那剩下的这五千余人,很可能会全军覆没。

    对此,许一凡也同意他们撤离战场,不过,不是现在撤离,而是在击败许凯歌,拿下北宛城之后,沙漠军再撤离,说的直白一点儿,就是这支沙漠军需要继续作战,才能撤离战场。

    石安懋想的是,既然需要的东西可以通过兵不血刃的方式拿到手,就无需在作战了,他的意思是,让秦之豹和秦赋的一干人马,直接面对许凯歌,而石狼带着沙漠军,撤回弓月城。

    想的是挺美的,可是,许一凡也不傻,现在北宛城外之所以还没有打起来,就是因为有这支沙漠军在,一旦他们撤离战场,那秦之豹和秦赋的数千人,会瞬间被许凯歌给吞并的,如此一来,那许一凡现在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石安懋他们不想打仗,可是,许一凡却需要依靠他们去打仗,双方就此展开了激烈的争执,不过,在一番争执之后,最终石安懋还是妥协了,他同意沙漠军继续留在战场上作战,但是,只能起协助作用,真正的战斗还需要许一凡的人自己去打。

    对此,许一凡没有任何异议,满口答应下来,于是,这件事就这么敲定了,双方的谈判到此就告一段落了。

    在谈判结束之后,许一凡就离开了房屋,他准备离开弓月城,直接赶往北宛城,亲自去指挥这场战役。

    在走出房屋之后,慕容濉看着许一凡,忍不住问道:“公子,石族人可信吗?”

    许一凡摇摇头。

    慕容濉见状,皱了皱眉头,说道:“既然他们不可信,为何公子还要这样做?”

    许一凡转过头,看了一眼慕容濉,笑着说道:“他们可信不可信,其实并不重要,我们只要知道他们想要什么,给他们什么就可以了,如此一来,他们明知道会付出代价,还会去做的,而这就足够了。”

    慕容濉深深地看了一眼许一凡,然后又问道:“你真的打算把西沙城给他们?”

    “为什么不呢?”许一凡反问道。

    “西沙城是沙洲仅次于沙洲城的第二大城池,就这样给了他们,恐怕不太好吧,朝廷那边不好交代啊。”慕容濉担忧的说道。

    “呵呵......”

    许一凡却笑着说道:“成大事者需不拘小节,你看到的我把偌大一个西沙城送给了石族,可是,我看到的是,在未来的几十年里,沙洲会多出一支人数不下十万的铁骑,用一座城换一支能征善战的军队,你说是赚了还是赔了?”

    慕容濉闻言,想了想,点点头,又摇摇头,他明白许一凡的意思,石族的强大是有目共睹的,虽然现在的石族并不大,全族人数加起来也不到四万人,可是,如果给他们时间,给他们休养生息的机会,那石族的人口会以极快的速度膨胀起来的。

    昨晚,许一凡曾经跟慕容濉说过这样一句话:“石族不过万,过万不可敌。”

    当时,慕容濉还觉得许一凡有些夸大其词,但是,在收到从北宛城外传来的消息之后,慕容濉有些相信了,最重要的是,他在弓月城待得这段时间,可是看到了石族人是如何训练自己孩子的,那手段堪称残忍,也只有这样的种族,才能在塔撒哈沙漠生存下来,也只有这样的军队,在能在没有什么军备武器的情况下,杀得康德落荒而逃。

    八千沙漠军就已经

    如此厉害了,假以时日,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其人口快速膨胀之后,那其军队的强大可是异常惊人的。

    想到这儿,慕容濉就一脸担忧的说道:“公子只看到了石族军队的强大,可公子可曾想过,如果任由石族如此发展下去,对我大炎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啊,沙洲可是紧邻着玉门关,万一......”

    只是,不等慕容濉说完,许一凡就摇摇头,说道:“没有万一。”

    “嗯?公子此言何意?”

    “因为我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的,而且他们也没有这个机会。”

    “什么意思?”

    慕容濉彻底被许一凡给说糊涂了。

    许一凡不在看向慕容濉,目光随意的落在城内的石族人身上,淡淡的说道:“乱世已起,天下纷争,群雄并起,身处于乱世之中,谁都不可能独善其身的,俗世王朝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在各大修行体系先后出世的情况下呢,石族只是乱世当中的一份子而已,如果他们没有走出塔撒哈沙漠,那这个乱世就跟他们没有关系,可他们既然走出来了,还想着置身事外,怎么可能。”

    听到许一凡这么说,慕容濉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确实,乱世来了,不单单他们这些朝中人感觉到了,天下的百姓也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大炎王朝现在狼烟四起,各地都在打仗,到处都在死人,可能除了以长安为中心的城池,还没有感受到战火的硝烟之外,很多地方都在流血,在大势面前,没有人能置身事外,也没有哪个势力可以置身事外。

    石安懋等人想的很好,他们要的也不多,只是想要一个繁衍生息的地方而已,不想参与天下的纷争当中去,可是,这是他们想不参与就能不参与的吗?

    当然不是,不管未来大炎王朝和西域的战局走势如何,这场战争不可能在顿时间内结束的,眼下的西北战局,只是一个开胃菜而已,更大的战役还在后面呢,到时候,大炎王朝自己都自顾不暇,哪有时间去管一个石族的死活。

    还有一点儿,许一凡没有说出来的是,石族固然很强大,尤其是在塔撒哈沙漠当中,他们可能是唯一的王者,可是,在离开了塔撒哈沙漠之后,他们这种强大,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衰弱的,这是很自然,很正常,也很无奈的事情。

    石族人的强大,来源于塔撒哈沙漠特有的环境,当他们离开这个环境之后,虽然日子过的依旧清贫,可是,在大炎文化,还有西域文化,等等各种外在文化的冲击、洗礼、熏陶、影响之下,他们还能保留几分石族的纯粹性?

    许一凡给他们免税五十年,看似是一个很长久的时间,可是,在如今这个乱世之下,大炎王朝还能否坚挺五十年,都很难说,更何况,眼下的战局,参与的只是普通士卒,那些修行体系的人还没有真正出手,一旦他们出手,那战局就会更加的错综复杂。

    乱世之中,人命贱如草,别说不到四万人的石族人了,就是偌大的中原人,在超大型的战役面前,说亡族灭种就亡族灭种了,他们想置身之外,想的挺好,等他们进入西沙城之后,他们很快就会意识到这一点儿的。

    可能,他们已经意识到了,只是,他们还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儿而已,还保存着最后一丝幻想。

    慕容濉担心许一凡这么做是养虎为患,事实却并非如此,一个种族想要繁衍生息,快速的扩张人口,是需要一个很好的环境的,在乱世当中,饭都可能吃不饱,哪有时间生孩子,正所谓饱暖思淫-欲,只有吃饱穿暖了才有时间去想这些,没有一个良好的环境,石族别说继续扩大了,他们能够保留火种都已经很不容易了。

    当然了,就算石族能够在未来的乱世当中,始终屹立不倒,甚至还扩张了人口,可是,那又能如何,许一凡也有相对应的安排。

    沙洲的地理位置固然很好,进可攻,退可守,可是,想要制衡石族,也不是没有办法的,石安懋看似为石族挑选了一个好地方,可深层次的去想,就会发现,西沙城完全处于被大炎王朝包围的局面下。

    西方有西洲城,北方有凉州,南方是一望无际的大山,东方则是易守难攻的玉门关,在其身侧,还有一个沙洲城,西北三洲是大炎王朝的门户所在,常年都是重兵把守的存在的,石族想要在炎军的眼皮子底下搞事情,哪有那么容易?

    在刚才的谈判当中,许一凡虽然答应石族可以拥有自己的军队,却没有说军队的数量,这些都是以后要谈的细节,军队可以有,但是,人数肯定会被限制在一个极度苛刻的数字上。

    除了在军事上掣肘石族之外,在经济上、贸易上也会制衡对方的,石族现在是处于一穷二白的尴尬境地,他们想要站稳脚跟,就必须依靠炎朝,可如此以来,就是把自己的把柄亲手交到对方的手里。

    在初期的时候,大炎王朝肯定会不遗余力的帮助对

    方,而石族也会因此而产生依赖的,就算石安懋他们这些长老意识到其中问题的严重性,可是,他们却没有能力阻止,也无法阻止,看似对石族是好事儿,可是,一旦双方的关系出现变化,出现破裂,炎朝不用动用军事力量,直接在经济和贸易上进行切断,就够石族喝一壶的了。

    西北三洲的很多东西,都需要从关内送过来,一旦切断了这条线,最难受的肯定是石族人,有时候,杀人不见得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杀人不见血才是杀人的最高境界。

    除了这些看得见的常规手段,还有一些看不到,影响却很大的手段,比如文化影响,信仰的改变。

    石族人数不多,入住西沙城之后,打交道最多的肯定是炎人,他们既然选择走出塔撒哈,就不会在闭门造车,肯定会像海绵一样,疯狂的汲取外界的养分,越是年轻人越是接受的多,接受的越多改变的就越多,这种影响,一代人两代人可能凸显不出什么,可是,时间长了,其中的影响就凸显出来了。

    种族的同化,是一种很危险的事情,也是一种很恶心人的事情,但是,不得不承认,这种手段真的很高明。

    当然了,除了这些能想到的影响之外,还有很多暂时想不到的东西,在今后的日子里,会一一展现出来的。

    想通了这些,慕容濉不得不用钦佩的眼神看着许一凡,由衷的赞叹道:“公子大才。”

    “呵呵......”

    对于慕容濉的赞叹,许一凡却不置可否,他并没有因此而高兴起来,心情反而愈发的凝重起来,纵然石族人在入驻西沙城之后的情况可以预见,可是,石族毕竟是个威胁,而且还是一个不小的威胁。

    眼前,许一凡能说服石族人,是因为他能轻易的满足对方的需求,可是,人心都是贪婪的,越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人,越是贪婪,当他们开始安定下来之后,一种叫野心的东西,会慢慢的从他们心底滋生出来的。

    当他们进入西沙城之后,就会觉得沙城更好一些,当他们适应了西北的环境之后,又会觉得关内的生活更好一些,好东西谁不想要,野心这种东西,就像瘟疫一般,一旦滋生,很难扼杀掉。

    不过,这也不是眼前事儿,因为石族人想要滋生出野心,还需要很长时间。

    “公子,我有一事不明。”慕容濉突然又说道。

    “何事儿?”

    “石安懋为何要把情儿姑娘留在弓月城?”

    许一凡闻言,沉默了起来。

    在刚才那轮谈判当中,在谈判的最后,石安懋临时加了一个条件,沙漠军可以帮助许一凡作战,许一凡也可以亲自去指挥这场战役,但是,觉有情必须留在弓月城。

    对于这个条件,许一凡并没有过多的思索,就直接答应下来了,慕容濉想不通其中的关键所在。

    按理说,虽然双方现在达成了合作关系,是盟友关系,可这只是口头上承诺,还没有正式的文字作为凭证,尽管两者的区别不大,可有文字凭证总比没有强吧,石族对许一凡他们还保持着警惕和怀疑的态度,要留人当人质,最好的选择就是许一凡了。

    毕竟,许一凡的身份摆在哪里,而觉有情却不一样,觉有情只是一个从西域来的弱女子,说好听点儿,她是许一凡的朋友,是许一凡的救命恩人,可是,说难听点儿,她就是一个俘虏而已,一个可以随时舍弃的棋子罢了,让她留下来当人质,好像意义不大。

    慕容濉想不通,许一凡却明白为什么。

    可能所有人,包括慕容濉在内,他们看待觉有情,就像修行者看待普通人一般,只是觉得其有趣,他们之所以会高看觉有情一眼,仅仅是因为她救过许一凡的命而已,然而,许一凡却知道,觉有情的身份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在来弓月城的路上,觉有情曾经无意间说过,她爷爷曾经去过塔撒哈沙漠,而且成功的回来了,至于她父母和哥哥,当年离开家,并不是去朝圣了,而是去往了塔撒哈沙漠。

    在那个时候,许一凡就确定了两件事,其一,塔撒哈沙漠当中有人居住,其二,觉有情一家人肯定跟塔撒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许一凡怀疑,觉有情一家人可能不是西域人,而是从塔撒哈走出来的石族人。

    从石安懋等人对外界的了解程度来看,石族根本不像是一个与外界隔绝数千年的种族,反而像是那种只隐居了几十年,最多百余年的种族,这本身就说明了一个问题。

    石安懋他们并不是第一批走出塔撒哈沙漠的,可能在过去的无数岁月当中,有不少石族人走出了塔撒哈沙漠,只是不为人知而已,或者他们走出来之后,又因为某些原因,再次回到了塔撒哈沙漠,不然,无法解释石安懋等人对外界的了解程度。

    不过,这仅仅只是许一凡的怀疑和猜测而已。

第四百九十五章 演戏

    当天下午,弓月城发生了一场波及不大,但是人人皆知的动-乱。

    此次,代表燕王前来送信之人,是燕王府的幕僚之一蓟群,这场动-乱就在许一凡离开石安懋房间没多久发生的,而且就发生在蓟群眼前,许一凡一行七人,除了少女觉有情之外,全都葬身在那场动-乱当中,尸骨无存。

    对于这场动-乱的原因,很多人是疑惑不解,不明就里的,但是,结果他们却知道,昨日自称是西征军参将的许一凡一行人,在弓月城待了一个晚上之后,突然被石安懋联合其他几个长老,共同击杀在弓月城当中。

    面对这种结果,石族人虽然感到困惑,却并不多么好奇和意外,至于蓟群,他则是惊疑不定。

    蓟群从燕王府离开的时候,燕王曾经对他说过,此次出行弓月城,成功的可行性不大,而蓟群也觉得可能性不大,至少,在沙漠军没有遭到更大的重创之前,想要让石族人杀死许一凡的可能性不大,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事情发展的并不像他想的那么困难。

    尽管石安懋在见了自己,可是,石安懋紧接着又召见了许一凡,双方交谈了很久,对于双方谈了什么,他不得而知,不过,看到从房间走出来,表情没有什么变化的许一凡和慕容濉,似乎双方谈的不错,这让蓟群心底愈发的没底,可是,就在他觉得这次任务失败的时候,这场动-乱毫无征兆的爆发了,又以极快的速度结束了,等到蓟群赶到现场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石安懋为何突然对许一凡一行人痛下杀手,原因不得而知,但是,结果却已经摆在眼前了,石安懋答应了燕王的要求。

    看着眼前一片狼藉,沦为一片废墟的现场,蓟群紧蹙着眉头,他的目光游离不定,想要从这片废墟当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出来,可是,在看了很久之后,他失败了,现场除了废墟,发生废墟。

    现如今,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萦绕在蓟群的心中,许一凡到底死没死?

    这个问题很重要,非常的重要,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现场没有发现许一凡的尸骸,在这场战斗当中,接连响起了四声保证,而眼前这片废墟,就是被爆炸造成的,在如此惨烈的爆炸当中,没有人能活下来,哪怕是高武和高修都不行。

    蓟群在看了很久之后,最终还是确定了一件事,许一凡死了,原因无他,现场发现了两个变形严重的银灰色的箱子。

    这种箱子蓟群见过,正是死灰营战士人人都会背负的箱子,其第一次出现,是在岩门镇的那场围杀当中,第二次出现,是在康城的守城战役当中。

    蓟群作为燕王的幕僚之一,既然要针对许一凡,自然要对许一凡有充分的了解,而许一凡身边的死灰营自然也在其中,说起死灰营,无论是蓟群,还是燕王府的其他幕僚,亦或者是燕王本人,都只用两个字来形容他们:怪物!

    在没有来到弓月城之前,蓟群也只是听说过死灰营战士,关于死灰营战士的事情,真真假假,各种乱七八糟的传闻都有,有夸大其词,说其有三头六臂的,有说他们不是人,而是鬼神的,还有说他们就是一群从海外来的夜叉的,等等诸如此类的说法不计其数,蓟群对此都嗤之以鼻,根本不信。

    不过,有一个人的话,蓟群相信,那就是许凯歌的话,许凯歌曾经在密信当中,这样评价过许一凡身边死灰营的人:粗布麻衣,灰衣灰帽,脚穿草鞋,身负银灰书箱,木讷寡言,行若枯槁,又如枯寂老僧,比西域苦行僧还像苦行僧,眼神冷漠,摄人心魄,这是一种自内而外,对人对己都漠视的冷漠,对周遭的一切都不在乎,不上心,极其被人忽视的存在,可当他们从人群当中走出来的时候,不管他们多么的普通平凡,都会成为众人的焦点,那种活着的时候对人对己的漠视,临死时的狂热,让人记忆犹新。

    在密信的最后,许凯歌总结道:他们比西域最狂热的信徒还要狂热,他们不是人,他们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对于这个评价,蓟群起初也是不相信的,或者说是不以为然的,作为一个在凉州生活很多年的他而言,西域的苦行僧也好,还是西域的狂热信徒也罢,他都曾亲眼看到过,初看确实很惊艳,可看多了,感觉也就那样,然而,当他来到弓月城之后,亲眼看到了那四名死灰营战士的时候,他终于理解许凯歌为何会那么说了,也明白许凯歌对他们的超高评价了。

    人,都是群居动物,无论在什么样的环境,一个特立独行的人,总是容易被人注意的,也是容易被孤立的,要想融入群体当中,要么改变他人,要么改变自己,除此之外,别无选择,可是,死灰营战士却不同,他们就是他们,不管是在康城,还是在弓月城,他们特别而又平凡,高调且低调,不管他们做

    什么,都不会让人感到突兀,仿佛他们真的任何一件事,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变了形的箱子,就摆在蓟群的面前,不管他信与不信,都知道许一凡应该是死了,四个死灰营的战士也死了,这让蓟群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动-乱虽然波及不大,可是,造成的影响很大,石族这边也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六长老石嘉赐和九娘当场战死,八长老石璞瑜身负重伤,三长老石昊也受伤不轻,哪怕是最后出手的大长老石安懋,也受了内伤,其代价不可不谓不大。

    蓟群看到这里,原本就已经相信许一凡已死的他,就更相信了几分,同时,也对死灰营有了更大的重视,或者说有了更深的忌惮。

    根据他掌握的情报,许一凡身边的死灰营战士并不多,只有寥寥数人而已,但是,这数人造成的杀伤力,不亚于一支千人小队,何谓一人可当千骑,死灰营的人就是。

    蓟群很庆幸,死灰营的人数不多,同时,他也很失望,死灰营的人数不多,前者是作为敌人的心态,而后者则是作为胜利者,在接受战果的时候,对自己战利品损失如此之大,感到惋惜。

    不过,这种情绪稍纵即逝,许一凡已死,死灰营就成为了过去式,纵然他们一人可当千骑,那又如何,失去了许一凡这个主人,他们就是一群散兵游勇而已,不足为惧,只是可惜了这群人,如果燕王府能得到他们,那燕王府的实力会得到极大的增强。

    虽然没有亲眼看到死去的许一凡,但是,在动-乱发生之后,沦为一片废墟的现场,也很快被清理出来,现场找到了很多残肢断臂,最终拼凑到一起,恰好是八具尸体,许一凡、慕容濉、死灰营四人,再加上石族的六长老和九娘,拢共八个人,现如今都在这里了。

    爆炸造成的破坏很严重,再加上在爆炸之后,还引发的大火,这八具尸体都沦为了焦炭,想要辨认清楚,那是不太可能了,不过,这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在现场清理的差不多之后,石安懋拄着拐杖,走到了蓟群身边,一边走一边咳嗽着,显然,在这场战役当中,他受伤不轻。

    “蓟大人,答应你们的事情,我们已经做到了,你看......”石安懋开口道。

    蓟群看了一眼咳嗽不止的石安懋,翘了翘嘴角,语气不咸不淡的说道:“放心,答应你们的条件,我们会尽快兑现的。”

    “那就好,那就好。”

    石安懋无比激动的点点头,可能是太激动了,石安懋又忍不住咳嗽起来,这看的蓟群一阵的皱眉,不过,他更相信许一凡依然身死的事实了。

    “咳咳咳...这边事了,北宛城那边...我们的族人是否可以退回来了?”石安懋又问道。

    蓟群挑了挑眉头,斜瞥了一眼是石安懋,心中冷笑,暗道:想撤回来,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心中虽然如此想,嘴上却说道:“这个不急,许一凡虽然已经授首,可他从康城带的人还在啊,不如这样,你们的人跟我们的人,一起把许一凡一系的残党给剿灭了,只要剿灭了他们,你们就可以直接入驻北宛城了,大长老,你觉得如何?”

    “你...咳咳咳...你怎能如此?之前...咳咳...之前不是说好的,我们只要杀了许一凡,你们就兑现承诺吗?”石安懋一副怒不可遏的表情看着蓟群。

    看着如此激动石安懋,蓟群却丝毫不以为然,反而是点点头,淡淡的说道:“之前是这么说的,但是,大长老你可能有所不知,许一凡可不止是西征军的参将那么简单,他还是皇室成员,你说你们石族杀了皇族成员,那意味着什么,我想你应该很清楚,你也不想事后被西征军清算吧,就算现在我让你们入住北宛城,就你们这点儿人,守得住北宛城吗?”

    石安懋的脸色阴沉的可怕,却始终说不出话来。

    蓟群仿佛没有看到石安懋那难看的脸色一般,继续说道:“斩草除根的道理,大长老应该明白,既然做了,那就要把事情做绝,解决了北宛城外的那些人,这件事就你知我知,再无他人可知,到时候,你们石族入驻北宛城,就再无后顾之忧了,如何?”

    “你...你...咳咳咳...”

    石安懋仿佛被蓟群给气得不轻,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执着蓟群,良久之后,他才喟然一叹道:“也罢,蓟大人所言极是。”

    “哈哈......”

    蓟群见石安懋妥协了,顿时放声大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伸出手拍了拍石安懋的手臂,说道:“大长老果然是明白人,明事理,既如此,那我就先行一步,回去复命了。”

    石安懋脸色依旧很难看,但是,也没有说什么,

    只是默默地点点头,更没有要送送蓟群的意思,而蓟群也不在意,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八具尸体,撇撇嘴,转身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蓟群现在很高兴,相当的高兴,原本他以为是完不成的任务,没想到如此轻易就完成了,虽然结果有些出入,却并不影响大局,至于石安懋的态度,他也能理解,毕竟死了两个长老,其他长老也身负重伤,没有好脸色也很正常,更何况,之前答应石族,只要他们杀死许一凡,就让沙漠军平安的撤离北宛城外,现在也食言了,对方如果没有怨怼之情,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理解归理解,蓟群还是对石安懋的态度很不满意,在离开弓月城的时候,他就在心里想着:【哼!石族也不过如此嘛,等着吧,你真以为你们能拿到三城,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看着大摇大摆离开的蓟群,石安懋的目光变得幽深起来,哪还有半点敢怒不敢言的表情。

    在原地站立了片刻,直到蓟群走出了弓月城,石安懋这才收回目光,转过头,看了一眼地上焦炭一般的尸骸,摇摇头,喃喃道:“厚葬了吧。”

    说完这句话,石安懋就转身朝着自己的住所走去,虽然他依旧拄着拐杖,背影佝偻,可是,哪还有方才那身负内伤,不堪一击的样子,很显然,他这是在演戏。

    事实也确实如此,这场所谓的动-乱,就是他跟许一凡一起演的一场好戏而已,专门做给蓟群看的。

    在谈判结束之后,双方初步达成一致,许一凡得知燕王府的人还在弓月城,就提出要演一场戏给蓟群看,一来可以让燕王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可以很大程度的缓解石族和秦之豹等人的压力;二来许一凡作为一个已死之人,可以从明处转为暗处,更好的行动和做事儿,于是,就有了这场动-乱。

    其实,这场戏演的很粗糙,很拙劣,漏洞百出,毕竟,这是许一凡临时起意提出来的,之前没有剧本可以给他们彩排,能做到这个份儿上已经很不容易了,但是,蓟群却依旧相信了,为何?

    答案很简单,自从许一凡来到西北之后,死灰营就成为了他身上的标志,只要蓟群看到了死灰营战士背负的银灰色箱子,再加上爆炸的话,他不信也得信,毕竟,火药的爆炸和人体的自爆是不同的,造成的杀伤力不同,破坏力也不同,别人是极难伪造的,亲眼看到这一幕的蓟群,他不信也的信。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蓟群太过于自信了,他觉得现在的石族,是一穷二白,除了选择投靠燕王,没有其他的选择,也正是基于这种自信,他才不会觉得石安懋是在欺骗他,而且石族为此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石嘉赐和九娘当然没有死,不过,其他长老受伤倒是真的,毕竟,火药的爆炸,尽管许一凡在之前一再强调过,可是,在实际操作的时候,还是出现了问题,石族的长老们对于火药,始终是不屑一顾的,觉得就一个小箱子而已,能造成多大的威胁,而事实很好的给他们上了一课。

    回到房间之后,石安懋看着灰土土脸的几个长老,也是一阵的无语和无奈,说实话,在行动之初,他对所谓的火药也不怎么重视,可是,在亲眼,甚至是亲身感受到火药的威力之后,石安懋不得不承认,这玩意儿的威力真的很厉害,如果不是许一凡提前做出了提醒,他们这些老家伙能否全身而退,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了。

    一想到爆炸发生时,产生的巨大破坏力,饶是上了年纪,早已经遇事波澜不惊的石安懋,也感到一阵的心悸,这也让石安懋想起之前许一凡说的一句话:“如果我想走,你们是留不住我的,就算你们留得住我,你们付出的代价也是你们无法承受的。”

    起初还觉得许一凡大言不惭,这是外强中干,色厉内荏的言语威胁而言,现如今,他们却不这么认为了。

    要知道,他们可是亲眼看到,许一凡让其中一个死灰营战士,把身上背负的箱子取下来,到里面的黑色火药,倒出来不少,然后分散装在几个容器里面,可即便这样,其造成的杀伤力,还是如此巨大,那如果是按照之前的配置,其造成的杀伤力该有多大呢?

    想到这儿,石安懋突然觉得,他真的老了,越来越看不懂现在的世界了,尤其是在许一凡拿出火药这种东西之后,他更看不懂了。

    石安懋突然产生了一个很怪异的想法,幸好此人是盟友,幸好他选择站在了对方那边,不然,石族能否继续延续下去,真的未曾可知。

    跟石安懋有类似想法的,还有石昊在内的一众长老,他们内心的震惊,丝毫不比石安懋弱,甚至还要强烈一些,在感叹火药威力巨大的同时,他们也产生了跟蓟群一样的想法,幸亏死灰营的人不多,不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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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是天才少年许一凡死于极夜之时,却意外的来到了一个新的世界,他起初只为苟活,然,树欲静而风不止,在历史的洪流下又岂能独善其身?修行、探案、抄书背诗、撩妹养鱼、领兵打仗......唱彻良人泪未干,功名馀事且加餐大炎不良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炎不良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炎不良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