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 战损比、许一凡的安排
战争的残酷,很难用言语形容,尤其是在冷兵器时代,其残酷程度,更是超乎人们的想象。
攻城战役,从中午开始,一直持续到黄昏十分,申屠侯在付出了近万人的伤亡之后,还是选择了鸣金收兵。
西域联军撤退之后,众人都不由的松了一口气,而现场留下的除了满地的狼藉,也只有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体而已。
第一天攻城,西征军这边的伤亡不算大,除了最开始被弓箭手、投石车,还有三百苦行僧击杀的一千多人之外,受伤的有三千余人,战损不算太严重。
反观西域联军那边,弓箭手也好,盾牌兵也罢,还是蚁军也好,损失都很大,尤其是蚁军,他们的伤亡人数是最大的,占据了三分之二还多。
看似西征军这边占据了上风,其实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自知。
第一,箭矢的使用情况,大大的超出了众将领的预计,从午时到申时末,短短的三个时辰内,箭矢的使用高达数万支,而弓箭的损耗,也是很大的。
西北天干物燥,弓弦时刻都是紧绷着的,短时间使用没有太大的问题,但是,长时间的连续使用,很多弓弦都出现开裂,或者断裂的情况。
除了箭矢和弓箭的损耗之外,损耗最大的还是弓箭手,这些弓箭手借助墙体的掩护,伤亡不大,但是,长时间的持续射箭,对他们的手指和胳膊的损伤极大。
在西域联军鸣金收兵之后,有不少弓箭手直接瘫倒在地,紧握弓箭的手,根本无法松开,而拉扯弓弦的手指,更是皮开肉绽,而拉弓射箭的胳膊,一个个都肿胀起来,而这才是真正的损失。
弓箭手对于一个军队的重要性,不用过多的强调,而每一个弓箭手的挑选、培养、训练,都是花费了无数心血的,他们这种身体上的损伤,一时半会儿肯定好不了,就算接下来可以继续作战,可其造成的杀伤力肯定会大大的降低。
第二,康城外的壕沟,虽然始终没有被西域联军突破,但是,壕沟的深度,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迅速的填上了,至于壕沟内的武器,也损失的差不多了,可以说,壕沟最多能再挡住西域联军两到三天的进攻,甚至这个时间可能会更短。
第三,投石车对城墙,还有城内建筑的破坏不小,城墙虽然依旧坚固,可是,城内的不少建筑,越是靠近城墙的建筑,被破坏的越大。
另外,西征军这边的投石车也被破坏了不少,一方面是被敌方的投石砸毁的,一方面是长时间,持续不断的使用,投石车自身承受不了,出现了一系列的问题,而这些投石车的损耗,虽然可以修复,可是,是需要时间的。
除此之外,自然又是‘弹药’不太充裕了,所谓的弹药,自然就是那磨盘大小的石头了,虽然石头还有很多,可是,看西域联军这架势,这次攻城战役,肯定不像之前那样,雷声大雨点小了,如果持续作战的话,就目前的石头储存量而言,还是太少了。
对于那些不在一线作战的官员来说,他们看到的永远是赋予纸上的文字报告而已,而对于一线的将领而言,这些看似不重要的损耗,才是最大的损耗。
西征军虽然占据了上风,可是,就今日这三个时辰的进攻来看,这个优势估计持续不了多久。
一来,负责攻城作战指挥的是申屠侯,他本是大炎人,对炎军的作战方式非常的了解,想要挡住他的进攻,难度很大。
二来,西域联军在战术上,相对于之前,可谓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今天的攻城战来看,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的,不管是盾牌兵的前行,还是蚁军的冲锋,亦或者三百苦行僧的运用,都不是临时起意。
三来,申屠侯今日动用的攻城器械不算多,除了出动了由重甲兵改编的盾牌兵,还有常规作战的轻梯之外,也只有投石车而已,之前出现的吕公车、云梯,还有床弩等等,今天都没有拿出来。
反观西征军这边,动用的器械可不少,投石车、床弩、重弩等等,底牌暴露的越多,就意味着西征军的实力被逐渐削弱。
西域联军鸣金收兵之后,许一凡一直在城头山待到日落西山,才缓缓的离开了城墙。
在回去的路上,许一凡一言不发,始终紧蹙着眉头。
“公子,可有心事儿?”宁致远看着许一凡的侧脸问道。
许一凡点点头,问道:“今日的战事,你看出什么没有?”
“西域联军作战勇猛,丝毫不属于我大炎儿郎,申屠侯领兵能力很强,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猛将。”宁致远想了想说道。
闻听此言,许一凡却摇摇头。
宁致远见状,好奇的问道:“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对?”
“唉......”
许一凡叹了口气,说道:“你说的这些,都是表面现象而已,我问的是其他的东西,你有没有看出什么来。”
宁致远也皱起了眉头,看着许一凡,一时之间真不知道许一凡说的其他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见宁致远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许一凡只好解释道:“你难道没发现嘛,今日负责攻城的,除了那
三百苦行僧之外,全都是蚁军。”
“是啊,攻城战,率先冲锋攻城的,不都是蚁军吗?这有什么不对吗?”
许一凡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攻城,蚁军先行,这是规律,可是,你难道没有注意到,西域联军的蚁军太多了吗?”
“嗯?”
“今日观战,我发现,申屠侯麾下的蚁军,足足有三万之多,比上一次多了一倍不止,单单今日一战,蚁军就战死了近万人,这才只是第一天啊。”
“第一天就能承受如此之大的伤亡,这说明什么?”许一凡看着宁致远问道。
“这说明,申屠侯能够承受的代价,远远不止这些,他麾下的蚁军,也远远不止我们看到的这些。”宁致远直接说道。
许一凡点点头,说道:“没错。”
“战争之道,虽然胜负的关键很多,但是,有一样东西很重要,那就是战损比率的问题,换句话说,就是统兵之人能够承受麾下的士卒能伤亡多少。”
听到许一凡这么说,宁致远点点头。
宁致远虽然没有领兵打过仗,但是,读过的兵书不少,自然明白许一凡话里的意思。
打仗是要死人的,这是三岁小孩都知道的道理,可是,一场仗开打之前,统兵的将领,都会对这场仗的战损比率有一个初步的预算。
没有人希望多死人,越是懂得打仗,越是会打仗的人,他们越是珍惜自己手底下的士卒,而在每一个将领心里,都有一个界线,如果一场仗开打之后,战损超过了这个界线,往往他们都会选择撤兵,或者是暂时的退兵,进行整顿,考虑是继续打,还是不打。
冷兵器时代的战争,无非两种,一种是摆开架势的野战,一种就是攻守之战。
野战的胜负,往往取决于兵力的多寡,武器装备的锋利,还有将士们作战的气势如何,当然了,还有统兵之人对战术的运用,这些东西综合下来,做到极致之后,那胜负如何,就看老天爷的了。
野战往往都是两军对垒的时候,最后的决战,对于战损比率,往往界线都很低,当一支军队伤亡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如果不及时调整,溃败是迟早的事情,而野战双方的将领,对于战损比率的界线,其实都是差不多的。
攻守之战,优势和劣势其实是很明显的,防守一方占据了很大的优势,而进攻的一方,则是处于劣势。
自古以来,没有哪个将领愿意打攻城战,想要打赢一场攻城战,他们付出的代价,往往是防守方的一倍,甚至数倍,而这个代价,往往都是靠人命去填补的。
攻守之战,负责进攻一方的将领,他们对战损比率的界线,往往很高,因为他们很清楚,想要攻下一座城池,不付出大代价是不可能的,反观防守方,他们的界线就要低很多,尤其是在他们有退路的时候,那么这个界线就更低了。
当然了,这种界线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比如防守一方没有任何退路的,他们对战损比率的界线,就会很高,这个界线甚至会超过进攻方。
在历史上,很多著名的守城战,他们能做到据城死守几个月,甚至几年,却始终没有被打败,被打垮,就是因为他们无路可退,而对战损比率的界线很高很高,而这个高度,可能会达到全军战死,都在所不惜。
往往这个时候,进攻方就很难受了,继续攻城,肯定会付出代价的,而且这个代价会呈现几何倍的上升,可是,如果不攻城了,那之前付出的那么大的代价,就是徒劳无功的行为,可惜了。
最最重要的是,当战损比率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进攻方的军心和士气,就会衰弱,当然了,守城一方的军心和士气也会衰弱,而这个时候,就看谁最先垮掉了。
总而言之,战损比率在打仗的时候,是很重要的一样东西。
西征军这边的界线是什么样子的,许一凡不是很清楚,应该很高,但是,有多高,许一凡暂时不知道,而西域联军的界线,同样很高,就今天的战况来看,这个界线确实很高,肯定要超过西征军的预计,而这个时候,就看谁最先承受不住了。
西征军有一个优势,也是一个劣势,那就是西征军是有退路的,康城虽然已经划入了大炎王朝的版图,可是,这毕竟是抢过来的,虽然不想丢,可是,就算丢了,对于大炎王朝来说,损失也不算大,而这个时候,当战损达到一定程度之后,撤退肯定会成为主流的。
至于西域联军能不能做到,并且突破这个界线,那就看西域联军那边的主帅是怎么想的了,看看他心中的界线,到底是高是低了。
许一凡之所以会忧心忡忡,主要是因为,许一凡明显的感觉到,西域联军主帅心中的界线很高。
第一天的攻城战,申屠侯就可以付出近万人的伤亡,这可不一般啊。
要知道,这近万人的伤亡,取得的战果其实并不大,他们至今还没有跨过壕沟,尽管,想要跨过壕沟是要付出沉重代价的,而且不是一两天就能做到的,但是,申屠侯还是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
是愚蠢,还是自负?
许一凡觉得都不是,
一个叛将,在投降之后,不但没有受到冷遇,反而备受重用,更是让其担任攻城的统领,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至少,西域联军的主帅是一个任人唯贤的优秀将领。
其次,申屠侯这个人,能够做到镇西军的副将,本身的能力就很出众,如果他是一个愚蠢,或者极度自负的人,也不可能受到大炎王朝和西域,两边的重用了。
如此一来,这就说明,西域联军主帅心中战损比率的界线很高。
今日攻城之战,西域联军的损失确实不小,但是,他们损失的是蚁军,正规作战部队并没有动用,这对于西征军来说,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许一凡判断,接下来的几天,申屠侯还是会以今天这种方式攻城,直到蚁军伤亡到了一定的程度,他才会派出正规部队作战,而这个所谓的一定程度,许一凡觉得,应该是根据西征军这边各种军需的消耗程度而定的。
战事再起,之前许一凡提议的看戏,自然是看不成了。
离开城头之后,许一凡既没有去元帅府,参与议事,也没有去其他地方,而是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虽然许一凡在康城的这一个月,做了不少事情,他已经被西征军认可并且接纳了,但是,在这种兵权大事上,他们还是会下意识的忽略许一凡的,而许一凡也没有打算参与其中的意思。
至于临时医院,许一凡觉得他也没有去必要,临时医院已经搭建完成了,各种设施都建造的差不多了,那些军医们也知道该怎么行而有效的处置伤兵的问题,许一凡去与不去,意义不大,如果他想收拢人心的话,自然是应该去的,毕竟,礼贤下士是每个上位者都应该,而且是必须去做的事情,但是,许一凡并不打算这么做。
还有一点就是,现在临时医院已经被廉嘉庆这些太医院的人接手了,人家想要捞点功劳,那就让人家捞一点儿呗,许一凡如何去阻拦的话,那就是挡了别人的路,会引发矛盾的,现在的康城,需要的是团结,而不是分裂,许一凡也不想因为自己,因为这些小事儿,影响大局。
回到府邸之后,简单的吃过晚饭,然后,许一凡就把宁致远叫到了书房内。
“宁师兄,现在康城的局势不明,我拜托你去做一件事。”许一凡神情严肃的说道。
“何事?”宁致远也十分干脆,直接问道。
“你拿着这封信,回到西洲城,交给姜三甲,他知道做什么,你到时候听从他的安排就可以了。”
“那公子你呢?”
“我留在康城。”
“万万不可,我走了,你的安危无法得到保障。”宁致远直接反对道。
“呵呵......”
许一凡笑了笑,摇摇头,说道:“宁师兄不用担心我的安危,有他们四个人在我身边,足够了,再说了,我是西征军的参将,有的是人保护我,宁师兄大可放心。”
“可是......”
“就这么定了,你即刻离开康城,赶往西洲城,顺便把这封信,还有这样东西交给谷歌,他看到之后,就知道怎么做了。”
打断了宁致远的话之后,许一凡又拿出一封信交给宁致远,随着信一起拿出来的,还有一块腰牌,正是不良人提司的腰牌。
“另外,你去了康城之后,需要去管理一支三万人的军队......”
“哪来的军队?”不等许一凡说完,宁致远顿时惊呼出声道。
“这是我在离开岩门镇的时候,让沙起他们就地征兵,组建的一支军队,你回到西洲城之后,去管理这支军队。”
“可是,我不会统兵......”
“不需要你统领他们,这支军队有专门的人负责管理,你主要的职责,就是给我握住这支军队,除了我的命令之外,谁的命令都无法调动这支军队,哪怕是圣旨都不可以。”
“啊?”
宁致远闻言,顿时大吃一惊,一脸震惊的看着许一凡。
“这...这恐怕不妥吧?”宁致远试探性的问道。
许一凡却无比坚决的说道:“没有什么不妥的,你在掌握了这支军队之后,去往这个地方,给我盯住他,若他有异动,第一时间告知于我。”
宁致远看着许一凡手指在地图上的那个位置,眼睛顿时眯了起来。
看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看着许一凡,沉声问道:“公子真的要这么做吗?万一......”
不等宁致远说完,许一凡再次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没有万一,如果没有异动,那自然最好,如果出现了异动,那你就是关键,想必,你也不想看到西征军这三十万儿郎,客死异乡吧?”
宁致远不说话,沉吟了良久之后,他点点头,声音沙哑的说道:“我知道了。”
见宁致远答应之后,许一凡又跟宁致远商谈了半个时辰,然后,宁致远就连夜离开了康城,直奔西洲城而去,没人知道许一凡为何要做这些,哪怕是负责做这件事的宁致远,也没有完全明白,然而,这重要吗?
不重要!
第四百二十二章 清真教
福州。
福州位于大炎王朝版图的东南方,地处偏远,经济十分的落后,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对于很多事情都是后知后觉的。
比如很多很多年以前,在前朝大秦王朝被大炎王朝推翻的时候,京城长安被炎军占领之后,福州的百姓才知道,原来已经改朝换代了。
在福州,人口不算多,主要的经济来源也不算多,除了靠海吃海之外,最大的经济来源不是农耕,而是盐,福州是产盐大洲,在这里盐贩子众多,十户人家里面,有七八户都在从事着贩盐的工作,这也导致福州的盐很廉价,同时,他们也很富有。
福州盐贩子众多,海盗、土匪也众多,当然,最多的还是倭寇。
福州的土匪和海盗,其实,大多数都是本地人士,他们大多数都是在灾荒年代,由流民和灾民组成的,在灾荒年代,别说吃饱穿暖了,就是能不能生存下去,都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于是,有人占山为王,建立山寨,成为了土匪;也有人依靠着船只,在海上称王称霸,游荡在众多岛屿当中;还有人从事着老本行,把福州的盐贩卖到其他州郡当中,从而谋取利益。
至于说倭寇,他们不是本地人,而是来自海外,据说在一望无际的大海的彼端,还有一个王朝,石邑国,而倭寇就是石邑国的人,他们被福州人称之为石人,或者邑人,但是,更多的人还是习惯称呼他们为倭寇。
至于说石邑国存不存在,其国都在哪,有多少人,没有人知道,哪怕是经常跟倭寇打交道的福州人,也说不清楚,倭寇从很早之前就存在了。
如果说土匪或者海盗,是一群丧尽天良,为非作歹的坏人的话,那么倭寇就是比他们还坏的坏人,每当到了丰收的季节,福州百姓最担心的,不是海盗,也不是洲内的土匪,而是倭寇,烧杀抢掠,那是基本操作,这群人最喜欢做的事情,那就是杀人,尤其喜欢虐杀,也正因为如此,这群人被称之为倭寇。
倭寇,身高普遍不高,也就在一米六左右,穿着也很显眼,身穿道袍,腰间佩刀,往往都是双刀,只是,相较于传统的道袍,这些人穿的道袍,更加的宽松,袖口很宽大,裤子也很肥大,颜色大多以藏青色为主,其次是黄色,还有一些人会穿白色或者红色的衣服。
福州距离长安实在是太过于遥远了,又距离南夷不远,所以在以福州为中心的,泉州、汀州,都是比较混乱的,这这几洲内,正常耕种的百姓其实不多,而最多往往是土匪,海盗,还有倭寇。
这里的土匪喜爱打劫,而他们劫掠的不是本地人的货物,而是一切外来者的货物,不管是民间的,还是官方的,只要从他们的地盘经过,唯一的下场和结果就是被洗劫一空。
福州是产盐大洲,除了福州之外,像泉州也是如此,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无比重视这个地方,然而,想要把这些地方完全掌控在自己手里,那是痴人说梦。
远的不说,就说大炎王朝统治期间,在建国初期,朝廷就派了多名官员,抵达福州一带任职,只是,起初去的几任官员,大多数都是人还没到地方,就不知所踪了,不管是随行的财物也好,还是朝廷颁发的凭证也罢,都随着官员一起失踪了。
陆陆续续多次以后,没有哪个官员愿意前往福州一带任职,他们宁肯去其他地方,做个不入流的小官小吏,也不远去福州一带,担任正七品以上的官员,因为他们只要去了,唯一的下场就是失踪,而所谓的失踪,那只是官方的说法,实际上,失踪就等于死亡。
文的不行,那就来武的。
在多名赴任的官员失踪之后,皇帝生气了,于是,就派遣军队过去剿匪。
最初前往福州一带剿匪的是镇海军,在那个炎朝刚刚建国,而前朝余孽尤在的情况下,其实,全国上下都不太安宁,而镇海军过去剿匪,就遭到了强烈的反击,跟镇海军作战的,居然是当地的土匪,还有百姓。
说出来可能很多人不相信,在大炎王朝建国初期,福州一带的土匪之多,超乎想象,大大小小的土匪山寨,加起来有上百个,而其中最大的有十八大山寨,这些山寨的人数,最少都在一千人以上,最大的山寨,人数多达万人。
单个的山寨看起来没什么了不起的,可是,当这些山寨联合起来的时候,其实力之庞大,是超乎人们想象的。
在剿匪初期,福州的土匪联合起来,所有人加起来差不多有近二十万人,虽然,他们的战斗力无法跟正规军媲美,都是一些三教九流的人混合在一起,可是,他们都是本地土生土长的人,对当地的环境、地形无比的熟悉,把信心满满前来剿匪的镇海军,打的灰头土脸。
为了剿匪,镇海军前前后后跟这些土匪打了小三年,期间耗费的银钱,还有人力、物力
更是不尽其数,这场战役,丝毫不亚于当年炎军攻打长安附近几个洲的战役了。
国家初定,休养生息才是王道,持续的战争,不但朝廷的赋税难以支撑,镇海军的很多将士,也出现了厌战的情绪,除了最开始的两年之外,之后的一年多时间内,这些将士们都开始摸鱼,完全是出工不出力,于是,武力解决福州一带的方案,彻底宣告失败了。
说起来,也很有意思,在大炎王朝建国之后,福州一带的人承认了大炎王朝的统治地位,但是,他们却不想外人干涉他们,尤其是朝廷的人干涉,因为他们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则。
怎么说呢,他们每年也照章纳税,只是,纳税是按照最低标准,如果你嫌少,那可能一分都没有,如果你想要多拿,也不是不行,带人来打就是了。
文的不行,武的也不行,再加上炎朝正处于修生养息,安稳发展的阶段,以福州为中心的几个洲,就成为了法外之地。
就这样,过了差不多五十多年,大炎王朝的国本彻底安定下来,国内所有的反对势力,基本上都被肃清,而福州这个地方,又是产盐大洲,明晃晃的是一块大肥肉,盐对于一个王朝的重要性,无需多说,没有哪个皇帝愿意放着这么大的一块肥肉不去吃的道理。
其实,惦记福州的人,不止是大炎王朝,还有后秦,也就是南夷人也很惦记,而福州一带的人,在这段时间内,生存其实是很艰难的,他们不但要跟炎军打,也要跟南夷人打仗,还要跟倭寇打仗。
相对于不熟悉福州一带的地形的炎军和南夷人,对他们威胁最大的,还是倭寇。
福州人在跟镇海军打了小三年之后,又跟南夷人打了小三年,不管是炎军,还是南夷人,都没有讨到好处,反而让倭寇趁机占了大便宜。
在炎军和南夷人都暂停战争之后,福州人就专心跟倭寇打了起来,不说天天打,月月打,但是,年年打是肯定的。
大炎王朝当时一直想把福州几个大洲收入囊中,却始终无从下手,在派出大量不良人,探知到福州面临着倭寇横行的时候,就有了一个新的对策。
朝廷派出官员,在洪州边境,跟当时的十八山寨的首领,进行了多次谈判,说是谈判,其实就是招安。
因为朝廷也发现了,福州的势力,他不是铁板一块,而是藩镇割据的存在,直接派官员过去,肯定不行,而打又一时半会儿打不下来,那只能谈判,进行招安。
在朝廷提出招安之后,十八山寨的首领,有的人自然是想招安了,毕竟,山寨再大,他终究只是一个山寨,一个土匪窝而已,如果招安之后,那他们就从土匪,摇身一变,成为穿着官服的人了,吃着皇家俸禄,岂不美滋滋?
当然了,有人想受招安,有人抱着观望的态度,还有的人则反对招安。
朝廷方面给出了很多优厚的待遇,比如只要受招安,那他们麾下的人,都会得到一笔饷银,如果想回家种地务农的,给田地,给农具,如果想参军的,那更好了,直接进入军队,每个月拿着饷银,吃了皇家俸禄,而如果有人想当官,只要有能力,有才华,有手腕,那也是可以的,总而言之,就是受招安之后,他们的待遇很好,不用为生存而发愁。
当然,除了这些条件之外,朝廷还承诺,他们可以实行自己治理自己,而朝廷会派遣一些官员,进入当地,进行协助治理,教授他们很多农耕,还有生存的手段,说的直白一点儿,就是朝廷和本地人共同治理这个地方。
另外,朝廷会派遣军队,帮助他们抵御倭寇,从而保证当地百姓的生活安全。
在这些条件提出来之后,很多人都是很心动的,受招安,吃皇家饭,其中的好处自然不用多说,这相当于捧了一个铁饭碗,最重要的还是后面两个条件,自己也可以当官,治理自己的家乡,还有人帮忙抵御外敌,好处很多,而朝廷要求的也不多,无非就是赋税按照正常的大洲缴纳,还有就是他们彻底的划入大炎王朝的版图,这似乎没有什么坏处。
在这次谈判之后,很多人选择了招安,而原本铁桶一块的内部,出现了分歧和矛盾,而朝廷方面,选择各个击破,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受招安,至于那些打死都不愿意受招安的,也很快被暴力给剿灭了,就这样,以福州为主的几个洲,就从彻底的纳入了大炎王朝的版图。
福州的土地虽然贫瘠,常年遭受倭寇的袭扰,农耕荒废了很久,虽然很多人靠着打家劫舍,贩卖私盐过上了富足的生活,但是,富起来的永远只有一小部分人而已,大多数人还是生活的很贫苦的,而在朝廷入驻之后,大力发展农耕,又是开垦荒地,又是修筑防御工事,在很大程度上,保障了当地人的利益和安全。
也正因为这样,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地人也慢慢
接纳了朝廷的管辖,当地人的生活愈发的富裕起来,也变得有序起来。
福州发展最巅峰的时候,其富裕程度,其实不比东海城差多少的,只是,福州的地理位置很特殊,虽然有朝廷的大力支持,可是,很多时候,还是会受到各种灾祸的袭扰,台风、海啸、地震,这都是时常发生的事情。
除此之外,南夷也很垂涎和觊觎这块肥肉,时不时的来搞一下事情,再加上倭寇和海盗的横行,使得治理这片土地,变得无比的艰难。
福州最出名的还是盐,只是,在整个大炎王朝内,产盐的大洲,不单单只有福州一地,其他地方也有盐矿,尤其是在近些年来,随着更多的盐矿被发现,朝廷对福州盐矿的依赖,慢慢降低,这也导致,朝廷对福州的扶持没有之前那么大了。
福州一带,遭受的天灾人祸,是其他大洲的数倍,每当有大灾祸发生的时候,最先出现问题的就是福州,而最后得到解决的,也是福州,这也导致,福州虽然发展的不错,却始终达不到真正的富裕。
尤其是在最近这些年里,朝廷对福州的管辖越来越松懈,这也导致,当地的生活越来越不好起来,像之前福州发生洪灾,发生了瘟疫,而朝廷居然是在一个月之后才得到消息,由此可见,朝廷对福州一带的统辖能力,差到了什么地步。
从元符十四年开始,也就是前年,炎武帝下旨对北蛮、西域还有南夷用兵之后,福州就已经开始出现问题了。
首先,福州的盐贩子越来越多,很多人都做起了老本行,他们贩卖私盐,不但卖给内陆地区的商人,还卖给南夷人,甚至还开始跟海盗做起了贸易,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们居然跟北蛮还做起了私盐买卖。
其次,可能是因为乱世将起,福州这几十年里,各种天灾不断,不是洪涝,就是干旱,亦或者是地震,虽然这些灾祸,都得到了解决,可是,每一次灾祸发生之后,都给当地人带来了很大的影响,最最重要的是,在几十年里,倭寇、海盗的数量倍增起来。
最后,南夷在出现南唐之后,他们就开始觊觎福州,要么是银钱收买,要么是武力攻打,把福州搞得不得安宁。
在战事面前,福州的问题都不算什么大问题,朝廷的重心不在这边,而是在三国边境上,而这也给了某个势力一个可乘之机。
人,都是需要信仰的,不管信的时候,他们总需要信点什么,尤其是在天灾人祸不断的时期,他们更需要信点什么了。
在一百年前开始,福州等地就陆陆续续出现了很多道士,他们在当地建立道观,传播教义,疯狂的吸纳信徒,而信仰道教的人很多,不但有当地人,还有很多东南海上的土著、海盗,甚至连嗜杀的倭寇,也成为了他们的信徒。
道教的出现,并没有显得多么的突兀,他们出现的非常自然,每当有天灾发生的时候,这些人都会第一时间出现,然后给予一定的帮助,让不少人免收灾祸的袭扰,这使得更多的人开始信奉道教。
出现在福州一带的道教叫清真教,随着清真教的出现,原本困扰当地人数千年的倭寇,居然得到了极大的缓解,更让人感到意外的是,这些倭寇居然和当地人和谐相处起来。
在大炎王朝无暇顾忌福州的时候,清真教在这片土地,开始遍地开花,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向附近的几个洲蔓延开来。
元符十五年。
福州发生了海啸,导致很多人流离失所,出现了大量的灾民,而这些人一开始十分的混乱,向其他大洲涌去,但是,没多久,在清真教的道士出现之后,涌向其他洲的灾民,骤然减少。
福州出现了一支由灾民组建起来的军队,而他们的番号也好记,就是护教军。
从去年灾祸发生之后,护教军快速成立,然后在开始了一系列的征战,而最开始的征战不是在陆地上,而是在海域之上,这支人数众多,战斗力参差不齐的军队,就像是蝗虫一般,把附近一带海域的海盗,在极短的时间给肃清了。
在肃清了海盗之后,他们开始整合各地的土匪,要么归顺,要么被剿灭,在短短的几个月的时间内,整个福州就只剩下一支军队了。
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的是,从去年冬天开始,这支护教军就已经控制了福州、泉州、建州和汀州,然后,军队开始大规模的整顿,去劣存优,原本高达近八十多万的军队,到了元符十六年的二月份,也只有三十万不到。
但是,这三十万的护教军,虽然战斗力还是无法跟正规军匹敌,无论是军事素质,还是武器装备,亦或者其他方面都不如正规军,可是,他们的整体实力,还是不容小觑的。
在继海洲沦陷,被方士占领之后,福州等四洲也沦陷了,被道教占领。
第四百二十三章 神似的两个人
福州紧邻的大海,拢共有三个称谓,内陆地区的人,喜欢称呼它为南海,南夷人喜欢称呼称呼它为东海,至于本地人,则取了一个折中的叫法,东南海!
五月十五日。
正是月圆之夜,一艘体积庞大,上下三层的海船,从遥远的海面缓缓地朝福州城驶来。
湛蓝的大海,湛蓝的天空,晴空万里,海连着天,天连着海,这艘海船恰好行驶在天与海之间,宽大的海帆迎风飘扬,伴随着船只的乘风破浪,有不少胆大的海鸟,盘旋在船只附近。
船只很大,搭乘的人也不少,大多数人都是水手,穿着简单的衣物,忙碌而有序的工作着,而在船头三楼甲板的位置,站着三个人,两男一女。
三个人的年龄都不大,最大的也才二十来岁,最小的也才十五六岁而已。
其中,年龄最大的是那个体积硕大的胖子,胖子的个子不高,体积却很庞大,最起码有两百斤,也可能不止,胖子天生就具有喜感,如果在拥有一张娃娃脸的话,那就更有喜感了,而眼前这个胖子,喜感十足。
不知道是体积太大,还是风浪太大,胖子硕大的身躯,紧紧地贴靠在船舷上,一手肥大而短粗的手掌,紧紧地抓住护栏,一张胖乎乎的脸,在烈日的照耀下,油光满面,显得格外的油腻,其脸上带着很有亲和力的笑容,那双原本就不大的眼睛,更是眯成了一道缝。
“小璇子,马上就要到福州了,开不开心啊?”胖子趴在船舷上,随口问道。
被称之为小璇子的,是另一个年龄大概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年身穿道袍,身后背着一柄桃木剑,头挽着道稽,长相十分的俊美,柳叶眉,桃花眸,高挺的鼻梁,性感的嘴唇,白皙的肌肤,妥妥的一个美男子,和胖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还好吧!”少年举目远眺,看着已经不远的码头,淡淡的回道。
听到少年的回答,胖子不由得撇撇嘴,显然,他对少年的回答很不满意。
“小璇子,到了福州之后,你准备去哪?”胖子又问道。
少年转过头,看向正用手指抠着鼻孔的胖子,有些无奈的摇摇头,然后说道:“当然是去清真观,见一见赵师弟了。”
胖子闻言,再次撇撇嘴,吐槽道:“小赵有什么好见,跟你一样,是个很无趣的人,还是小师弟陆沉有意思。”
对于胖子的吐槽和评价,少年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没有放在心上。
无趣,其实无趣,在东山修行十余载,每天做的最多的,就是修行,或者说是看风景,十几年不变的大山,十几年不变的破道观,十几年不变的风景,初看很有趣,看久了,也就那样了,胖子觉得很无趣,可是,少年却觉得很有趣,至于有趣在什么地方,他也不知道。
每天准时起床,准时修行,准时练剑,十几年如一日的规律生活,对于他而言,没有什么有趣不有趣一说,但是,在胖子眼中,他是一个很无趣的人,因为在胖子看来,少年跟东山上那些行将就木,犹如老树一般腐朽的道人一样,都是无趣之人。
唯一让胖子感到有趣的,是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小师弟,还有一个就是数年前遇到的那个少年。
小师弟陆沉,从被大师兄带回东山的时候,他就觉得对方很有趣,这么大的人,都成为修行者了,居然还晕海,而且不但晕海,还恐高,想想就觉得有意思。
在跟小师弟相处的那段时间,他最大的乐趣,就是吓唬小师弟,每当看到小师弟站在悬崖边上,瑟瑟发抖,脸色苍白的样子,他就觉得好玩。
至于说,数年前,一起同行的少年,也很有意思,不是儒家子弟,却喜欢做儒家子弟的装扮,儒雅却不迂腐,做人做事都很有一套,尤其是在对付女人这方面,他天生具有优势。
胖子姓唐,名万三,不是严格的道教中人,长相喜感,做事儿也疯疯癫癫的,修为也稀烂的很,境界是有的,可是,却很少看到他出手。
小师弟陆沉是胆子小,性格又惫懒的很,不敢跟人打架,一旦发生冲突之后,第一个逃跑的就是他了。
当然了,如果唐万三在他身边的话,那第一个逃跑的绝对不是陆沉,而是这个胖子,唐万三的境界有多高,修为怎么样,始终没有一个确切的说法,但是,要论起逃命的功夫,别说小师弟陆沉了,就是站在他旁边的李璇玑,也追不上他。
俊美少年是陆沉的小师兄,在陆沉没有到东山之前,他是小师弟,虽然是小师弟,却在道教当中,辈分极高。
李璇玑是十五年前,被带到东山的,从小就在东山上修行,从一个个嗷嗷待哺的婴儿,成长为现如今的翩翩少年郎,成长的过程无波无澜,和大多数的孩子一样。
李璇玑认识的人不多,满打满算,一双手都能数得过来,除了东山的几个老不死的牛鼻子老道之外,也就身边这个胖子唐万三,还有小师弟陆沉,以及身侧这个少女了。
李璇玑没有道号,李璇玑既是他的名字,也算是他的道号,在道教之中,人人都穿道袍,唯独有
两个人可以不穿道袍,一个是唐万三,还有一个就是李璇玑。
唐万三之所以可以不用穿道袍,是因为他不是严格意义的道教中人,而李璇玑不用穿道袍,是因为李璇玑的师傅曾经亲口颁下的法旨。
只是,李璇玑从小到大,最喜欢穿的,还是道袍,他不是没有其他的衣服,可是,他就是不穿,钟爱于道袍。
抛开辈分不谈,单单从修行天赋而言,李璇玑是道教年轻一代当中的佼佼者,无人能出其右,当然了,道教还有一个一个修行天才,那就是陆沉了,可惜,这小子太过于惫懒,也太过于胆小了,白瞎他的天赋了。
大概在三个月前,李璇玑被‘赶’出了东山,为什么要用赶呢,说来也有趣,李璇玑的师傅闭关多年,终于出关了,而出关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李璇玑,在东山之巅打了一架。
结果如何,无人可知,但是,那一架打的惊天动地,雷声滚滚,打完之后,李璇玑就被人动东山给丢了下来,然后,让他跟着刚回来的唐万三,去往中原。
对于被赶出东山,李璇玑到不觉得有什么,修行嘛,在哪儿修行都一样,只是,他不知道师父让他去中原做什么,不过,不知道也无所谓了,他也确实想去中原看看,毕竟,唐万三常年不在东山,每次回来,都会跟李璇玑说中原怎么怎么样,有什么奇闻异事,市井传说,还有各种美食佳肴,他都如数家珍,这对于从未离开过东山的李璇玑来说,确实充满了诱惑,于是,他就乖乖地跟着唐万三,搭乘这条海船,前往中原。
至于身边站着的这个少女,她姓苏,苏樱熙,是石邑国的公主,两个人的年龄相仿,从小就认识,只是,一个人住在山上,一个住在山下,也不是相见就能见到的。
“小璇子,你想小师弟吗?”
不等李璇玑回答,唐万三就自顾自的说道:“我有些想他了,也不知道大师兄把他带到哪里去了,过的怎么样了。”
李璇玑默然,对于陆沉这个小师弟,他确实挺想念的,只是,他不会像唐万三那样,把什么都挂在嘴上。
“有大师兄在,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的。”李璇玑说道。
“你可拉到吧,最不靠谱的就是大师兄了好吧。”唐万三闻言,立即反驳道。
李璇玑闻言,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有些悻悻然,显然,唐万三的这个说法,他也没法反驳,或者说,他深有体会。
大师兄的不靠谱,李璇玑从小就感受到了,当他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被大师兄带着修行,只是,那时候年龄小,又是刚刚修行,很难全心全意的去修行,而大师兄呢,他一旦开始修行,很容易入定,而他一旦入定,外人很难叫醒他。
看似是一件好事儿,可是,对于李璇玑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年龄小,容易饿,跟着大师兄的时候,经常饿肚子,好多次,他都饿得奄奄一息,差点儿嗝屁了,如果不是别其他的师叔发现,估计,李璇玑都活不到现在,而在这些人当中,李璇玑最应该感谢的还是唐万三这个死胖子。
小的时候,唐万三经常来山上玩,而且每次来,都不会空着手来,总是带着很多好吃的,而对于李璇玑来说,这些吃食,无疑是救命的东西。
大师兄的不靠谱,远不止这些,李璇玑的修行,基本上都是大师兄代师教授的,而他传授的办法也十分的粗暴,告诉李璇玑法门是什么,关键点是什么,总而言之,就是把其中的关键,以他个人的理解,一股脑的灌输给李璇玑,至于李璇玑有没有听懂,听懂了多少,又领悟了多少,他从来不管。
也亏得李璇玑天赋极好,悟性极高,不然,就大师兄这种传道受业的办法,真没有几个人扛得住,这一点儿,从小师弟陆沉身上就可以窥探一二了。
不过,自从李璇玑八岁以后,大师兄就不在山上了,而负责传道受业的是他的几位师叔,但是,他们的传授方式也很简单,就是道观当中的一栋藏书楼。
别看无名观很破败,又建立在高耸入云的东山之巅,可是,在无名观的后山,还有一个名为白玉京的藏书楼,一共十一楼,藏书很丰富,不但有道教的各种典籍和修行秘籍,还有其他体系的书籍。
小时候的李璇玑,一直以为白玉京只有十一层,后来,他才发现,其实不是,白玉京一共十二层,第十二层是空置的,除了大师兄之外,也只有师父才能去十二楼,只是,这次下山的时候,他无意间从唐万三的口中得知,白玉京其实还有一层,一共十三层。
白玉京的最后一层,只建造了一半,至于为何没有建造完成,真相不得而知,至少唐万三不知道。
可以这么说,李璇玑现如今的修为,除了一部分是大师兄填鸭式的教授之外,大部分都是靠看这些典籍而学来的,东山上的人都很不靠谱,大师兄不靠谱,师父和师叔们也不靠谱,反而是身边这个死胖子,比较靠谱。
一想到胆小又惫懒的小师弟,跟着大师兄东奔西走,李璇玑就不由得担忧起来,他真的怕小师弟走着走着,就跟大师兄走散了,万一走散了,他到不担心小师弟
会饿死,而是担心找不到小师弟了。
“你知道大师兄带着小师弟去哪了吗?”李璇玑问道。
唐万三转过头,一脸诧异的看着李璇玑,看了半天,才说道:“你不知道?”
李璇玑很认真的点点头,说道:“不知道啊,你知道吗?”
唐万三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你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
“.......”
李璇玑闻言,不说话了,又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刚才,他只是有点儿担心小师弟,现在,他是真的很担心小师弟了。
看到李璇玑摸鼻子的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唐万三挑了挑眉头,说道:“你这个动作跟谁学的?”
“嗯?什么?”
李璇玑一脸茫然的看着唐万三。
唐万三翻了个白眼,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鼻子,说道:“我说这个。”
“噗......”
李璇玑还没有说话,站在二人身边的少女苏樱熙反而率先笑了起来。
同样的动作,李璇玑做,那就是好看,帅气,而唐万三做出来,怎么看都像是搞怪,让人忍不住想笑。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少女,而少女则连忙伸手捂嘴,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管自己,只是,少女那双犹如星辰的眼眸,却眯成了月牙,笑吟吟的看着唐万三。
李璇玑没觉得唐万三的动作有什么好笑的,他想了想,说道:“没跟谁学,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到,下意识的动作而已,怎么了?”
唐万三深深地看了一眼李璇玑,继而看向大海,淡淡的说道:“这个动作,我在另外一个人身上看到过。”
“谁?”
李璇玑下意识的问了一句,随即,他想到了什么,转过头,看向唐万三的侧脸,问道:“你说的那个人是他?”
唐万三点点头,转过头,斜着眼睛,看向李璇玑,看着看着,表情就变得怪异起来,这把李璇玑看的莫名其妙起来,下意识的问道:“干嘛这么看着我?”
唐万三还是盯着李璇玑的那张脸看,越看表情越怪异,直把李璇玑看的浑身发毛。
就在李璇玑想着是不是该转身回去的时候,唐万三开口说话了。
“像,真像。”
“像什么?”李璇玑问道。
“啧啧啧......”
唐万三咂咂嘴,艰难的转过身,背靠着船舷,看着李璇玑,缓缓地说道:“长得一样的漂亮,眼睛像,笑起来也像,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真的吗?我们真的很像吗?”李璇玑先是一愣,随即,惊喜道。
唐万三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也不能说像,只是神似而已,他长得也很漂亮,也有一双迷人的桃花眸子,不过,他脸上有酒窝,你没有,而且他笑起来很好看,当然了,你笑起来也好看,不过,他笑起来给人的感觉是人畜无害,至于你嘛,笑起来只能算是温和.......”
“啊.......”
说着说着,唐万三突然大叫一声,把李璇玑和苏樱熙给吓了一大跳,少女刚想斥责唐万三几句,却听到唐万三突然说道:“我说小璇子,那小子该不会是你失散多年的兄弟吧?”
然而,不等李璇玑回答,唐万三似乎想到了什么,自顾自的说道:“不可能,你们不可能是兄弟,虽然你们有些地方很神似,但是,长得一点儿都不像,不可能是兄弟,绝对不可能。”
听着唐万三在那碎碎念,李璇玑和苏樱熙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困惑。
苏樱熙看了看唐万三,又看了看李璇玑,然后问道:“你们说的那个人是谁啊?”
李璇玑看着唐万三,见唐万三没有理会少女的意思,就解释道;“是一个叫许一凡的少年。”
“你们认识?”
李璇玑摇摇头,说道:“不认识,他认识。”
“哦,这样啊。”
苏樱熙还是一头雾水,她原本还想问些什么,只是,看到李璇玑也一头雾水的样子,想了想,就没有继续问下去了。
李璇玑看着还在那碎碎念的唐万三,微微皱起了眉头,他再一次对那个叫许一凡的少年,产生了浓烈的兴趣。
李璇玑这次来中原,除了是想来中原看看,还是因为师傅在他临行前的一句话:“回中原去吧,那里才是你的家,你该回去拿回属于你的东西了。”
对于师傅口中属于他的东西是什么,李璇玑不知道,也没有多想,而他来中原最大的兴趣,还是唐万三口中的许一凡,他很想看看这个不会修行,也不是武夫,完全是个普通人的少年,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如果可以的话,他很想和许一凡坐下来聊一聊,这个人或许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元符十六年,李璇玑带着唐万三,还有石邑国公主苏樱熙,抵达福州,踏足中原,而这一切,远在康城的许一凡,并不知情。
第四百二十四章 朝堂小事儿
长安!
历代入驻中原的首善之地,不管王朝如何更迭,也不管边境是否战火纷飞,居住在这里的百姓,生活照旧,无非就是皇帝换了个姓氏罢了。
繁华、热闹、喧嚣、奢靡......永远是这座城池的主要基调,外面发生的一切,很难影响到这里的人们,该登高作赋依旧登高,该醉卧青楼,依旧醉生梦死,该争斗的党争,永远不会停歇。
时间来到了五月份,意味着夏天正式降临,只是,相对于以往,皇帝每年夏天都要去往避暑山庄避暑,今年却迟迟没有开始行动,虽然准备工作依旧在进行,但是,炎武帝今年似乎没有去避暑山庄的打算。
今日,朝会上,位列中枢的各位大臣,又在金銮殿上吵得不可开交,闹得鸡飞狗跳,到最后,只落得一地的鸡毛。
每次朝会,事情都很多,但是,值得拿到朝会上说的事情不多,不过,今年事情格外的繁多。
西征顺遂,却爆发了瘟疫,西征军止步于康城,现如今,面临着五十万西域联军的反扑,深陷泥潭,无法自拔。
北蛮边境也不安宁,北蛮老将赫连力阳,亲率二十五万大军南下,于一月前,开始叩关,来势汹汹,北方边境,狼烟四起,战况焦灼。
南夷这个蛮瘴之地,在继后秦之后,又出现了一个王朝南唐,自从南唐建国开始,跟大炎王朝的关系就日益紧张起来,前年打了数场算不得战役的战役,去年,双方又对峙了差不都一年,而今年,双方终于正式撕破脸皮,开始交战起来。
这些都是军政大事,拿出来值得说道的地方,无非就两样东西,兵力、银钱。
征兵的举措还在持续,效果不错,毕竟,大炎王朝是以武立国,休养生息了这么多年,需要打仗的时候,征兵还是很顺遂的,难题在于银钱方面。
虽然大炎王朝近几代皇帝,都是勤俭持家的性格,在位的这些年里,积攒了不小的家业,国库充盈,可是,战事一起,银钱就像是流水一样,哗哗的往外流淌。
将士的饷银,被服粮草、武器装备,这些都需要银子,再加上大量的徭役,还有各种粮道、驿站的拓展、维护等等,都需要银钱。
每日朝会,兵部就以兵力不足,不断的上奏,说征兵难,而征兵难的最主要原因,还是钱不到位。
工部的官员,更是大吐苦水,各种牢骚、埋怨,纷纷出现,什么工匠不足,什么材料不够,什么人手不足,等等乱七八糟的问题,而追根到底,还是两个人,缺钱。
礼部官员,倒是不要钱,他们要人,已经三年没有举行科考了,按照祖制,科考三年一次,今年该开科举了,可是,春天已经过去了,春闱却迟迟不见动静,只能等秋闱了,可是,秋闱似乎也没有动静,这让礼部官员的开始心焦。
吏部也不逞多让,从前年开始,炎武帝决定用兵,大大小小的战役打了上百场,很多立功之人,却迟迟没有得到褒奖,而犯错的人,都被迅速的处决了,空缺出来的位置,很多人惦记着,却迟迟没有旨意下来,有过罚之,有功却不赏,这就不对了,说到最后,无非是要钱,要官帽子。
刑部倒是没说什么,只是,随着战事的开启,犯事儿的官员越来越多,查处下来,人手不够,而人手不够的主要原因,还是缺钱。
户部也紧随其后,说春耕艰辛,赋税难收,各项支出太多,财政收入和支出不相匹配,国库逐渐空虚,总结下来,就两个字,没钱!
总而言之,朝会上,主要就两件事,要钱,要人!
大炎王朝现在真的很缺钱吗?
当然不缺,虽然现如今大炎王朝四处作战,可是,国库不但没有空虚,反而略有盈余,一来是打仗就意味着财富和人口,二来战事一起,就需要增加赋税,两项加起来,吃收入和支出,差不多是可以持平的。
至于为何会出现眼下这种情况,也很正常,因为这是历次朝会的常态,不管什么时候,不管是丰收之年,还是贫瘠之年,哭穷是常态,要钱也是常态,习惯就好,只不过,这两年相较于于以往,更‘缺’钱一些而已。
除了这两件事之外,朝会上说的更多的,还是战事。
北蛮虽然有赫连力阳的二十五万大军,可是,夏侯拓的近三十万镇北军也不是吃素的,而且打的是防守战,问题不大。
南唐的十万唐军,虽然也跟武英叡的镇南军开始交战,但是,不管是从兵力而言,还是从战况而言,都属于小打小闹,问题也不大。
真正棘手的,还是西北的战况,三十万的西征军,现如今是彻底的陷入了西北,他们不但要应对五十万的西域联军,还有应对其他的一些问题,比如瘟疫,比如燕王!
瘟疫已经得到控制和解决的消息,早已经传回京城,瘟疫是之前所有朝中大臣都格外重视和关注的问题,当初,为了解决瘟疫,朝廷可是不惜代价的朝西北运输物资,而现如今,瘟疫解决了,他们的心病也算是去除了。
至于燕王的问题,虽然这件事一直没有摆在台面上说,可是,从去年殷元魁带兵西征到现在,燕王李刚的所作所为,很多人都是看在眼里的,燕王有异心,这
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的问题,可是,却没人敢把这件事直接挑明了,而炎武帝也仿佛不知情一般,只字不提。
炎武帝不但没有因为这件事训斥燕王,反而不但的赏赐对方,这让很多人都看不懂,炎武帝到底想要做什么,不过,对于那些真正的大臣而言,炎武帝想要做什么,已经很明显了。
当然,除了边境之祸,内乱的问题也很重要,作为纳税大洲的海洲沦陷了不说,现如今,福州、泉州、建州、汀州也相继沦陷了,而兰州貌似也要沦陷了,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不过,整体而言,一切还都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对于内乱的问题,朝廷已经有了相对应的举措,从去年海洲沦陷之后,兵部就在筹措一支军队,军队的人数不少,整整二十五万,大多数都是从地方上抽调上来的,而统军之人,既不是兵部的人,也不是朝中的文官,而是不良人三大不良将之一的秦将。
秦将姓秦,单名一个惠字,武将世家出身,不过,在很多年前,秦惠所在的秦家,就已经没落了,至于他为何加入不良人,成为不良将,那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都是老黄历了,翻不动,也没人想去翻。
秦惠所在的秦家,跟秦嘉涆所在的秦家,虽然都姓秦,却没有什么联系,但是,如果往上翻上十几代的话,还是能找到一些联系的。
秦惠的统兵才能,是不属于大炎王朝的五位大将军的,单单就作战能力的话,他是稳压秦嘉涆在内的四位大将军一头的,唯一能跟秦惠相提并论的,也只有昔日的镇国大将军许淳了。
秦惠虽然多年未曾领兵,但是,当年在炎武帝御驾亲征的时候,把北蛮单于打的落荒而逃,差一点儿从大草原赶到北荒的军队,就是秦惠所统领的军队。
就在众人得知福州等地沦陷之后,开始上奏,请求派兵剿灭的时候,秦惠已经带着五万大军,奔赴洪州,开始跟建州的叛军,开始作战了。
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的是,不良人的三大不良将,都是一等一的大将之才,只是,他们几乎不带兵,除非遇到特殊情况。
伴随着战事的白热化,不良人这个一直备受诟病的机构,逐渐展露出它那血腥的獠牙。
朝堂上的议事,其实跟百姓的菜市场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争吵而已,争来争去,最终拿主意,做决定的,还是站在最前面的那几个人而已。
今日亦是如此,在一番唇枪舌剑,唾沫横飞的争论之后,还是没有一个明确的结果,于是在炎武帝说了一些不痛不痒的话之后,也就散朝,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去了。
开完大朝会,还有小朝会。
到了小朝会的时候,一众官员倒是安静下来了,哪怕之前在金銮殿上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官员,到了这里,也不会继续争吵下去,因为争吵没有意义。
小朝会的事情很简单,就八件事。
第一,镇北军死守嘉州城,挡住赫连力阳的二十五万大军;
第二,镇南军镇守巫州边境,寸步不退;
第三,福州等地的叛军,尽早剿灭铲除;
第四,继续征兵、收缴赋税,而赋税可以从商户入手,确保国库始终保持着充盈状态;
第五,拟定一批功勋卓著的官员,该赏赐赏赐,该晋升的晋升;
第六,再杀一批贪官污吏,查抄家产,以此来充盈国库;
第七,开始准备秋闱,选取可用人才,至于今年避暑事宜,就此搁置;
第八,加派人手,继续寻找失踪多年的大皇子,还有燕王世子李嗣源,宰相之女徐诗芷,同时,再次恩赏燕王李刚,并且下一道圣旨,让他于中秋佳节,回京一趟。
这八件事都是宰相提出,炎武帝首肯,然后,其他一众官员直接去实施,根本没有出现任何的推诿和争议,在这几件事确定之后,除了宰相徐肱之外,其他人都先后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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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的战报,你看了没有?”炎武帝斜靠在书案后面的软塌上,一边翻阅奏章,一边随口问道。
“看过了。”徐肱坐在凳子上,恭敬的回道。
皇室历来重视礼仪,尤其是在儒家独大的大炎王朝,更是如此,不过,从先帝开始,到炎武帝,虽然也很重视礼仪,却也没有那么重视,在小朝会议事的时候,前来议事的官员,基本上都是坐着的。
相对于那些第一次来御书房的官员,坐在凳子上,也坐的战战兢兢,只敢坐半个屁-股的官员,徐肱这些大臣,则没有那么小心翼翼,有些事情,可以做,也可以不做,像这种虚头巴脑的小动作,一直不受炎武帝喜欢,而这些大臣也知道这一点儿,平时也不注重这些。
“那你怎么看?”炎武帝抬起头,看了一眼徐肱,又继续翻阅奏章,随口问道。
“西征军的处境不妙,身陷囹圄,想要撤出来,估计很难。”
“那你觉得西征军该不该撤?”
徐肱似乎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在炎武帝问起之后,他直接摇摇头,想也没想的说道:“臣以为,不
能撤,不但不能撤,还应该主动进攻,一旦撤兵,之前十数万将士用鲜血换来的疆土,将会全部丢失,后果不堪设想。”
“嗯。”
听到徐肱的说辞,炎武帝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没有发表意见。
“殷元魁跟你想的一样,看看他的奏折吧。”
炎武帝随手从一堆奏折里面抽出一本,丢给徐肱,徐肱接到之后,直接打开翻阅起来。
奏折上的文字不少,洋洋洒洒上千字,不过,徐肱也很快看完了。
等到徐肱合上奏折之后,炎武帝就开口问道:“对于殷元魁说死守康城的想法,你怎么看?”
“此法甚是稳妥,殷元魁不愧为大将军,能力出众,只是......”
说到这儿,徐肱看向炎武帝,观察着炎武帝的表情,欲言又止。
“说啊,吞吞吐吐的做什么?”炎武帝微微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的说道。
“是!”
徐肱应承一声,连忙说道:“此法虽然稳妥,可是,想要坚守康城,不是什么易事,现如今的西征军是一支孤军,没有太多的支援,单凭不到三十万人的西征军,真的守得住吗?”
“另外......”
徐肱又看向炎武帝,欲言又止起来,只是,看到炎武帝再次皱起眉头,不等炎武帝发话,徐肱继续说道:“另外,自从李嗣源失踪之后,燕王的态度就不明确,万一,我是说万一啊,万一燕王反了,那西征军就要面临着腹背受敌的境况,到了那个时候,西征军可就真的是孤军了。”
“那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此事?”
“办法陛下已经提出了,静等结果就是。”
“哦?朕什么时候给过办法了?”炎武帝一脸不解的看着徐肱问道。
徐肱看了一眼炎武帝,低下头,拱手道:“燕王到底会不会反,就看燕王接到圣旨之后,会不会按时抵达京城了。”
“若他按时抵达京城,该如何?”炎武帝又问道。
“若燕王抵达京城,其年事已高,自当在京城颐养天年。”
“朕的皇叔,年岁不高啊,颐养天年,如何早了些?”炎武帝有些为难的说道。
“不早,按照祖制,当如此,也该如此,于情于理,与国与法,燕王都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
炎武帝沉默了,紧蹙着眉头,似乎没有被徐肱说服。
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炎武帝并没有做出决定,而是问道:“若他不来京城,又该如何?”
“削藩!”徐肱缓缓地吐出两个字。
“现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削藩是不是不合适啊,毕竟,他是朕的皇叔啊。”炎武帝又皱着眉头说道。
“正因为是用人之际,削藩更是势在必行,藩王的属兵太多,这不符合祖制啊,陛下!”徐肱再次拱手道。
炎武帝在沉吟片刻,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看着徐肱,点点头,说道:“徐爱卿言之有理,不愧是朕的肱股之臣啊。”
“臣愧不敢当!”
“呵呵......”
炎武帝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而是又拿出一份奏折,让太监递给徐肱。
“看看这份奏折,说说你的想法。”
徐肱起身接过奏折,再次坐下之后,翻阅起来,相对于殷元魁的奏折,这份奏折的文字就多了很多,足足几十页,而这厚厚的奏折当中,通篇只提到了一个人,许一凡,奏折当中的内容,都是许一凡从过了玉门关之后,一路的所作所为,事无巨细,全都赋予纸上。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徐肱才看完这份奏折,然后,抬起头,看向炎武帝,开口道:“陛下,这......”
“此子如何?”炎武帝不等徐肱说完,直接问道。
“很好,此子乃国之栋梁,当用,且重用之!”
说完这句话,徐肱发现炎武帝那始终没有什么表情的脸,明显多了一份笑意,可是,徐肱却在犹豫一番之后,开口道:“只是,此子身份不明,身世不明,还需慎用!”
炎武帝没有说话,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徐肱,而徐肱也看着炎武帝。
在一番沉默的对视之后,徐肱率先开口道:“陛下,请三思!”
炎武帝却不在去看徐肱,而是低下头,淡淡的说道:“朕会考虑的,下去吧。”
“陛下......”
“下去吧。”
徐肱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在看到炎武帝这个态度之后,徐肱只好起身告退,临走时,他看了一眼低头批阅奏章的炎武帝,眼神晦暗,轻轻地叹息一声,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在徐肱离开之后,炎武帝丢下手里的奏折,抬起头,看向门口,眼神也变得晦暗不明起来。
良久之后,炎武帝才喃喃道:“你也要反对朕吗?”
殿内只有炎武帝和一个太监,炎武帝口中的你,不知道是指宰相徐肱,还是另有他人,真实的答案,可能只有炎武帝自己心里清楚。
第四百二十五章 全城备战
康城。
自四月底西域联军开始攻城,时间已经过去十余天了,战况无比的胶着,而一切都和许一凡预想的一样,西域联军在申屠侯的指挥下,并不是一味的冲杀,反而是一改常态,开始稳扎稳打起来。
战役刚开始的几日,申屠侯和之前一样,盾牌兵掩护弓箭手向前推进,双方箭雨互射,然后,再派遣蚁军冲锋,另外,再加上投石车加以掩护,尽量减少伤亡。
战场的惨状无法用言语描绘,除了鲜血,就是遍地的尸骸,每当夕阳西斜的时候,金黄色的阳光泼洒下来,把这片土地照耀的愈发的猩红起来。
申屠侯很好的运用了兵法的诡诈之道,他选择攻城的时间,从来不固定。
四月二十九号,申屠侯是午时开始攻城的,而第二天,他却是在黎明时刻开始攻城,进攻只进行了一个多时辰,他就鸣金收兵。
到了午时左右,正是开饭时间,申屠侯却再次下令攻城,然后,又只打了一个时辰左右,又停止进攻。
到了下午黄昏十分,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一天就这么过去的时候,申屠侯又再次下令攻城。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很多天,有时候,西域联军是白天攻城,有的时候,他们是晚上攻城,总而言之,西域联军总是选择在最意想不到的时间点攻城。
西征军损失不算大,至少,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损失不算大,战死的人不算多,只是,受伤的人不少,最最重要的是,因为申屠侯的总是选择在一些关键节点的时候攻城,把负责守城的将士,折腾的疲惫不已,很多人身体累,心也累。
有不少将领都安耐不住,纷纷请-命,想要带兵出城作战,只是,都被殷元魁等一众将领给否决了。
西征军主动出城作战,这恰好就是申屠侯最想要的结果,只要西征军出城,那么,这支出城之军肯定是有去无回,凶多吉少。
人少了,肯定是去送死,人多了,西征军不可能一下子拿出太多的军队,一旦抽调的人太多了,那康城肯定会出现空虚的情况,如此一来,除了坚守城墙,没有更好的办法。
这场仗,打到现在,对于西征军来说,是很憋屈的,可是,不管再难受,他们都得打,而且必须打。
当然了,申屠侯这样搞,西征军这边也不是没有相对应的应对措施。
申屠侯从攻城开始到现在,使用最多的还是蚁军,偶尔也会动用步卒攻城,只是,都没能成功罢了,为了更好的应对申屠侯的疲劳战术,殷元魁把负责守城的将士,分为三班,每班人负责在规定的时间防守,只要到了时间,他们就可以下去休息了。
如此一来,虽然城头上的防御变得薄弱了一些,但是,却在很大程度上,保证了守城将士的体力充沛。
当然了,这种办法也只能在短期时间内奏效,毕竟,有些损伤,是很难在短时间内恢复的,其实,按照西征军现在的将士数量,还可以多分几个班次,但是,这样一来,城墙上的防御就大大的减弱了,应对蚁军的攻城,是肯定毫无压力的,可是,如果遇到对方大规模攻城,很可能被对方一举攻上城墙,殷元魁不敢冒这个险,只能采取三班倒的办法了。
康城外三十米宽的壕沟,已经在数天前,被西域联军彻底的填平了。
起初,双方开始交战之后,双方就壕沟展开了一场攻防战役,西征军趁着夜色,离开城内,重新挖掘和布置陷阱,而西域联军那边,也第一时间选择攻城,让挖掘工作不得不暂时停止。
西征军这边停止了,西域联军那边却没有停止,他们也趁着夜色,派遣无数的小股将士,趁着夜色,悄悄地潜入到壕沟附近,开始填土工作,只是,很快就被西征军发现了,一番攻击之后,这些人要么战死在现场,要么仓皇逃走。
随着战争的时间越来越长,五米深的壕沟,也逐渐被填平。
为了填平壕沟,申屠侯动用的扬尘车和风扇车。
西北这边,别的东西不多,就沙土多,从五月初开始,申屠侯就出动了大量的扬尘车和风扇车,让人运来大量的沙土,利用这两样东西,开始填补壕沟。
不得不说,就攻城器械的运用,申屠侯用到了极致。
除了扬尘车和风扇车之外,申屠侯不想之前的西域联军那样,每次战役结束之后,就派人去收敛袍泽的尸体,从攻城战的第一天开始,他们就没有收敛尸体,而是把那些战死的将士的尸体,直接推到了壕沟之内,用尸体去填平壕沟。
这种做法,虽然很有效,却也很残忍,但是,西域联军当中却无人反对。
在上万具尸体被丢入壕沟,再加上扬尘车和风扇车的使用,五米深的壕沟,每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迅速填平,对于申屠侯的这种做法,西征军这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壕沟一点点的被填平。
五月三号。
壕沟彻底被
填平,申屠侯下令,出动了大股的军队选择攻城。
这一天,攻城的将士,除了蚁军、弓箭手和盾牌兵之外,还有三万多的步卒,前后加起来,总计八万余人开始攻城。
这一场战役,从黎明一直打到黄昏十分,死了数万人,无数人倒在了冲锋的路上,而申屠侯还是没能攻上城墙,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申屠侯开始鸣金收兵。
这一场突然的进攻,给双方都带来了巨大的损失,西域联军的八万余人,最终活着回去的,只有不到三万余人,有五万余人永远的倒在了城墙之下,而西征军这边,损失虽然没有这么大,但是,也有近二万人死在了防守战役当中。
壕沟被填平了,这使得西域联军在冲锋的时候,少了一道很大的障碍,不用再搭建轻易,排队过壕沟了。
在过了壕沟之后,这些人冒着箭雨,扛着轻梯搭在城头上,开始登城,只是,能够冲上城头的士卒少之又少,大多数士卒不是倒在了箭雨之下,就是死在了各种滚石、擂木、热油、开水还有金汤(烧开的粪水)之下。
在这一天,申屠侯除了动用了投石车,还动用了云梯、吕公车,前往作战,只是,效果是有,给西征军带来了很大的伤亡,但是,这些攻城器械很多都被摧毁了。
夕阳落山,从城头往下看,看到的不是黄色的土地,而是遍地的尸骸,几乎没有一具尸骸是完整的,不是在砸死,就是被烫的面目全非,有完整尸首的终究只是少数。
第二天。
西征军这边以为申屠侯会继续加大攻势,没想到的是,申屠侯再次改变了策略,他们除了射箭之外,不在派人冲锋,而是拿出大量的投石车,不断抛射石头。
五月四号,申屠侯持续抛射石头,长达数个时辰,而且每次都是在一些饭点这种关键的时候,让西征军苦不堪言。
五月五号,还是如此。
五月六号,亦是如此。
五月七号,依旧如此。
仿佛西域联军那边的石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一般,就这四五天的时间,申屠侯投射过来的石头,最起码有一座山那么大了。
当然了,西征军这边也没有跟申屠侯客气,你用投石车,我也用,双方隔着一道城墙,展开了一场投石大战,这种场面很像后世的炮火对轰。
西域联军这么做,也不是没有效果的,再坚固的城墙,也经不起如此高强度的轰击,很多墙体都出现了豁口、裂缝,还有孔洞,如果长此以往下去,可能申屠侯都不需要派出大规模的将士攻城,城墙就倒塌了。
不过,申屠侯可能没想到的是,康城已经不是之前的康城了,现如今的康城,它有两道城墙,除了其原来就存在的城墙之外,在距离这道城墙大概三米左右的地方,又竖立起来了一道新的城墙。
这道新的城墙,是在安德烈带着二十万大军,出现了康城之外,开始首次攻城的时候,殷元魁这边就开始动工了。
其实,在那个时候,殷元魁就已经做好了死守康城的准备,不得不说,殷元魁不愧是大炎王朝的五位大将军之一。
现如今,快一个月过去了,这道城墙已经建造的差不多了,为了在短时间建造出这道崭新的城墙,殷元魁动用了上百万了徭役,这些徭役,大部分都是从之前西域六国抓捕过来的,剩下的都是从西、凉、沙三洲,抽调过来的。
在建筑这道城墙的时候,殷元魁主动找到了许一凡,问许一凡有没有办法,可以在短时间内,快速的建立起来。
或许,在外人看来,殷元魁作为一个大将军,大元帅,不去找工部的人,居然跑去问许一凡,是不是太儿戏了,但是,事实并非如此。
抛开许一凡从商的本领不去说,殷元魁最看重许一凡的,还是许一凡在格物上面的造诣,在殷元魁还没有担任西征大元帅的时候,他就听说过,许一凡在东海城,帮助刺史崔东海建造了炼铁厂,大大的提高了铁矿的开采,同时,也大大的提高的铁的产量。
除了炼铁厂之外,许一凡自己建造的东兴工厂,更是让殷元魁耳目一新,虽然他没有亲眼看到过,但是,他的属下殷武却把东兴工厂的事情,详细的给他汇报过,这让殷元魁格外的重视。
面对殷元魁的询问,许一凡也没有推辞和敷衍,在殷元魁找到他的时候,他就拿出了厚厚的一沓图纸,交给殷元魁,让殷元魁交给工部的工匠,让他们按照图纸把相对应的各种设备,在最短的时间内制造出来,很显然,许一凡是早有准备。
这些图纸,殷元魁看不懂,但是,有人能看懂,比如汤芮,比如工部的工匠,当然了,他们也不是都能看懂,但是,就他们看懂的地方,就知道,这些设备确实是基建的时候,需要用到的东西,而且比他们现在用的还要好。
于是,殷元魁在拿到这份图纸之后,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下令让工部的人,按照图纸,把这些东西
在住店的时间内建造出来。
根据许一凡的图纸,第一条木制车轨,出现在康城,第一台大型的纯木制的起重机,在康城粉墨登场,第一台四轮运输车,也在康城出现......
短短数天时间,各种新的基建设备,就这样陆陆续续出现了,在这段时间里,最忙碌的还是各种工匠,而康城在这段时间内,出现最多的,其实不是人,而是各种牲口,牛、马、驴、骡子、骆驼......凡是能用上的牲畜,都被搜罗一空,被用在了各种设备上。
以往,运输车只能靠人力去推,去拉,现在,不但轮子从两个变成了四个,而且也不需要人去推去拉了,用牲畜就可以做到了;
以前,想要建造坚固的城墙,必须开采大型的石头,靠着人扛马驮,一点点的送上城墙,现如今,也不用了,运输大型的石块,可以直接放在滚轮上,依靠坡度和角度,从而达到快速运输的效果,等石块送到了现场,也不用几个人,甚至几十人去扛了,只需要用粗糙而丑陋的起重机,利用杠杆原理把它调上去就可以了;
以往,修筑城墙,除了大型的石块运输和搬运很难之外,缝合石块之间的缝隙,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以前采用的办法,就是用糯米混合一些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进行缝合,而许一凡却采用了最简单的办法,那就是水泥。
西北这边沙土最多,想要弄出水泥,其实并不难,最难的还是水源的问题。
不过,水源的问题也没能难住许一凡,多挖井,而且挖的极深,汲取地下水,从而满足建筑城墙的需要。
这些问题都解决了,可是,还有一个问题没能解决,那就是石头的开采,虽然,许一凡已经把火药弄出来了,可是,许一凡弄出来的火药,威力还不够大,想要炸掉一座山,需要的火药的数量是海量的,先不说许一凡能不能在短时间把火药从东海城送到康城,就算送到了,估计量也不够。
在这个时候,许一凡想到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或者说啼笑皆非的是办法,那就是把武夫和修行者,赶去开采石矿。
就武力值而言,这些人做这些事,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只是,他们以前往往都是上阵杀敌的,现如今,却要跑去挖矿,这种身份和待遇的改变,让很多人无法接受。
不过,军队有军队的好处,令行禁止,不管他们愿意不愿意,想不想这么做,都得去做,反正,那时候西域联军还没有展开决战式的攻城,还轮不到他们出场,既然闲着也是闲着,那就干脆给他们找点事儿做。
于是,军队当中这支特殊的军队,就悲催的沦为了旷工,每天待在石矿,不停的开采石头。
还别说,让这些人开采石头的效率,远远比普通人刀刻斧凿要快的多得多,尤其是那些高武,他们使用的锤子,往往重达几百斤,一锤子下去,很多坚不可摧的大石头,都分崩离析,这画面看着就很安逸。
从许一凡来到康城,康城的所有人几乎都没有闲着,不管是作战的士卒,还是俘虏,亦或者是那些徭役,都有自己的事情去做,包括那些伤兵,也都被许一凡动用起来。
负伤的伤兵,除了那些缺胳膊断腿,躺在床上不能动的,只要能下地的伤兵,都在这段时间,被许一凡安排了工作,而他们的工作也不复杂,就是负责监督和管理,还有负责伙食而已。
物尽其用,可以这么说,整个康城,上百万人,再加上上百万的牲口,都在高速而有序的运转着。
最备受震撼的,还是廉嘉庆在内的这些太医们,廉嘉庆之前是打算留在康城,看看情况,摸摸鱼,时机不对就开溜的,结果,当他选择留下来之后,他再想走就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了。
在申屠侯率领西域联军攻城之后的第二天,廉嘉庆在内的一众大小太医,都被丢到了临时医院,而临时医院也开始了军事化封闭式的管理,能进不能出,进去了,就很难再出来,如果没有调令,擅自离开临时医院,负责看守的将士可以就地格杀。
在其他地方,人们看的是官职,听的皇帝的旨意,但是,在这里,除了虎符和将令之外,啥也不好使儿,于是,廉嘉庆一众太医,十分悲催的沦为了可怜的打工人,每天穿梭在众多伤兵当中,片刻不得休息。
这让廉嘉庆在内的太医们,在闲暇之余,把提出这个建议的许一凡,还有下达这个命令的殷元魁,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了一遍,后悔当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康城,而且很多人还认为,他们当初就不应该来康城,有不少人,对廉嘉庆这个首领也开始腹诽起来,产生了不满的情绪,而廉嘉庆也是有苦自知啊。
这些太医们,除了咒骂之外,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毕竟,在面对明晃晃的炎刀的时候,再硬的骨头也要软三分,只能老老实实的干活儿,期待着这场战役早点结束,他们好从而解脱出来。
只是,不知道这番举措,算不算是公报私仇呢?
第四百二十六章 鏖战
战争大事,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而出现重大的改变。
虽然西征军面临的危机,因为许一凡的到来,而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缓解,但是,有些事情,终究不是许一凡一个人可以轻易改变的,比如说攻城的进度问题。
伴随着时间的推移,申屠侯的进攻不再像之前那般不温不火,而是变得无比凶猛起来。
五月十号!
申屠侯在九号这天,暂停一天的投石之后,正式开始动用大规模的正规部队。
一支数千人的攻坚部队,在全身被重甲包裹,举着大盾牌的盾牌兵的掩护下,伴随着各型战车,开始大举靠近康城。
箭如雨下,遮云蔽日,西域联军的箭矢,也变得驳杂起来,除了他们之前自己生产的箭矢之外,现在用的箭矢,大部分都是炎军这边抛射过来的箭矢,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一点儿被申屠侯运用的淋漓尽致。
依旧是弓箭手开路,蚁军随后,然后,是大量的步兵,上百人为一组,推动者各种大型的战车,开始缓缓地靠近城墙,跟随在战车身旁的,则是大量装备轻便的攻城部队。
箭雨比之前更加的猛烈,而申屠侯更是把所有的投石车,足足上百架投石车全都拿出来,开始疯狂的投石,以此来掩护前锋部队的冲锋。
跟城墙等高的吕公车,跟现在消防车很相似的云梯,还有饿鹘车,也被逐一被运送上来。
吕公车上有大量的弓箭手,他们躲在一块厚厚的铁板后面,站在跟城墙等高吕公车上,朝着城头上西征军疯狂射箭,威力巨大的床弩,也被放置在上面,每一支床弩的发射,都会带走无数西征军将士的性命。
云梯也紧随其后,它们被大量的士卒,推动到城墙之下,然后操纵机械,不断升高云梯,最终达到了和城墙差不多搞的位置,然后,用云梯前面的倒钩,死死地勾住城头,大量的士卒,手握弯刀,顺着云梯的大臂,朝城头攀附而去,一旦他们跳上城头,就是引发一阵的骚动,开始大范围的杀戮。
饿鹘车更是不甘落后,饿鹘车的底座很大,上面的武器很驳杂,有的像是和尚用的禅杖,有的则像是农民割麦子用的镰刀,还有的则是一种类似于鹰爪的爪子的武器,它们靠着强大的冲击力,不但的冲击着城头,给城头的士卒,造成致命的威胁,只要有人从城头冒头,那这些武器,就会直接撞击过去,左右摇摆,一扫就是一大片,给西征军造成了很大的伤亡。
投石车也不在停留在后方,而是伴随着大军,开始缓缓前进,投石车针对的不再是城头上的将士,而是城墙后面的区域,随着投石车的不断前移,很多石头都在朝城中心落下,给西征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西征军这边,已经把弓箭手撤下去了,开始动用大量的守城器械。
床弩、脚踏-弩、床子弩纷纷登上城头,床弩的体积并不大,四个人就能抬起来,有些体积小的,两个人也可以抬起来,和重机枪差不多,不过,想要使用床弩,往往需要好几个人配合,才能发射,而脚踏-弩则是一种体积比床弩还大,可以同时发射多枚箭矢的重弩,脚踏-弩的使用方式,顾名思义,就是需要多人同时踩踏才能发射。
至于说床子弩,它跟床弩很像,都是靠绞力发射,但是,它却比床弩大很多,整个床子弩看起来就是一张床一般大,床子弩一次可以发射几十支,甚至上百支箭矢,这种箭矢都不能称之为箭,它们更像是矛,不过,它们比矛要短,体积要重一些,这种重弩,主要针对的是大量的步卒部队,每一次射击,都能造成成片成片的伤亡。
因为这些箭矢很大,很重,再加上-床子弩的发射完全是依靠巨大的绞力,一支床子弩的箭矢,可以一口气穿透三到五人的身体,距离越近,穿透力越强,哪怕是重甲兵,在其面前,也很难抵挡。
当然了,这些弩箭的杀伤力很大,可是,使用起来,操作起来很麻烦,很缓慢,比如说床子弩,虽然它造成的伤害,不亚于一次机关枪的扫射,可是,当箭矢被射出去之后,想要再射第二箭,就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不说重新拉动弓弦,单单上箭就需要一定的时间。
在战场上,敌人可不会给你太多的时间,让你填装弩箭,像床子弩这种大型的重弩,杀伤力很大,实用性却不强,不到关键时刻,是不用拿出来的。
床弩针对的是吕公车上的弓箭手和重弩,脚踏-弩针对的是饿鹘车的敌人,至于床子弩,那完全是针对下面的冲锋部队。
除了各种重弩之外,守城的主要武器,还是滚木和雷石,重达数百斤,甚至上千斤的雷石和滚木,从城头上推下去,正好砸在攀登在轻梯上,犹如附蚁一样的敌军身上,往往一砸就是一大片。
滚木和雷石只是守城的
武器之一,除了这些笨重的武器之外,还有很多其他的武器,比如滚油、开水、金汤,都是常规的武器,这些武器,不但对穿着轻甲或者布甲的敌人,造成很大的伤害,对待攻城的重甲兵,更是深有奇效。
西域联军处着附蚁而上的,除了蚁军和普通的士卒之外,更多的还是重甲兵,滚木和雷石虽然在很大程度上,给敌军造成了重大的伤亡,可是,这类武器,往往依靠的就是其本身的重量杀人,每一次搬运和推动,都需要大量的人力,也需要一定的时间,而负责登城的敌军,可不会等着被砸。
能够成为西域重甲兵的,往往身体素质都比普通的士卒高上不少,在有的人甚至可以硬扛住,滚木和雷石的攻击,但是,他们却挡不住滚油这类液体的武器。
像滚油这种武器,虽然致死率不如滚木,但是,杀伤力却比滚木更加的残忍,往往一锅滚油下去,那下面的敌军,不死也得脱层皮,但是,大多数敌军都不会被烫死,但是,被烫的面目全非,身上的肉,瞬间变成熟肉,轻轻一扒拉,就一块一块的往下掉,那场景看着就让人胆寒。
开水的作用跟滚油差不多,至于金汤,那才是最恶心人,也是杀伤力最大的,他们不会直接烫死,或者烫伤敌军,而是会感染这些敌军的伤口。
要知道,所谓的金汤,可不是餐桌上喝的汤,也不是洗澡用的汤,而是各种粪水、排泄物,这些东西本身就携带着大量的细菌,那些敌军在被滚油、沸水一烫,不死也残了,再被金汤给浇灌一下,那情况就更糟糕了。
这些敌军,就算侥幸活下来,回到了敌营当中,得到了救治,也会因为细菌感染,而导致各种溃烂和炎症的发作,其手法不可谓不歹毒。
被这种武器杀伤的,往往不是那些穿着简陋轻便的步卒和蚁军,而是那些身着重甲的重甲兵,重甲本身就沉重,虽然在很多时候,他们起到了很大的防护作用,可是,在这种液体的浇灌下,最难受的就是他们,重甲太重,移动缓慢,而重甲又不是铁板一块,密不透风的,这些重甲还是有很多缝隙的,被滚油、沸水一烫,其杀伤力更是成倍的增加。
跑又跑不动,脱又脱不掉,痛苦万分,而这个时候,在落下来滚木和雷石,想不死都难。
在这场攻城战打响的时候,许一凡就亲眼看到,有数名重甲兵,在遭受这样的攻击之后,有人硬生生的撕裂了重甲,从里面钻出来,而钻出来的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皮肉一块块的掉落,可以清晰的看到皮肉之下的白骨,场面之血腥,之恐怖,让人浑身发寒。
而跟随着滚油一起用的,还有火箭,就是在箭头上沾上火油,然后射出去,他们不用过多的瞄准,搭弓就射,随着泼下去的滚油越来越多,一个小小的火星,就能点燃它们。
大火燃烧之后,城墙下就出现了一片火海,很多重伤的敌军,很快就被烧死在里面,就算那些之前躲过重重攻击的人,只要碰到了火,那不死也残疾了。
这个时候,最倒霉的就是那些穿着布甲的士卒了,布甲本来就是用布匹制作的,再加上沾上了油,一旦烧起来,会迅速的蔓延到全身,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沦为一具焦炭,而这些人在身上起火之后,就会惊慌失措,四处乱跑,把火引到其他人身上,运气好的,会被上面的滚木、雷石砸死,或者被箭雨射死,运气不好的,那就只能活活的被烧死。
当然了,像滚油、沸水、金汤这种东西,就像滚木、雷石一样,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除了这些武器之外,还有一些武器,比如撞车,比如飞钩,比如叉杆、狼牙拍,比如扬尘车等等。
撞车是专门用来针对轻梯和云梯的,轻梯别看它体积不大,看起来很轻,其实,这些轻梯往往都很重,大多数都是就地取材,用的湿木头搭建的,想要把云梯竖起来,搭在城墙上,往往需要好几个人,甚至几十人同时用力,才能完成,而想要把它们推倒,单单依靠人力,明显是不可能的,而撞车就是专门来针对这些梯子的。
飞钩则是专门针对城墙下的敌人的,说它是钩子,其实不准确,它跟雷石很像,就是依靠自身的重量,来砸死敌人的,往往看准时机,砸下去就可以砸倒、砸死很多人。
狼牙拍就更狠了,它们的样式和蚊子拍很像,不过,体积要大很多,杆子很长,而片面的拍子很大,上面布满了各种尖刺,跟狼牙棒很像,其重量也不轻,往往一拍子下去,会拍倒、拍死很多人,主要用来针对附蚁,还有云梯上的敌人。
叉杆主要用来针对依附在云梯的大臂上的敌人,往往一扫就是一大片,使得这些敌人从高空坠落,不是摔死,就是被踩死,就算活下来,估计也要好半天,才能缓过神来。
至于说扬尘车,其效果也简单,就是不但的抛射尘
土,用来迷住对方的眼睛,让其目不能视物,从而丧失或者削弱其作战能力。
总而言之,不管是什么攻城器械,都有相对应的守城器械针对,到了这个时候,往往比拼的不是器械的优良,而是将士们的作战能力,看谁能坚持的更久。
这一战,从黎明一直打到黄昏,中间没有任何的停歇,西域联军到底派遣了多少军队上来,不得而知,但是,就西征军这边,在城头作战的,至少有十二三万之多。
战争从最开始,西征军依托城墙的优势,居高临下的屠杀,到后来的势均力敌,再到岌岌可危,西征军的优势,逐渐被减弱、追平,甚至是超越。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这一日持续了一整天的攻防大战,随着夕阳落山,再次宣告结束。
西域联军那边鸣金收兵,这些犹如蝼蚁一般的士卒,开始如同潮水一般,迅速的退去,西征军这边没有做出更多的攻击,因为他们也到了体力的极限。
这一天,康城外,堆砌了数万具尸体,至于是七万,还是八万,还是十万,没有人知道,在这些尸体当中,虽然大部分都是西域联军的尸体,但是,也有不少西征军将士的尸体。
如果是以前,西征军这边肯定要派人去翻找自己人的遗体,但是,这一次没有,尸体太多了,找不到,而不可能找到。
这场攻防大战的惨烈程度,别的不去说,就康城的城墙,就矮了一两米,倒不是城墙下沉了,而是城墙下的尸体太多了,硬生生的在城墙下,形成了一个小山。
原本被沙土和尸体填平的壕沟,开始有水流流淌,那不是真的水流,而是鲜血、油、水、金汤混合而成的溪流,五米深的壕沟都盛放不下这些液体,可想而知,这一战,到底死了多少人。
西域联军那边死了多少人,许一凡不清楚,但是,西征军这边死了多少人,许一凡很快就知道了。
足足三万余人,而还有遗体的,也只有一万多一点而已,剩下战死的将士,都掉落在城墙之下,成为那座尸山的一部分。
伤亡的人数,更是不计其数,初步统计了一下,受伤的将士,是死亡将士的两倍,足足有七八万人不同程度受伤了,而这次伤亡,是整个西征军的三分之一的兵力,最可怕的还是,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战争暂时停歇,今晚,西域联军是不可能再发起冲锋的,因为他们太累了,而西征军这边也太累了,可是,不管如何的疲惫,该做的事情还是需要去做。
修缮城墙,修缮守城器械,调整、补充兵力,搬运武器装备,抢救伤员,这些事情都需要去做,而且是刻不容缓,如果现在不去做,那明天他们面临的就是死亡,每多一样武器,就多一分活下来的希望。
悲伤吗?
不,并不悲伤,没有人感到悲伤,或者说,他们把悲伤压制在心底,转化为了愤怒,也可能他们来不及悲伤,今天死的是并肩作战的袍泽,明天,可能死的就是他们自己,没有时间去悲春伤秋,也没有那个精力去悲伤。
守城的将士,全都被换下来,预备队顶了上去,接替了他们的岗位,明天,这些预备队要守城,而今日活下来的人,可以得到短暂的休息。
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随着时间的推移,双方战损的人数越来越多,得到休息的人,只会越来越少,而休息的时间也会越来越短。
随着战争的白热化,军队的伙食越来越好,越来越丰盛,这是必然的,对于很多人来说,眼前的这顿饭,可能是他们这辈子吃的最后一顿饭,怎么吃都不为过。
白天守城的将士们去休息了,可是,还有很多人没有休息,第二道城墙还没有彻底的完工,第一道城墙还能坚持多久,没有人知道,于是,从白天开始,再到接下来的数天时间里,城墙下,始终灯火通明,徭役们、俘虏们、工匠们,都在加班加班的工作,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早一日修筑好这堵城墙,前线的将士就可以早一日撤回来,早一日撤回来,就可以少死很多人。
这些人可能是他们的父亲,可能是他们的兄弟,可能是他们的儿子,甚至可能是他们的孙子,对于这种高强度,超负荷的工作,没有人有怨言,一切都只为了活着,一切都只为了少死人。
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众人的面前,如果第一道城墙被攻破了,怎么办?如果第二道城墙也被攻破了,他们又该怎么办?会不会撤兵?什么时候撤兵,如此死守值得吗?
这些问题,可能有人在想,可能有人没有去想,但是,它就摆在众人的面前,却没有人提出来,问有用吗?问了有效果吗?
没有!
既然没有,那问与不问,想与不想,又有什么区别呢?
第四百二十七章 激烈的冲突
一夜无话。
翌日!
全军在匆匆的吃过早饭之后,就奔上城头,开始了新一轮的防守,而西域联军那边,仿佛是商量好的一般,开始了新一轮的进攻。
一切和昨天一样,冲锋,登城,冲杀,战死。
不管是西域联军的士卒,还是西征军的士卒,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杀,不停的杀,因为他们不杀对方,被杀的就是他们,一道城墙,葬送了无数人的性命。
五月十一日,康城守住了!
五月十二日,康城守住了!
五月十三日,康城依旧守住了!
......
接下来的五天时间里,第一道城墙,依旧还在,只是,城墙虽然还在,却也千疮百孔,而守城的将士,已经薄弱了很多,每个人都很疲惫,在停战期间,走在城头上,可以看到很多将士,就那么靠在城头上睡着了。
有的人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有的人睡着了,却还在作战当中。
这五天时间里,到底死了多少人,已经不知道了,因为没人再有精力和时间去统计了,太多太多了,城墙下,堆积如山的尸体就是结果。
搬上来的床弩、脚踏-弩、床子弩,大多已经损坏,无法继续使用了;滚木、雷石也已经没有了,狼牙拍、叉杆、撞车、飞钩等武器,也损失的七七八八,剩下的也用处不大;滚油早已经没有了,沸水虽然还有,可是,随着战争的鏖战,沸水不可能完全烧开了,而金汤更是早已经没有了。
西征军这边的守城器械被损坏的七七八八,而西域联军那边的攻城器械,更是如此,他们花费巨大代价铸造的吕公车、投石车、饿鹘车等等,都在一次次冲锋和使用当中损坏,沦为了一地的碎屑。
其实,这些东西,早在两天前,就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了,在最近的这两天时间里,唯一能阻止他们的,只有将士们的血肉之躯。
西域联军从第一天开始,就已经有人冲上城墙了,给西征军这边造成了很大的破坏,但是,这些人就像是大海的一朵浪花一般,骤然出现,又骤然消失,成为了一堆烂泥。
从第三天开始,西域联军登上城头的次数,高达八十余次,可是,每一次都被守城的将士们,杀了回去,而代价就是一个又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甚至连脸都没有看清楚的少年郎,倒在了血泊当中。
他们撑不住了,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真的快支撑不下去了,而他们之所以还依旧坚守在城头上,是因为他们心中自己都说不清楚的信仰,而这种信仰,是那些将军们带来的。
五月十日,西域联军第一次发起大规模攻城的时候,负责镇守城头的楼船将军姬泽阳,身负重伤,被流箭射瞎了右眼,其麾下五个万夫长,战死了两个,千夫长,死了五个,百夫长死的更多。
五月十一日,瞎了一只眼睛的姬泽阳,不但没有留在临时医院养伤,反而带伤上阵,于当日下午,被敌军的一名将军斩杀,而对方也没有活着走下城墙。
五月十二日,奋武将军易超,接替了姬泽阳的岗位,负责迎敌作战,当天下午,他被三名敌军万夫长,还有多名敌军冲杀到面前,双方鏖战几十回合,易超杀死两名万夫长,还有几十名敌军,最终被最后一个万夫长,以同归于尽的方式,砍掉了脑袋。
五月十三日,抚军将军潘雨辰,击杀两名敌军大将,身受重伤,断了一条手臂,身中八刀,被附近的士卒,拼死营救回来,这才得以保全性命。
五月十四日,西征军副将许凯歌,亲自镇守城头,带兵杀退敌军十余次,轻伤无数,重伤多达六七处,被紧急送往了临时医院。
五月十五日,西征军副将童真,披甲上阵,镇守城头,再次击退西域联军,失去了一支耳朵,还有三根手指,西征军再一次守住了城头。
五天的鏖战,城墙下的尸体,早已经堆积如山,几乎快到城墙的一半位置了,而西域联军在进攻的时候,轻梯都是搭在这些尸体上的。
血流成河,过去或许是一个形容词,可是,在这里,却成为了现实,鲜血真的汇集成河了。
西征军损失惨重,西域联军比西征军的损失还要惨重,他们死伤的人数,是西征军的一倍不止,战死的大将,更是多达十余人,但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申屠侯还是没有停止攻城,反而继续加大了攻城力度,在十五号那天,申屠侯甚至亲自披甲上阵,亲自带头冲锋登城,虽然很快被打下城头,可是,申屠侯的这个操作,却极大的鼓舞了西域联军的士气。
蚁军已经不见了,现在战死的都是西域联军的正规部队。
康城的第一道城墙,还守得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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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号晚上。
元帅府。
一场中高层将领的会议就此展开,而会议的主要议题,就是现如
今,要不要把镇守第一道城墙的将士撤下来。
就目前而言,康城的第一道城墙,其实已经失去了继续防守的价值了,城墙破损的地方太多了,大部分的墙垛都已经被破坏殆尽,而墙体也是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这几日,申屠侯除了在正面进攻康城之外,他还派遣了大量的将士,依靠攻城作业车的掩护,开始挖掘城墙,虽然,这种工作做起来,费时费力,而且效果不明显,但是,其造成的危害力,是不容忽视的。
之前,很多将领,以为西域联军攻打康城,只是想收复丢失的疆域而已,应该不会发动毁灭性的进攻,最开始的时候,申屠侯等人可能是这样想的,但是,从最近对方的一系列举措来说,对方似乎放弃收复完整的康城了,他们开始不惜代价的攻城。
建造一座城池的城墙很难,而毁坏一道城墙也很难,但是,再难也有被摧毁的那一天,虽然,这个时代没有飞机大炮,可是,却有投石车,攻城槌这样的器械,在持续不断的轰击之下,康城的这座城墙,已经岌岌可危了。
按照众将领的预计,再有三天,最多三天,第一道城墙就要失守,要么对方从正面冲上去,要么就是墙体倒塌洒进来,与其这样的死守,还不如撤下来,打巷战为好。
“大元帅,我们什么时候撤下来啊,将士们快顶不住了。”失去了左耳,还有左手三根手指的童真,率先开口问道。
童真一开口,所有人都看向殷元魁。
然而,殷元魁没有立即回答童真的问题,而是转过头,看向汤芮,问道:“第二道城墙修筑完了没有?”
随着殷元魁的话,所有人又把目光投向汤芮,可是,汤芮却摇摇头,说道:“修筑完成与否,我说了不算,要问许参将了。”
于是,众人又把目光投向坐在角落,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许一凡身上。
众将领对许一凡的态度很复杂,说他没做事儿吧,他却做了很多事儿,之前的临时医院,还有各种基建设备,包括现如今他们用的箭矢,都是许一凡弄出来的,可是,要说他做事儿吧,他也没做什么大事儿,每天除了去城头观战,就是待在工地,或者待在自己房间里,既没有上阵杀敌,更没有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好像他就是来看戏的。
但是,不管怎么说,许一凡确实做了很多事儿,这些事儿初看并不起眼,但是,到了关键的时刻,这些‘小’事儿就凸显出它的作用来了。
比如说升降机,虽然是很简陋,并且纯粹依靠人力的机器,可是,它却在给城头运送兵员,还有各种军备补给的时候,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当然了,升降机主要还是用在了修筑第二道城墙上面。
说起第二道城墙,众人又看不懂了。
相对于传统的城墙,第二道城墙修筑的不伦不类的,从正面看,跟第一道城墙没有什么区别,可是,如果绕到后面看,就会发现,在城墙的后面,有一个坡度很缓的斜坡,众人始终不明白这道斜坡有什么用,不但这些将领们不知道,很多工匠也不清楚。
除了斜坡之外,在城墙的侧后方,还有两个高出城墙的塔楼,塔楼建造的时候粗糙,最多只能容许两到三个人待在里面,其作用是什么,众人看不懂。
最让众人看不懂的是,在城墙的正中间,建立了一个很大的塔吊,是的没错,就是塔吊,这塔吊是用铁打造而成的,光把这些铁疙瘩运送上去,就足足动用了数万人,这个塔吊到底有什么用,也没人知道。
除了塔吊之外,许一凡还让铁匠,铸造了一个类似于流星锤的大铁球,铁球很重,重达上千斤,而在铁球的表面,布满了各种尖刺,这些尖刺的长度,不亚于士卒手里的短刀。
说完了城墙,再说说康城内的情况。
许一凡在让人昼夜不停的修筑城墙的时候,还让人在城内各个地方挖掘地道,这些地道到底挖了多少,通向什么地方,估计除了许一凡本人之外,没有人知道了。
汤芮知道一些,因为他看过图纸,就图纸而言,现在整个康城的地下,估计都被挖空了,有时候,汤芮走在上面,都有种心惊胆战的感觉,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掉下去了。
见所有人看向自己,许一凡缓缓地开口道:“第二道城墙,在三天前就已经修筑完成了。”
“那为什么不让我们撤下来?”童真火了,猛地站起来,伸出手指,指着许一凡,质问道:“既然城墙已经修筑完成了,为何不告知我等,你到底是何居心?”
面对童真的指责,许一凡面无表情,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说起童真,也很有意思,从许一凡来到康城到现在,童真处处看许一凡不顺眼,处处跟许一凡过不去,又处处被许一凡打脸,说实话,许一凡都不好意思了,童真却依旧不依不饶,似乎,他就是专门为了为难许一凡一般,这人很多人看不懂了。
但是,在殷元魁提出修筑第二道城墙的时候,第一个提出问问许一凡意见的,不是秦之豹
,也不是房子墨,而是童真,当许一凡提出在第二道城墙没有修筑完成之前,第一道城墙绝对不能丢,而童真是满口答应下来了。
真正负责镇守第一道城墙,正是童真,姬泽阳、易超、潘雨辰,这三个杂号将军,都是归童真统领的,而且这三个人,是童家嫡系将领的主要成员之一。
现如今,不但童真本人成为了残疾,其麾下的三员大将,两死一伤,活下来的潘雨辰也成为了残疾,想要披甲上阵,估计是够呛了,可是,对于这种损失,童真始终没有抱怨。
此刻,听到许一凡说,第二道城墙在三天前就修筑完成了,他怎么可能不愤怒,如果许一凡在三天前就告诉他们,城墙修筑完成了,潘雨辰肯定不会残疾,许凯歌也不会身受重伤,而童真本人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见许一凡不说话,童真盯着许一凡看了好半天,才转过头,看向殷元魁,说道:“大帅,既然第二道城墙已经修筑完成,那第一道城墙可以放弃了。”
“童副将所言......”
“不能撤!”
就在殷元魁打算同意童真的提议的时候,许一凡却突然开口道。
“为什么不能撤?”童真质问道。
“不能撤就是不能撤!”许一凡也直接回怼道。
“小子,你知不知道,第一道城墙已经没有防守的必要了,继续防守下去,除了徒增伤亡之外,没有任何的意义,你是嫌死的人还不多吗?”童真更加的火大起来,直接吼道。
“三天,再坚守三天,你们就可以撤下来了。”许一凡语气依旧不高不低的说道。
“什么?三天?不可能,最多还能坚守一天。”童真直接摇头说道。
“三天,我需要三天时间。”许一凡看了童真一眼,闭上眼睛说道。
童真看着许一凡,眉头紧蹙,脸皮的肌肉不断的挑动,右手紧握成拳,一双眼睛无比的通红,了解他的人都知道,童真已经到了愤怒的边缘了。
“理由,如果你不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别说三天了,我现在就让人撤下来。”童真带着赌气的成分说道。
其他人看着许一凡和童真的争论,都面面相觑起来,他们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帮谁说话了,就心底而言,他们还是倾向于放弃第一道城墙的,但是,理智告诉他们,许一凡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在童真如此问之后,他们看着许一凡,很想知道许一凡为何还要等三天。
可是,许一凡接下来的话,让他们失望了,也让很多人愤怒了。
“没有理由!”许一凡睁开眼睛,淡淡的说道。
“小子,你真以为你是陛下钦点的参将,我就不敢杀你了。”
“沧啷!”
伴随着童真的一声怒吼,利刃出鞘,一把已经卷刃,出现豁口的炎刀,明晃晃的出现在许一凡眼前,如果不是有人眼疾手快的拦住了童真,估计,童真真的会一刀劈了许一凡。
“啪!”
“把刀收起来!”
一直没有说话的殷元魁,可看到这一幕,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怒吼着。
童真没有理会殷元魁,双眼血红的瞪着许一凡,而许一凡就那么坐在椅子上,静静的看着暴怒的童真,对近在咫尺的炎刀,视而不见。
“童真,把刀收起来,这是命令。”殷元魁见两人都不理会自己,再次吼道。
其他人闻言,抱住童真的抱童真,抢刀的抢刀,谁也没想到,一场议事,居然会变成这幅样子。
最终,童真手里的炎刀还是被人夺了下来,但是,童真依旧死死地盯着许一凡,在沉默很久之后,童真大吼一声:“放开老子。”
本来打算放手的几个人,瞬间又抱紧了童真,看着架势,哪里还敢放手啊。
许一凡却缓缓地站起身,走到童真面前,淡淡的说道:“放开他。”
其他人一愣,看了看许一凡,又看了看童真,最后看向殷元魁,看到殷元魁点头之后,这几人才松开了童真,而童真被松开之后,他并没有像众人想的那样,殴打许一凡。
“许一凡,我告诉你,别说三天了,就是一天,一个时辰,老子都不守,要守你自己带人去守去。”
许一凡点点头,说道:“我守就我守,三天而已,我还是守得住。”
说完这句话,许一凡也不去看童真,更没有理会其他人,转身走出了房间。
许一凡走了,童真不说话了,其他将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殷元魁则眯着眼睛,看着许一凡离开的背影,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虽然谁都没有说什么,但是,众人知道,第一道城墙的防守,肯定还要守,而一旦防守,就意味着,又有无数人会死在那里。
许一凡真的会去守城头吗?他拿什么去守?守得住吗?
这三个问题,成为了所有人心中的问题。
第四百二十八章 死囚
许一凡虽然走了,可是,议事还在继续,所有人都看着殷元魁和童真。
能站在这里的将领,无一不是能征善战之辈,他们自然看得出来,就眼前的情况而言,第一道城墙已经没有防守的必要了,死守除了扩大西征军的伤亡之外,没有任何意义,与其这样,还不如战略性的后撤,保存实力,在第二道城墙继续防守。
大部分的人都不清楚,许一凡为什么在第二道城墙建好之后,还要死守三天,这三天的死守到底有什么意义?
当然了,也不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缘由,三军统帅殷元魁,还要大都蔚汤芮,以及监军李承政和不良人库吉,他们是知道一些事情的。
在十多天以前,也就是四月底的时候,许一凡曾经离开过一次康城,他是跟着几个上了岁数的几个老人一起离开的,至于去了哪里,没有人清楚,但是,在五天之后,有人回来了,是负责跟着许一凡的亲兵,他回来之后,带走了三千预备军。
根据亲兵所说,许一凡似乎在距离康城大概三百里的地方,安岐国附近发现了什么东西,当然了,安岐国已经被西征军灭掉了,现如今是安岐郡。
这三千人的调动,是需要殷元魁同意的,而许一凡没回来,只是让亲兵告诉殷元魁,能否守住康城,这三千人很重要,尽管殷元魁不清楚许一凡到底发现了什么,但是,他还是同意了这三千人的离开。
只是,这三千人在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他们在离开康城之后,就彻底的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只是,在六天之后,许一凡带着几个亲兵回来了,对于这三千人的去向,只字不提。
在许一凡说出还要死守第一道城墙三天的时候,殷元魁猜测,许一凡可能在等什么,而等的人可能就是这失踪的三千人,只是,殷元魁很难相信,三千人对于一支数十万大军而言,到底能起到什么作用。
“大帅......”
众人见殷元魁不说话,纷纷开口道。
殷元魁环顾一周,把每个人的表情都看在眼里,这些人都是跟随他从长安,一路来到西北,从西洲城一路打到这里来的,在这十余天的鏖战当中,每个人都很疲惫,身上充满了萧杀之气,暴戾之气,尽管殷元魁很愿意去相信许一凡,可是,他毕竟是三军统帅,手里掌握着二十多万的将士的生死,还有身后近百万百姓的生死,许一凡可以去赌,但是,他不能。
沉吟良久,殷元魁终于开口道:“秦都蔚。”
“末将在!”
“许副将受伤了,你接替他,带上驻守第二道城墙。”
“末将领命!”
“童副将。”
“末将在!”
“把你的撤下来,但是,留一部分将士,协助许参将。”
“大帅......”
童真闻言,还想说些什么,可是,看到殷元魁那不容拒绝的表情之后,他还是重重的一抱拳,说道:“末将领命!”
“老汤。”
“末将在!”
“既然第二道城墙已经修筑完成了,那就开始着手安排这些徭役和工匠们后撤。”
“撤往哪里?”汤芮问道。
殷元魁沉吟片刻,说道:“西洲城。”
“这......”
众人闻言,顿时脸色一变,这个决定,看似轻描淡写,可是,其中透露出现的信息可不简单。
这近百万的徭役,后撤是肯定的,毕竟,他们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但是,就算后撤,以大可不必直接撤到西洲城吧。
在康城后方,还有好几个大型的城池,完全可以把他们撤到这些城池里面,没有必要一下子撤那么远啊。
似乎是看出了众将领心中在想什么,殷元魁直接说道;“康城的位置很特殊,其特殊性不亚于我们大炎的玉门关,这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如果康城丢了,那么后方大大小小的城池,虽然依旧能坚守,但是,肯定守不住多久,我们总不能一边打,一边撤吧,我们可以急行军,这些百姓能吗?”
众人闻言,点了点头,明白殷元魁是什么意思了。
康城,确实是一个很特殊的地方,玉门关是中原西北的门户,那康城就是西域人的门户,在西征军连下六国的时候,打的最惨烈,西征军付出代价最大的,就是攻打康国的时候,死伤人数是之前的一倍不止,而之所以付出如此大的代价,也要攻下康国,就是因为康城对西域,对西征军都极为的重要。
如果拿不下康城,那之前殷元魁他们打下的几个王国,随时都可能被西域人抢夺回去,而只要拿下康城之后,那西征军就占据了很大的优势,进可攻,退可守,是西域和大炎的咽喉所在,而这也是为什么,西域联军开始跟西征军作战的时候,要不惜代价的拿下康城。
一旦康城丢了,后面的城池,根本不可能挡住的西域联军的五十万大军,就算暂时能挡住,也维持不了多久,所以,在现在这种康城很可能会丢失的情况下,率先把百姓迁移到西洲城去,这是最稳妥
的办法。
想通了这一点儿,众人也就没有什么疑问和意见了。
“可是,大帅,许参将哪来的人镇守城墙啊?”童真这个时候开口问道。
“呵呵...这个你不用担心,他有人,而且不比你的少。”殷元魁还没有说话,汤芮就笑着说道。
“嗯?”
童真闻言,顿时愣住了,疑惑不解的看着汤芮。
“童副将,你忘记了,他手里有三千死囚,还有八千俘虏。”
“那也不够啊,这满打满算,也才一万二的人马,怎么可能抵御申屠侯那个杀才的猛烈进攻。”
“还有两万蚁军。”
“还是不够啊。”
“不是还有你的三万人马吗?”汤芮又说道。
“喂,老汤,你这就不地道了,我手下的十万兵马,打到现在,拢共就剩下三万多点,你难道让我陪着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胡闹?”童真连忙反驳起来。
“三万?这话你忽悠别人可以,千万别忽悠我,你手下至少还剩下六万人,镇守城墙的,除了你的人马之外,还有许凯歌的八万人,以及在场其他将领的五万人,难道这些天,就你的人死了,其他的人都没死?”
面对汤芮的质问,童真有些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作为统军的将领,不可能对自己麾下的兵力不清楚的,汤芮说的没错,从四月底,双方交战开始,为了镇守康城,前前后后,投入了近二十万的兵力。
当然了,这些人不是一股脑的全都涌上城头,而是相互交叉替补上去的,其中动用兵力最多的,就是童真了,其次,就是许凯歌和其他将领的人,而这些人当中,损失最重的还是童真了,军队伤亡差不过过半了,但是,也并没有真的伤亡过半,他手下还有六万的军队,虽然其中有不少伤兵,但是,这些人都是可以直接作战的。
“你的人撤下来一半,留一半。”殷元魁最终一锤定音道。
“大帅......”
童真不乐意了,可是,殷元魁却根本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而是说道:“这是我的命令,怎么,你想抗令不成?”
“末将不敢!”童真一脸委屈的说道。
殷元魁见状,还想说些什么,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进来了。
“启禀大帅,西洲刺史封智鑫带着八千人入城了。”
“嗯?”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殷元魁直接问道:“封刺史来做什么?还有,那八千人是什么人?难道是西洲城的守备军?”
“回大帅,封刺史来康城做什么,小的不知,不过,那八千人不是守备军,而是...而是...”
“是什么?”汤芮见士卒吞吞吐吐的,连忙追问道。
“是八千囚犯。”
“囚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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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又是一愣,这一下,他们是彻底的懵圈了,不知道在这个时候,封智鑫带着八千囚犯来康城做什么。
“封刺史现在在何处?”殷元魁沉吟片刻,起身问道。
“在校武场,另外,许参将也在校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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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元魁和汤芮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无奈和恍然,封智鑫此刻不在西洲城,却跑到这里来,肯定是许一凡搞的鬼。
想到这儿,殷元魁酒说道:“走,去校武场看看。”
说完,他就率先走出房间,其他将领见状,面面相觑一番,也跟着走出了房间,前往校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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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武场。
此刻,已经是入夜时分,很多人都已经开始短暂的休息,而之前灯火通明的第二道城墙附近,大部分都已经离开,只留下一小部分人在收拾残局。
校武场还是那么的宽敞,但是,此刻,在校武场却聚集了不少人,这些人分为四部分,一部分只有三千人,还有一部分则是有八千人,还有一部分是两万人的蚁军,除此之外,还有八千人矗立在人群当中,只是相对于其他人,这八千人就狼狈的多了,不但手上戴着镣铐,脚上也带着镣铐,八千人被一根绳子像串糖葫芦一般穿着。
原本应该是漆黑一片的校武场,此刻却灯火通明,而在点将台上,却站着两个人,一个是身穿一身白色甲胄的许一凡,另外一个,则是风尘仆仆,略显狼狈的中年男人。
男人大约六十多岁,皮肤黝黑,身穿一席藏青色的儒衫,留着山羊胡子,两鬓斑白,看起来像是一个富家翁,又像是教书先生,但是,他的真实身份,确实西洲刺史。
没错,他就是封智鑫,今年四十八岁,两榜进士,先帝在位的时候,他就已经到西洲任职,在西洲一待就是几十年,官职也做到了外放大臣的极致,成为一洲的刺史。
只是,四十多岁的人,看着却像是六十多岁的人,未老先衰,看着就让人心疼。
一方面
是因为西北这边的环境气候使然,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最近这些年,大炎一直在跟西域作战,西洲是直接面对西域的大洲,而他又是西洲的刺史,很多事情都需要操心,尤其是在后勤方面,心力交瘁,出现这种情况,也很正常。
“许参将,你要的人,我可给你带来了啊。”封智鑫看着一声戎装的许一凡,笑着说道。
许一凡看着精神萎靡的八千人,微微皱了皱眉头,转过头,看着封智鑫说道:“不是说好的一万五千人吗?怎么才来了八千人?”
似乎早就知道许一凡会这么问,封智鑫笑着解释道:“我知道康城战况危机,这八千人是体质最好的,都是死囚,剩下的七千人,已经在路上了,后天,最迟明天就可以抵达康城了。”
听完封智鑫的解释,许一凡这才点点头,算是接受了封智鑫的解释。
见许一凡不说话了,封智鑫却主动问道:“许参将,不知道你要这么多死囚做什么?这些人可都是身犯死罪啊,一旦让他们逃脱了,我的乌纱帽丢了事小,将军你可就要......”
话并没有说完,但是,其中的含义,却十分明显了。
擅自把死囚带出来,这本身就是大罪,如果这些死囚在逃脱一二,那作为亲手操办这件事的封智鑫,肯定是要承担罪责的,当然了,首当其冲的还是许一凡这个领头人。
“封大人,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封智鑫看着许一凡,强忍着没有翻白眼,心说:你是皇帝钦点的参将,又有不良人给你撑腰,你当然不怕了,可是,我要啥没啥,没人给我撑腰啊,你不怕,我怕啊。
似乎是看出了封智鑫在想什么,许一凡却笑了笑,伸出手,拍了拍封智鑫的肩膀,说道:“封大人,把你的心放在肚子里,尽管放心,我保证这些人,没有一个人跑得掉的。”
“若如此,自然最好不过了!”封智鑫讪讪的说道。
许一凡也没有在解释什么,因为殷元魁一众将领已经过来了。
殷元魁走上前,先是跟封智鑫寒暄了几句,其实,殷元魁和封智鑫并不熟,只是,殷元魁是统领西征军的统帅,来到西北之后,自然要跟封智鑫这个一洲刺史打交道的,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只是,两个人见面的次数很少,大多数都是通过手下人,彼此联系的。
在寒暄一番之后,殷元魁这才得知,早在十余天前之前,也就是西域联军开始攻城的第二天,封智鑫就接到了许一凡、朝廷,还有不良人三方的命令,让他在最短的时间里,把西、凉、沙,三洲之地的死囚,全部集结起来,送往康城。
如果只是许一凡的命令,封智鑫可以选择无视,可是,还有朝廷的旨意和不良人的命令,封智鑫知道兹事体大,不敢怠慢,在短短数日的时间内,他就聚集了一万多的囚犯,而眼前这八千囚犯,全都是死囚。
越是贫瘠的地方,越是混乱的地方,铤而走险的人就越多,而这些人往往犯下的罪过,都是死罪,三洲之地,才聚集了八千死囚,其实不算多,而之所以不算多,是因为砍了一部分人的脑袋。
知道了这件事之后,殷元魁深深地看了许一凡一眼,眼睛微微眯了眯。
封智鑫接到的许一凡的命令,这肯定是真的,而不良人的命令,肯定也是真的,因为许一凡是不良人提司,他有直接动用不良人的权利,至于朝廷的旨意嘛,殷元魁猜测,可能跟慕容濉有关。
“许参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殷元魁看着许一凡问道。
许一凡看着殷元魁,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大帅,你觉得康城守得住吗?”
殷元魁闻言,顿时一愣,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
只是,不等殷元魁说话,许一凡就直接开口说道:“其实,守不住,就算守住了,这里也会变成一座空城,这一点儿,大帅心里是清楚的。”
“既然你明白,为何还要如此?”殷元魁反问道。
“守不守得住,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想不想守,愿不愿意守的问题。”
殷元魁看着许一凡,微皱的眉头变得紧蹙起来。
“我知道你们想守,也愿意守,可是,为了更大的利益,不得不思考撤兵的事情,你们怎么想的,我不去管,但是,我肯定是要守在这里的。”
“你拿什么守?就靠这些人?”殷元魁开口问道。
许一凡转过头,看着殷元魁,表情无比严肃的点点头,说道:“是的,就靠他们。”
“呵呵......痴人说梦。”殷元魁还没有说话,童真开口了。
三千军队死囚,八千俘虏兵,还有两万蚁军,最多再加上现在的这八千死囚,满打满算,也就四万人,看似很多,可是,他们要面对的是西域四十多万的军队,别说正面作战了,就是这些人,一人一泡尿,都能淹死他们,守?拿什么守?
要知道,眼前这些人的素质和作战能力,根本无法跟正规军媲美的,说他们是一群乌合之众也不为过,别说三天了,估计一天都守不住。
第四百二十九章 请你们去死!
“童副将,要不我们打个赌,如何?”许一凡看着童真,突然说道。
“哦?打赌?赌什么?”童真不以为然的回道。
“就赌我能否坚守三天,只依靠这些人。”
“好!”
童真想也没想的就答应了,不过,答应完之后,他又问道:“若你输了如何?”
“若我输了,许某的这颗项上人头,就交由童副将。”
“哗......”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一片哗然,好家伙,这小子看起来年纪不大,却是一个疯狂的赌徒,上一次,他初到康城的时候,就当众立下军令状,而赌注就是他的人头,那一次,他赌赢了,现在,又要开赌,赌注还是他的项上人头。
“我要你人头作甚?”童真本来是想答应的,只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摇头拒绝道。
“哦?莫非童副将不敢赌?”许一凡激将道。
“有何不敢,我只是怕你小子到时候不认账,而且你毕竟是陛下钦点的参将,我可无权取你首级。”童真怼道。
许一凡闻言,却没有辩驳什么,直接说道:“我只问一句,童副将敢不敢赌?至于说取我首级的事情,不劳童副将担忧,若我赌输了,许某当自刎于众军之前。”
“好,既然你小子敢赌,我又有何不敢,不就是赌命嘛,你输了,我取你首级,若你赢了,童某的这颗脑袋,也交由你处置便是。”童真在许一凡的一再激将之下,最终还是答应下来了。
“童副将,慎重啊。”
“童将军,再想想。”
“万万不可啊。”
“......”
随着童真的答应,周围的众人纷纷劝解起来,童真没有说话,而是看向许一凡。
然而,许一凡却并没有理会其他人,而是看着童真,摇摇头,说道:“童副将,我输了,我的人头归你了,但是,你输了,我不要你的人头,只要你替我做一件事儿,如何?”
“何事儿?说来听听。”
童真闻言,不但没有高兴,反而紧蹙着眉头,一脸警惕的看着许一凡,他又不是那种没脑子的蠢货,赌注如此的不对等,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说不定,许一凡让他做的事情,会很难,比如说谋逆,毕竟,许一凡是叛将许淳之子。
似乎是知道童真在担心什么,许一凡笑了笑,说道:“放心吧,童将军,我让你做的事情,肯定不是什么谋逆之类的事情,与国与法,都合情合理。”
说到这,许一凡勾了勾嘴角,嗤笑道:“莫非,童副将怕了,不敢赌?”
“哼!”
童真冷哼一声,朗声道:“赌就赌,千万别输了不认账啊,在场的各位可要给我们作证啊。”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没有人说话,毕竟,军国大事,岂能儿戏,但是,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们除了默认之外,也做不了什么,至于说什么作证之类的,那就算了。
见众人不说话,童真也不在意,而是挑衅的看着许一凡,说道:“既然是打赌,那我可要把我的人马撤下来了,一个不留哦。”
许一凡却毫不在意的点点头,说道:“童副将与第二道城墙镇守,帮许某掠阵即可。”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说完,这一大一小两个将领,居然握住了彼此的双手,根本没有把大元帅殷元魁,还有刺史封智鑫等人放在眼里,这让二人感到很无奈。
殷元魁看到两个人这样,说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也正因如此,他反而愈发的好奇,许一凡到底有什么底气,敢用不到四万人的杂牌军,去镇守城墙三天,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殷元魁对许一凡可是有一定了解的,这小子绝对不会去做没把握的事情,既然他敢和童真对赌,那肯定有很大把握的,手中肯定有底牌的,只是,不知道这底牌是什么。
在和童真约定好之后,许一凡就看向殷元魁和封智鑫,说道:“大帅,封大人,那我开始了。”
“嗯?”
众人又是一愣,不过,殷元魁还是点点头,说道:“开始吧。”
说罢,他就朝旁边站了站,而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走到一边,期待着许一凡接下来的表演。
许一凡也不客气,从旁边拿来了一个大喇叭,习惯性的拍了拍,然后,他上前一步,看着在火把照耀下的一众将士,许一凡拿起喇叭,大声的喊道:“炎军威武!”
“将军威武!”
“炎军威武!”
“皇帝威武!”
“炎军威武!”
“万岁,万岁,万万岁!”
相对于之前,几十万大军的呐喊声,这不到四万人的呐喊声,就显得气势不足,不但气势不足,而且还参差不齐,稀稀拉拉的,听得一众将领不停的摇头。
对于这种情况,许一凡并没有任何的不满,而是开始讲话。
“某乃许一凡,字安然,是西征军的参将,官职不高,区区正五品而已,在你们这些人当中,可能有比我官职
还高的人,也有的人杀过比我官职还高的官员,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从你们站在这里的那一刻开始,你们的命就不再是你们的了。”
“你们当中有违反了军纪的死囚,有被抓获的俘虏,有命比草贱的蚁军,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掉脑袋的死囚,你们是什么?你们就是一群垃圾,一坨狗屎,人人都唾弃,人人都可以践踏的垃圾而已。”
这番话一出,站在点将台的上一众将领,顿时面面相觑起来,这话可不怎么好听啊,不但不好听,反而很难听,不管是军队的死囚,还是蚁军,亦或者是那些俘虏,虽然他们也打心底里看不起这些人,但是,也从来不会当着他们的面,说出这么难听的话。
在这个时代,人们把名声看的往往比生命还重要,这不单单是文官的特权,也是武将,更是百姓做看重的东西,可是,这些东西,却被许一凡直接给否决了。
“哗......”
果然,随着许一凡话音落下,现场出现了骚动,三千死囚,还有八千俘虏,他们还好,因为他们跟着许一凡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而骚动最大的还是两万蚁军和八千死囚。
“我知道,你们觉得我这句话很难听,你们听了很不爽,想打我,甚至想杀了我,呵呵......”
许一凡笑了,一边笑,一边继续说道:“我能理解,也能感同身受,但是,这就是事实,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是罪人,你们都是该死之人,可是,你们这群该死之人,却没死,而那些不该死的人,却死了,转过头看看吧,看看你们身后的城墙,在那道城墙上,这些天死了多少人,我想你们应该很清楚。”
“当然,你们也可能不清楚,那我告诉你们,自四月二十九号到今天,在那道城墙上,一共死了八万四千六百九十三人,自去年第二次西征开始,炎军死了二十三万八千九百四十七人,自前年,第一次西征开始,炎军一共死了四十五万三千三百五十二人,自大炎王朝建立以来,西北死了多少人,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肯定很多,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可是他们就是死了,他们不想死,也不该死,可是,他们死了,他们为什么会死?他们凭什么要死?有没有能告诉我?”
“......”
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然而,更多的还是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着那个在黑夜里,身穿白色甲胄的少年。
“西北三洲,人口不过区区百万户而已,却死了这么多人,为什么?”
“因为想要过的更好一些,不想被他人掠夺、剥削,更不想被人随意的蹂-躏,因为他们是在保卫你们,还有西北三洲的百万户的百姓,他们为谁而战?”
“是为了大炎王朝吗?还是为了朝廷吗?还是为了中原?”
“都不是,他们是为了自己而战,也是为了西北三洲的百姓而战,因为在西北三洲就是他们的家乡,那里有他们的亲人,有他们的爹娘,有他们的妻儿老小,有他们的兄弟姐妹,为了这些人,他们前赴后继,慷慨赴死,而你们呢,你们这些活着的人在做什么?你们又做了什么?”
“作为军人,做不到令行禁止,该罚,也该死,因为你们抛弃了那些跟你们并肩作战的袍泽;作为百姓,你们不该罚,却该死,你们吃的粮食,穿的衣服,住的房子,耕种的土地,都是一代代将士,用鲜血换来的,你们珍惜了吗?没有!你说你们该不该死?啊?!”
“......”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人说话,但是,有很多人都低下了头颅。
“西北贫苦,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朝廷没能让你们过上富裕的生活,那是朝廷的腐朽,可朝廷也有朝廷的难处,过的你们还贫苦的人,大有人在,朝廷都没有放弃你们,这些将士们都没有放弃你们,你们凭什么放弃自己,你们有什么资格放弃自己?”
“你们当中,有很多人都双手沾满了鲜血,那是谁的血?是你们袍泽的血,是兄弟的血,是你们亲人的血,你们还配活着吗?”
“杀人,谁不会杀人啊,谁不敢杀人啊,可是,杀自己人不算本事,有本事你们去杀敌人啊,窝里横不算本事,在敌人面前横,那才是真的横,才是真的本事。”
校武场四万人沉默了,点将台上的一众将领沉默了,不远处,听到动静,前来围观的徭役们沉默了,所有人都沉默了。
“西域联军来了,为何而来?因为我们打到他们家里来了,所以他们来了,来了多少人?不多,区区五十万人而已,现在,康城岌岌可危,城破是指日可待的事情,这个时候,该怎么办?”
“有人说,反正是抢来的地盘,大不了还给人家好了,撤兵呗。”
“呵呵......哈哈......”
许一凡站在点将台上,放肆的大笑,这笑声之刺耳,让人不但不觉得可笑,反而觉得很可怕,很可畏,充满了讽刺、鄙夷的味道。
“撤兵?用四十余万将士的性命换来的疆土,说放弃就放弃了,你们还是人吗?你问问朝廷答不答应,问问西征军的二十余万将士答不答应,问问西北三洲的百姓答不答应,再问问那些客死他乡,连尸首都没有的将士
们,问问他们答不答应,然后,你们再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它答不答应?”
振聋发聩的一番灵魂质问之后,许一凡环顾一周,继续说道:“许某乃孤儿,从小住在坟冢,无父无母,更没有兄弟姐妹,三年前,我离开家乡,去往了你们很多人都听过,也向往过的东海城,没错,就是那个富甲天下银如海的东海城,在那里,我成为了一名商人,拥有了万贯家财,成为了,你们人人羡慕又痛恨的人。”
“十七个月前,海洲沦陷了,五个月前,我接到了圣旨,一个半月前,我来到了这里,我不是武将世家出身,我连自己的爹娘是谁都不知道,可能,你们很多人,已经知道,我是许淳的儿子,许淳是谁?”
“大炎王朝最大的叛将,十五年前,京城的玄武叛乱就是他一手导致的,谋逆是什么罪?夷九族的大罪,许淳该不该死?我该不该死?你们该不该死?”
“该死!”
“我们都该死,可是,我们该如何去死,是被五花大绑,被押到菜市口,在众多百姓的围观下,被刽子手砍死,还是选择其他的死法?”
“以前,你们没得选,现如今,有一个机会摆在你们的面前,可以让你们选择如何去死。”
“没错,就是战死,你们没办法选择自己如何生活,也没办法选择如何死亡,你们没得选,那我帮你们选,究竟是选择在万众唾弃的目光当中,屈辱的死,沦为连名字都不配拥有的狗熊,还是成为人人敬仰的英雄,你们自己选,如果想当狗熊的,可以走,我不拦着,松绑!”
随着许一凡一声令下,那八千死囚的镣铐、绳索被解开,但是,八千人,却无一人离开,他们只是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后,既笔直的站在那里,看着许一凡。
“有人要走吗?”
没人动,也没有人说话。
“好,看来你们还算是个男人,都不想成为狗熊,很好!”
说完这句话之后,许一凡环顾一周,再次上前一步,丢到手里的喇叭,猛然大喝道:“许某,替西北三洲,百万的百姓,请在场的诸位去死,你们可愿意?”
相对于用喇叭来传声,许一凡这一声声嘶力竭的大吼,虽然声音不大,可是,却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回荡在四万杂牌军的耳边,回荡在西征军全体将士的耳边,也回荡在百万的徭役耳边。
“愿意!”
“愿意!愿意!愿意!”
在一番死寂一般的沉默之后,终于有人开口了,大声的吼着愿意,一个人吼出了愿意,就有更多的人跟着吼出了愿意。
起初,声音并不大,也不整齐,可是,随着开口的人越来越多,声音逐渐变得洪亮起来,也变得整齐起来,这群称不上军人的军人,在这一刻,展现出了军人的气魄,也展现出了男儿的血性。
“明天,你们就要登上城头,跟敌军作战,你们会死,你们可愿意?”
“愿意!愿意!愿意!”
“好!”
“既然你们愿意,那我就直说了,我们只有三万九千零一人,而我们面对的,是四十万的西域联军,需要固守五天,怕不怕?”
“不怕!不怕!不怕!”
“能不能做到?”
“能!能!能!”
“那好,抬兵器!”
随着许一凡的一声令下,有人搬来的打量的甲胄、枪矛、刀剑,随意的放在地上。
“拿起你们面前的兵器。”
三万九千人,整齐而有序的去领取兵器,寂静而无声。
童真等将领发现,这些人领取的军备,是西征军最好的一批军备,清一色用钢铁打造的铠甲,用上好工艺锻造的刀剑,海量的弓弩......
这些军备,是三天前,从后方送到康城的,为了运送这一批军备,后勤部队死了一千多人,而累死的徭役就有数千人,至于累死的牲畜,更是不计其数,而这批武器不是朝廷给予的,而是从遥远的东海城送来的,它们出自东兴工厂。
夜凉如水,冷风习习,吹拂的火把,不停的颤抖,没多久,这支杂牌军,就穿戴整齐,摇身一变,成为了一支正规军。
“握刀!”
“嚯!”
“拔刀!”
“嚯!”
“从即刻起,你们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代号,炮灰营,你们每一个人都是炮灰,而我也是你们当中的一员,也是炮灰,请握紧你们手中的炎刀,我与你们一起去送死,要让这群西蛮子看看,炎朝还有人在,西北还有顶天立地,铁骨铮铮的汉子在,我们要让这些西蛮子看看,什么叫炎刀。”
“战!”
“战!战!战!”
“登城!”
元符十六年,五月十五日,深夜,一支由各种该死之人组成的炮灰营,在这个乱世当中,在康城这个异国他乡之地,描绘出了他们浓墨重彩的一笔,而三万九千零一人,成功的载入史册,他们成为了西北人的骄傲,成为了后世之人敬仰的英雄。
他们该死,也去死了,他们去送死了。
第四百三十章 第一日
看着这支临时组建的炮灰军,看着跟着一众将士离开的许一凡,点将台上的众将领,纷纷沉默了。
许一凡那一番灵魂质问,让这些征战沙场的将领,既感到自豪,又感到羞愧,他们甚至觉得,不但这群人该死,他们也该死,一将功成万骨枯,能够成为将军的人,哪个不是踩着累累白骨站起来的。
当许一凡最后丢到喇叭,声嘶力竭的大吼一声,我请你们去送死,更是让这群将领,心潮澎湃,又深深的感到一种悲凉,甚至是悲怆的感觉。
死,对于这些常年在沙场作战的将领而言,并不陌生,也并不害怕,可是,想要近四万人去送死,而且还是在他们明知道会死的情况下,依旧选择去死,这很难困难,一般人很难做到,至少,在场的这些将领,没有人能做到,包括他殷元魁。
当然了,这近四万人当中,是不是每一个人都想去送死,答案是否定的,但是,在刚才的情况下,不管他们愿意不愿意,想与不想,他们都得去送死,因为他们没有退路可言。
既然不能堂堂正正的活着,那不如轰轰烈烈的去死好了。
这一次,许一凡把人性和人心展现的淋漓尽致,也发挥的淋漓尽致,更是运用的淋漓尽致。
“有此大军,康城安也,有此大军,是西北之幸,朝廷之幸,大炎之幸也!”西洲刺史封智鑫眼神明亮,挺直了腰杆,感叹道。
众将领闻言,纷纷点头,这确实是炎军之幸,西北之幸,朝廷之幸。
“有此将领,炎军必将无敌!”封智鑫又说道。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封智鑫看向殷元魁,而殷元魁也看向封智鑫,重重的点点头,喃喃道:“这是我大炎最大的幸运!”
不过,殷元魁毕竟是殷元魁,作为大将军,又是西征军的统帅,他深刻的知道,炮灰营的人,无论是从兵力上,还是作战能力上,亦或者是装备上,都无法和西域联军匹敌,士气是有了,但是,光有士气是不够的,他们还需要更多的东西。
“童真听令!”殷元魁收敛心神,开口道。
“末将在!”
“既然你和许参将有赌约在前,你的人可以撤下来,他们也需要休息一番,但是,在接下来的三天,不,五天时间里,你随时准备顶上去,无论如何,都要给我守住五天。”
“末将领命!”
这一次,童真没有反对什么,赌约不赌约的,已经不重要了,活着才重要,不管多么该死的人,他们也有活下去的权利。
“秦之豹听令!”
“末将在!”
“你带十万将士,固守第二道城墙,如若第一道城墙失守,务必第一时间支援。”
“末将领命!”
“房子墨听令!”
“末将在!”
“把所有能用的守城器械,全部送到城墙上,另外,召集工匠,昼夜不休,制造更多的器械出来。”
“末将领命!”
“汤芮听令!”
“末将在!”
“你着手安排百姓的撤离,率先把百姓,还有重伤之人,送往西洲城。”
“得令!”
“另外,告诉许睿慈,限他在三日之内,把后方的叛军肃清,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务必保证粮道的安全,如若他做不到,就地正法!”
“末将领命!”
“......”
伴随着一道道将令下达,所有将领都开始行动起来,而殷元魁看着城墙的方向,说了最后一句话:“吾,誓要与康城共存亡!”
“得令!”
这一刻,没有人再提撤军之事,也无人觉得殷元魁这么做有何不妥。
当许一凡质问那些该死之人的时候,又何尝不是在质问他们呢,先不说撤离康城意味着什么,会失去什么,单单只说,他们撤退之后,那些死去的将士能否答应。
没有什么比死,更有说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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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守城墙无数日的将士,在这个深夜,全都被换下来了,而接手守备工作的是炮灰军。
尽管,在之前,他们已经知道了这场攻受大战十分的惨烈,可是,当他们登上城头的时候,才真正的感受到了这场战役的惨烈程度。
城墙下堆积如山的尸体,就不去多说了,单单是这城头之上,一片湿滑,目之所及,除了一片漆黑之外,更多的还是一片黑红色,城墙原本的颜色,早已经看不清楚了,现如今看到的,全都是被鲜血浸染,浸透的颜色。
走在城墙上,要无比的小心,因为城墙上还有鲜血没有干涸,军靴踩在上面,可以清晰的听到酷嗤酷嗤的声音。
许一凡上了城墙最后,并没有大马金刀的坐下,而是开始安排任务,而在安排任务之前,他首先要知道这些人都会什么,擅长什么。
三万九千人,许一凡选了四个万夫长,这不是他亲自挑选的,而是让这些人自己毛遂自荐,或者推荐出来的,他们分别是:朱炎、马正业、韩宽、罗老二。
朱炎
原本是西征军的一个杂号将军,是在西征军攻打下白莲佛国之后,加入到西征军当中的,之前,作战十分勇猛,不过,脾气也无比的暴戾,嗜杀成性,而且吃喝嫖赌样样俱全。
在攻打康国的时候,就因为不遵从调令,导致其麾下五千将士出现重大伤亡,若不是念在他之前杀敌有功的份儿上,单单一个不听将令,就要被砍头的,虽然没有砍头,不过,也从一个将军贬为了校尉。
在成为校尉之后,又因为军中饮酒,当值期间留宿青楼,还有公然强-暴女俘虏,直接被抓了起来,本应该直接处死的,但是,朱炎是先帝时期册封的杂号将军,想要直接处决他,有些棘手,就只是把他关在了死牢当中,许一凡来到康城之后,才被放出来。
放出来之后,朱炎也没有改变多少,尤其是对许一凡的调令不怎么上心,听不听全看心情,被许一凡狠狠地收拾了几次之后,变得无比的老实起来,时刻跟随在许一凡身边,至于许一凡是如何收拾他的,外人不得而知,也不重要。
朱炎在排兵布阵上很有造诣,比大部分的杂号将军都要好,如果不是其出身不好,其实,他还可以再往上走一走,而朱炎成为万夫长,也很正常,而许一凡给他的任务,就是在天亮之前,研制出如何防守,如何应对西域联军的冲锋。
马正业是西域人,不过,很早之前,他是在西洲生活的,后来,回到了西域,成为了一名土匪,专门干着杀人越货的勾当,在殷元魁西征的时候,他和他的人被西征军给俘虏了,因为其一直不肯配合,而在各种器械使用上,很有造诣,才能一直活到今天。
如果说朱炎是仗着自己有功劳在身,才敢嚣张跋扈的话,那马正业就是仗着自己的才能,不断的挑衅西征军,可偏偏像他这样的人,居然没有死,不得不说是个奇迹,而且这个人在俘虏当中,也很有威望。
在被许一凡放出来之前,就被许一凡单独给拾掇了一番,具体情况不得而知,但是,他是被许一凡的手段给震慑到了,也吓到了,出来之后,看许一凡的眼神,就像耗子看到猫一般,要有多听话,就有多听话,而许一凡给他的任务也很简单,就是把现有的各种守城器械,能修缮的尽快修缮,不能修缮的,也要物尽其用,而这些器械放置在什么地方合适,放在什么地方才能发挥最大效果,都是马正业来负责的。
韩宽是蚁军的将领,大炎人,却是马匪出身,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是一名悍将,也是一名猛将,而他的任务就是正面跟西域联军作战,毕竟,三万九千人有两万蚁军,蚁军才是中坚力量。
至于最后这个罗老二,他是一个修行者,也是一个武夫,其到底是大炎人,还是西域人,亦或者是北蛮人,不得而知,武道境界是大宗师,而修行境界是佛门五品方丈境中期。
罗老二本来叫什么,已经不得而知了,他绰号老二,还有个外号叫铁拳罗汉,跟西域的邪僧恶头陀是生死之敌。
罗老二以前是武夫,天赋很好,早早就成为了大宗师,在西北一带,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只是,一直未能突破瓶颈,就远走西域,不知道是得到了什么高人的指点,还是另有机缘,他既然走上了修行之路,成功的习会了佛门的功法,在修行路上,也是一骑绝尘。
不过,罗老二真正的成名,还是在西域,跟西域三大邪僧之一的恶头陀,交手多次,却始终被对方压制住,稍逊一筹,而老二这个称谓,就是在那个时候留下的。
最后一次跟恶头陀交手,还是在八年前,据说罗老二在那一战当中,身负重伤,不得已逃回了中原,然后就音信全无,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有人说他死了,也有人说他沦为了废人,还有人说他皈依佛门,总而言之,说什么的都有,但是,事实上,他在受伤逃回中原之后,刚进入西洲城,就被不良人发现,然后给强行抓捕了,这些年,一直被关在西洲不良人的死牢当中,这一次,如果不是许一凡,他可能真的要在死牢里老死了。
对于罗老二的真名叫什么,许一凡没兴趣,而许一凡给他的任务也很简单,作为这支炮灰营当中的高武存在,而且还是佛武双修的高武,他的任务就是管理、调配炮灰军当中的所有武夫和修行者,应对紧急情况。
任务都安排下去了,众人在四个万夫长的安排下,开始忙碌起来。
墙头已经破烂不堪,之前守城的将士,已经进行了简单的修缮,但是,许一凡还是要求他们,再次进行修缮,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个道理许一凡是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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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就像流沙,总是在不知不觉间流逝着。
一夜的忙碌很快过去了,在到了黎明之前的一个半时辰,火头军送来了饭菜,饭菜很好,肉管够,饭管饱,甚至还有酒。
在吃完饭之后,许一凡让众人休息一个时辰,准备迎接接下来的苦战,而许一凡却没有休息,而是穿着铠甲,巡查着城墙的每一个地方,确保每一个地方都安排完善,才放心下来。
一天当中,最黑暗的时候,就是日月交替的时候。
卯时二刻(早晨六点),当黑夜褪去,第一缕光亮缓缓地从东方亮起的时候,许一凡
已经在城头上站了一个时辰了。
西北的夜晚是寒冷的,露水很重,洁白如雪的白袍上,已经挂上了一层水雾,而伴随着太阳的冉冉升起,这些挂在铠甲上的露珠,散发出光彩夺目的光芒,煞是好看,而许一凡拄刀而立,紧抿着嘴唇,静静的看着城墙外,不远处的敌军大营。
在炮灰军休息的时候,敌军大营已经开始埋锅造饭,而当日出东方的时候,他们已经用餐完毕,开始集结起来。
“呜呜呜......”
“咚咚咚......”
随着太阳的冉冉升起,预示着,新的一天到来了,伴随着一阵沉闷而响亮的号角声,还有擂鼓声响起,意味着,新一轮的攻防大战即将拉开帷幕。
这一战下去,这三万九千人,有多少人倒下,又有多少人能够活下来,没有人知道,但是,这重要吗?
不重要!
“擂鼓!”许一凡看着正在集结,整装待发的敌军,缓缓地吐出两个字。
“咚咚咚......”
一阵沉闷的擂鼓声响起之后,原本还在熟睡的众人,纷纷醒来,醒来之后,都下意识的抓紧了手里的武器,然后,茫然四顾。
恐惧,是人的本性,尤其是看到城墙下那黑压压的一片敌军,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可是,当他们焕然四顾的时候,看到了那个背对着众人,拄刀而立的白袍将军的时候,他们惊慌和恐惧的情绪,逐渐的变淡,一股豪气没来由的浮现出来。
人人都渴望成为英雄,可是,真正能够成为英雄的,只有少数人,其实,很多人都是可以成为英雄的,为何他们无法成为英雄?
答案很简单,他们缺少一个标杆,缺少一个主心骨,这种情况,在军队尤为突出,一支军队的优劣,往往取决于统领他们的将领,俗话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正是这个道理。
一个优秀的将领,不管多么稀烂的一支军队,哪怕是军心涣散的军队,只要他出现,那就能迅速的稳固军心,不用他做什么,甚至都不用他说什么,只要他站在那里,就会给众军带来莫大的信心,而此刻的许一凡,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一个从未带过兵,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人,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少年,却能给近四万人的军队,带来莫大的信心,这不得不说是一种奇迹,然而,这奇怪吗?
好像并不奇怪,因为他是许一凡啊!
炮灰军在醒来之后,就迅速的各就各位,检查着自己的武器,准备迎敌作战,既然退无可退,那便战吧!
许一凡没有转身,甚至都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敌人的动向。
很快,敌军已经集结完毕,开始行动了,大批的敌军,开始向着康城奔来。
起初,他们的步伐不急不缓,可是,随着不断的靠近城墙,他们的步伐逐渐加快,从慢走到快走,从快走再到小跑,再由小跑,变成了冲锋。
“杀!”
伴随着一声声怒吼,敌军开始冲锋了,而战役打响了。
一千米,许一凡没有下达任何指令。
八百米,许一凡还是没有下达任何指令。
六百米,许一凡依旧没有下达指令。
当敌军距离城墙只有五百米的时候,许一凡终于有动作了。
只见,许一凡缓缓的挺直身体,然后,猛地拔出炎刀,吼道:“掷!”
“轰轰轰......”
伴随着许一凡的一声怒吼,在城墙下的近百具投石车,开始了疯狂的投射石头。
石头还是原来的石头,只是,这些石头不再是黄褐色,而是漆黑一片。
随着投石车的不断抛射,大量的石头被抛射出去,砸在冲锋的敌军中间,每一块石头的落下,都会造成不小的伤亡,出现一个短暂的空白区,只是,敌军太多了,一块石头造成的空白区,很快就被后面的人填补上了。
投石车疯狂的抛射着,而敌军也疯狂的冲锋着。
五百米。
四百米。
三百米。
第一轮的投石车的抛射距离,设定的就是五百米,而第二轮是四百五十米,第三轮是四百米,每一轮的投射,都减少五十米。
在经过了五轮的投射之后,投石车维持在三百米的射程,不断的抛射,而许一凡则下达了第二道命令。
“射!”
“咻咻咻......”
大量的箭雨,铺天盖地的朝敌军疾射而去,箭雨还是箭雨,只是,箭矢从普通的弓箭,变成了火箭。
漫天的箭雨,就像是流星雨一般,迅速的射向敌军。
冲在最前面的是身着布甲的步卒,这些火箭落在他们当中,犹如星星之火,迅速燎原,而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许一凡并不是依靠火箭御敌,而是用火箭,点燃了之前抛射出去的石头。
一颗,两颗,三颗......
一颗又一颗被淋上松油的石头,迅速被点燃,在三百米的地方,形成了一道一米多高的火墙,使得敌军的冲锋,就此被阻止,止步不前起来。
第四百三十一章 暂时击退敌军
距离康城大约三里的地方,是西域联军先锋营的大营,申屠侯就站在房楼(类似于瞭望塔的建筑)之上。
申屠侯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五十多岁的人,这种年纪,放在现在,那只是算是中年人而已,但是,在这种平均人的寿命在五六十岁左右的时代,五十多岁的人已经算是高寿了。
当然了,有两种人除外,一种是武夫,一种就是修行者,他们的寿命普遍要比普通人长很多,不过,这都无关紧要。
申屠侯身材高大,满脸的络腮胡子,皮肤黝黑,典型的西北人的样貌,在今日集结大军的时候,申屠侯就发现了康城守军的不同寻常。
城墙还是那座城墙,只是守军的将领换了个人,炎军的铠甲,一般士卒都是黑色的铠甲,或者淡红色的,而将领一般都是红色的铠甲,红色意味着火焰,而火焰又象征着大炎王朝,很多人喜欢把炎军称之为红甲军,或者火头军,前者是说炎军的军装的颜色,而后者则是带着浓浓调侃的意味了。
许一凡那一声白色的铠甲,出现在城头的时候,格外的显眼,想不看到都难,但是,因为距离较远,申屠侯也看不清楚对方的长相。
敢在两军对垒的时候,身穿如此显眼的战袍,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这家伙脑袋被门夹过,是在作死,也是在找死,再说的直白一点,这家伙就是一个装逼犯;要么这家伙有很足的底气,才敢穿这种战袍。
申屠侯作为一个军中老将,他从来不会小看任何一个对手,不敢对方是否有名,也正因如此,他才能一直活到现在。
康城负责守城的将领换成谁了,申屠侯不清楚,按照他对西征军的了解,能够镇守城墙的,无非就那么几个人,许凯歌、童真、秦之豹、房子墨、汤芮,还有李承政,不过,许凯歌身负重伤,已经不可能在站在城头上了,童真虽然可能,但是,看此人身形,根本不是童真,因为童真没有那么高调。
在申屠侯看来,这个白袍将领最可能是秦之豹,或者是房子墨,至于说汤芮和李承政,前者不适合统兵,只适合后勤,这在镇西军的时候,就是规律,而李承政作为皇室宗亲,不到万不得已,是不可能轻易出现在城头的,至于说殷元魁,他要坐镇大本营,在安德烈或者康德没有现身之前,殷元魁不可能出现的。
似乎除了秦之豹之外,没有人有资格统领守城士卒。
申屠侯一手搭在栏杆上,一手握着战刀的刀柄,紧蹙着眉头。
抛开双方的立场不去说,不管是对前任上级秦嘉涆,还是秦嘉涆的五个儿子,申屠侯都很欣赏,除了老大之外,剩下的几个,几乎都是申屠侯看着长大的,在申屠侯的印象里,老秦家的人都不是喜欢高调的人,不管是秦嘉涆,还是秦之尽,秦之忠,都是如此,哪怕是老四秦之国也不高调,唯一拿不准的还是老三秦之豹。
秦之豹小时候是骑着他脖子长大的,不过,也没过几年,秦之豹被送入京城,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面了,难道这白袍将军就是秦之豹,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调了?肯定是在京城待得太久了,染上的臭毛病。
一想到这儿,申屠侯没来由的升起一股怒火,不知道是怒其不争,还是因为觉得秦之豹这是在赤-裸裸的挑衅自己,总之,在进攻之初,他就下达命令,让将士们不惜一切代价的冲锋,务必要在今日破城。
康城的城墙快要坚守不住了,申屠侯自然看的出来的,在他看来,最迟明天就能攻破城墙,如果今天能攻下来,那自然最好了,至于说代价嘛,只要攻下了康城,眼前这点儿代价算什么呢。
攻城开始,看着呼啦啦的冲过去的将士,申屠侯很满意,只是,在看到康城那边居然没有什么动静,这让申屠侯隐隐的感到有些不安,只是,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西域联军已经距离康城城墙不到五百米了,而康城那边也终于有了动静。
大量的石头从城内抛射出来,对西域联军造成了很大的破坏,只是,申屠侯却丝毫没有表情变化,慈不掌兵,义不掌财,如果心不狠,那就当不了兵,也当不了将军,这点儿损伤,对于申屠侯而言,根本无所谓,他看都懒得看一眼。
“唉......”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申屠侯没来由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似乎是觉得西征军的防守手段太过于单一了,也太过于儿戏了,难道他们是想依靠这些投石,就阻挡住西域联军的冲锋和攻城吗?
可笑,太可笑了。
“咦!”
就在这个时候,申屠侯似乎看到了什么,突然轻咦了一声,然后,左手拍了拍栏杆,喃喃自语道:“还有点儿意思。”
原来,申屠侯看到了西征军,在趁着投石车投石的时候,终于开始射箭了,不过,不是普通的箭矢,而是火箭,虽然这不是西征军第一次使用火箭,但是,却是第一次这么早使用火箭的,西征军在战术上,终于有了改变,这让申屠侯略微的提起了一丝兴趣
只是,很快这种兴趣,就让申屠侯感到了不妙,因为火箭不但击中了身穿布甲的步卒,还引燃了那些石头,大火瞬间阻挡了西域联军的冲锋。
申屠侯见状,不怒反喜,笑着说道:“小子,这才像话嘛,不愧是秦大将军的儿子。”
这句话说的,完全就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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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一凡犹如磐石一般站在城墙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西北缺水,无法依靠水源阻挡对方进攻的步伐,但是,许一凡却用火阻挡住了敌军的冲锋,但是,许一凡心里很清楚,浇上松油的石头迟早会用完的,大火终究是会熄灭的,而敌军肯定会想出办法的,如果单纯的以为,依靠一道火墙,就能阻挡敌人进攻的步伐,那就太小看对方了。
果然,在大火熊熊燃烧的时候,敌军选择了暂时性的后退,而撤退的都是身穿布甲的步卒,在步卒撤下去之后,对方派出了大量的工兵。
这些工兵上前之后,开始就地取材,开始不断挖掘尘土,用尘土来覆盖燃烧的石头,从而达到灭火的效果。
在投石车的疯狂投射下,在箭雨的不怕疾射之下,有大量的工兵被箭雨射死,但是,这种伤亡,对方完全可以接受。
看着敌军的动作,许一凡也没有坐以待毙,任由对方灭火,而是重重的说道:“疾!”
“咻咻咻......”
伴随着许一凡一声令下,在旗手令旗的挥舞下,床弩、脚踏-弩、床子弩等大型的弩箭,开始疾射而出。
敌军现在被火墙阻拦,大量的先锋部队被挤在了一起,这个时候不使用重弩,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啊......”
重弩的疾射,虽然在射程上,无法跟轻弩向媲美,但是,其杀伤力却极大,尤其是在眼下这种敌人站着让你打的情况下,根本无需过多的瞄准,直接发射就可以了。
什么是刀割麦田,眼下的场景就是,伴随着一支支重弩的射出,大片大片的敌军倒下,有不少人像是被串糖葫芦一般,两三个人被串到一起,钉死在地面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波重弩的疾射,使得敌军前方出现了很大的一片真空区。
最先倒下的就是那些工兵了,其次就是后面的步卒。
敌军出现了重大的伤亡,开始出现骚乱,前面的人想后退,而后面的人想上前,如此一来,就给了许一凡这边很大的机会。
许一凡不像其他的将领那般,使用重弩的时候,就一股脑的抛射,许一凡这边出了第一轮是齐射之外,接下来就是交叉抛射,达到绝对压制的效果,而这样一来,就给敌军造成了更大的伤亡。
不过,这样的场面并没有持续多久,在付出了近千人的伤亡之后,敌军开始后撤,直接后撤到重弩和火箭都疾射不到的区域。
看到这一幕,许一凡也第一时间停止了抛射,不但重弩停止了,投石车也停止了。
如此一来,双方隔着一道火墙,出现了短暂的对峙。
不过,敌军也没有站在那里傻等着,在火墙和重弩出现之后,很快,敌军的后方就推出了十几家大型的攻城作业车,这种车不是用来攻城的,而是用来掩护士兵前进的。
车体很大,前面的车板很厚,哪怕是重弩射在上面了,也无法完全将其射穿,轻箭当然更不行了,至于说投石车虽然可以很大程度上破坏这种车,可是,投石车的准头,真的是个谜,不管瞄准的再精确,抛射出去的石头,都不会按照预定的轨迹落下。
攻城作业车出现之后,大量的步卒藏身在作业车后面,不断的靠近火墙,这些作业车抵达之后,那些步卒就第一时间,开始挖土灭火。
面对这种情况,许一凡微微皱了皱眉头,他一边让投石车继续交叉投石,一边让将士们点名射箭,射不到作业车后面的人,那就射那些冒出头的家伙。
不过,效果不是很大,火墙的威势逐渐减弱,大火正逐渐被扑灭,而不等大火完全被扑灭,就有大量的敌军,再次开始冲锋。
此时,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即将到中午时分了,正是一天当中,太阳最毒辣的时候。
看到火势已经不足以给敌军造成威胁的时候,许一凡就停止了投石车的投石行为,而是换了一种东西抛射。
敌军不断的冲锋,不断的逼近城墙,而这是,投石车再次怒吼起来,不过,相对于之前超远距离的抛射,这一次抛射的距离就很近了,只要抛射过城墙就可以了,而抛射的东西,都是一个个鼓鼓囊囊的麻袋,重量很轻,最终的也不过一百来斤而已,砸在敌军身上,除了让他们懵逼一下之外,似乎没有什么卵用。
负责指挥攻城的申屠侯,在看到这一幕之后,也紧蹙起了眉头,他有些看不懂
,守城将领的操作了,把这种东西当成武器,怎么看就像是小孩子打架,除了挠痒痒之外,好像什么用都没有。
只是,在看到之前的火墙之后,申屠侯不觉得对方的守将会做这种无用功,只是,他也想不通,对方这样做到底是干什么。
麻袋里的东西,不是石头,也不是沙子,而是面粉,是的,就是面粉,白花花的面粉。
西北贫瘠,但是,小麦、大麦、青稞之类的抗旱性很强的农作物,在这边还是生长的很不错的,虽然现在还没到这些农作物收割的时节,但是,许一凡却让人开始收割它们,然后用擂子碾压成粉末,装进袋子里,当做武器来用。
众所周知,面粉在遇到明火的时候,是会爆炸的,而在火药缺乏的情况下,许一凡就制造出了最简单,代价最大的火药。
伴随着大量的面粉被抛射出去,砸在敌军中间之后,许一凡这边再次下令,火箭齐射。
“咻咻咻......”
“轰轰轰......”
伴随着第一支火箭,射中了面粉袋,引起了爆炸之后,第二支,第三支......越来越多的面粉袋被射穿,被引燃,从而引起了爆炸。
随着爆炸声的响起,敌军哀鸿遍野,惨叫连连,而原本视线很好的战场,随着这些面粉的爆炸,漫天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根本看不清楚战场的情况,至于这一次爆炸,杀死了多少人,许一凡看不清楚,但是,他知道肯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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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亲眼目睹这一幕的申屠侯,狠狠地一巴掌拍在栏杆上,原本就黝黑的脸,又黑了几分,其神色无比的难看。
在面粉袋被大量抛射出来的时候,申屠侯就察觉到不对劲,可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他一时半会儿没有看出来,然而,在第一声爆炸响起之后,他瞬间明白不对劲来自何处了,正是那一袋袋看似不起眼的面粉袋。
“轰轰轰......”
爆炸还在继续,而战场上的情况,已经看不清楚了,放眼望去,除了白茫茫的一片之外,啥也看不到。
怎么办?
继续冲锋吗?
就现在这种情况,如果继续冲锋的话,除了徒增伤亡之外,什么效果都没有。
一念至此,申屠侯眯起眼睛,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城头的某个方向,那正是许一凡之前站立的位置,最终,他还是开口道:“撤兵!”
“叮叮叮......”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敲击声,还有号角声响起之后,西域联军开始撤军了。
冲锋很容易,撤退更加容易,可是,想要在这种啥啥都看不清,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的情况下撤退,还是很有难度的。
这次冲锋的士兵,大概有两万人,除了最初被投石、大火、重弩等击杀的上千人之外,这支先锋营还剩下多少人,不得而知,但是,活下来的人,都按照自己脑海当中的记忆开始转身后撤。
于是,在战场上出现这样一幕很滑稽的场景,有大量的士卒向不同的方向,有的是朝西域联军那边撤退,这算是比较幸运的,有的则是朝城墙两边撤退,而他们刚出现,就给点名射杀,还有的人则傻乎乎的朝城墙这边跑来,那下场自然不言而喻了。
不过,最终还是有不少敌军成功的撤退了。
等到敌军撤退回去,漫天的面粉,也在风力和重力的作用下,被吹向了远方,落在了地上,原本白茫茫的一天,也逐渐清晰起来,但是,城墙下的战场,可谓是惨烈异常。
黄的、白色、红色、黑色......各种乱七八糟的颜色混合在一起,就像是上帝打翻了调色盘一般,异样的绚丽,只是这种绚丽,不管是放在炮灰军眼中,还是在西域联军眼中,这都不是绚丽,而是地狱。
最先冲锋的有两万人,后面还有三万人,拢共五万敌军,而撤回去敌军阵营的,只有半数不到,剩下的大部分都死在了刚才的爆炸当中,这些人的死状极其凄惨,尸体很难有全乎的。
其实,面粉的爆炸,杀伤力并没有火药那么大,但是,它造成的破坏力和影响力,是不可估量的,有很多敌军是没有被炸死,或者烧死的,他们只是被烧伤了,炸晕了而已,但是,他们还是死了,而他们不是死在了许一凡他们手里,而是死在了自己人脚下。
被一个人踩上一脚,可能没有什么,可是,被数千人,上万人踩上几脚,想不死都难。
此时,午时已过,未时二刻,炮灰营在没有损失一兵一卒的情况下,成功的抵挡住了西域联军的第一轮冲锋,杀死杀伤敌军两万余人,这可是极大的鼓舞了所有人的士气。
申屠侯鸣金收兵了,战事暂时告一段落了,炮灰军这边终于可以送一口气,进行短暂的休息了。
第四百三十二章 首日告捷
炮灰军首战告捷的消息,迅速传到了元帅府,也很快传遍了整个康城,人们在欢呼雀跃的同时,很多的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在这些当中,觉得最不可思议的还是童真,他打了一辈子仗,零伤亡杀死敌军的情况,不是没有出现过,但是,这种概率就像他能当大将军一样,无比的渺茫,然而,许一凡却做到了。
在昨晚校武场的那场演讲之后,童真确实对许一凡改观不少,也高看了炮灰军所有人一眼,可是,高看虽然是高看,却并不看好他们,毕竟,他们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将士。
早晨,在西域联军那边吹响冲锋的号角的时候,童真就已经做好了随时准备替补上去的准备了,然而,从早上一直打到中午,炮灰军不但没有溃败,反而越战越勇,更重要的是,敌军始终没有靠近城墙,还死了那么多人,这太不可思议了。
这一场持续了数个小时的战役,暂时结束了,结果是很显著的,但是,许一凡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西域联军暂时撤兵了,炮灰军这边也抓紧时间休息,吃饭,而许一凡却开始检查守城器械的使用情况。
看似美好的结局,却并不美好。
首先,浇灌了松油的石头已经不多了,石头倒是有的是,毕竟,之前为了修筑第二道城墙,运送来了大量的石头,可是,松油却不多了。
西北贫瘠,多以隔壁为主,一般的树木在这里很难生存,像松树这种树木,更是极难存活,为了弄到这些松油,许一凡可是费了很大的力气,差一点就要和负责后勤的房子墨决斗了,这才几个时辰,这玩意儿就消耗的差不多了。
虽然,还可以铸造一次火墙,但是,什么东西用过一次之后,它的效果就大大降低了,西域联军那边不可能没有防备的。
其次,面粉也不多,最多还能进行两到三次的使用。
麦子有的是,可是,不管是收割,还是碾压成面粉,都需要大量的时间和人力,敌人会给你时间吗?
显然不会!
另外,把面粉当成炸药使用,效果虽然不错,却异常的败家,要知道,面粉这种东西,哪怕是在军中,都是稀罕物,更不要说那些百姓了,如果许一凡一味的使用面粉的话,很造成极大的浪费的,而且抛射出去的面粉,至少有三分之一,甚至二分之一都是没有爆炸的,这更是浪费。
还有一个困境,跟松油石一样,面粉带来的杀伤力固然可喜,可是,这一次之所以能一下子坑死这么多敌军,是因为这是第一次用,接下来,敌军肯定有防备,效果大打折扣。
最后,就是守城器械的损坏。
虽然敌军没有靠近城墙,可是,投石车的使用频率太大了,很多之前就出现损坏的投石车,出现了更大的损坏,虽然经过了工匠的修缮,可是,使用起来,效果还是锐减不少。
除了投石车,像各种重弩,也不成程度的出现了损坏,这又使得许一凡他们防守的力量薄弱的一分,虽然影响不是很大,可是长此以往下去,报废是迟早的事情。
不过,总体而言,现在这个结果还是不错,看来,坚守五天是有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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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
未时刚过,西域联军就再次选择了攻城。
这一次,申屠侯也学聪明了,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让将士们冲锋,而是把投石车推了出来,停放在许一凡他们投石车砸不到的位置,开始投射。
一边让投石车投石,一边指挥着将士们冲锋。
下午的冲锋不想上午那样,急吼吼的往上冲,而是相互间隔一定的距离,进行冲锋。
这样一来,不管是火墙,还是面粉,包括重弩都很难对敌军造成大规模的杀伤,而这个时候,许一凡采取了弓箭远程疾射,而且还是把敌人放近了射。
虽然,这样在一定程度上阻挡住了敌军的进攻,但是,炮灰军这边也开始出现伤亡了。
高高的城墙,墙垛早已经没有了,失去了掩体,就失去了抵挡投石的东西,这些石头虽然准头不怎么样,大部分不是砸在城墙上,就是砸在城墙下,可是,还是有不少落在了城墙上,给许一凡这边造成了很大的损伤。
下午的进攻,显得沉稳了很多,战役也变成了消耗战,虽然西域联军推进的很慢,可是,他们却一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推进着。
当敌军来到五百米的位置的时候,他们下意识的选择了停滞,不过,见许一凡他们这边没有投射,就继续前进。
五百米。
四百米。
三百米。
当敌军推进到三百米的时候,许一凡这边的投石车终于开始投射了,不过,和之前
不同的是,这一次投射的不是松油石,而是普通的石头。
看到这一幕的敌军,先是出现了短暂的骚乱,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这些石头不是松油石,而是普通的石头,于是,就认为许一凡他们这边没有了松油石,大胆的开始冲锋起来。
只是,他们高兴的太早了,在两轮普通石头的投射之后,从第三轮开始,投射的石头就变成了松油石,和早晨的情况一样,随着石头变成的松油石,而城墙的守军也把普通的弓箭,换成了火箭。
火墙再次升起,但是,效果却和许一凡预料的一样,大打折扣。
当松油石出现之后,刚刚还凶猛冲锋的敌军,开始撤退,而他们撤退不是一哄而散,而是十分有秩序的后撤,原本拥挤的大军,瞬间变得稀疏起来。
如此一来,松油石对敌军的杀伤力就大打折扣,虽然,还是在很大程度上给敌军造成了一定的杀伤力,可是,相对于早晨的情况而言,杀死杀伤的人真的太少太少了。
不但杀伤力大大降低,西域联军那边也很聪明,许一凡这边抛射松油石,他们就撤退,然后一边让人灭火,一边等待火势减小,等火势小了之后,他们就再次开始冲锋,如此反复,周而复始。
这算不得多么高明的计谋,这纯粹就是阳谋,你攻我退,你不攻了,我就前进,目的很简单,一方面试探许一凡这边的深浅,一方面是为了最大程度的消耗许一凡的松油石。
面对这种情况,许一凡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想要击退敌军,有两个办法,要么以绝对的优势,无论是兵力上,还是军备上,都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从正面击退敌军;要么使出更多大型的杀伤性的武器,给敌军造成重大的战损,从而迫使对方撤退。
前者,许一凡做不到,战争打到现在,康城有多少兵力,军备如何,早就试探出来了,想要以绝对的优势击退对方,显然不可能。
至于后者,许一凡上午的两次守城器械的运用,确实给敌军造成了重大的战损,但是,战争是最容易让人飞速成长的地方,短短一个多时辰,申屠侯那边就做出了调整,从而大大的降低了己方将士的损伤,而且大大的消耗了许一凡这边的武器储备。
申屠侯在试探许一凡这边的军备存储情况,而许一凡也精打细算的进行着还击,每一次都是把敌军放近了再打,这让申屠侯一度认为,许一凡这边的军备存储严重不足。
于是,在进行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的试探性进攻之后,申屠侯那边开始了大规模的进攻。
起初,在接到大规模进攻的命令的时候,很多西域联军还是踌躇满志的,不太愿意第一个冲上去,毕竟,早晨那番进攻,许一凡给他们造成了很大的震慑力。
不过,个人意志在被大众裹挟的时候,已经由不得他们选择了,很快,就有人率先发起了冲锋,一个人的冲锋,很快就带动了一大群人的冲锋,而许一凡这边,似乎真的弹尽粮绝,没有招架之力了,这让他们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一股暴戾的情绪,开始从心底滋生出来。
然而,许一凡真的弹尽粮绝了吗?
是也不是!
松油石的存储确实不多了,最多只能发动一次中型规模的攻击,虽然能给敌军造成一定的杀伤力,但是,很难形成大规模的杀伤力。
不过,许一凡并不着急,在等敌军开始不顾一切的开始冲锋的时候,许一凡下达了一个奇怪的命令。
把投石车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投射松油石,一部分投射面粉,在这两样东西一前一后抛射出去之后,面粉袋很快就炸裂,铺天盖地的面粉,倾泻而下,下了好大一场面粉雨,其中有不少面粉粘在了松油石上,而这个时候,城头上的将士,就开始了万箭齐发。
面粉遇到明火,发生了爆炸,而松油石也瞬间被点燃,在面粉和爆炸,还有烈火的炙烤之下,很多石头出现了皲裂,随即四分五裂。
这三样武器,单独一样都能给敌军造成极大的危害,更何况是三合一的结合呢,其造成的破坏可想而知。
刚刚还觉得没事儿的敌军,在看到这一幕之后,顿时感到后脊背发凉,想也不想,转过头就想回撤,可是,前面的人想后撤,后面的人想冲锋,于是,早晨那凄惨的一幕又出现了。
大片的人拥堵在一起,在爆炸还没有开始之前,他们内部就出现了大规模的混乱,而这样一来,后果是不堪设想的,虽然申屠侯在发现许一凡那边开始抛射的时候,第一时间传令撤兵,可是,还是慢了一步。
近三万人的冲锋部队,又一次被白色的面粉笼罩其中,现场再次变得白茫茫一片,除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就是各种惨叫声、哀嚎声和怒吼声。
他娘的,上当了!
这是申屠侯的第一想法,他低估了许一凡的军备储备,
也低估了许一凡对武器的运用,而这种低估的代价,就是又有上万人永远的倒在了沙场上。
松油石势大力沉的锤砸,火箭的疾射,火焰的炙烤,面粉的爆炸,碎石的无差别的射杀,在短短的一炷香的时间内,就给敌军造成了极大的伤亡。
乱了,这三万人的冲锋队彻底的乱了,在这种极端的情况下,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了,申屠侯不得不再次选择撤兵,等待面粉的尘埃落定。
相较于上午,这一次,三万余人的冲锋队,有三分之二回到了军营,但是,还是有三分之一的人倒在了沙场上,这些没能回来的人,大多数都是重伤或者昏迷,如果去营救的话,还是救得回来,但是,没人愿意去救,也没人敢去救,谁知道去了之后,还能不能回来啊。
待到烟雾逐渐散去,接下来就是炮灰军的猎杀时刻了,他们站在城墙上,弯弓搭箭,对着近在咫尺的敌军,逐一进行补刀和点名射杀。
此时,已经是申时三刻,太阳逐渐西斜,距离太阳落山,还有一个时辰左右,如果进攻的话,还可以继续进攻,但是,看着眼前那一个个白花花,灰土土脸的将士,申屠侯知道,今日的攻城战不可能再继续了。
可能是为了泄愤,也可能是为了报复,申屠侯没有让将士们继续冲锋,而是让人不惜代价的把投石车向前推进了两百米,然后,开始疯狂的投射,根本不在意投石车的损耗情况。
站在城头上的许一凡,看到申屠侯的这一波操作之后,难得的咧嘴笑了笑,转过头,对朱炎说道:“好了,让将士们下去吧,咱们可不能给他们当活靶子。”
“好咧!”
朱炎也笑呵呵的答应了一声,然后,就让炮灰军有序的撤下城头,在炮灰纷飞的情况下,进行着难得的休息。
这一战,炮灰军的损伤还是很大的,被乱石砸死了上千人,还有近两千人,不同程度的受伤了,但是,炮灰军的士气不断没有因此而跌落,反而愈发的高涨起来。
起初,他们登上城墙的时候,都是抱着大不了一死的心态上来的,内心深处充满了绝望,他们知道他们是炮灰,肯定会死,但是,谁也不想第一个去死。
早晨,在看到敌军那黑压压的一大片的敌军的时候,他们真的恐惧了,真的害怕了,如果不是知道无路可退,说不定他们就要逃跑了,但是,后面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让他们看到了希望,看到了胜利的希望,也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之前,他们对于身穿白袍的许一凡,多多少少有些不满,有些看不起,尽管许一凡的演讲,在很大程度上激励了他们,但是,在面对敌军的时候,恐惧和怨怼的情绪是肯定会有的,而且只多不少,但是,现如今,在看到许一凡从上了城墙那一刻,就没有后退一步,哪怕是在对方不断投石的情况下,依旧没有后退,他们不由得开始佩服这个少年,也把他当成了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在众人休息的时候,许一凡并没有休息,他穿梭在众人当中,主要是看望那些受伤的将士,没有安慰,没有鼓励,他只是默默地帮这些将士处理伤口,尽管手法很粗糙,可是,这种无言的行动,才是最最感人的。
威望,许一凡的威望就这样,在无声无息的情况下,在这支炮灰军当中树立起来,而且无人可以撼动,也无人愿意去撼动。
太阳终于落山了,申屠侯也停止了投石的轰炸,双方再次各自休息,舔舐-着各自的伤口,为接下来的战斗做着准备。
许一凡守城的第一日,成功的抵挡住了敌军进攻的步伐,杀敌三万有余,这可是实打实的战功,但是,许一凡的优势也在这一天丢失了很多。
松油石彻底的没有了,面粉还有一些,但是,能造成的杀伤有限,投石车报废了三分之一左右,剩下的投石车,也不同程度的出现了问题,虽然,在当天晚上,又有十余架崭新的投石车被送了上来,可依旧是杯水车薪。
这些东西的告皆,就意味着,从明天开始,像今天这种大规模杀死敌军的机会没有了,而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就是近距离的厮杀了,而这种厮杀,往往就意味着需要拿人命去填,用身体去堵住敌人前进的步伐。
在夕阳落山,众人正在吃饭的时候,借着夕阳的余晖,许一凡把四个万夫长召集到了一起,召开了一场临时会议。
会议的内容很简单,也很直白,许一凡需要一支敢死队,人数不多,最少八百人,最多也不会超过一千五百人,许一凡想趁着夜色的掩护,去敌军阵营搞一次偷袭,而偷袭的目标,不是敌军的将士,也不是敌军的将领,而是敌军的攻城器械。
许一凡这边的守城器械已经损坏的差不多了,而敌军的攻城器械还在源源不断的增加,如果不想办法搞一下的话,那明天开始,他们面临的压力会是空前的巨大。
第四百三十三章 英雄八佰
会议的内容很简单,但是,话题很沉重。
在场的几个人都知道,这支人数不多的敢死队,只要离开了城墙,就意味着他们已经死了,不管他们任务能否成功,他们都不可能活着回来,就算活下来了,也不可能给他们开城门的,这是一次有去无回的任务。
谁领队?让谁去?
这是所有人心中的问题,朱炎四个人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许一凡没有去看四个人的表情,只是埋头吃饭,一大碗饭被许一凡以极快的速度解决掉。
在放下饭碗之后,见四个人还是没有说话,许一凡就开口说道:“给我挑选八百身手敏捷的人,我亲自去。”
“将军不可!”朱炎第一个反对道。
“是啊,将军你不能去,你去了谁来指挥我们啊?”马正业说道。
韩宽和罗老二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也纷纷摇头,显然,他们也不同意许一凡亲自去冒险。
“那你们说谁去?”许一凡目光在四个人的脸上转了一圈,问道。
四个人面面相觑,都沉默不语。
“我去!”
就在此时,有人打破了沉寂,说话的不是韩宽他们四人,而是许一凡身边的一个亲兵。
亲兵年龄不大,也就二十多岁,身高不高不矮,体型不胖不熟,长相也很大众,但是,他的目光十分的坚定,而语气也格外的笃定。
许一凡转过头看着他,他记得这个少年好像叫巩浩浩,是殷元魁的亲兵之一,在许一凡来到康城,正式接手指挥权处理瘟疫的时候,他就跟在许一凡身边,算算时间,两个人相处已经有一个半月的时间了。
“你叫什么?”许一凡开口问道。
“回将军的话,小的叫巩浩浩。”
“哪里人?”
“海洲人士。”
听到这个回答,许一凡愣了一下,随即问道:“你是原镇海军的?”
“是的。”
“多大了?”
“二十三!”
“入伍多久了?”
“七年三个月零十八天。”
“娶媳妇没有?”
“没有,但是有个相好的,不过......”
说到这,巩浩浩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不过什么?”许一凡看着巩浩浩问道。
“她是青楼女子。”
“潇湘馆的?”
“嗯,是个青馆,卖艺不卖身那种。”
巩浩浩说的很认真,许一凡听得也很认真,在巩浩浩说完之后,他没有流露出任何厌恶或者嫌弃的表情,而是说道:“青楼女子也没什么不好的嘛。”
“提亲了没有?”许一凡又问道。
“还...还没有。”
“家中还有什么人?”
“没了,我是个孤儿,爹娘走得早。”
许一凡看着巩浩浩不说话了,而巩浩浩看许一凡这么看着自己,他连忙说道:“将军,让我去吧,卑职保证完成任务。”
许一凡没有立即答应,而是问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知道。”
“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去?”
“嘿嘿......总的有人去吧,我没读过书,可是也听过不少老卒说,想要立功,那就得拼命,卑职也知道,诸位大人身处要职,不能轻易涉险,卑职无依无靠,除了护卫在将军身边,也做不了什么大事儿,所以卑职想请将军给卑职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让我去吧。”
说完,巩浩浩就单膝跪下,重重的抱拳。
许一凡眼神微动,看着一脸涨红的巩浩浩,沉吟片刻,才说道:“你想清楚了?真的要去。”
“请将军恩准!”
许一凡没有说话,而是想了想,点点头,说道:“好,我给你八百人,能不能完成任务无所谓,只要能活着回来就好,等你回来了,我给你一个校尉当当,等打完仗了,跟我回东海城,我帮你提亲,潇湘馆我还是很熟悉的。”
“啊?将军,你这么早就开荤了?”巩浩浩闻言,顿时愣住了。
许一凡闻言,也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他所谓的开荤是什么意思,顿时没好气的拍了他一巴掌,大骂道:“滚!”
“得令!”
巩浩浩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站起身,跑远了。
看着远去的巩浩浩,许一凡转过头,看向四位万夫长,说道:“去挑人吧。”
“得令!”
四个人纷纷起身,开始去挑人了。
对于要组建一支八百人的敢死队,许一凡没有隐瞒众人的打算,也没有这个必要,所以朱炎等人在挑选人的时候,也没有藏着掖着,直白无误的说出了任务的危险性,可饶是如此,还是有很多人踊跃的报名,人数多达三千余人,但是,最终也只挑选出来了八百人。
不是许一凡不愿意多给,而是因为这支敢死队的注定是要死的,而他们只有三万余人,实在是给不了太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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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人很快召集起来了,排成了几个队列,整整齐齐的站在空地上,其中巩浩浩站在最前面。
许一凡站在众人面前,紧抿着嘴唇,目光在每一个人脸上扫过,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走到每一个人面前,伸手帮他们整理了一下军装,然后问出他们的名字和籍贯,然后,有人负责登记。
从第一个人开始,一直到最后一个人,许一凡就一一看了过去,把每一个人的脸都记了下来。
在一切做完之后,许一凡回到了队伍前面,沉声说道:“拿酒来。”
顿时有人抬上了酒缸,然后,每个人分一只碗,碗中倒入白酒,许一凡也倒了一碗,他端着酒碗,看着眼前的八百人,想说些什么,嘴唇蠕动了半天,却发现没什么可说的。
该说的,他早已经说过了,该知道的,他们也早就知道了,没必要去说。
“任务都清楚了吗?”
“清楚!”
“许某对不住各位,只能请你们去死,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们能活着回来。”
没有人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许一凡。
“这次任务很艰难,完不成,我不怪你们,如果你们当中有人害怕,不想死了,可以投降,我也不怪你们,我相信西征军也不会怪你们的。”
还是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许某敬诸位,请满饮此杯,你们是英雄,是许某的英雄,也是炮灰营的英雄,更是大炎的英雄,请!”
许一凡说完这句话之后,直接仰头喝完了这碗酒,然后,重重把酒碗砸在了地上,粗糙的大瓷碗瞬间四分五裂,而八百敢死队的队员,纷纷喝下了这碗酒,也纷纷砸碎了酒碗。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酒也喝过了,许一凡最后对着众人,重重的敬了一个军礼,这是许一凡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敬军礼。
“请你们去死!”
“将军保重!”
八百人齐刷刷的抱拳,然后,在巩浩浩的带领下,转身离开。
今晚是个好天气,乌云密布,没有月亮,整个天地,漆黑一片,这八百人就像八百只幽灵一般,顺着城头放下去的绳子,一路下滑,走下城墙,然后,迅速的消失在黑夜当中。
在行动开始的时候,许一凡下令熄灭了城头上所有的火把,原本就漆黑一片的夜晚,愈发的黑暗起来,许一凡站在城头上,看着那一个个年轻的身影,无声无息的消失在眼前。
巩浩浩是最后一个下去的,他临走前,有些犹豫,许一凡以为他不想去了,就笑着问道:“是不是不想去了?”
巩浩浩连忙摇摇头,说道:“不是的将军。”
“那是......”
巩浩浩没有说话,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块叠放的整整齐齐的手帕,递给许一凡,笑着说道:“我知道将军在东海城是很了不起的大人物,这是秀秀送给我的手帕,我想请将军日后帮我交给她。”
随着手帕一起递过来的,还有一个钱袋子,袋子里装的是一沓银票,许一凡打开看了一眼,发现银票不少,就抬起头,看向巩浩浩。
“这是我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钱,本来是想帮秀秀赎身的,我是没机会了,希望将军能帮我替她赎身,如果可以的话,再给她找个好人家,毕竟,青楼不是什么好的归宿。”
许一凡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把手帕和钱袋子放在一起,贴身收好。
看到许一凡这个动作之后,巩浩浩笑了,笑的很纯正,也很灿烂,然后,说了一句将军保重,就顺着绳子滑了下去,转眼就消失在黑夜当中。
在巩浩浩等人离开之后,绳子迅速被收了上来,而许一凡还站在原地,朱炎四个人站在许一凡的身边,看着什么都看不到的黑夜,朱炎开口了。
“将军,他们能行吗?”
许一凡转过头,瞥了一眼朱炎,没有说话。
“将军,若他们真的投敌了,怎么办?”韩宽问道。
许一凡这次都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说道:“本将相信他们。”
话虽如此,可是,真正遇到致命的威胁的时候,谁能保证这些不算军人的军人,他们不会投降的,毕竟,在生死之间,很难抉择,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是人呢。
只是,他们在看到许一凡那紧绷的俏脸的时候,都没有再说什么,人已经放出去了,不可能再收回来了,是战死还是投降,那就看他们自己的选择了,谁也左右不了,至于这次偷袭,能否成功,那也要看天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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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无月也无风,温度不低,反而很高,天干物燥,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候。
巩浩浩在离开城头之后,迅速把麾下的八百人召集起来,进行了一番点名,八百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没有人趁着夜色逃跑,这让巩浩浩很满意。
在点名完毕之后,巩浩浩转过头,最后看了一眼漆黑一片的城头,然后,转过头,看向众人说道:“我知道你们害怕,娘的,劳资也害怕,但是,既然参了军,穿了这身军衣,那就得有个当兵的样子,回去是不可能了,我们只能去死了,虽然将军临行前,告诉我们,我们可以投降,但是,在我这里,可没有投降一说,咱们炮灰营只有战死的,绝对没有投降的,谁要是敢投降,老子临死也要宰了他,听明白没有。”
“嘿,小巩,没看出来啊,你年龄不大,官架子不小啊,还没有升官呢,就开始摆官威了。”黑暗中,有人调侃道。
“就是啊,官威比将军还大咧。”又有人了附和道。
“咋滴,小巩,你这是想当将军啊。”
“哈哈......”
又是一阵调侃,原本沉重的气氛,瞬间活跃不少,也轻松不少。
在调侃过后,众人开始行动起来。
漆黑的夜,给了他们最好的掩护,八百人分出了若干小队,呈现一个扇形朝着敌军大营靠近。
可能是白天的征战太过于疲惫,也可能他们压根都没有想到,西征军居然敢高偷袭,总而言之,西域联军的防卫虽然很严密,却也没有那么严密。
巩浩浩等人在靠近大营之后,借着对方的火光,观察了一番地形,然后,就展开了行动。
五人一组,悄悄地靠近,趁其不备,迅速的解决守卫,然后,直接朝对方器械库靠近。
攻城器械很好找,因为它们的体积都很大搬运起来很麻烦,除了作战事情,其他时候,是能不动就不动,守卫也不掉,所以找到和靠近它们很容易。
众人在靠近之后,就纷纷解开了身上一个大水囊,拔掉木塞,把水囊内的液体全都倒在这些器械上,水囊里装的当然不是水,而是油,这是许一凡手上仅剩的松油了,这一次,全都给了他们。
等到水囊彻底空瘪之后,巩浩浩随手把水囊丢在一架吕公车上,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看了一眼身边不知道姓名的袍泽,咧嘴一笑,黑暗中,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兄弟们,准备开战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人血赚,咱们比比谁杀的多啊。”
“好咧!”
“刺啦......”
伴随着巩浩浩掀开火折子的盖子,一簇火苗瞬间亮起。
一簇,两簇,三簇......
八百个火苗亮起,顿时引起了巡逻兵
的注意。
“什么人?”
只是,没有人回答他们,而回应他们的只有八百个火点,齐刷刷的抛向器械,然后,熊熊大火瞬间燃烧起来。
“咚咚咚......”
“敌袭...敌袭...敌袭...”
一阵刺耳的锣鼓声响起,还有各种大吼声响起,声音响彻了整个西域联军的大营,只是,这些喊叫声才出口,就戛然而止了,因为他死了,是被杀死的。
当火光燃起的那一刻,站在城头上的许一凡就注意到了,而紧接着就是熊熊大火,把漆黑的黑夜,彻底的照亮,许一凡那双好看的桃花眸子里,充斥着一团冲天而起的火焰。
同时看到这一幕的,还有整个炮灰营的将士。
巩浩浩他们成功了!
火光、厮杀声、怒吼声、刀剑撞击声、锣鼓声,在整个西域联军的大营内响起,西域联军的军营出现的大规模的骚动。
乱了,彻底的乱了。
巩浩浩等人,在放完火之后,并没有选择撤退,而是开始在军营四处放火。
“小巩,找到粮库了。”有人找到了巩浩浩,激动的说道。
“什么?真的找到了?”
“千真万确!”
“好,告诉兄弟们,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烧了粮库。”
“是!”
巩浩浩很激动,而还活着的人也很激动,他们不约而同的朝敌军的粮库冲去,一路冲锋,一路纵火,一路厮杀。
在经历了最初的混乱之后,敌军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申屠侯更是被惊醒,他第一时间不是让人去抢救攻城器械,而是派重兵去往粮库,确保粮库无恙。
申屠侯的命令几乎和巩浩浩他们发现粮库是同一时间,双方都急速的朝粮库的方向奔去。
这一路上,八百敢死队成员,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一个又接一个的朝粮库的方向奔去,前赴后继,损伤惨重。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巩浩浩浑身浴血的来到了粮库的方向,身上的血到底是敌人的,还是他自己的,已经不得而知了,而他身边的人,已经不多了,只有不到五十人。
八百人,到现在为止,还剩下多少,已经不知道了,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已经成功并且出色的完成了任务,而眼下只要烧了粮库,那就赚大了。
可是,当他们一路冲杀到粮库的时候,却发现粮库附近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人,想要烧掉粮库,似乎不太可能了。
巩浩浩一手持刀,一手举着火把,看了一眼身边连脸都没有看清楚的袍泽,咧嘴一笑,吐了一口血水,握紧了手里的炎刀,大声吼道:“兄弟们,冲啊!”
吼完这句话,他率先冲了上去,而身边的人,也纷纷跟上,还有从各处汇集过来的士卒,纷纷开始冲杀。
说是冲锋,其实就是送死,面对海量的敌军,这区区百人的冲锋,无疑是以卵击石。
“砰!”
一声沉闷的声音响起,有人选择了自爆,临死前,他拉上了数十人给他陪葬,他赚了,而且是赚大发了。
“砰!砰!砰!”
随着第一个人选择自爆,更多的武夫,选择了这种方式自爆,他们只为了给后面的人打开一个缺口,哪怕只是一个很小的缺口。
五十米!
三十米!
二十米!
十米!
五米!
三米!
不知道冲杀了多久,不知道八百的敢死队,还剩下多少,巩浩浩最终来到了粮库跟前,但是,他眼前确实大量的敌军,巩浩浩没有继续冲杀,而是拿起火把,点燃了自己。
“冲啊!”
伴随着最后的一声怒吼,巩浩浩把自己变成了一个行走的火把,以毅然决然的方式,冲过了最后的这三米的防线,冲入了粮库!
“砰!”
巩浩浩不但冲入了粮库,也选择了自爆,大火瞬间蔓延开来。
跟在巩浩浩身边的,只有不到十人,他们早已经各个身负重伤了,在看到巩浩浩的选择之后,他们也纷纷点燃了自己,借着巩浩浩炸开的缺口,疯狂的冲了过去。
大火彻底的蔓延开来,除了自爆声之外,更多的还是凄厉无比的惨叫声,那是他们在临死前,发出的最后的声音了。
偌大的粮库,大量的将士,依旧没能拦住这群一心求死的人,粮库彻底的燃烧起来,这些负责防守的敌军,纷纷选择了撤退,开始寻找救火的工具,准备灭火,只是,一切都于事无补。
申屠侯站在远处,亲眼目睹了刚才那一幕的发生,他那张黝黑的脸,在火光的照耀下,变得无比的白皙,只是,他的双眼充血,脸颊剧烈的跳动着,最后,他闭上了眼睛,抬起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重重乌云当中出来的明月。
从纵火开始,申屠侯很快就意识到,这支前来偷袭的敌军,人数不多,最多也就一千来人,按理说,应该可以迅速的把这群人扑杀的,可是,结果却是,他们确实是死了,但是,他们不是被将士们杀死的,而是他们自己自-杀的。
攻城器械被焚烧了,大不了再建造就是了,可是,粮库被烧了,短时间却无法筹措出来,最重要的是,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偷袭,大大的打击了西域联军的士气。
申屠侯缓缓地展开眼睛,最后看了一眼已经不可能被扑灭的粮库,他转身离开了,这位一直腰杆挺拔的老将,这一次,却佝偻着身子,不知道,他有没有后悔当初选择背叛炎军。
敌军大营火光冲天,康城这边却漆黑一团,但是,所有的炮灰营将士,都齐刷刷的出现在城头上,看着敌军大营,热泪盈眶,泪流不止。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哼唱出这首多年未曾问世的战歌之后,所有人炮灰营的将士,都跟着哼唱起来,他们以这种方式,去悼念死去的八百袍泽。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炮灰营有英雄,名八佰!
第四百三十四章 杀神诞生!
元符十六年,五月十六日夜,西征军八百炮灰营将士,趁着夜色,夜袭敌军大营,烧毁各种攻城器械数百架,杀死杀伤敌军三千余人,烧毁敌军二十万石粮草,八百人,无一人幸存,更无一人投降。
这八百人,年龄最大的,也不过才三十二岁,最小的仅仅只有十八岁,除却领头之人巩浩浩,剩下的七百余人,皆是罪大恶极之辈,而他们皆来自西北三洲之地。
这一次突如其来,反其道而行之的偷袭举动,成为了整座天下,百余年来,最为经典的一个案例,谁也没有想到,康城在面临如此危局的情况下,居然还敢派人出去偷袭。
八百人换三千人,战果空前巨大,给敌军造成了致命的打击,但是,许一凡这个操作,也给康城带来了更大的麻烦和压力。
五月十七日。
天刚刚亮,敌军阵营就开始大规模的集结,于辰时发起了对康城的进攻。
这一次,敌军一上来,就派出了三万蚁军攻城,而在其身后,还有五万步卒,在步卒之后,还有两万重甲兵,这一次,申屠侯一口气派出了十万大军攻城,而这也是目前申屠侯可以调集的全部兵力,他一口气全都拿出来了。
申屠侯这是以泰山压顶的威势,前来攻城,没有了攻城器械,申屠侯采用了最原始的办法攻城,那就是用人命去填补。
在攻城之前,申屠侯下达了死命令,今日势必要拿下康城,不攻下康城,誓不撤兵。
退后者,斩!
临阵退缩者,斩!
止步不前者,斩!
第一个攻上城头者,封万户侯,黄金万两,恩泽三代!
第一个进入康城者,封将军,可掌军五万,城内财富,优选挑选,恩泽五代!
另外,申屠侯下令,以人头算军功,康城破灭,不留一个活口,他要屠城!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各种严令和各种丰厚的赏赐之下,这支十万人的大军,顿时士气高涨,每个人都像是野狼一般,开始嗷嗷叫起来。
辰时开始,西域联军开始大规模的攻城,其攻城威势,相较于之前的十余日,要猛烈的多,也悍不畏死的多。
敌军没有了大型的攻城器械,但是,许一凡这边有不少守城器械,在敌军开始冲锋的时候,投石车就开始疯狂的投石,而各种重弩,也开始疯狂的抛射,至于弓箭手,更是不惜体力,不惜损伤的开始疯狂的射箭。
随着巨石的抛射,重弩和轻箭的疾射,成片成片的敌军不断的倒下,但是,倒下的人毕竟是少数人,而更多的敌军,开始疯狂的超前推进。
前面的人死了,他们就直接拿着袍泽的尸体充当挡箭牌,甚至到了后面,他们开始用袍泽的尸体铸造了一个个简易至极的掩体。
敌军已经疯了,他们早已经杀红眼了,根本不惜代价的向前冲锋。
在这种漫天的飞石,漫天的箭雨之下,不是没有人害怕,不是没有人不想后退,可是,个人的意志裹挟在众人的意志当中的时候,他们有的选吗?
没得选。
三百米的距离早已经不是敌军进攻的极限了,在敌军冲锋了一个时辰之后,就已经突破了这个安全距离,他们开始不断靠近城墙。
随着这些敌军的靠近,各种临时打造出来的轻梯,被敌军依靠蛮力,一架又一架的搭靠在城墙上,他们踩着那些早已经腐烂不堪的尸体,像一只只蚂蚁一般,附蚁而上。
滚木、雷石、弩箭,片刻不歇的从城头推下去、滚下去、射下去,随着每一次的反击,都会带走大片的敌军,但是,前面的人倒下了,后面的人却拥挤上来了。
敌军太多了,而敌军那边,也不是真的一味的横冲直撞,他们在靠近城墙之后,就有大量的弓箭手,开始从下往上的射箭。
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炮灰军的将士被箭矢射中,从而倒下,他们倒下了,立即就有人替补上去了。
一场消耗战,就此展开。
昨晚,许一凡在看到了敌军大营的火光之后,就开始让人准备大量近距离的守城武器,而后方的西征军更是不遗余力的帮助他们,各种大型的滚木、雷石被送上了城头。
尽管准备的很充分,可是,在面对犹如海浪一般的敌军的进攻下,这些武器的消耗是很大的,也是很快的。
投石车在高强度、高密度的抛射之后,开始陆陆续续的罢-工了,很多投石车在抛着抛着,就突然散架了;各种重弩,亦是如此,在不断的姣动弓弦的疾射之下,也陆陆续续的弓弦崩断,狼牙拍、叉杆、飞钩等武器,也相继断裂,就此失去了它们的作用。
攻城两个时辰之后,许一凡这边大部分的守城器械,都罢-工了,而滚木、雷石等武器,也消耗的差不多了,虽然,后方有人不断的运送新的上来,可是,运送的速度始终跟不上使用的速度。
随着敌军越来越近,越来越多,对方的弓箭手,也越来越靠近城墙,之前,炮灰军还
能顾忌、阻拦他们,可是,现如今他们只能顾忌眼前的敌军了,根本无暇理会那些弓箭手。
如此一来,就造成了大量的炮灰军倒下,出现大规模的伤亡,虽然大部分被箭矢射中之后,还能继续再战,可是,战斗力明显出现了下滑了。
受伤,在战场上,往往都意味着死亡,敌人可不会给你任何喘息的机会。
战斗打了两个多时辰,已经到了午时,可敌军丝毫没有撤退的打算,已经有敌军陆陆续续的冲上城头,虽然,他们很快就被杀下城头,可是,也给炮灰军这边带来的重大的伤亡,出现了很多缺口。
许一凡始终站在第一线,就站在城墙正中的位置,因为他身穿白袍,在战场上异常的显眼,于是,很多敌军就像是疯了一般,疯狂的朝许一凡这边涌来,而许一凡也紧握着炎刀,不断的挥刀杀敌。
一个,两个,三个......
许一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他的白袍早已经被鲜血染红,锋利无比的炎刀,也卷刃了,也出现了大大小小的豁口,每一次把刀砍入敌军的身体内,拔出来的时候,都会响起一阵刀划过骨头的咔嚓声,那声音无比的刺耳,听着都让人一阵的牙酸。
许一凡身边的护卫,倒了不少,还站着的,也都浑身浴血,他们多次想要让许一凡后撤,但是,许一凡却始终寸步不退,到了最后,已经没有人去劝许一凡了,一来是没有时间去劝,二来也没有必要去劝了,敌人太多了。
敌人杀红眼了,炮灰军这边也杀红眼了,战斗从之前的消耗战,变成了赤-裸裸的白刃战,谁能战到最后,谁就是赢家。
城墙下,原本就堆积如山的尸山,在这短短的两个多时辰内,再次被拔高不少,鲜血就像是溪水一般,顺着层层叠叠的尸山,不断滴落,最后汇集成河,浸染着众人脚下这片贫瘠的土地,如此之多的尸体,想必等到来年的时候,这片贫瘠的土地,会变得无比的肥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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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一凡又一次击退了冲上城头的敌军之后,转过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将士,紧抿着嘴唇。
“上石灰!”
随着许一凡命令的下达,一部分不在和敌军纠缠,而是抬起身后不远处的石灰,从城头之上抛洒下去。
一筐,两筐,三筐......
大量的石灰从城头倾泻而下,使得原本清晰的战场,再次变得可视范围极低的场景。
石灰的杀伤力并不大,它的作用和沙子差不多,除了能干扰敌人的视线之外,也没有其他的作用。
“倒水!”
又是一道命令下达下去,而不少将士,抬着热气腾腾的开水,从城头之上泼洒下去。
“啊......”
随着第一锅开水的泼洒而下,城墙下的敌军,顿时发出了一声声犹如杀猪一般的惨叫声。
石灰和沙土不同的地方在于,石灰遇水会冒泡,会侵蚀敌人的肌肤,尤其是在遇到开水的情况下,这种杀伤力更是成倍的增加。
大量的石灰被抛射下去,大量的开水被泼洒下去,造成的杀伤力,是空前的。
现场除了各种痛苦不堪的惨叫声、哀嚎声、呻-吟声之外,还有一股极度难闻的味道,充斥在每个人的鼻腔当中,那是一种类似于火烧猪皮的气味,要多难闻就有多难闻。
为了防止石灰对自己人造成伤害,许一凡不但让他们佩戴上了口罩,口罩是之前防疫的时候,就准备的,剩下了不少,刚好这次物尽其用。
除了口罩之外,许一凡还给他们发放了大量的手套,手套很粗糙,粗布制作而成的,但是,却十分的使用。
万幸的是,今天天气不错,艳阳高照,还有风,不过风向对许一凡他们极度的有利,西北风,这样一来,就不用担心抛洒下去的石灰,会被吹回来了。
石灰加开水,虽然不能大面积的杀死敌人,可是,却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杀伤敌人。
毁容那都是轻的,弄瞎人更是基操,稍有不慎,就会从轻梯上滚落下来,然后被踩踏致死。
这波操作,成功的阻挡住了敌人的大规模的冲锋,给对方增添了无数的伤员,这使得短时间内,无人继续登城,但是,这种停滞不前的情况,不会持续多久。
果然,在蚁军和步卒被这种武器阻拦住之后,他们就被换下来,重甲兵成为了先头部队。
申屠侯吸取了昨天的教训,他给所有的重甲兵,都配备了一面盾牌,盾牌虽然不大,还是木制的,但是,取到的效果却是极佳。
重甲兵一上来,他们就手持盾牌,高举头顶,开始攀登者轻梯晚上,不管是重箭,还是石灰开水,亦或者是雷石,都不能一下子给其造成威胁。
重箭射在盾牌上,虽然能穿透,却无法杀死他们,甚至都无法杀伤他们,而石灰和开水在泼洒下去之后,都被盾牌挡住了,虽然也对他们造
成了一定的影响和损伤,可是,并没有太大,至于说雷石,虽然能给他们造成致命的威胁,可也无法大规模的杀死他们。
云梯很重,再加上这些身披重甲的将士,其重量更是惊人,而想要推倒轻梯,依靠人力是不行的,只能使用撞车,效果是有,可是,并不明显。
眼看着这些重甲兵就要杀上城头了,许一凡下达了第三个命令。
“倒油!”
炮灰军不在泼洒石灰和开水了,而是抬起一锅又一锅的滚油,开始泼洒。
这些油,不是松油,而是食用油,为了应对今日敌军的攻城,许一凡几乎把火头军的油给搬空了。
“啊......”
盾牌能挡住箭矢的疾射,能挡住石灰开水,当然也挡得住滚油,可是,也正因为如此,当滚油从上往下的泼洒下去的时候,遇到盾牌,就开始迸溅开来,如此一来,最上面的人是没什么大事儿,可是,下面的人就悲惨了,尤其是那些负责扶住轻梯的敌军,直接被滚油烫的的皮开肉绽,痛的是死去活来。
本来,城墙就不光滑,之前被开水冲刷一番之后,就变得湿漉漉的,攀登很困难,而现在滚油被泼洒下去之后,就更加的湿滑,一不小心就抓不住东西,从高处跌落下去,这一砸就是一大片。
一锅又一锅的滚油像是不要钱一般,不断的泼洒下去,滚油从沸腾逐渐冷却,跟开水、血水、尸液混合在一起,让城墙下变成了一个人工的泥潭。
身穿布甲和轻甲的敌军还好,可以轻松的逃出生天,可是,对于那些身披重甲的重甲兵来说,每走一步,都需要付出很大的力气,而这往往都是致命的。
就在所有了以为,许一凡会下令继续投放雷石的时候,许一凡却点燃了一支火把,看着汇集在城墙下,陷入泥泞当中的数万敌军,丢失了手中的火把。
“轰......”
油遇到明火,瞬间被点燃,随着许一凡丢出第一支火把,城墙上的炮灰军不约而同的丢出了手中的火把,火焰瞬间冲天而起。
双方一上一下,近在咫尺的对峙着,而他们中间唯一间隔的,就是一道火墙。
相对于昨天,许一凡用松油石造成的火墙,今天的火墙更大,更高,面积更大,蔓延的范围更广。
滚油只是助燃物之一,真正的助燃物是城墙下那堆积如山的尸山。
懂化学的人都知道,任何东西在腐烂的时候,都会产生沼气,而沼气是很强大的助燃物,不亚于天然气,一个两个尸体堆积在一起,沼气不多,可是,成千上万的尸体堆积在一起,其产生的沼气有多少,可想而知,更何况,这还是在炎热的夏天。
除了尸体腐烂产生的沼气之外,还有尸体腐烂出现的各种油脂,那更是很好的助燃物。
“砰!”
大火瞬间吞噬了不少敌军,尤其是那些行动迟缓的重甲兵,瞬间就被大火吞噬,而随着大火升起,温度逐渐升高,尸山发生了爆炸。
伴随着第一声爆炸的响起,越来越多的爆炸声不绝于耳,大量的尸体被爆炸的冲击波炸开,他们变成了最原始的武器,飞向敌军,造成了不小的杀伤力。
除了这些敌我双方都有的尸体之外,还有很多攻守器械的碎片、兵刃的碎片,被冲击波带飞出去,他们开始不分敌我双方,开始无差别的屠杀。
许一凡在丢下火把之后,就下令让炮灰军第一时间撤离城墙,就现在这种火势,敌军不可能攻上来,既然如此,留在城墙上是很危险的,于是,他选择了暂时撤退。
许一凡这边撤了,可是,敌军却没办法一下子撤出去,面对大火,还有各种爆炸声,以及那些不知道是尸块,还是兵器碎片的攻击,他们无路可逃。
乱!更大的混乱出现了!
当年,诸葛亮七擒孟获,曾经使用了火烧藤甲兵,给孟获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诸葛亮曾经说过,此番作为,有违天和。
许一凡的手段,相较于诸葛亮,更加的血腥,他不但没有放过活人,就连这些死人,他都没有放过,他把这些死人当成了武器,让他们死了还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这就不单单是有违天和了,简直是人神共愤啊。
西域联军那边怎么想的,没人清楚,但是,西征军这边怎么想的,还是知道的。
震撼、兴奋、钦佩......种种情绪不一而足,而最大的感觉,还是恐惧,他们恐惧的不是不远处的十万西域联军,而是恐惧眼前这个,白袍变成血袍的少年。
谁能想到,如此歹毒的手段,居然是出自一个只有十五岁少年之手,当他决定这么做的时候,眼中没有一丝的敬畏,只有冷漠,也正是这种冷酷无情,让他们倍感冰凉。
杀神!
这是仅剩下的两万余人的炮灰军对许一凡的评价,也是不久之后,整个西征军对许一凡的评价,更是日后,整个大炎王朝,乃至整个天下对许一凡的评价,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第四百三十五章 血战
这场大火,从午时二刻,一直持续到申时末,才逐渐熄灭。
按理说,在浇灌了大量的油,还是成千上万的尸体腐烂形成到底沼气,在没有任何灭火措施的情况下,不可能这么快熄灭,但是,它已经熄灭了,而熄灭这场大火的不是人力,而是老天爷。
在申时左右,原本晴空万里的天气,突然乌云密布,雷声滚滚,闪电大作,仿佛老天爷都看不过去许一凡的所作所为,开始帮助西域联军了。
“轰隆隆......”
“咔嚓......”
伴随着雷声和闪电,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倾泻而下,剿灭了正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使得这些早已经死去的将士们,得以安歇。
这种变故,最开心自然是西域联军了,毕竟,这一场大火,给西域联军造成的损伤是巨大的,远超昨天。
损伤最重的还是重甲兵,两万重甲兵,有一半人死在了攻城战役当中,在以往所向披靡的重甲兵,却在这里遭受重创,死的无比的憋屈。
其次,损伤最大的,还是冲在最前面的先锋部队,不但遭受了投石、重弩、箭雨的洗礼,还遭受了滚木、雷石、石灰加开水的洗礼,最后更是被大火给涮了一遍,死伤无数。
今日的攻城战还未结束,战损就超过了昨天,昨天满打满算,也就死伤了三万余人,可是,今天,却死伤了近五万余人,尤其是重甲兵的战损,不但申屠侯心中在滴血,安德烈和康德这两位大将军,心中也在滴血。
如果不是临阵换将是军中大忌的话,他们估计早就把申屠侯拿下问斩了,从攻城战开始,西域联军在这里已经死了超过十万人了,可康城始终没有拿下,换做谁,心里都不好受。
当然了,西域联军这边损伤惨重,西征军那边也不好受。
西征军从防守开始,死伤的将士,不比西域联军少多少,别的不说,单单只说许一凡组建的炮灰营,三万九千人,从昨天开始,到现在,剩下的人也就两万出头而已,而且其中还有不少伤兵。
炮灰营从登上城头的那一刻开始,一直到现在,三万九千人,没有一个人离开过城头,无论受了多么重的伤,都没有一个人离开阵地,哪怕是死,也要死在城头上,什么叫炮灰,这就是炮灰,不到最后一刻,只要你还能喘气,就必须站起来作战。
原本,炮灰军的将士,以为今天的战役,到此就结束了,然而,一切并不是这样的。
在大雨倾盆而下之后,炮灰军重新回到了城头,而西域联军在短暂的撤退之后,就开始整军,然后,在暴雨间歇的时候,他们再一次发起了冲锋。
虽然,今日攻城,西域联军损伤惨重,可是,申屠侯已经试探出来许一凡的虚实了。
许一凡烧毁了他的攻城器械,而许一凡的守城器械也在今日被消耗殆尽了,如果许一凡还有充足的军备存储的话,他就不可能拿死人当武器。
一切正如申屠侯猜测的那样,许一凡这边确实没有了军备储存了,他能想到的手段,能用上的武器,基本上都用上了,也用完了,而接下来,他能依靠的,只有这仅剩的两万余人死守城头了。
是的,没错,就是死守!
在西域联军再次组织大军攻城的时候,许一凡这边得到了一个好消息,西洲刺史封智鑫再次送来了一万囚犯,这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而这一万人,刚到康城,就被拉上了城头,根本没有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时间。
炮灰营的建制再次恢复到了三万余人,可是,他们要面对的,是数倍与他们的敌军。
申屠侯在损失了近五万的大军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安德烈和康德这两位大将军看不下去了,又给了申屠侯八万大军,而申屠侯现在手上,有近十四万的大军,而许一凡这边只有三万多人,他能守住吗?
这个问题,许一凡没有去想,其他人也没有去想,因为没有时间给他们去想。
从申时末,申屠侯亲自披甲上阵,率先带人冲锋。
统军大将亲自上阵杀敌,这极大的鼓舞了士气,西域联军原本被许一凡打入谷底的士气,得到了很大的恢复,潮水一般的敌军,疯狂的朝康城涌来。
现在已经不是打试探性的战役,也不是打消耗战了,而是真刀真枪的白刃战了。
所有的阴谋、奇谋,在这个时候,都没有什么卵用,除了死拼之外,没有其他的选择。
轻梯再次被架起,大量的敌军,前赴后继攀登着轻梯,朝着城头涌去,依旧是重甲兵在前开路,其他兵种紧随其后。
原本堆积如山的尸山,早已经不复存在,而许一凡这边的守城器械,更是所剩无几了,将士们除了紧握着手中的长矛长枪,不顾一切的杀敌之外,没有其他的选择。
战场就是绞肉机,人命在这里不值一提。
敌军杀
之不尽,刚刚杀退一波,又涌上来一波,除了赤-裸裸的杀戮之外,没有什么可做的,也没有什么能做的了。
炮灰军毕竟不是受过专业操练的正规军,在白刃战当中,终究还是差了一筹,而这也导致,在敌军的第二次攻城当中,有不少人开始战死,尽管他们已经很拼命了,已经很疯狂了,可是,他们还是节节败退,他们真的尽力了。
战斗打到这个份儿上了,已经没有什么规则和道德可言了。
这个时候,朱炎这个昔日的杂牌将军,也发挥了他毕生的所有才学,不但的排兵布阵,尽最大的努力,去抵御敌军一次又一次的冲锋。
马正业在各种守城器械损失殆尽之后,他也发挥出了他暴戾的一面,带着人四处救火,哪里出现缺口,哪里出现骚乱,哪里有敌军杀上来了,他就出现在那里。
酉时三刻。
炮灰营万夫长,马正业遭遇了亲自冲上城头的申屠侯,二人在城头发生了激战,双方将士死伤无数,最终,马正业依靠以命换伤的打发,一刀砍掉了申屠侯一只手掌,成功的把申屠侯杀下城头,而马正业也身中十余刀,身负重伤。
敌军一个不知道是万夫长,还是千夫长的将领,想要趁机杀死马正业,却被马正业发现,他丢到手里的兵器,死死地抱着对方,从城头一跃而下。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爆炸声,马正业选择了和敌人同归于尽。
曾经是西域人,后来成为马匪,又被西域联军征用,在被西征军俘虏的马正业,在元符十六年,五月十七号,下午战死!
在马正业战死之后,第二个战死的是韩宽。
韩宽是蚁军的首领,曾经也是马匪,心狠手辣,骁勇善战是他最大的特点,而他在抵御西域联军进攻的时候,也展现了他最残暴的一面,很多冲上城头的敌军,都是被他带着人,杀退下去的。
也正因为如此,韩宽遭受的攻击,仅次于许一凡,而这也导致,韩宽不断受伤,身边的士兵一个接一个的倒下,而他也身负重伤。
戌时二刻,韩宽被敌军的一名百夫长偷袭,脑袋被砍掉了,当场身亡,而这名百夫长刚抢到韩宽的脑袋,就被十余人士卒给活活的捅成了马蜂窝,也算是给韩宽报仇了。
但是,要说战斗最激烈,最精彩的,还是罗老二那边了。
之前,双方都没有让高武出站,但是,现在却不同了,申屠侯在下令第二次攻城的时候,西域联军那边出现了大量的武夫、修行者。
这些人一开始是潜伏在普通将士当中,可是,他们一旦靠近城墙,就直奔城头而去,刀枪棍棒,斧钺钩叉,十八般兵器层出不穷。
不少高武冲上城头,对普通将士造成了很大的伤亡,而这个时候,罗老二就带着炮灰营的高武,四处作战。
如果是一对一的决斗,那谁的境界高,谁的手段多,谁就能笑到最后,但是,这里是战场,没有什么一对一的公平之战。
很多敌军的高武,在冲上城头之后,就被数人,甚至十数人高武围攻,其中还有不少普通将士也参与其中。
如此一来,他们的结局可想而知,大多数都是被围攻致死,但是,许一凡这边的高武,也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虽然在人数上占据了优势了,可是,刀剑无眼,受伤是难免的。
申屠侯那边也放弃了战争的底线,这些高武在眼看着就要被杀死的时候,他们往往也选择了自爆,如此一来,许一凡这边的损失就更大了。
武夫和武夫之间的打斗,往往都是大开大合,你来我往,你攻我守,打的有来有回,非常的有看头,如果是以往,许一凡肯定会好好围观一番,可惜,这个时候,他自顾不暇,哪有心思看这些啊。
刀剑相碰,拳脚相加,往往是几个回合就分出了胜负,不是敌人倒下,就是自己倒下。
修行者的打斗,那就更加的花里胡哨起来,什么御剑杀敌,什么暂时腾空,各种乱七八糟,杂七杂八的兵器,更是存储不穷。
在修行者的打斗当中,佛音阵阵,吟唱不绝,符箓漫天飞舞,时不时还会雷声大作,场面异常的绚丽,但是,结果往往都是残酷的,不少修行者打着打着,就被砍了脑袋,或者被一剑穿心,跌落城头,成为众多尸体当中的一员。
原本被爆炸和大火冲散的尸山,再次累积起来,而胜利的天平,渐渐朝敌军倾斜。
在两军当中,备受瞩目的,除了双方的将领之外,当然就是这些高武和高修的存在了,其中,许一凡这边最受瞩目的是佛武双修的罗老二,而敌军那边,则是他一声的宿敌恶头陀。
仇人见面,分为眼红,两个人从看到彼此,就开始大打出手。
恶头陀年龄跟罗老二相仿,身高不高,最多也就一米六几,但是,体型却无比的肥硕,最起码有两三百斤,其每走一步都地动山摇,一
般士卒的攻击,都其都造不成什么伤害,枪矛的攻击,更是被其随手就给打断了。
恶头陀脑袋很大,至少是许一凡的两个那么大,长得也是凶神恶煞的,看着就让人害怕,而他使用的兵器是一把僧刀,不过,也只是普通的僧刀。
罗老二使用的是炎刀,两个人见面之后,先是僧刀对战炎刀。
什么刀法,压根就没有,僧刀也好,炎刀也罢,在他们手里,就像是铁片一般,见面就是一阵对砍。
“砰!”
锋利程度不相上下的两把刀,在第一次对砍之后,就卷刃了,在第二次对砍之后,刀刃就崩开了一个豁口,第三刀对砍之后,两把刀就不约而同的断了。
刀断了之后,双方又互锤了对方一拳,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朝后退去,一路上,撞倒,撞死的人不计其数,这些人都是普通的士卒,敌我双方都有,甚至还有一些境界低的武夫,被撞之后,也直接吐血不止,由此可见,两个人的力气到底有多大。
双方在各自退后十数步之后,就硬生生的止住了倒退的势头,双方对视一眼,各自吐出一口血水,然后,不约而同的再次猛地一蹬地面,朝着对方就暴冲而去。
两个人的冲势都很懵,简直就是两个人形坦克,而撞击到一起的结果,不亚于两颗炸弹对撞,他们本人如何,暂且不知,但是,在他们周围五米的地方,没有一个人存在,凡是处于这个范围的人,纷纷吐血,倒地身亡。
这二人的打斗,并不像其他修行者打斗那般华丽,两个人就像是流氓打架一般,冲到一起之后,你打我一拳,我给你一巴掌,你踢我一脚,我还你一脚,你来我往,打的不亦乐乎。
拳拳到肉,招招见血,没多久,两个人就面目全非了,而两个人交手的地方,也从一开始的位置,一路横推了上百米,却始终没能分出胜负。
但是,差距还是有的,恶头陀当年就能技高一筹,现如今更是如此,虽然看起来,两个人打的是不分胜负的,但是,罗老二还是渐渐的落入了下风,守得多,攻的少,但是,恶头陀一时半会儿也奈何不了罗老二,无法将其击败,更不可能杀死罗老二,双方就此僵持住了。
不知道是无意为之,还是故意为之,两个人打斗的地方,距离许一凡越来越近,随着打斗的继续,二人越来越靠近许一凡。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暴雨早已经停歇,城头上,城墙下都火光一片,战斗还在继续,申屠侯丝毫没有撤兵的打算,只是,战斗的程度,相较于白天,减弱了不少,双方的死伤都大大的降低下来,但是,死亡依旧在持续着。
许一凡从上午到现在,一刻都没有歇着,他也受伤不轻,被砍了好多刀,虽然身边有不少护卫,拼死保护着许一凡,但是,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受伤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之前,敌军当中就有一个将领,冲上城头,对方不但是个将领,还是个武夫,冲上城头之后,就盯上了许一凡,一路拼杀过来,势必要砍下许一凡的头颅。
如果不是许一凡身边十数名护卫,拼死护卫许一凡,许一凡现在还能不能活着,他的脑袋还在不在,那就另当别论了。
虽然,最终这个家伙被乱刀砍死了,可是,他还是靠近了许一凡,给许一凡来了一刀,这一刀势大力沉,不但撕裂了许一凡的铠甲,还在许一凡的背上砍出了一道很长的口子。
幸运的是,对方是强弩之末了,这一刀虽然势大力沉,可是,在一名护卫的以死相搏的救援之下,再加上铠甲本身的防护之下,许一凡的伤势不算严重。
说是不算严重,许一凡还是当场吐血,身体摇摇欲坠,眼前一片漆黑,许一凡在强忍着倒下的冲动,站稳回过神之后,他自我感觉了一下,断了两根肋骨。
罗老二和恶头陀越打越激烈,距离许一凡越来越近,身边的护卫拉着,或者说拖着许一凡就要离开,但是,许一凡却挣脱了他们的束缚,紧握着手里的炎刀,不但没有撤,反而朝着二人就冲了过去。
“噗嗤!”
伴随着一声闷响,许一凡手里的炎刀,准确无误的刺中了恶头陀的后背,刀身有一半刺入到其身体内,如果是普通人挨了这么一刀,不死也废了,但是,恶头陀的身形只是摇晃了一下,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主要是这家伙太胖了,皮也太厚了。
许一凡在刺入这一刀之后,刚想弃刀后撤,然而,恶头陀根本没有给许一凡这个机会,他硬扛了罗老二一拳,反手就抓住了许一凡的胳膊。
那蒲扇一般的大手,握着许一凡胳膊,就跟握着一根木棍差不多,捏的许一凡脸色瞬间苍白,进而又变得无比的潮红,他感觉自己的胳膊要断了。
“小子,洒家终于抓到你了,受死吧!”
说完这句话,恶头陀抡起许一凡,就朝城头上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