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为什么发疯
见方小芹突然坐了起来，吴桂花吓了一大跳，说话也有些结结巴巴。
但是，她没有回答方小芹的话，故作轻松，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小芹啊，你可算是醒了，想吃啥，妈马上给你买去。”
方小芹看着吴桂花不太自然的表情，总感觉有点怪怪的。
前世里，她就觉得江启明的发疯特别蹊跷，因为除了这两次，平时的江启明，对她简直可以用冷淡来形容。
没错，就是冷淡，她说再也不想看到他这个人，叫他滚，他就滚到了镇上刀具厂职工宿舍里去住了，十天半月才回家一次。
除了上缴工资，帮着家里干活之外，都很少和方小芹说话。
而且一回家，每到晚上，他也会主动抱着被子在堂屋里打地铺，即使是大冬天飘着雪花，就裹着一床薄薄的发硬的黑棉絮，也从来没有进屋去冒犯过她。
可为什么会突然发疯呢？
突然觉得，这件事很可能和眼前这个婆婆有关。
既然人生重新来过，今天，她必须要弄明白，不然心里的这个坎过不去。
前世她恨江启明，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的突然发疯，压根就没把自己当人看。
更何况，就算是被父亲卖掉了还赌债，可是他们江家既然把她买过来，也是为了给江启明当媳妇的啊。
有这样对自己媳妇的吗。
在方小芹眼里，怎么都觉得自己只是他们江家的一个生育工具罢了。
她叫住了想要溜掉的吴桂花，问得开门见山。
“妈，你给我说实话，启明他，他是不是生了什么病？”
她也只能想到这个解释了。
没想听到这句话，吴桂花显得更为慌乱，张口就否认。
“启明能有什么病，他身体好着呢，壮得像头牛一样，小芹，你别胡思乱想，你看现在，这不又有孩子了嘛，安心把孩子生下来。”
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狡辩。
一下就想到了村子里的一个传言了，在燕子和浩浩没有出生之前，方小芹隐约听到过。
村子里有婆姨私底下嚼舌根说，吴桂花之所以花光所有积蓄买个媳妇回来，就是因为江启明有隐疾，当初当兵的时候受过伤，不能传宗接代。
所以没有姑娘愿意嫁进江家来。
这话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直到后来孩子出生，这议论才慢慢消失。
可是后来，江启明被她赶到厂子宿舍住，天天不让他回家，村子里的这个传言又起了。
这次更甚，不但说江启明是个废物，还说浩浩和燕子压根就不是他的孩子，还有人说见到方小芹和何世军两人，在打谷场的草垛里私会。
没多久，江启明再次发疯，直接促使方小芹在绝望之下触底反弹，真的跟着何世军跑了。
现在细细回想起这些细节来，方小芹的心底如明镜一般。
在背后到处传话的人还能是谁，除了何世军的妹妹何文萍，再无其他。
可是，让江启明发疯的人又会是谁呢。
可能全村子的人都相信传言，说江启明是个废物，但是方小芹不信，发疯时候的他，简直能把人直接给吞下去。
真相呼之欲出了，但是她还是想吴桂花亲口承认。
她张口问了她一句话。
……
第17章 ：原来是真的
没想吴桂花一听方小芹的话，整个人腿开始发软，平日里和村子里那些婆姨们吵架时的气势全没了。
要不是方小芹死命扶着，她就要跪在了床前。
“小芹，都是妈的错，你结婚那晚，还有前段时间，妈确实在启明的茶水里加了东西，可是妈这样做，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啊。”
还当真是她这个猪队友？
方小芹有种恍然大悟后的抓狂。
如果前世里，不是她在背后自作聪明，弄巧成拙，以为尽快把生米做成熟饭后，这个儿媳妇就不会跑了，可能那个时候的方小芹，就会爱上江启明吧。
何至于让所有人受了一辈子的苦。
她被这傻婆婆气笑了。
“妈，你怎么这么糊涂啊，为什么非得给启明喝这样的药，你不知道，那药劲有多大。”
方小芹想起江启明发疯时候的样子，直到现在都有些后怕，难怪前世里她会对他那么反感，那简直就是噩梦，是挥之不去的阴影。
“这？”
吴桂花有些茫然地看着方小芹，她的反应怎么和自己想象中不一样。
这个时候的她，不应该质问自己为什么这样做，然后哭着闹着要离开这个废物丈夫吗。
她实在太怕失去这个儿媳妇了，试图给方小芹解释。
“小芹，你别生气，那老中医说了，像启明这种情况，也不是治不好，只是当时我着急了一些，才找他开了这药，启明爸爸不在了，我不能让江家断了后啊。”
说到最后，都不知道她是在安慰方小芹，还是在安慰自己。
“以后我们慢慢来，肯定能把启明治好，好闺女，你别想着走，如今都有三个孩子了，你不能让孩子没有妈妈呀，你要怪就怪妈，别怪启明，他什么都不知道。”
这都说的什么跟什么，方小芹有点懵。
自己什么时候说要走了，而且照吴桂花的说法，她是说自己儿子吃了药才行，不吃药就不行吗？
这个，她还真不知道！
就没见过不发疯时候的江启明，到底是什么样子。
她试探着问了一句。
“妈，我想知道，启明他退伍前，当真受过伤吗？”
没想方小芹的话音刚落，吴桂花就坐在那抹眼泪。
“小芹，到现在这个时候，妈也不瞒你了，确实是受了重伤，肚子上中了一刀，在医院里躺了整整三个多月，算是捡了条命回来，当时我去医院照顾他的时候，都怕他会就那样跟着他爸去了。”
一说起这伤心事，吴桂花那眼泪啊，是怎么都止不住。
“后来医生告诉我，这命是捡回来了，但是很可能影响到将来的生育，叫我做好思想准备。”
原来那些传言，并非空穴来风，而自己做了什么呢。
那时候的方小芹，丝毫不相信这些传言，大家说江启明是英雄的时候，她都一笑而过。
她觉得，那就是江启明在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只有没本事的人，才会编造故事出来，说自己曾经有多厉害。
不然他怎么可能回到乡下一个集体企业的刀具厂来，当一个小小的技术员。
方小芹的心头酸涩，也跟着掉眼泪，越哭越伤心。
她的泪，更多的是对前世的悔恨和对江启明的心疼。
不过这眼泪却让吴桂花误会了。
第18章 ：脸红了
吴桂花慌得不行，手足无措地给方小芹抹眼泪。
“闺女，你别哭啊，妈知道因为启明的问题，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不然你也不会把他赶到厂子里去住。”
她以为，方小芹是因为知道了真相，太过伤心才会哭成这样。
说着，吴桂花竟然再次要给方小芹下跪，这次，方小芹因为牵扯到了伤口，钻心的疼，所以没能扶住。
她就那样跪在了自己的面前。
“看在孩子的份上，小芹你能不能就留在江家了？大家都说，现在城里大医院的医生可厉害了，咱们也可以攒钱给启明治病，再不济，也可以再找那老中医开药，我让他把剂量开小一点。”
方小芹打了个寒颤。
别，千万别，简直要人命。
她试图把吴桂花扶起来，可是吴桂花为了让方小芹答应，说什么都不起来，两人就这样僵持在那。
“妈，你先起来好不好，我保证，保证再也不离开启明，况且谁说我要离开了，不管他是怎样，我都喜欢，就是你赶我走我也不会走的。”
吴桂花简直不敢相信，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她这媳妇儿怎么一下完全变了样。
简直是喜极而泣，脚发软得厉害，这下，她想要站起来都有些站不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江启明推门而入。
“妈，鸡杀好了，我打算……”
立马，他就看到了屋子内的情形：母亲老泪纵横跪在方小芹面前，看不清方小芹的表情，但她就那样斜靠在床头，一动不动。
她那高高在上的姿态，似乎非常享受？
江启明一下就怒了，他对着方小芹大吼了一句。
“方小芹，你别过分了啊，你有什么怨气冲我来，不要伤害到我妈。”
身后，跟着浩浩和燕子，手里再次拿了两个白面馒头，前两天就因为两个馒头，他们第一次感受到了强烈的母爱，他们想，妈妈肯定是喜欢吃馒头，才会那么温柔。
所以，两小只商量了一下，斥巨资又去买了两个，实在太喜欢那样的妈妈了。
江启明把母亲扶了起来，不过刚一扶起来，吴桂花就一拳头捶在了他肩膀上，直接把人给打懵了。
“臭小子，你怎么和媳妇说话呢，小芹，别和他一般见识，你答应妈的话，可不能反悔啊。”
“小芹？”
方小芹额头上冒着冷汗，感觉到伤口好像又撕裂了，痛得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她听到了燕子带着哭腔的声音。
“爸爸，你快救妈妈，妈妈又流血了。”
然后，她再次感觉江启明把她抱在了怀里，这下他开始埋怨吴桂花了。
“妈，你刚刚到底对小芹说了什么，她的伤口怎么又裂开了，医生都说了，失血过多对孩子很不好。”
当然，对大人更不好。
这呆子，这个时候怎么又不怀疑孩子不是他的了？
把方小芹抱到床上躺下，江启明心急火燎就要去叫医生，但是方小芹勾着他的脖子不松手，她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没想江启明的脸，一下就红了。
第19章 ：高调秀恩爱
五天后，方小芹执拗着要出院。
因为在这天，杨华过来了一趟，避开吴桂花和两个孩子，对他们说起了关于何世军被收押的事。
“明哥，嫂子，你们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到肚子里，这次抓的这批人，据说要公开审判，正好撞在了刀口上，这小子别想翻身了，有好消息我第一时间告诉你们。”
方小芹用手在被子里使劲掐自己的腿，直感觉到疼了，她才相信这是真的。
眼底有激动的泪花闪动，想起前世的种种，再看着身旁完好无损的江启明，她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真好，再也不会重复前世的悲剧了。
杨华一走，方小芹便强烈要求出院回家，了却了这个心愿，她还住在医院里干什么。
江家穷，她一直都知道，在整个凤凰村，就没有比他们家更穷的人家了，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伤，再白白花掉仅有的那点积蓄。
江启明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出去了一会，等回来的时候，手里提了几副安胎的补药。
这傻子，怕是花光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钱了吧？方小芹的心头不由得再次一暖。
想来前世的他，原来并不是不喜欢自己，只是不善于表达罢了。
而且，她也没给他任何的机会。
“我去推自行车，你和孩子一会再出来，外边冷。”
即使说着这么窝心的话，可江启明的脸上还是一片冷漠，方小芹是又好气又好笑，她靠在床头没动，故意说得有气无力。
“老公，伤口还是有点疼，你……能不能抱我出去？”
当着吴桂花和孩子的面说完这句话，即使是重活了一回，方小芹的脸还是唰的一下就红了，火辣辣的烫。
这是她第一次在江启明面前撒娇。
没想到一旁的江启明的脸比她的脸更红，是红到耳根上那种。
实在是太突然了一些，她又叫他老公了，真好听。
虽然从来没听别人这样叫过自己丈夫，可从方小芹的嘴里喊出来，就是好喜欢，麻酥酥地能甜到心里去。
他甚至站在那都挪不动步子。
因为他想起了前两天方小芹勾着他脖子时候说的那句话。
她说：“老公，你抱着我，好像伤口就不疼了。”
吴桂花看着自己愣着不动的傻儿子，直接推了他一把。
“还愣着干嘛，赶快抱着小芹出院，我去推自行车。”
江启明就那样把方小芹抱了起来往外走，浩浩和燕子从来没见过爸爸妈妈有这样亲密的举动，都新奇得很。
尤其是燕子，走在医院走廊上，逢人就要说一句，和那些熟悉的医生护士告别。
“叔叔阿姨再见，妈妈有小宝宝了，爸爸抱着妈妈回家啰。”
这个年代哪里有这样高调秀恩爱的，大门旁边就是医院的妇产科，这孩子的声音引起了不少女人的羡慕，忍不住数落身旁的自家男人。
“你看看人家，多会心疼媳妇，多学学。”
方小芹把头埋在江启明的怀里，这孩子！
感觉没脸见人了。
能听到江启明迅速加快的心跳声，这感觉真好，但是这男人走那么快干嘛，怎么一会就到医院门口了。
江启明让方小芹坐在自行车后边，两个孩子坐在前面单杠上，他推着车往前走，吴桂花在一旁跟着。
没走多远，三人却因为怎么回家的问题，起了争执。
第20章 ：听我的
大兴县县城没有能直接到凤凰村的班车，但是每天有一趟车，能直达云龙镇。
从云龙镇到凤凰村，走路大概要走两个小时左右，江启明所在的利达刀具厂，就在云龙镇上。
班车的票价是两块钱，对于一斤猪肉才八毛钱的1983年来说，两块钱一张的票价，三个人一起，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尤其是方小芹这次受伤，几乎掏空了家里所有的积蓄。
于是，吴桂花提出了让江启明带着方小芹和孩子坐班车，她走路回去的想法。
“不远，我来的时候还背着两只鸡呢，也是走路过来的，从村子里走到县城也就走十来个小时。”
对农村人来说，走上一天的路，就能节约2块钱，真的很划算。
江启明立马就反对了。
“妈，你和小芹带着孩子坐车回去，我有自行车，比班车也慢不了多少。”
“不行不行，小芹受了伤，一路上得有人照顾才行，而且你也不能老耽搁，明天还得上班。”
看着两人为这件事争得面红耳赤，方小芹终于说话了。
“妈，孩子不要车票钱，你带着浩浩和燕子坐班车回去，启明骑自行车带我，我们骑车回，如果时间晚了，就先在镇上厂子宿舍休息一晚。”
怎么说，她这个都是最优选，因为能节约四块钱。
但是，江启明和吴桂花都像看陌生人一般看着方小芹，在他们的潜意识里，从来不相信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即使没受伤，平时方小芹要进城，哪次不是花钱坐班车。
这媳妇儿突然懂事了，吴桂花还有些不习惯，不过一想到这是儿子媳妇在一起沟通感情的绝佳机会啊，况且她还说，可以在镇上住一晚上，这简直就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反应过来后，吴桂花一手一个，牵着浩浩和燕子就往车站走。
“行，就这么定了，听小芹的，我带孩子去坐车，你们也不急，小芹要喜欢，就在镇上多住几天再回来。”
这老太太，高兴得脸上笑出了花儿，燕子走出老远了，又返回来抱着方小芹的腿，仰着小脸蛋。
“妈妈，燕子和哥哥先回家等你，你一定要早早地回来，好不好。”
这孩子，实在太害怕失去妈妈了，说出这句话之后，眼睛里都包着一汪眼泪。
身后的浩浩虽然只比燕子大了两个小时，但是看起来成熟得多。
他满脸的倔强，还有些不耐烦。
“燕子，你到底走不走。”
燕子依依不舍，还拉了拉江启明的手。
“爸爸，你要答应我，一定要把妈妈给我和浩浩带回来。”
江启明也有些动容，把孩子抱起来亲了又亲。
“好。”
方小芹看着这一幕，心下感动，她想，现在就是谁赶着她走，她也不可能离开了。
看着吴桂花牵着孩子上了汽车，两人这才准备出发，自行车是江启明借的同事的，凤凰牌二八杠，车子有点高，方小芹感觉等江启明骑起来的时候自己再跑跳着上自行车有些艰难，怕又牵扯到伤口。
她试着问他。
“能不能我坐上去以后，你再骑？”
谁知江启明二话没说，直接把她拉了过去，搂在了怀里。
……
第21章 ：睡着了
江启明搂上方小芹的腰，带着他特有的气息欺身而下，他的呼吸都到了鼻息之间，让方小芹顿时有些慌乱。
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把人托起来的，就那样稳稳把她抱在了前面的单杠上坐着。
不是冰冷的单杠，上面还垫了一件他的棉袄，软软的。
方小芹想下来，带着一丝娇嗔。
“你快把棉袄穿上，太冷了。”
不过，已经来不及了，江启明已经滑行了一段上了车，自行车平稳往前。
他依然惜字如金。
“不冷，骑车热。”
江启明这样做，自然有他的原因，人坐前面，自己的手可以把着自行车龙头把方小芹圈在里面，这样，她无论如何也不会从自行车上掉下去了。
他说服自己，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不让方小芹的伤口再裂开。
在医院里，她的伤口裂了两次，每次都要重新消炎缝针还要输液吃药，多花了不少钱。
是的，他这样做，只是心疼钱而已，才不是心疼这个女人呢。
一路上，方小芹都这样被江启明护着，没想到他骑自行的技术非常不错，即使遇到多少大坑小坑，都能平稳地度过，到最后，方小芹竟然就这样在江启明的怀里睡着了。
没错，就是睡着了，睡得很香那种，很久很久没睡得这样安稳了。
她甚至还做了个甜甜的梦，在梦中，江启明抱着她含情脉脉，手指温柔地划过她的脸颊，痒痒的，但也暖暖的。
有温热的呼吸在自己鼻息间窜动，让人忍不住想要靠得更近一点。
她挪动了下身子，就这样猛然睁开了眼睛。
正好看到江启明的脸怼在自己面前，他似乎还带着笑，手指停在半空中。
见方小芹醒来，江启明立马把手藏到了身后，尴尬解释。
“你的头发，头发散开了，挡着我骑车。”
可是，自行车明明就停在路边。
方小芹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橡筋不知道掉哪去了，散落在肩头，她伸了个懒腰，有种说不出的慵懒和妩媚。
此刻，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认出了这个地方，原来他们已经到了云龙镇，自行车就停在利达刀具厂外边的那颗大榕树下。
江启明问她。
“听你的，你说今天晚上是回凤凰村还是就住在厂子宿舍里？”
这傻子，难道是见自己睡着了，也不叫醒她，就站在这里干等着？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住厂子宿舍了，如此难得的独处机会，怎么能错过。
结婚五年了，孩子都已经四岁多，这还是方小芹第一次来刀具厂的宿舍。
刀具厂是镇上的一家集体企业，算是整个云龙镇的支柱企业了，大概有两百来号职工，大部分是附近的村民，主要就做镰刀锄头犁耙那些农业生产器具。
一进厂大门，便是一个很大的操场，操场旁边修了栋三层楼红砖房的职工宿舍。
此刻，操场上正在放电影，一群下工后的工人和家属们，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着电影，孩子们跑跳着追逐打闹，笑得嘻嘻哈哈。
江启明轻轻扶着方小芹，尽量把步子加快，想穿过旁边的开水房进入宿舍。
但是方小芹一直坐车上，脚有些麻了，再加上有伤，怎么都走不快，江启明一着急，直接就把人抱了起来。
原本是不想被人看到，可刚走出没多远，还是被眼尖的同事瞄见了。
第22章 ：敢欺负我男人
一个年轻婆姨捅了捅身旁自家的男人。
“你看看，那人是厂子里的江技术员嘛，他抱着的那个女人是谁？”
赵大江被电影《少林寺》里李连杰的精湛表演所吸引，哪里有闲工夫管这些，头都没回一下。
“媳妇别闹，江启明会带女人回厂子，我手板心煎蛋给你吃，我和他一个办公室，还不了解他。”
他的话音刚落，旁边也有人认了出来。
“哟，大家快看，江技术员好像带了个女人进宿舍，还抱着走的？哟哟哟，这胆子也忒大了些吧。”
“还真的是，这太阳怕是打西边出来了，不是说江启明有毛病，对女人丝毫不感兴趣嘛，这怎么回事。”
立马就有人反驳了。
“乱说，我可是听说人家孩子都四岁了，还是对双儿，有毛病那孩子能从石头缝里蹦出来啊，而且一蹦还是俩。”
人群里发出了一阵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笑声。
“这可不好说，你们告诉我，谁见过江启明的媳妇，要我说，到底有没有这样个媳妇都还两说，搞不好，他还真就是个便宜爹。”
这话就说得有些难听了，赵大江终于把眼睛从电影屏幕挪开，飕地一下站了起来，手直接捏成了拳头。
谁要在背后这样说他朋友的坏话，他就不乐意，江启明不喜欢女人，这是真的，不然厂子里长得那么标致的何会计天天往他跟前凑，他都不带正眼瞧的。
但是，那两个孩子他见过，和江启明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怎么可能不是他的娃。
他媳妇郝梅死死把他拉着。
“大江，我知道你和江启明关系好，但别冲动，他们说说也就过了，开玩笑嘛，当不得真。”
人群里再次爆发出一阵哄笑。
“看电影看电影，你们这帮人，肯定就是眼花了，江启明要有那能耐带女人回厂子，那母猪都能上树了。”
“就是就是，其实我倒希望江启明真带一个女人回来让我们长长眼，看看是什么样的丑女人愿意跟着他守活寡。”
……
这些人说得肆无忌惮，声音很大声，这些话一字不漏全都听到了方小芹的耳朵里。
但是，抬起头来，她看见江启明的脸上竟然毫无波澜，就好像他们说的是别人一般。
方小芹怒了，这帮混蛋，平日里肯定经常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以至于让江启明早就习以为常。
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欺负自己的男人。
她怒火中烧，直接吼了一句。
“放我下来。”
江启明一愣，此刻他已走在了楼梯拐角处，继续上楼。
“不要和这帮人一般见识，我无所谓。”
方小芹没再理他，直接从他怀里跳了下来，这一刻，她哪里像一个受了伤的病人，简直就是一头斗志昂扬的战士。
江启明想要抓住她，但方小芹跑得飞快，没能抓住。
他跟在身后追，该死，这女人难道是装的吗，刚刚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还要自己抱。
不知道她到底又要搞什么花样，怎么受个伤，完全转了性子。
这次，所有人都不眼花了，确实有一个女人，一个如花似玉般的女人，就那样挽着江启明的手，俏生生走了过来。
第23章 ：老公，你别急
方小芹落落大方，站在了那群人的面前。
她就那样挽着江启明的手，也不说话，看那样子，就好像真的是过来看电影似的。
好几个男人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这小媳妇长得也忒标致了，整个人看起来水灵灵的，那身段儿要啥有啥，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满眼含笑。
有人在人群里发出尖锐的口哨，开始调侃江启明。
“哟，江技术员，你这是哪里拐来的小媳妇，这大半夜的偷偷摸摸抱回宿舍，不对劲哦。”
“听说你在凤凰村里有个黄脸婆媳妇哇，你还这么明目张胆，要我说还是咱们江技术员有本事，难怪平时对别的女人不感冒，原来是眼光高。”
这群人完全忘了先前还在万分恶毒地鄙夷人家不像个男人，此刻又开始羡慕得口水都要掉出来了。
一旁坐着家属的，就开始揪耳朵，瘪着嘴骂骂咧咧。
“看什么看，电影这么好看还不够看的吗，不知道哪里来的狐狸精。”
就连赵大江都开始皱眉头，摸了过来小声问江启明。
“兄弟，你怎么回事，你可不要乱来啊，好歹家里还有两个娃，怎么说也不能把家给拆散了。”
江启明有种百口莫辩之感，这时，方小芹见时机差不多了，这才开口说话。
没想此刻这女人的声音，都能温柔地拧出水来，和平时母老虎般的河东狮吼不一样。
“老公，你们厂子真好，还可以看电影，这些是你的同事嘛，怎么也不给我介绍介绍。”
老公？
实在是太长脸了。
大家面面相觑，这个女人竟然叫江启明老公。
不听说他家里是一个又老又丑的黄脸婆嘛，守着这么好看的一个媳妇，他江启明却从来没把媳妇带到厂子里来炫耀过，而且还天天住在宿舍里不回家。
看来，这江启明有问题，果然不假。
江启明骑虎难下，给方小芹介绍了几个相熟的同事，尤其介绍了下赵大江。
方小芹落落大方，和赵大江两口子打招呼。
“早就听启明说起过你，说你是他在刀具厂最好的兄弟，平时就挺照顾他的，还有嫂子，启明常常夸你包的饺子好吃呢，谢谢你们。”
赵大江就是个傻大个，听方小芹夸她，笑得嘿嘿地，那黝黑憨厚的脸上，挤得满脸都是褶子，还有些不好意思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
倒是一旁的郝梅反应快，第一次见到江启明的媳妇，怎感觉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她喜欢。
立马便上前亲热地拉着方小芹的手。
“你要喜欢啊，明天就过来，嫂子也包饺子给你吃。”
一旁的人看得面面相觑，看这架势，这么标致个小媳妇，还当真是江启明家里的那个黄脸婆？
只有江启明听得心惊肉跳，自己什么时候在方小芹面前说起过大江了，还说自己爱吃郝梅包的饺子。
但是，确实是这样的。
难不成是自己回家的时候说梦话了吗？
他哪里知道，在前世里，江启明在何世军人为制造的那起车祸中断了双腿，要不是赵大江及时赶到，可能那时候就没命了。
所以，方小芹对这两口子充满了感激。
一听说江启明把媳妇带到厂子里来了，而且那媳妇儿还美若天仙，不少人都跑过来瞧热闹，江启明不想弄得这样高调，抓起方小芹的手就要走。
方小芹故意，还带着娇嗔。
“老公，你不急嘛，电影好看。”
人群里立马爆发出哄笑声，江启明在哄笑声中百口莫辩。
他哪里急了，他急什么。
他不急。
却没人留意到，旁边有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第24章 ：怪兽又来了
刀具厂的宿舍楼是一栋三层楼的红砖黑瓦楼房，这在八十年代的农村，简直是高大上的建筑了。
一楼二楼是夫妻房，三楼是单身职工宿舍。
江启明的宿舍，就在二楼靠角落里的那一间，作为已婚职工，当初，他申请的是夫妻房，也就是一个人单独一个房间。
但是这几年来，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住，从来没见他带过家人过来，为此，厂子里好多人都颇有微词。
办公室主任提过多次，想要给江启明安排两个室友过来，但他都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于是，大家愈发觉得这个人性格孤僻怪异，不近人情，在整个刀具厂里，就只赵大江和他关系好一些。
江启明的宿舍，和方小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原本以为，作为一个单身汉的房间，肯定是杂乱不堪的，她甚至都做好了到处丢着臭袜子脏衣服的准备。
但是在打开的那一刹那，她还是被屋子里的样子惊讶到了。
房间内虽然简陋，但是摆放井井有条，尤其是靠窗的书桌上那一排机械设计方面的专业书籍，让方小芹简直不敢相信。
前世的自己真的是眼瞎了，怎么能放弃这么优秀的一个男人，跟着何世军那个渣渣跑了呢。
一进屋，江启明就开始翻箱倒柜，拿出了一床薄薄的棉絮。
“今天也累了，你早点休息，我去楼上单身同事房间挤一晚上，明天我送你回凤凰村。”
这变脸，怎么比变天还快。
方小芹怎肯这么轻易放江启明走，难道他真的像吴桂花说的那样，受伤之后，不吃药的情况下，就对女人没有丝毫的兴趣？
不然怎么能对自己冷淡成这样。
再或者是丝毫不喜欢她？
眼看着江启明就要抱着被子开门，方小芹轻哼了一声。
“老公，我伤口有点疼，可能又有点裂开了，要不你帮我换下药再走。”
江启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放下了手里的棉被，开始从包里把药和纱布拿了出来。
对于包扎伤口，换药这样的事，对他来说就是轻车熟路，可是在面对方小芹的时候，他还是有些犹豫了。
“要不，我去叫郝梅嫂子来帮忙。”
方小芹气不过，不知道这男人到底在怕什么，明明她就是他名正言顺的媳妇啊。
方小芹才不和他忸怩呢，直接把外边的花棉袄就脱了。
“你又不是没见过，难道怕我吃了你不成。”
这…
看来这女人是真的变了，这是什么虎狼之词，难道她又要说起那两次发疯的事来痛骂自己吗。
江启明是真的害怕，怕自己再次控制不住病情发作，怕看到方小芹哭着求他放过自己的痛苦模样。
一层层。
棉衣，毛衣，到最里边，是一件白色衬衫，江启明顿觉自己喉头干涩，体内有只怪兽即将呼之欲出。
该死，这感觉又来了。
他转身，想要夺门而出，却看到了方小芹伤口的位置已经被鲜血染红。
顿时就心疼了。
这一刻，怪兽反倒消失了，他显得非常冷静，一点点剪开染血的纱布，然后清创，上药，再细细包扎，像极了一个专业的医生。
面对他如此的淡定，方小芹的心一点点往下沉，这个男人，要么是不喜欢她，要么就是真的有问题。
不行，不能这样。
方小芹把心一横，在衬衫褪去一半的情况下，就那样猝不及防转过了身来。
……
第25章 ：被狗咬了
江启明手里的剪刀，直接就掉在了地上。
在那一刹那，方小芹似乎在他的眼底看到了一团火。
可这团火转瞬即逝了，因为就在她想要捕捉到那团火的时候，宿舍门口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这个时候，到底是哪个不识相的浑蛋，跑来破坏别人的好事啊。
方小芹忍不住想骂人，却听到一个嗲声嗲气的女人在门口说话。
“启明哥哥，我听楼下同事说小芹来厂子里了？是真的嘛，我过来看看。”
光听这声音，还没见到人，她立马就气血上涌了。
说话这人是何文萍，何世军的妹妹！
在前世，自己之所以会跟着何世军跑，她这妹妹功不可没。
开门，江启明虽然说不出心头为什么不高兴，可还是有些不高兴。
只见他单手撑着房间门，并没有让何文萍进屋的意思，但是这女人才不客气呢，就像她是这个屋子的女主人似的，低了个头，从江启明腋下直接钻了过来，站在了屋子里。
她看到了坐在床前半躺着的方小芹，肩膀上露出了一片雪白。
何文萍的脸色一下就变了，还果真是这个女人，而且还在江启明面前脱成了这样。
可是，前几天，明明是她帮着方小芹避开吴桂花，趁着天还没亮，带着两个孩子出了凤凰村，然后跟着大哥一起搭乘拖拉机去的县城。
此时此刻，她怎么会来刀具厂，还和江启明一起。
那大哥呢，孩子到底卖没卖掉呢？
何文萍心底简直有十万个为什么，但是此时此刻却又丝毫不敢表现出来，眼看着成功把方小芹送走，自己就要成功了，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
两人眼神对峙。
方小芹坐着没动，就那样似笑非笑看着面前这女人，想看她接下来到底该如何表演。
只见何文萍一声惊呼，一下就扑了上来。
“哎呀小芹，你这是怎么回事，还受伤了，到底是怎么伤到的，心疼死我了。”
死白莲，老娘什么时候需要你来心疼了。
方小芹猛地站了起来，让何文萍直接扑了个空，但是又有意无意之间，用手臂碰了她一下。
不就是装嘛，谁不会了。
只见方小芹也夸张地叫唤了起来。
“文萍，你说你多大的人，怎么还这样冒冒失失，都碰到我伤口了，不过还好，小伤而已，就是被狗咬了一口。”
一听说碰到了方小芹的伤，江启明立马有些紧张。
不过，被狗咬到了后肩上，这是什么意思。
那这狗可真够凶猛的，原本江启明还想给何文萍说起关于他大哥做的事，这一刻一下就放弃了，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何文萍不明就里，又跑过来扶方小芹。
“都不知道哪里来的疯狗，要让启明哥哥看到了，铁定把它宰了炖狗肉汤。”
方小芹抿着嘴笑，然后轻轻推开了何文萍的手，这让何文萍一愣，凑在她耳边轻声问。
“小芹，我哥呢，是不是你们去县城的时候被发现了，迫不得已才回来的，你放心，我站在你这边，为了幸福一定帮你逃出去。”
简直是让人呵呵了。
如果换做前世的自己，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肯定早就感动得稀里哗啦了吧。
是啊，在前世，方小芹一直把何文萍当成自己的朋友，在凤凰村里，唯一的朋友。
如今，还想骗鬼呢，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方小芹没接何文萍的话，却张口叫了一声老公。
第26章 ：霸气
方小芹的语气里再次带上了娇嗔，这和平时的她，简直大相径庭。
“老公，你不是要帮我换药嘛，这换好了吗，我也看不见，换好了也不把棉袄给我，冷死了。”
江启明几乎是手忙脚乱，迅速把棉衣给方小芹披上，他的声音也跟着温柔了许多。
“你说你这么大个人了，也不懂自己照顾自己，穿上。”
一旁的何文萍看着两人秀恩爱，简直气得七窍生烟，她和江启明从小一起长大，也从来没见过他这样温柔的时候。
况且，方小芹不是把江启明视为洪水猛兽吗，见到他就要发飙，然后叫他滚。
今天这到底是怎么了？
但是，江启明是她的，必须是她的，这是从何文萍记事开始就有的执念。
即使江启明退伍回来，她表白被拒之后，她也从来没有放弃过。
不然她也不会如此处心积虑撮合方小芹和自己大哥了。
何文萍嫉妒得发狂，但是被她强忍着，还挤出了一个笑容来，再次亲热地拉着方小芹的手。
“启明哥哥说得对，你呀，就是不会自己照顾好自己，你说你都来刀具厂了，怎么不来宿舍找我，是不是不把我当朋友了？”
这话，差点让方小芹吐了。
她也笑盈盈的，话说得漫不经心。
“启明在厂子里上了几年班，早就说来看看了，如果我再不来，怕是这夫妻房，都要被厂里收回去了吧。”
这话明摆着，我来看自家的男人，和你何文萍有关系吗？
何文萍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但是只要脸皮厚，她就觉得尴尬的不是自己了。
“小芹，我有好多话要给你说，正好，我今天换了新床单被套，到我寝室去睡，我们好好聊天。”
此刻的何文萍，已经隐隐感觉到不对劲了，在不明白真相的情况下，她说什么也不想这两人住在一起，不然自己还能有什么机会。
方小芹本想立马拒绝，不过余光里看到一旁的江启明搓着自己双手，显得有些不安。
她一下放弃了，反倒也笑脸相迎了上去。
“好啊，我也有好多事要和你说，尤其是打恶狗的故事，你都不知道有多精彩。”
这下，何文萍满意了。
“是嘛，那恶狗打死了吗。”
“当然，早就死翘翘了，不信你问启明，全靠他了，不然恶狗还猖狂得厉害呢。”
两人就这样有说有笑，已经走到了宿舍门边，方小芹故意把脚步放慢了一些，真是急死人了，这男人难道真的要让楼底下那帮看电影的人笑话自己嘛。
她不相信。
就算不是因为喜欢她，而是为了面子，他也不应该让自己走。
果然，门刚打开，江启明一把抓住了方小芹的手。
也不知道是他的力气太大，还是方小芹故意的，反正就那样轻轻一拉，她整个人就裹进了他的怀里，让一旁的何文萍甚至都没有时间反应过来。
“你是我江启明的媳妇，今天晚上哪都不能去。”
一旁的何文萍还想说什么，她知道方小芹讨厌江启明的发疯，故意挑衅。
“江启明，你不能欺负我们小芹，小芹你别怕，跟我走。”
江启明心头莫名反感，二话没说，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第27章 ：你是不是喜欢她
窝在江启明的怀里，方小芹的心咚咚直跳，真没想到，这男人刚起来的时候会这么帅。
她喜欢。
前世里，方小芹和何世军跑了之后，没多久就听说了何文萍嫁给江启明的消息。
何世军在她面前添油加醋，说江启明从小到大喜欢的人都是他妹妹，至于方小芹，不过是他们家买过来传宗接代的工具罢了。
当时的方小芹，真的相信了这句话，对江启明更加地痛恨了，为什么，他不喜欢她却要发疯伤害她，明明喜欢的是何文萍又和她生孩子。
如此口是心非毫无底线的男人，分明就是人品有问题。
后来，每次何文萍来城里见何世军，都会在方小芹面前炫耀江启明对她有多好多好。
到最后，但凡是关于江启明这个人任何消息任何事，她都开始抗拒，以至于错过了很多次两人解除误会的机会。
所以在方小芹内心深处，早就已经根深蒂固了，当时的江启明就是为了娶自己的白月光，才会对自己那么冷淡，那么肆无忌惮伤害她。
直到住进医院之后，有一天，病入膏肓的方小芹被护士推着去做检查，在走廊上迎面撞见了赵大江和郝梅，他们是来看望出了车祸的江启明，郝梅还特意给他包了鸡肉馅的饺子。
两人早就认不出来从身边经过的那个干瘪得像个小老太的女人就是方小芹了，边走边说，那话全都落在了方小芹的耳朵里。
“要我说啊，江启明这辈子就是被方小芹那贱女人给害的，你说他到底是中了哪门子的邪，到现在还念念不忘，都还惦记着这口鸡肉饺子。”
当时，方小芹的眼泪哗地一下就下来了。
她想起了在孩子三岁那年，江启明在山上抓了只山鸡带回家，想给她和孩子打打牙祭，可是自己把鸡做好之后，竟然变着花样不准他上桌子。
最后，还是燕子偷偷地装了几个鸡肉馅饺子给爸爸带到厂里去吃，方小芹知道后，逮着孩子好一顿打。
她的理由是，这男人天天在刀具厂食堂吃香的喝辣的，什么时候管过他们的死活了，凭什么还跑家里来和大家抢鸡肉吃。
谁知从那以后，江启明却爱上了鸡肉馅饺子，一辈子都没变过。
方小芹想到江启明的病床前亲口问他，当时到底喜欢的是她还是何文萍，可是一直被何世军兄妹死死控制着，始终没有机会。
就那样在医院里折磨了两年时间，终究没能和江启明见上最后一面。
这成为她一辈子的遗憾。
……
宿舍内，估计只有几瓦的白炽灯泡很暗，靠在门背后，甚至都看不清彼此的脸。
在这样昏暗的灯光下，她和江启明谁都没有说话，但谁也没推开对方。
能听到彼此杂乱和加快的心跳声，感受着来自江启明怀里的炙热，方小芹一下有些意乱情迷。
那句前世里没有问出来的话，到现在竟然脱口而出了。
“启明，你是不是喜欢她。”
第28章 ：不能浪费了
但这句话还是让江启明误会了。
他先是一愣，随即松开了方小芹，皱着眉头站在了半米开外，反问。
“谁，你说何文萍？”
他突然想起何文萍在自己面前说的话，就在方小芹和何世军偷跑的前几天，在厂办公楼下的操场旁边，何文萍拦住了打算回家的江启明。
“启明哥哥你是要回家吗，正好单位发的手套我囤了两双，小芹说过好几次了，说干活的时候用得着，你能不能帮我一起带回去给她。”
江启明回家，就是给家里送手套的，天气冷了，每次上山捡拾柴火，时不时的就要被荆棘挂伤。
方小芹虽然没说，可是他看到她手上的伤了，如果能有两双帆布手套，会好很多。
自己有，自然便不会要何文萍的，不过听了这话，江启明还是对她有些感激。
再想起平日里何文萍和方小芹两人关系不错，而方小芹只要一见到他就炸毛，心头突然一动，把兜里的手套给了何文萍。
“厂子里事情还多，我也走不开，要不你回去的时候，帮我把手套带回家吧，我就不回去了。”
何文萍一副期期艾艾的样子，叹着气。
“启明哥哥，有句话我都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亏得你对小芹那么好，可她就是不领情呢，还老是说你喜欢的人是我这样的话，你说她这是什么意思，你们现在已经结婚，连浩浩和燕子都已经四岁了，你怎么可能还喜欢我嘛。”
生怕江启明说出自己不想听的话，当时，何文萍立马抢过了他手里的手套。
“好了，你就别难过了，小芹不喜欢你，大家都知道，最近村子里的传言可多了，但是我是不相信的，我是小芹最好的朋友，我肯定相信她，她即使不是个好妻子，至少也会做一个好母亲，你就放心吧，这手套我一定亲手帮你送到她的手里。”
那一刻的江启明，情绪低落到了极点，真的让何文萍把手套带了回去，没有回家。
是啊，这个女人恨他，他知道，可是再恨也不应该把他往别的女人身上推吧。
而且还要倒打一耙说他喜欢的是何文萍。
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现在又来了。
看来她终究还是因为不喜欢，才会努力找着让自己坦然离开的理由，不然也不会在这四年里，一直把自己往厂宿舍赶了。
即使没了何世军，怕今后也会有张世军李世军。
那么先前楼下当着同事的面，还有何文萍的面，和自己表现出来的亲昵和恩爱，想来都是装出来的。
他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一冷再冷。
江启明的自尊心强，不想被方小芹低看了，抓过那床薄被子，又开始给自己打地铺。
“睡觉。”
有种突然从天上掉到了地下，这逃避是什么意思？方小芹不依不饶了，也带着一丝故意。
“那你说，你到底喜欢谁？”
这时，江启明已经躺下了，裹在被子里边还在和方小芹赌气呢，他从来不觉得方小芹是在吃醋，只觉得她是想看自己笑话。
因为他认为，就是傻子也能看得出来，自己喜欢的人就是方小芹啊。
老半天，他才闷声回了一句。
“谁都不喜欢，谁说我喜欢她了，我喜欢的…，算了，睡觉。”
听到这句话，方小芹一下就偷偷笑，这呆子，这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这回答她很满意。
方小芹也合衣躺了下去。
不过，她可不想让江启明就这样睡了，岂不浪费了这难得的夜。
第29章 ：担忧
方小芹顺手把床头的电灯线拉了下去，屋子里顿时变得漆黑，今天白天飘了些蒙蒙细雨，此刻连月光也没有。
这何文萍白莲得厉害，在江启明的面前，一直都是人畜无害的清纯模样，就连前世的她，也被这女人给蒙蔽，想来此刻的江启明，也丝毫不知道她的丑恶嘴脸吧。
如今看她还能装多久，必须得尽快给她撕破了。
黑暗中，方小芹又变回了先前的娇嗔模样。
“老公，这水泥地上有点冷吧。”
江启明把被子裹得更紧了一些，深怕身体内那只怪兽再次冒了起来，想起方小芹流着泪哀求自己的时候，他心底就生生地疼。
“不冷，有被子。”
真是急死人了。
这男人到底什么意思，刚刚在抱着自己的时候，方小芹分明就感觉到了他怀里的炙热，这个时候为什么又冷得如冰霜一般。
她还不甘心。
“你的被子好像，好像有些薄，我看我这床厚不少，要不我们换换，再或者，我们挤挤也成。”
她想，这么直接了，这呆子不至于不懂，只要能让他走过来就好。
江启明躺得纹丝不动，就好像没有听到方小芹的话，她又试探着叫了一声老公。
没一会，却传来了轻微的鼾声。
顿时觉得自己好失败啊，方小芹轻声地起床，把她的棉袄搭在了江启明的身上，是真的有些心疼他，生怕在这样寒冬腊月的夜晚裹着这样床薄被子给感冒了。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听着那匀称的呼吸声，好像是真的睡着了。
再次躺回床上，这一次的方小芹，已经不怀疑江启明对她的感情了，她相信他喜欢的人就是自己，不然前世也不可能对她发明的鸡肉饺子如此念念不忘。
可是她又有了另外一重的担忧，或许母亲吴桂花说的是真的，那次差点要了他命的受伤，让他失去了某种能力。
她清楚地记得，前世里，江启明虽然娶了何文萍，但是他们之间却一直没有孩子。
难过得翻来覆去睡不着。
……
其实，她可以不在乎的，只要能在江启明身边就好，可是心底又隐隐有些期待，希望两人的重新来过，能更美好一些，再美好一些。
最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时候睡过去的，等她再次醒来，听到门外江启明和赵大江的争论声。
“启明，你今天真的不能再请假了，你说那天你妈一来，你着急忙慌把我自行车骑着就跑了，连去干嘛都不交代一声，害得我天天给你圆谎，还一跑就是一个礼拜，这好不容易回来，又要请假送媳妇回凤凰村，就算马厂长同意，我也不同意，你去听听，厂里说你闲话的人，到底能有多少。”
江启明自觉理亏，姿态放得很低。
“赵哥，你就帮帮忙，就只一天，再或者就请上午半天假，保证快去快回，你就在马厂长面前再帮我囫囵过去，回来后我给你带我妈做的辣酱，你和嫂子不老说嘛，下饭特别好。”
没想说到这里，赵大江咽了咽口水，但是态度依然坚决。
“不行，带辣酱也不行，今天礼拜一，按照马厂长的惯例，铁定要到车间来检查，我不告状，想要告你黑状的多了去了。”
赵大江百思不得其解。
“再说了，你让你媳妇自己回家不成吗，凤凰村能有多远，走路也就两个小时。”
听到这里，方小芹不由分说，直接拉开了宿舍门。
“不用请假，这个星期我不走了。”
第30章 ：我就是不走
不走了？
这大大出乎江启明的意料之外。
恰巧郝梅也想过来劝架，正好听到了方小芹的这句话，立马就喜笑颜开了。
“这敢情好啊，我还正愁没人陪我呢，现在小胖一上学，这男人又去车间上班，待在这家属楼里，实在太无聊了。”
他们的儿子赵小胖，在镇上上学，八岁了，不过刚上一年级，从小到大生活在刀具厂。
因为孩子的原因，郝梅一直留在镇上，也没工作，偶尔糊点纸盒补贴家用，但更多的时候就是在家里闲赋了。
她巴不得方小芹留在这儿不走了，虽然昨天晚上就只见了一面，但是莫名就是喜欢。
江启明总算反应了过来，不知道方小芹留下来要干嘛，他对自己的两次发疯有阴影了，生怕自己再犯什么错误，再加上如今方小芹还有了身孕，如果真发疯起来再伤到孩子，那可如何是好。
江启明有些心虚，所以说得很小声。
“这个，小芹，浩浩和燕子还在家里，要不我还是先送你回家。”
方小芹不知道江启明到底是在怕什么，他要让她走，她还偏不走了，况且，何文萍那朵小白莲还没收拾呢，怎么能走。
她直接就怼了回去。
“你看我的伤，还严重呢，你该不会这么急着送我回去，就想着让我回去干农活吧，不行，我就要留下来养伤，等伤好一些的时候再回。”
郝梅和赵大江一听，也在一旁附和。
“对对，弟妹说得没错，不急这一时，再说了，这都快过年了，地里哪还有多少活干，大家还不是烤着火聚在一起吹牛聊天啊，你要真担心孩子，就把两娃接过来，学校过两天也放寒假了，正好和小胖做个伴。”
江启明骑虎难下，心下叫苦不迭，却也只能答应了下来。
郝梅一下就兴奋了，也不管这才早上八点多，拉着方小芹的手就要和她一起去镇上赶场。
“你昨天晚上不说想吃我做的饺子嘛，正好，今天镇上逢场，就给大家包饺子吃，江技术员，你不是爱吃鸡肉馅的饺子嘛，让你媳妇给你包几个。”
江启明就像是被人戳穿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一样，脸一下又红了，转身就往楼下跑。
“哪有，什么馅的我都爱吃，大江，你还愣着干嘛，非得等马厂长到车间骂人了，你才去上班啊。”
赵大江哦哦了两声，跟在江启明身后小跑，此刻正是上班的高峰时期，好几个职工都听到了郝梅说包饺子话，纷纷跑过来蹭饭。
“嫂子，有没有我的份，我也想吃饺子了，不管什么馅的都可以。”
“还有我还有我。”
郝梅和这些人都熟悉得很。
“有，都有，想来的都来啊，不过说好了，份子钱不能少，不然还不把我们家大江吃得裤衩都不剩了。”
大家便哈哈大笑，说保证少不了。
方小芹也喜欢上这个直爽的郝大姐了，看起来，她和前世刻薄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嘛。
两人有说有笑，手挽着手往厂大门走去，不过还没到门口呢，就迎面撞见了何文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