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心神不宁
看到何文萍，郝梅立马拽着方小芹想往旁边一条路走。
她撇了撇嘴，开始吐槽。
“我们走这边，见到这女的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对谁都是一副嗲声嗲气的样子，对了，我可提醒你啊，把你家男人看紧一点，她有事没事老爱往江技术员的宿舍跑，指不定没安什么好心呢。”
方小芹隐隐一笑，却站在那没动，反倒大大方方和何文萍打招呼了。
“文萍，今晚我和郝嫂子包饺子，你也一起来啊。”
何文萍从厂门外跑进来，看起来神情还有些慌张，这一大早的，也不知道她到底去见谁去了，听到方小芹的话，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怎么，你不走了？”
“走？为什么走啊，启明在厂子上班，我打算多住几天，不被狗咬了嘛，养几天伤。”
看得出来，何文萍似乎有心事，并不想来，但是又找不到理由拒绝。
“到时候看吧，有时间我就过来。”
方小芹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哎哟文萍，你还和我客气上了不成，我们什么关系啊，在凤凰村，谁不知道我们俩最好了，你下班后就早点过来，帮着我们一起干活，你可不能等着过来吃现成的，郝嫂子叫了好几个家属一起过来帮忙呢。”
何文萍只能答应了下来，可是这一刻，她哪里还有心思和大伙儿吃饭。
今天早上起床，她越想越不对劲，一大早就跑镇子里去找一个时常跑县城做生意的人去打听，这几天县城里到底发没发生什么大事。
这一打听不打紧，对方告诉他，前几天在县城郊区的小渔村，公安局破获了一个人贩子团伙，简直是大快人心。
一直都没有大哥何世军的消息，当初，和刀疤脸联系的事儿，还是她去联系的。
如果刀疤脸那伙人被抓了，那大哥还能安然无恙吗？
可为什么从方小芹嘴里套不出任何关于那几天发生了什么的消息，而且看起来这女人好像不像以前那么傻了呢。
这让何文萍一下有些慌。
不管了，既然今天晚上叫吃饭，她就再去会会看，她就不信了，这个蠢女人这几年都被自己拿捏着，如今还能翻天了不成。
待何文萍走远了，原本挽着方小芹手的郝梅一下就松开了，表情还有些尴尬。
“小方，我差点把这茬给忘了，你和何会计是一个村子的，原来你们关系这么好啊，不过我还是有一说一，我不喜欢她就是不喜欢，当初我见她一个人在厂子上班，没老少叫她吃饭的，可是她倒好，别人吃了饭都知道给个三毛五毛买菜的钱，她直接闷起，说起来还是拿工资的人呢，抠成了这样，连我这农村妇女都不如。”
这噼里啪啦的一通抱怨，立马让方小芹把两人之间的关系弄明白了。
看来，郝梅可以成为同盟。
她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把话挑明，只见方小芹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
“嫂子，你当真以为我傻啊，这何文萍什么货色我还不知道，成天惦记着我的男人，我还能和她好，你放心，今天晚上吃饭，我保证让她把之前欠你的饭钱，统统都吐出来。”
第32章 ：赶场去
这下郝梅就来劲了，对方小芹简直是掏心掏肺，噼里啪啦爆出了不少关于何文萍在刀具厂里的事。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方小芹也一副八卦模样，觉得感兴趣的事，逮着什么问什么。
尤其是关于何文萍的。
云龙镇是大兴县的一个大镇，一遇到逢场天，虽然小商贩并不多，也是人流如织。
刀具厂因为噪音大，离镇子还有段距离，再加上方小芹肩膀上有伤，两人也不赶时间，边走边聊，走得很慢，平日里可能就走十几分钟的路吧，两人差不多走了半个小时才走到镇子上。
平日里，方小芹很少出门，尤其是因为江启明在镇上的刀具厂上班，所以非常反感到镇上来赶场，一年来过那么三五次，也绝对不会往刀具厂的方向走一步。
所以，对这个镇子，她一点也不熟悉，郝梅立马就成了向导，拉着她把整个镇子都逛了一遍。
比如哪家的白面好，还不抠称，哪家的菜叶子更新鲜，再或者哪家的老板娘人更和蔼一些，她都一一给方小芹介绍。
郝梅和每个商贩好像都熟悉了，大家看到她手上提着的五花八门的各类东西，大家便打招呼。
“哟，郝嫂子，今天又来大采购呢，又要给厂子里的人打牙祭啊。”
有人留意到了旁边面生的方小芹。
“这是哪家的小媳妇呢，长得这么标致。”
郝梅就笑，把方小芹大大方方介绍给大家认识。
“还能有哪家，就是厂子里江技术员的媳妇啊，看看，是不是般配得很。”
那些婆姨们便顺着郝梅的话说。
“那是，真没想到，江技术员的媳妇这么好看，难怪他藏着不带过来，肯定是怕厂子里那帮单身汉看上，给拐走了。”
郝梅一下就来劲了。
"敢，谁能有那胆子，况且人家孩子都四岁了呢，一对双儿，可爱得很，谁能拐得走，是不是，小芹。"
被这些人调侃一番，方小芹是又害羞，心头又甜蜜，她用手摸了摸自己微微隆起肚子，都不好意思给他们说，自己肚子里又揣了一个了。
“郝嫂子，你就别跟着这帮人打趣我了，虽然晚上才包饺子，但是中午你不给你们家大江做午饭了嘛。”
这句话一下提醒了郝梅，没想到在街上闲逛，不知不觉间，就到中午了。
但是，她买得太欢实了，不经意间买的那些东西，一个背篓都装不下，方小芹想要帮着分担一些，可是她有伤，郝梅怎么可能让她提东西。
“你别乱动啊，你要伤口裂开了，江技术员还不找我拼命，你在这儿守着，我宁愿多跑一趟，也不能让你提。”
方小芹觉得没事，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提点轻的东西肯定没事，就在两人争执的时候，旁边有人提醒她们。
“好啦，你们不要争了，江技术员来了，都可以让他提，看来还是小江模范，心疼媳妇啊。”
方小芹抬头，果然看到江启明走得飞快，往这边走过来，没一会就到了面前，额头上还冒着汗。
见面第一句话，他就开始责怪她。
第33章 ：就是心疼媳妇了
江启明直接把背篓挎在了肩上，还把地上的两大口袋也提上。
“你说你，自己有伤还到处乱跑，要那伤口又裂开了，又得花钱，这值当不嘛。”
他明明嘴里说的是钱，可是满眼里都是心疼，这哪里是钱的事呀，方小芹一副委屈巴巴的，一旁的郝梅替她打抱不平了。
“我说江技术员，有你这样疼媳妇的嘛，明明就是心疼人，还非得说心疼钱，再说了，人家小芹辛苦跑过来买这一大堆东西，还不是为了包饺子给你吃。”
江启明又脸红了，还要去狡辩一句。
“我哪有。”
摆地摊那群婆姨们，其实大部分就是刀具厂的职工家属，最喜欢逗厂子里这群年轻的小伙子了，尤其像江启明这种还长得俊俏的。
“哟哟哟，还说没有，你看一会不见人，生怕媳妇搬不动东西，就跑过来接人了，要我说你疼媳妇有啥丢脸的嘛。”
“对头，况且谁有这么标致个小媳妇，舍得不心疼的。”
被这群婆姨们调侃，江启明知道说不过她们，闷头就往前冲，方小芹抿着嘴跟在后边，控制不住傻笑。
这男人，原来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只可惜了，前世的自己竟然没机会看到。
他走得太快了，就好像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一样，方小芹实在跟不上了，最后索性停住，把脚一跺。
“老公，你走慢点，人家都跟不上你了。”
这撒娇的小模样，让一旁的郝梅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惊一乍的。
“哎呀，你们两口子先回，我想起来了，还有东西差点忘记买。”
江启明总算把脚步放慢了下来。
看着两人的背影，身后那些婆姨忍不住又八卦了起来，她们七嘴八舌。
“哎，真是可惜了，我听刀具厂有人说，这江技术员别看长得牛高马大的，当初退伍前在部队上受过伤，有毛病，可惜了这么好的媳妇，跟着他受罪，守活寡。”
“这没根没据的话，还是不要乱传的好，不说人家孩子都有了嘛，怎么可能有问题，对了，郝嫂子，你在刀具厂待的时间长，你来说说，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这要在以前，郝梅还曾怀疑过，因为江启明确实是有些怪异了些，结婚这么多年也从来不把媳妇和娃带到厂子里来。
可是自从昨天见到方小芹，还见到他们两人这样恩爱之后，她就不相信了。
只见郝梅把眼睛一瞪，声音很大。
“打胡乱说，这就是没有的事，我们家就住在江技术员家隔壁，昨天晚上，两人折腾到半宿，你说这能有问题嘛。”
郝梅倒不是真的听到了什么，不过何文萍来江启明房间，然后被灰溜溜赶走，她倒是亲眼看到了，就是因为对这个女人的不喜欢，她也要故意这样说。
平日里见多了她主动往江启明身上贴，想想就恶心。
她的话，一下堵住了这帮八卦婆姨的口，不过有人又小声问了。
“那我就觉得奇了怪了，这多隐私的事，到底是从谁的口里传出来的啊，这也太损了一些。”
平时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被人一问，郝梅突然便想起了一件小事。
第34章 ：恍然大悟
郝梅想起了五年多前，那时候的江启明刚刚退伍，被分到利达刀具厂来，因为长得高大帅气，厂子里好多年轻姑娘都疯了，天天往他的宿舍跑。
不过这人看起来有些冷，独来独往的，没见他和谁走得特别近。
没多久，厂子里又来了个姑娘，就是何文萍，因为和江启明都是凤凰村的人，经常赖在江启明身边。
几个月后，就有人传闻，说这两人在处对象。
为此，郝梅还特意问过大江这事是不是真的，大江一脸茫然，说不太可能吧，他说江启明在办公室没事的时候就抱着一张照片看，压根没心思谈恋爱。
确实不见两人关系有什么进展。
紧跟着厂子里就有传闻，说江启明受过伤，有问题了，而且说得有板有眼的。
那些喜欢她的姑娘开始避之不及，就连何文萍也对江启明爱理不理，有时候遇到她，郝梅还会和她开玩笑。
“何会计，怎么把人家小江给甩了，最近怎么没见你来找江技术员了呢。”
何文萍把头昂得老高，眼睛里全都是鄙夷。
“郝嫂子，你难道没听说嘛，这个，算了我不说了，我才不想呢，嫁过去守活寡嘛，谁乐意谁嫁去。”
当时的郝梅就想，这姑娘活得通透啊，不过也太势利了些，不免对她有些看不惯了。
不过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这传闻还没传多久，江启明就跑厂子里来申请了一个夫妻间的宿舍，大家这才知道，江启明结婚了。
又过了一年，见他母亲抱了对双儿的奶娃娃过来，曾经那传言不攻自破。
可谁也没见过江启明传闻中的媳妇，有人说又老又丑，慢慢的，大家也就相信了。
原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虽然江启明结婚后也成天住在厂宿舍，也从来不带媳妇和娃过来，确实是有些奇怪，但是用大江的话说，可能有些人天生就是不喜欢女人，喜欢看书学习干事业，你这样也不能说人家就是有问题吧。
郝梅一想，也是这个理，所以对于后来又起来的传言，大多数时候，她和大江都是置之不理的，只有在大家说得过分了，才替江启明争辩几句。
反正江启明自己都不是太在意，他们也就无所谓了。
不过现在细想起来，就是隐隐有种直觉，总觉得这传言和何文萍有那么千丝万缕的关系呢？
第一次闹得厉害的时候，何文萍天天往江启明的房间钻，而后来传出江启明那对双儿是方小芹和别人生的娃的时候，何文萍似乎一下又活过来了，甚至比前次更甚。
此刻，郝梅想明白了这一点，突然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如果真要问这话到底从哪里传出来的，十有八.九就是何文萍那人。
不知道为何，她竟然有些义愤填膺了，这事明明和自己没有关系嘛。
可能就是为方小芹不值，只见郝梅听了那婆姨的话，她也不点破了，在那堆人里笑得有些神秘。
“到底是谁？你们仔细想想嘛，如果江技术员真把小方那样的俊俏媳妇给离了，到底谁能得到好处？”
有人开始可意会不可言传地笑了，纷纷摆手。
“懂了懂了，但这话啊，还是别乱说。”
郝梅也知道，自己不能乱说，不过心头开始期待，方小芹来了，看这何文萍到底还要如何收场？
第35章 ：不是心疼钱
回到刀具厂，方小芹被江启明强制着关在宿舍里休息，然后跑公共厨房里去给她煮了碗面条。
“我没事，我真的没事，我下午还说好了帮着郝嫂子包饺子呢。”
江启明把面条摆在了她的面前，那上面，还煎了个鸡蛋。
“先吃饭，吃完饭我给你换药，你知不知道，镇上就一个小卫生所，那条件压根没法和县城比。”
方小芹噗嗤就笑了。
“你不是怕花钱，是怕我受罪呀？”
江启明一下被戳穿，还有些无与伦比。
“就是又小收费又贵，所以才不能去，所以换药这种事就我来做。”
方小芹感觉自己都要幸福得晕过去了呀。
等等，他说要给自己换药？
那还吃什么饭啊！
她放下筷子便开始脱棉袄，直脱到只剩最后一层衬衣了，一旁的江启明还是一副处乱不惊的模样。
装的，还装得一本正经，让人看不出来。
方小芹在心头叹了口气，也是哦，他不是受伤了嘛，肯定对自己便没感觉了。
罢了罢了，只要能和他在一起，这些都不重要，况且，肚子里还有孩子呢，都在想啥呀。
方小芹这样想着，自己便开始莫名脸红起来，甚至不敢看江启明的眼睛，她拿着背对着他。
“你看看嘛，我觉得今天已经没有昨天那么痛了，你还不相信，非得说伤口要裂开，你就是怕花钱，讨厌。”
她故意用这样的抱怨来掩饰自己内心的蠢蠢欲动，真的，不知道为何，自从重新活过来之后，只要见到江启明，方小芹就有一种想要扑到他怀里的冲动。
可是前世的自己不是这样子的啊。
江启明小心翼翼看了看方小芹的伤，确实如她说的那样，已经开始结痂了，不过周围依然有些红肿，甚至还有一处有点溃烂了，必须得再次清创才行。
这傻女人，当时为什么那么傻呢，会扑过来给自己挡刀子。
如果她真有的三长两短，他觉得自己便没法活了，实在背负不起这么多。
不小心碰到下伤，方小芹痛得死咬着嘴唇，但也发出了一声闷哼，江启明的手都颤抖了一下，这一刻，他恨不能这伤长在自己身上。
反正自己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不在乎多一个这样的窟窿。
“你忍着点，昨天晚上光线太暗，我再帮你清创一下。”
酒精，纱布，棉签都是现成的，江启明的动作很轻很柔，所以也很慢，等他好不容易把创口处的脓血清理干净之后，额头上已经冒出了毛毛汗水来。
再次包扎好伤口，他迅速给方小芹把棉袄披上，带着一丝命令的口吻。
“下午和郝嫂子包饺子可以，但是绝对不能做体力活，不然活该你痛。”
方小芹温顺地点了点头，还沉浸在这难得的温柔里边，这一刻，她一丝一毫都不怀疑江启明对她的感情了，即使他表现得再冰冷，话说得再恶毒，她都不生气。
“老公，我听你的，不过我现在有点饿了，伤口好痛，你能不能喂我，把面条吃了？”
江启明站在那整个人都傻了，但是却傻傻地把面条端了起来。
第36章 ：不一样的孩子
这天晚上的饺子宴，厂子里起码来了二三十个人，到最后，大家直接把桌子搬到了宿舍外边的篮球场上去了，足足坐了三桌。
最高兴的当属孩子了，一群孩子在操场上追逐打闹。
不过方小芹并没有在孩子堆里看到郝梅的儿子赵小胖。
在前世里，对这个孩子她也只是隐隐听说过名字，并没有见过人，听人说这孩子有点问题，一点不合群，就喜欢自己待在房间里。
不交流，无社交，完全在自己的世界里活着。
其实说白了，用现在的说法，就是患了自闭症，也难怪郝梅这些年来一直没做小生意，也没回村子，一直守在刀具厂带孩子，就是因为小胖。
六七个家属围坐在那包饺子，方小芹也在其中。
“小芹，你有伤，就别来凑这热闹了，要让你男人看到，又要说我们欺负你。”
方小芹就甜腻地笑。
“哪有，启明他就是大惊小怪了，其实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说要让我成天关在家里什么都不做，那不是更难受嘛。”
郝梅就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压低了声音和大家说话。
“你们那是不知道哦，方技术员对媳妇得有多好，今天中午我买菜回来的时候，看到他竟然在那喂小芹吃面条，还哄她，叫她多吃点。”
人堆里爆发出一阵的笑声，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说起来，我就是坐月子那会儿，我那口子也没这么贴心我，算了小方，你还是别干活了，真让你伤加重了，那方技术员还不得和我们拼命。”
方小芹吊着绷带，也抢不过他们。
“算了，我带小胖出来玩，这孩子，也不能成天都窝在房间里，我不干活，让我就在旁边看着你们包，总是可以的吧。”
说起孩子，原本还在和大家笑得嘻嘻哈哈的郝梅，神情一下就黯淡了下去，有人开始劝她。
“郝嫂子，你也没难过了，小胖说不定大点就好了，他现在还小，不懂事。”
“是啊是啊，前两天我见到他放学回来，他都没打我们家大妞了，我觉得他的情况是越来越好了。”
其实，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个，郝梅眼眶都开始红了。
“我这就是命啊，上周老师还把我们家大江叫了过去，说小胖在学校咬人，还和同学打架，叫我们好好管教，不然就别送到学校里去了，你说我这可怎么办啊。”
这帮女人也没有别的办法，这个年代，别说是对症下药了，她们就是连自闭症这种病，都是闻所未闻，只能跟着郝梅唉声叹气，然后苍白无力地安慰她。
“你别难过，肯定能好起来的，再不济，改天再去拜拜庙里的菩萨，说不定老天爷就开眼了呢。”
但是说来也是奇怪了，平时从学校回家之后从来就不会出门的赵小胖，就在方小芹进入房间后不久，被她牵着手走了出来。
他的脸上甚至还带着笑，然后走到郝梅的面前，说得怯生生的。
“妈，我想包饺子。”
第37章 ：包饺子
郝梅丢下手里的面皮，一下把孩子抱了起来，但孩子却开始剧烈反抗，还张口咬在了她手臂上。
“放开我，我要回家，放开我。”
郝梅吃痛，而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自己儿子咬了，觉得没面子，扬起巴掌就想打人，但是被方小芹死死拉着。
“嫂子，不可以。”
只见方小芹蹲了下来，用手抚着小胖的后背，她的声音非常温柔。
“小胖，你是不是特别好奇这饺子是怎么来的，我来教你包好不好？”
在方小芹的安抚下，刚开始还情绪激动的小胖终于安静了下来，他竟然还抓过一个饺子皮递到了方小芹的手上。
“姐姐教我。”
他叫她姐姐！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平日里，这小胖对谁都充满敌意，除了偶尔在母亲郝梅面前透露出一丝的温柔外，见到谁都如同随时爆炸的炸弹。
所以大家一边同情郝梅，一边又怕他伤到自家的孩子，不让他们和小胖玩，见到他就避得远远的。
还没见小胖对哪个外人这样友善过。
方小芹也拿了一块面皮，递到了小胖的手上。
“好，姐姐教你包一个元宝形的饺子好不好，和大家包的都不一样，这样煮好之后小胖一眼就可以认出哪些是小胖包的了。”
小胖真的学着方小芹的样子，非常认真地包饺子了，周围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打扰到他们。
最后，饺子成型，说实话，小胖的动手能力很差，包出来的饺子连饺子馅还在外边，没有捏好，但是方小芹却开始夸他。
“哇，小胖好厉害，真能干，我们再包一个好不好。”
就这样，小胖接连包了十几个饺子，全都歪歪扭扭摆在桌子上，他包得非常专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那个世界里。
郝梅感动得热泪盈眶，这是小胖长到8岁以来第一次做事，以前的他，除了捣乱，还是捣乱，然后无休止地让她和大江去善后，赔礼道歉。
到最后，她便只能什么都不做，就留在家里把孩子守着。
下午六点，上班的男人们陆陆续续回来了，而包好的饺子也摆满了几张桌子，就等着人到得差不多的时候下锅。
郝梅还特意拿出了一瓶珍藏的辣酱，然后每张桌子上都用辣酱打了个蘸水，眼看着瓶子就要见底了。
看那瓶子，方小芹觉得有些眼熟。
江启明也过来了，见方小芹没事，还带着小胖在那包饺子，这才放心了下来。
操场旁边架了口大锅，此刻水都已经烧开了，不断翻腾，眼看着人也来得差不多了，郝梅开始张罗着下饺子。
方小芹在人群里左右张望，却没看到何文萍。
这女人，难道是怕了嘛，不敢来了？
不过就这样想着，没一会，就看到何文萍出现在大家的视线范围内，描眉画红的，打扮得花枝招展，还踩着双高跟鞋一摇一摆，直接走到了桌子旁。
感受着一帮男人对自己的注目礼，何文萍自我感觉良好，那目光往人堆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密密麻麻的饺子上面。
她嘴角一扯，带上了嘲讽。
“这是谁包的饺子啊，怎么这么丑。”
第38章 ：老巫婆和姐姐
没想何文萍的话音刚落，一碗水不偏不倚就泼在了她的脸上。
要知道，为了来吃这顿饺子，何文萍下班后回到宿舍里画了整整半个多小时，好不容易才把自己打扮成现在的花枝招展。
还没好好在江启明面前转一圈呢，就成了如今这狼狈模样。
水是小胖泼的，抓起桌子上还飘着油腥的水，毫不犹豫泼了上去，那句饺子太丑一下触碰到了这孩子敏.感的神经，让这孩子再次犯病了。
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孩子欺负成这样，何文萍岂能容忍得了，她比小胖还要抓狂，几乎没有考虑，一巴掌就挥了过去。
这一巴掌，清脆悦耳，直接把孩子扇在了地上，小胖哇地一声就哭了，郝梅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呆愣在那不知所措。
江启明用最快的速度把孩子从地上抱了起来，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面前歇斯底里的何文萍。
“何会计，你怎么和孩子一般见识，况且小胖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是啊，小胖情绪不稳定，在整个刀具厂的家属楼里大家都知道，平日里，这孩子偶尔犯点小错，大家也都笑笑而过，不去计较。
周围也有人帮着说话。
“就是，你说这么大个人，怎么能这样打孩子，至于不，小胖也是可怜，哎。”
何文萍的眼神发狠，在说话这些人的脸上一掠而过，带着一丝嘲讽。
“怎么，他有病他还有理了，有病就去治，别在这儿博大家的同情，你以为他有病所有人就应该让着他了吗，我就打了，怎么了。”
这话明显就是对着郝梅说的，可是郝梅平日里是那么能说会道的一个人啊，此刻却开始结结巴巴，眼睛里包着一汪眼泪，强忍着没有掉下来。
郝梅人缘好，自然有人帮着她说话。
“你说小胖这孩子，今天好不容易出来和大家待一会，难得有个好心情包几个饺子，你要不说那一句饺子包得丑，孩子至于这样对你？”
“就是，你来吃现成的还好意思说人家包得丑，有本事你也包几个出来看看。”
“积点口德吧。”
说到底，还不是她何文萍嘴贱。
方小芹就那样冷眼看着这帮人七嘴八舌地说，这一刻，好像并没有自己什么事了。
小胖还在发疯，要不是被江启明死死抱着，此刻的他恨不能冲过去和何文萍拼命，他嘴上也没闲着，虽然口齿不是太清晰，所有人也听出了那几句话。
“老巫婆，丑八怪，我讨厌你。”
吼完这句话，小胖开始哭，哇哇大哭，整个人都要哭晕厥了，然后挣扎着大喊要姐姐。
江启明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知道小胖口里的姐姐到底是说，这时，方小芹走了过去，伸出了双手。
“小胖来，姐姐抱。”
此刻的何文萍脸色非常难看，他叫她老巫婆丑八怪，叫方小芹却叫姐姐，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周围不少人看笑话，人群里发出了控制不住的笑声，简直让人无地自容，何文萍转身便打算离开。
但是，方小芹怎么能让人就这样走了呢，张口叫住了她。
第39章 ：你别走
她还亲昵地拉着她的手。
“文萍，饺子都下锅了，走什么走呀，大家都说好了，吃完饭后，到职工俱乐部去跳舞呢，你打扮得这么漂亮，肯定是今天的舞皇后才是啊，你要走了，多少人得伤心。”
在刀具厂宿舍旁边，最近搭了个架子，露天的，就只盖了个顶棚，厂子里采购了一台双卡录音机和两个大音响，然后电工弄了几个彩色灯泡挂上，这里就成了刀具厂的职工俱乐部了。
闲暇之时大家聚在一起打打牌跳跳舞，便是厂子里职工难得的娱乐。
何文萍跳舞跳得好，方小芹知道，整个刀具厂的人都知道。
不过方小芹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这句话，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了早就花了妆的何文萍，这哪里还能用漂亮来形容，小胖说她是老巫婆丑八怪还真不是信口雌黄。
被泼水后，何文萍就只是用手绢擦了擦自己的脸，并未发现妆花得有那么厉害，听方小芹这样一说，先前的自信全都回来了，即使看着人堆里一群人在那窃窃私语，然后还对着她指指点点，也只以为她们是对自己的羡慕嫉妒罢了。
何文萍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用眼角乜了一眼抱着小胖的郝梅，又看了看一旁的江启明。
她早就听说了今天晚上大家打算跳舞了，不然打扮这么漂亮还穿着高跟鞋过来干嘛，方小芹这个土包子怎么可能跳舞，一会就看着她在舞池里风光无限吧。
“好啊，难不成我还真和这孩子一般见识了，说起来确实有好长时间没有好好跳过舞了，小芹，一会你也来。”
方小芹连连摆手，一副惶恐模样。
“我不成，我哪会那玩意儿，不过文萍你不嫌弃我笨，愿意教我我也愿意学呀。”
何文萍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没想一旁的江启明却把方小芹抓了过去，他眼睛瞪得老大，还带着一丝怒气。
“你伤成这样还凑什么热闹，你要学跳舞，以后我教你就成，以后少跟何文萍来往，你们不是一路人。”
以前的江启明可不这样认为，还一直觉得方小芹能有何文萍这样的朋友他能放心不少。
看来何文萍今天晚上打小胖那一巴掌，让江启明对她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此刻的方小芹可乖了。
“老公，我听你的，只是你会跳舞吗。”
江启明还真的会，这件事整个刀具厂的人都知道，几年前在执行一项任务的时候特意学的。
去年春节的时候，县里举办了一场交谊舞比赛，利达刀具厂必须派人参加，江启明被赶鸭子上架硬拉了去，和何文萍搭档，一举夺魁。
所以一说起跳舞，所有人首先想到的便是江启明和何文萍两人，有人还开始起哄了。
“郝嫂子，赶快上饺子，吃饭后好到俱乐部去跳舞，不对，看跳舞。”
郝梅一直在哄小胖，小胖又开始恐惧人群了，压根就在桌子旁坐不住，她最后没了办法，只能把孩子先抱回宿舍去。
一路上心头还有些怨气，这方小芹到底什么意思，不是说不喜欢何文萍嘛，两人怎么还亲热成那样，还约好一起跳舞。
生气，是真的生气了，自己还巴心巴肝包了一天的饺子，简直是喂了这群白眼狼。
不过还没走出多远呢，方小芹却跟了上来。
“嫂子，消消气。”
第40章 ：卖辣酱
郝梅对方小芹有些怨气，声音也冷冷的。
“算了，你们是好朋友，你们一起玩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我能有什么气，我就是多管闲事。”
小胖看着方小芹心情好像就能平静下来，靠在郝梅肩膀上，还不忘冲着方小芹笑。
“姐姐，打老巫婆，打丑八怪，嘻嘻，打她。”
方小芹一下就笑了。
“郝嫂子，要我说啊，你还不如小胖明白呢，你以为我当真是要留她吃饺子，我这是要想办法把她欠你的饭钱要回来，今天她不给也得给，你说那钱拿回来给小胖买糖吃不好吗，凭什么便宜她。”
小胖吧唧着嘴，“妈妈，吃糖。”
这孩子，虽然已经八岁了，可能智商也就在三四岁左右，把他送到学校去，纯粹就是心理安慰和逃避。
郝梅愣了一下，把方小芹让进了房间。
“你当真有办法，说来听听？”
……
几分钟后，方小芹独自一人从郝梅的房间里出来，楼下，大家都已经吃得热火朝天了，纷纷夸这饺子包得好，馅料码味合适，再加上还有那蘸水辣酱，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赵大江，要我说，要不让你媳妇到镇上开个馆子得了，咱们刀具厂也没个职工食堂啥的，大家都用煤油炉在公共厨房做饭，你说有家属的还好，那些家属不在身边的，或者单身汉吃饭还真是个问题，不卖别的，就卖这饺子配辣酱，我保管顿顿都来吃。”
这事儿他们两口子不是没想过，不过小胖那样的情况，就怕忙起来了更管不好孩子，所以一直搁置着。
“饺子可以，不过辣酱我可没办法，这辣酱是江启明老娘做的，你要吃这辣酱不应该找我，该找他。”
直到这时，方小芹才恍然大悟，难怪觉得郝梅装辣酱的瓶子有些熟悉呢，原来是他们家的，吴桂花做的辣酱不错，前世里她也知道，左邻右舍的邻居时常跑过来讨要。
不够那时候的方小芹不沾辣椒，确实很少关注过，甚至每次吃饭的时候把辣酱摆出来，她都要发一通火，觉得吴桂花是故意的，针对自己。
后来，吴桂花为了不惹媳妇儿生气，再加上那些邻居天天跑来要辣椒酱，要钱不好意思开口，送人吧，自己又花了不少成本，所以到最后，她也做得很少了。
听赵大江那样一说，大家便纷纷看向了江启明。
“江技术员，什么时候回家，再带两瓶过来呗，大家都喜欢。”
江启明一下就有些为难，每次回家都有人叫他带辣酱，可是家里的存货实在是不多了，母亲刚开始还没说什么，最近也有了怨言，说这些人就是占便宜。
“这个，我要回家看看，还有没有，有的话就给大家带些过来。”
确实是在占便宜啊，方小芹一眼就看了出来。
只见她轻咳了一声，一下站了起来，声音很大声。
“启明，家里还有，前两天我还见妈做了两大缸呢，我都和妈商量好了，等辣酱好了就拿到公社去卖，八毛钱一罐，一罐可以吃小半月呢，厂子里有谁要的可以告诉我一声，到时候我让启明带些过来。”
第41章 ：将她一军
方小芹的话一出，四周一下变得鸦雀无声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在刀具厂上班，一般工人的工资也就二三十块钱一个月，大部分人都是一个人上班养一家子的人，所以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
让他们花八毛钱买一罐辣酱，已经和一斤肉一个价了，顿时就觉得有点不划算了。
可奈何这辣酱味道好啊，都不知道吴桂花到底在里边加了什么料，就是比别人做的好吃，越吃越上瘾那种，所以大家都有些纠结。
最后，还是赵大江先说话了，只见他从衣兜里一下掏出了4块钱，啪地一声放在了桌子上。
“启明媳妇，给我定四瓶辣酱，你嫂子和小胖都爱吃得很，等吃完了再拿。”
江启明连忙把钱推了回去，他和大江那么好的兄弟，吃两瓶辣酱怎么了，怎么能收钱呢，他忍不住瞪了方小芹一眼，这女人好像真和以前不一样了，竟然还学别人做起投机倒把的生意来。
方小芹扭头不看他，装作没看见。
赵大江却态度坚决，因为他也想起了郝梅抱怨的，每次像今天这样吃大锅饭的时候，总是有那么几个人占小便宜，就装作不懂，不给份子钱。
他也像江启明这样好面子，不好意思找人家问，长年累月，也不知道贴了多少钱进去了。
何文萍也是其中一个，别看她平时把自己打扮得人模人样的，遇到这种时候，总是缩到了一旁装傻。
赵大江一说到这里，就有些指桑骂槐的意思。
“兄弟，你就给我收着，你辣酱不要本钱了，既然我觉得味道好，觉得值，我就愿意花钱买，少给我说送不送的，这东西也不是你做的，是你媳妇和你老娘。”
这话一出，有几个人也纷纷附和了起来。
“对对，大江说得对，给我也来一瓶，别说，有你这辣酱，都不用炒菜了，还不节约更多了，划算着呢。”
终究贪小便宜的人也在少数，没一会，方小芹的面前的零钱竟然堆起了一座小山一般，一下子就定出了二十多瓶。
坐在一旁的何文萍便有些尴尬，让她花钱买吴桂花做的辣酱，她肯定不愿意，可此刻那个辣酱调的蘸水就被她拉到了自己面前独享呢。
桌子上其他家属都齐刷刷看着她。
“何会计，我看你也挺喜欢吃这辣酱的，不考虑买一瓶。”
如果在以前，遇到这样的情况，方小芹肯定站出来解围了，她们之间那是什么关系啊，在整个凤凰村，方小芹也就和她说话，一瓶辣酱还需要买吗。
但此刻的方小芹丝毫没有说话的意思，就那样笑吟吟看着她，实在是骑虎难下。
“这个，买，买吧，小芹，我也买一瓶。”
说着，何文萍极不情愿从兜里掏出了八毛钱递了过来，但是方小芹却并没有接她递过来的钱，反倒从衣兜里拿出了一个小本子。
“这个不着急，文萍，有件事我还要麻烦你。”
第42章 ：这个坑你必须跳
方小芹说得慢条斯理，翻到小本子最后的那一页，然后把它递到了何文萍的面前。
“我有些笨，不太会算账，这是今天我和郝嫂子去镇上市场上买东西花的清单，每一样都记着呢，你是厂里的会计嘛，要不你帮忙算算，看今天晚上这一顿，一个人到底是多少钱，这钱可都是郝嫂子垫的，大家吃完之后别忘了把钱给嫂子。”
有人凑了过来。
“对，何会计你就是专业的，赶快帮我们算算，到底该给多少钱，以前我们都是琢磨着给的，也不知道给得够不够，可千万不能让大江两口子吃亏。”
也不知道方小芹是不是故意的，直接就把话接了过去。
“吃亏倒不至于，只是有些忘了给了的，补起来就能持平了，说起来，大家都是一个厂子的同事，在一起也就图个热闹，所以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嘛，谁吃亏了都不好，所以嫂子心细，每次都记了账。”
赵大江终于明白为什么郝梅带着孩子进屋后，一直都没出来了，原来和方小芹商量着这事。
他不由得有些汗颜，郝梅拿着这个账本在自己面前提过多少次了，叫他去催一下，自己老是抹不开这个面子。
听到方小芹的话，再拿着厚厚的那个账本，何文萍一下有些头大，她反问。
“还记账了？”
丝毫看不出方小芹的故意，她还在催促何文萍。
“可不嘛，必须得记账啊，不然那不就是糊涂的了，嫂子还做了个归类呢，你再帮忙看看，仔细核对核对，到底她算的对不对。”
有不少人围了过来，方小芹看似有意无意，直接把本子翻到了前面的一页，上面用红色的笔赫然写着一排吃了不给钱的人的名字。
其他人都是三块五块的，说起来也不多，但是最多的那个，就是何文萍，这两年来，就只给过一顿饭钱。
也不知道是谁，声音很大，直接就念了出来。
“何文萍，你吃霸王餐啊，怎么欠了大江两口子二十多块钱没给了。”
一旁的江启明直接皱起了眉头，平日里他不太爱管这些闲事，从来没想到在所有人面前优越感十足的何文萍竟然是这样贪小便宜的人。
江启明是真的生气了，忍不住低声问大江。
“你说你们，这也太不像话了，怎么就不问着要，这么贴下去，你几个月工资都没了，人累了还倒贴钱，何苦来着。”
一个平日里和郝梅交好，性子泼辣的家属，直接就说开了。
“何会计，你这样确实要不得哦，你说你好歹还是刀具厂坐办公室的，这点便宜也要占，好意思嘛，你看你穿金戴银的，金耳环戴着，不说别的，单单你手上这块手表，我在县城百货大楼就见过，少说也要一百多块。”
何文萍的脸色直接变成了猪肝色，恨不得有一个地洞直接钻进去。
她终于意识到方小芹的故意了，看来还是自己低估了她，从叫她来吃饺子开始，对方就给自己挖了个坑，等着她来跳了。
此时此刻，自己压根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见何文萍把脚一跺，站了起来。
“多少点钱呢，不就是忘了嘛，我给。”
第43章 ：丢脸丢大了
何文萍一句忘了，周围的人全都笑了起来，方小芹见好就收，也跟着笑。
“就是嘛，我们文萍怎么会给不起这点小钱的人，就是事太多，哪记得这些小事，是吧大江。”
她直接就把大江叫了过来，大江非常配合，也不说话，就那样冷冷站在那。
众目睽睽之下，何文萍把所有口袋都翻了，也只翻出了十七八块钱出来，这女人爱慕虚荣，平时赚得不多，但是最爱跑县城里去买奢侈品。
光是上海宝石花的手表，就买了有两块，更别说百货大楼里新到的那些漂亮衣衫了，见到喜欢的就想买。
所以她才会在认识刀疤脸之后，动了想把浩浩和燕子卖掉换钱的想法，正好当时的大哥何世军被方小芹迷得五荤三素，喜欢得不得了。
在她的鼓动下，很轻而易举的，方小芹那个傻女人就带着两个孩子跟着大哥跑了。
只可惜，到现在也没大哥的消息，更别说卖孩子的钱了，此刻的何文萍，是真的拿不出这么多钱。
她把那十几块钱塞到了赵大江的手里。
“这你先拿着，其它的等这个月发了工资之后再给你。”
人群里一下就炸开了锅。
“不会吧，何会计上班这么多年了，会连二十几块钱都拿不出来？”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嗤笑声。
“马屎皮面光，里边一包糠。”
“要我看就是装的吧，就是还想着吃霸王餐，不想给钱，大江，你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你说你媳妇没工作，孩子还那样，为大家义务劳动还倒贴钱，你到底图哪样。”
是啊，到底图哪样，有人义愤填膺了。
“还能图哪样，就是有人不要脸，欺负老实人嘛。”
江启明一向是一个原则性很强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何文萍，以前虽然对这女人无感，觉得太过矫情了一些，可是念在他们是一个村子长大的份上，一直把她当做一个妹妹般看待，有时候遇到啥事，能帮的时候也帮一把。
这一刻，他真觉得何文萍把凤凰村人的脸都丢尽了。
江启明直接走了过去，非常严厉。
“何会计，这是原则性问题，既然是你欠了大江的钱，现在还差十块钱没还，你也是会计，懂规矩的，要不就写一张欠条吧，等这月工资发了，就立马给人家补过来。”
别人说也就罢了，如今江启明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数落自己，何文萍一下就要哭了，还开始撒娇。
“启明哥哥，我……”
这朵该死的小白莲！
试想一个有几分姿色的女人，如此楚楚可怜地对着男人示弱，装委屈，是个人都会于心不忍的。
不过，江启明例外，他竟然就没看一旁的何文萍一眼，转头问方小芹累不累，累了的话就回家休息了。
何文萍再也控制不住，抓过一张纸唰唰唰写了张欠条扔给了赵大江，顶着那张花了妆的脸转身就要跑。
怎么能这样就让她跑了。
方小芹却推开了江启明的手，拉住了何文萍。
第44章 ：不准去
方小芹心无城府的样子，看起来和何文萍亲昵得很。
“文萍，你走什么啊，这点小事而已，你看天都黑了，音响也搬出来了，说好的大家一起跳舞呢。”
此刻的何文萍哪里还有心思跳舞，在这堆人里边，脸面都丢尽了。
“我累了，我不去。”
方小芹立马就贴在了何文萍耳边小声说话。
“文萍，你该不会在生我的气了吧，我当时真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你会欠了郝嫂子他们那么多钱，如果你不去，肯定就是生气了。”
说到这里，方小芹的语气一下变得有些陌生。
“当然，这不是我想的，是别人会这样想的。”
这话听起来似乎就有了那么一丝威胁的味道了，不过何文萍还是不相信方小芹这个傻女人会有这样的城府，这几年里，自己说什么她都信。
所以她转念一想，是啊，自己如果就这样走了，反倒显得更没面子了。
丢掉的面子，必须要自己找回来，不是吗？
有几个年轻的单身职工也在身后对着何文萍吹起了尖锐的口哨。
“何会计，你别走啊，我还等着请你跳舞呢，都等了好几个月了。”
先前的某种优越感又来了，对啊，这舞得跳，必须去，不然怎么在这堆人里边扬眉吐气。
旁边的露天舞厅，已经有人把音像和录音机搬了出来，天色渐暗，彩灯也开了起来，一闪一闪的，真有那么点味了。
劲爆的迪斯科音乐响了起来，不少人开始随着音乐的节拍开始扭动，方小芹和何文萍手挽着手往舞厅走去，这可把一旁的江启明急坏了。
这个女人到底要干嘛，难道她不知道自己受伤了吗。
管不了那么多了，江启明推开旁边的何文萍，直接把方小芹抓了过来，把她拉到了不远处的围墙边。
“回家，休息。”
他高大的身子直接把她圈了起来，在外人看来，就只剩下个背影，还有方小芹掐着江启明的后腰，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
“我不，这么难得舞会，我要参加，在凤凰村整个村子都没有谁家有录音机，我稀奇这玩意儿。”
该死，这女人难道不知道何文萍那点心思吗，非得自己往上边凑。
他说得咬牙切齿。
“我说了，回家，伤口裂了没钱给你去治。”
方小芹一下就笑了，这人就不能重新找一个别的理由吗，翻来覆去都是这一个，她抓着江启明的腰，手却在他腰上画圈圈，痒痒的。
远远看起来，两人暧昧极了。
“老公，你给我包扎伤口就可以呀，比县城的医生还温柔些，不疼，也不花钱。”
真是拿她没办法，江启明退而求其次。
“听话，回家休息，你要真喜欢听歌，喜欢录音机，等以后赚钱了，我们家也买一个。”
天啊，这话实在是太温柔了一些吧，而且，他竟然说的是我们家呢，这让方小芹都不敢相信，这是从江启明的口里说出来的？
不远处站着的何文萍，看着两人的卿卿我我，嫉妒得发狂，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正好看到一个长头发，一身牛仔的男人从身旁经过。
第45章 ：这也算美女？
这人看起来面生得很，好像并不是刀具厂的职工，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经过何文萍身边的时候，还特意甩了下长头发，对着她吹了一声口哨。
“美女？”
何文萍早就习惯了被人注意上，因为和镇上这些土里土气的农村女人比起来，她就是个摩登女郎，不管从衣着还是气质上，都甩了那些人好几条街。
她把头昂得老高，感受着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男子嘴角一抹玩味的笑，站在那不走了。
何文萍一下就嘚瑟上了，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吼了一句。
“滚一边去，我有舞伴。”
她想，只要这人坚持一下，自己就先和这人去跳舞，气死了，方小芹被江启明怼在围墙边上到底在搞哪样，她何文萍就是刀具厂的一枝花，鼎鼎大名的舞蹈皇后，就没有上赶着等他江启明过来再跳舞的道理。
这男子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的何文萍，突然就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前俯后仰，笑得莫名其妙。
他的笑声也引来了不少人的注目。
何文萍被笑得心底下越来越发虚，吼他。
“你笑个屁啊，没见过美女吗，我叫你滚一边去，本姑娘没兴趣和你跳舞。”
这时，男子却一下止住了笑声，说得一本正经。
“美女？这也算？你想多了，老子可没心情请你跳舞，我就是想告诉你，不会化妆就不要化，不然成了个大熊猫，还以为自己真的美成天仙了。”
说完，这男子甩着自己的长头发目不斜视走进了简陋的露天舞厅，有人和他打招呼，是刀具厂的办公室主任。
“哟，马星，怎么提前过来了，宿舍安排好了吗？”
那叫马星的男子看了看那排红砖瓦房，摇头。
“不用折腾了，我住镇上，明天过来上班。”
身后留下一脸尴尬的何文萍，这时她才意识到，先前被小胖泼水的时候，可能花了妆。
何文萍跌跌撞撞跑回了宿舍，在镜子里看着黑一块白一块的脸，就如同一个小丑一般。
而自己竟然一直浑然不知，大家盯着她看的时候还以为是因为今天美出了天际，到头来竟然成了一个活生生的笑话。
就差把镜子直接砸了。
不过，何文萍岂是这样轻易就认输的人，她打了一盆水把脸给洗干净了，又重新给自己化了一个妆，这次，她把口红抹得很红，一下就有了一股妖娆的味道。
再次走下去，她必须要成为惊艳全场的那个女人。
必须！
舞池里边已经在群魔乱舞了，大家的情绪都很高，甚至有男人还拿着酒过来助兴，一喝了酒，人的胆子就大起来，见到重新打扮了一番何文萍，好几个人都凑了上来。
但是她扫了一圈，看到方小芹和江启明坐在一个角落里，也不知道她之间怎么达成的共识，江启明竟然不执拗着让方小芹回家去躺着了，两人还有说有笑，看起来恩爱得很。
何文萍嫉火中烧，踩着她的高跟鞋摇曳生姿，就那样大摇大摆走了过去，直接站在了他们两人的面前。
“启明哥哥，可以请你跳支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