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新政策
两人说得很小声。
年轻点那个小伙子在那抱怨。
“你说这大过年的，还把我们拉过来工作，还跑这偏远的云龙镇来调研，也不知道这马大龙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政策要落实，怕是没那么容易吧，我们先去了解了解情况再说，你说好端端的集体企业，私人想要承包了，这不就是想要中饱私囊，为自己谋福利吗？”
另外一个年长一点的摇了摇头。
“话也不能这样说，全国其他地方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情况，我就听说了，早在一两年前，就有个人承包镇上集体企业的情况，只是咱们大兴县，确实没有这样的先例，你说如果不这样，怎么会派我们下来了解具体的情况，然后才松这个口，制定相关政策呢。”
年轻那个看起来显然要八卦得多。
“你说这马大龙到底是谁，上边领导都还没拍板的事情，早在几个月前他就跑来申请了，而且还跑了好几次，就这么想承包利达刀具厂，这一个刀具厂，你说到底一年能赚多少钱啊，交了每年的承包款，他真能比现在当厂长还能赚得更多？”
年长那个立马就让他打住。
“这些就不是你我应该关心的问题，我们这次过来，主要就是要征求下尹镇长的意见，看看镇上是否愿意把这个政策落实下来，如果能落实下来，我们就按规章制度来办就好了，人家承包过去到底是赚还是亏，是我们该操心的吗？”
那小伙子讪笑。
“也是也是，赚了也不会给我们多给一毛钱，亏了也不会让我们倒贴，不过如果镇上同意把刀具厂承包出去的话，做个试点也不错，今后在大兴县其它乡镇把这个模式推广出去，繁荣经济嘛。”
“也是，这是大势所趋，或许你还不知道，现在的人，办法多得很，你说不搞承包，可以啊，很多有点头脑的人，便挂靠到集体企业自己建厂子，还不是照样把钱给赚了，都一样。”
……
两人说得挺多，刚开始，江启明听得云里雾里，不过听他们多说几句，总算是明白了。
他们意思是说，如果这个政策落实了，今后利达刀具厂就不属于云龙镇，而属于马大龙个人的了？
不知为何，他心头一下就有了隐隐的担忧。
马大龙这人表面看起来和善，但是对职工苛刻得不行，如果真让他把厂子承包了过去，估计工资涨不起来，还会更加压榨大家，加班加点地干活吧。
真想把方小芹推醒了听听她的意见，可能江启明自己都没发现，最近的他是越来越依赖这个媳妇了，就好像什么事能听听她的意见，心里就能豁然开朗并且踏实一般。
不过方小芹睡得很沉，自从怀孕之后，她的瞌睡就特别好，江启明哪里舍得推醒她，还是媳妇儿睡觉更重要一些。
那两人又细细碎碎说了一些关于其他镇上集体企业的情况，江启明闲着无聊，也大概听了下，倒是受益匪浅。
到了上午十点多，司机把车停了下来，在那大喊。
"到云龙镇的，可以在这个路口下车了啊，再翻过两个山头，大概走二三十里地，也就可以到了。"
江启明抱着还睡得迷迷糊糊的方小芹下车，站在路口，看着旁边那两人一脸的迷茫，不知道到底该朝哪个路口走，他走了过去。
“同志，我们也是到云龙镇的，要不一起走吧。”
第287章 ：希望的种子
这两人估计很少下乡来，更是很少走这样崎岖的山路，再加上方小芹又是个孕妇，江启明还扛着一箱子做烤火炉的材料，他们这一路上，都走得很慢。
听说江启明是刀具厂的职工，那年轻一点的差点就说出厂子承包的事，但是就只开了一个头，就被年长那个制止了。
他似乎问得漫不经心。
“同志，你们刀具厂效益好像不错嘛，每次货一生产出来，就拉到各个乡的农机站去了，就不愁卖的。”
江启明就笑，知道他们的目的，在那装傻。
“我就是一搞技术的，不管销售，销售方面，都是马厂长在一手抓。”
对方还问了不少，关于厂子里的工资啊，职工上班的情况啊，还有福利状况。
这个时候，方小芹的瞌睡醒了，人也跟着清醒了过来，还暗自觉得奇怪，这两人对刀具厂怎么这么有兴趣。
更让她惊讶的是，平日里一向低调的江启明，竟然也一一回答了，甚至连对方没有问的问题，也主动说了出来。
他说了很多关于刀具厂存在的问题的，诸如马大龙管理上的问题，产品太过单一，市场占有份额少的问题，还有拖欠原材料厂家货款的问题等等。
说到底，江启明自从偷听了他们说的刀具厂可能会被个人承包之后，他就不想这件事能成。
因为他压根就不相信如果厂子被马大龙承包过去之后，会比现在更好，至少现在还有镇上管着，他马大龙要想搞一言堂，没那么容易。
就怕到时候真被承包了，厂子连工资都发不出来，这么多的职工怎么办，又不能真的说不要这个工作就不要了，毕竟很多人都是靠在厂里上班养活一家子的人。
到了云龙镇之后，对方和他们分开，江启明和方小芹一起回刀具厂。
这个时候方小芹终于忍不住了，问他为什么在这帮人面前尽说刀具厂不好的地方。
直到这时，江启明才有机会说出来，他们是过来调查个人承包刀具厂可行性的。
“你说，这怎么能让马大龙把厂子承包过去呢，就算厂子赚再多的钱，以我对马大龙的了解，也不可能把多赚的钱发给这些工人们，只会在大家门前哭穷诉苦，然后还克扣大家工资，所以还不如就像现在这样是集体企业，至少不管怎样，大家的工资不会降。”
不过江启明的话，在方小芹的心头一下就砸出了轩然大波。
她脱口而出。
“你笨啊。”
在前世，个人承包厂子，起码是在三四年之后才实现的。
利达刀具厂就是被马大龙承包了过去，然后他变着花样把江启明从厂子里开除了。
刚刚被刀具厂开除的江启明，说有多落魄就有多落魄，在外边打了几年零工，直到92年南巡讲话之后，这才动了自己开厂子的想法，和大江从一个小作坊做起，开起了自己的小型机械厂，一步步走到后来。
但是，如果现在换一条路呢，是不是就能走得没那么艰难了？
方小芹看着江启明满脸疑惑，说得一字一顿。
“你说你已经看出了厂子这么大的问题，为什么不试图去改变？”
江启明愣住了，但是还没转过弯来，自己能有什么能力来改变刀具厂如今的现状。
“我能怎么改变？我就是一技术员。”
方小芹的话，差点让江启明在田埂上直接摔一跤。
“想办法，我们把厂子承包过来，然后做成你想象中的那种厂子。”
但这一刻，一颗希望的种子，却在心头生根发芽了。
第288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江启明把冒出来那点想法直接给掐了，不敢去奢望，权当方小芹是在开玩笑而已。
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趁着后天上班之前，把先前订购出去的那批烤火炉做出来才更实在一些。
刚走到刀具厂大门，门卫老牛头就从门卫室探出了头来。
“我说你们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哦，你妈都急得不行了，今天一大早就带着两个孩子过来了，说你们今天要再不回来，她就要赶到县城里去，就算我们给她说了，你妹儿没事，你去了也没用，她还是听不进去。”
看来自己猜得没错，急着赶回来是对的，母亲果然还是知道了启琳出事的事情。
浩浩和燕子又在楼下操场上玩，都是几个以前没见过的孩子，没有看到金兰，看来过年的时候金三奎带着金兰回母亲家，到现在还没回来。
让方小芹意外的是，即使是和这帮陌生的孩子一起玩耍，小胖也加入在了里边，虽然只是坐在一旁看着大家玩，也比以前好了不少，至少不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了。
让江启明觉得奇怪的是，后天才开始正式上班呢，怎么职工家属楼感觉一下就有了烟火气，很多人都赶了回来一样。
“牛叔，这怎么回事啊，大家都不过年的吗，思想觉悟一下这么高了，提前一天回来等着上班？”
老牛头好像并不想说这件事，但是听江启明问起，又不好不回答。
“你是在县城，大家通知不到你，凡是厂子里能通知到的人，都通知到了，明天厂子要开一个职工大会，好像是要宣布什么重要的决定吧。”
说着，老牛头也不想多说，缩回了自己的门卫室房间，围着烤火炉继续烤火。
燕子看到了爸爸妈妈，飞奔着跑过来抱着方小芹的腿。
“妈妈，我和哥哥好想你，以后你在哪，我们就跟到哪，好不好。”
方小芹虽然已经很疲惫了，还是把燕子直接抱了起来，亲了又亲。
不远处，吴桂花竟然在卖辣酱，这次过来的时候带了些过来，才刚到，就有人问着来买了。
孩子们也不玩了，浩浩和小胖手牵着手跟着在身后，大家一起回家，直到这时，忙晕了的大江和郝梅，才知道江启明他们回来了，连忙从一堆的零部件里边挪出身来。
他们的效率还真够可以的，就只走了三天时间，没想到就把大部分的工作做得差不多了，就只等着江启明回来，做核心的控制面板的工作。
对这一块，江启明虽然给大江说过，可是他还是控制不好，怕最后做出来有问题。
看着江启明又扛回来一包的材料，郝梅的眼睛都直了。
“哇，这么多，那不是我们又可以做很多烤火炉出来了，照这样看，只要我们勤快些，下班的时候辛苦点，都可以赚两份工资了。”
方小芹从衣兜里把和钱飞签的那份合同拿了出来，郝梅识字不多，大江就一点点给她解释，到最后，大家眼底一下都带上了希望。
“太好了，如果这叫钱飞的小伙子能打开县城的市场，以后咱们就可以靠着这烤火炉和风扇养活一大家子了。”
其实，岂止是养活。
大家的眼底都冒着希望的火花，只是很快，大江的一句话，一下又把这火花给浇灭了。
“启明，我总感觉过年的时候，这厂子怪怪的，明天还要开什么职工大会，整得神神秘秘，而且就在刚刚，我看到好久不见的何文萍回来了，还给好多人散瓜子花生糖，说什么她要和马星结婚。”
第289章 ：职工大会
第二天一大早，天都还没亮，这楼下的球场就开始热闹了起来，何文萍的声音很大声，在指挥着人搭大会主席台的台子。
“你们动作麻溜一点，职工大会9点就开始。”
这语气，俨然她是刀具厂的厂长一般，有人已经知道她结婚的对象就是马星，开始过来拍马屁。
“何会计啊，我就说嘛，年前那几天没见你来上班，原来是准备婚礼去了，真没看出来啊，你不想结婚就不结，要结婚的时候，动作这么快。”
“你说这还用说吗，咱们文萍长得又好看人又能干，想娶她的人，在刀具厂那是排了长队了，有的人就是瞎眼了……”
不远处，马星的人影一闪而过，往刀具厂的办公楼而去，这人见到马星，立马就闭了嘴，周围的人心知肚明，立马发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声音。
有人悄悄凑了上来。
“何会计，你都和马厂长是一家人了，能不能给我们透露下，这职工大会到底要说什么，整得这样神神秘秘的。”
何文萍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口风把得很严。
“你们放心吧，反正肯定是对大家有利的好事，一会就知道了，何必还让我说呢，你们说是不是。”
方小芹老早就醒了过来，听着楼下的议论，心头依然有些忐忑。
在年前，王小松虽然没有明确说明，但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何文萍，刀具厂失窃一事，几乎成了板上钉钉的了，如今这何文萍竟然如此招摇过市，还和马星定了婚约？
吴桂花知道启琳没事之后，原本他们是要留她在刀具厂住上一晚的，可她担心家里刚买的几只小鸡，被冯宝珍给偷了去，紧赶慢赶就回了凤凰村，浩浩和燕子想要粘着爸爸妈妈，说什么也不走。
她一边叫浩浩和燕子起床，一边又叮嘱他们不要吵到才躺下没两个小时的江启明。
为了能尽快把烤火炉做出来，他和大江也是拼了，差点又熬了个通宵。
楼下，主席台上摆了好几根凳子，看起来，这个会议还不是普通的职工大会，搞得还挺正规，方小芹有些按捺不住，直接下了楼。
老牛头一向是厂子里消息最灵通的人，说不定问问他，能有一点什么消息？
她凑了过去，把一小瓶辣酱放在了老牛头门卫室的桌子上。
“牛叔，这是我跟着我妈做的辣酱，你尝尝看味道和以前一样不。”
老牛头正在噗噗喝稀饭，见到辣酱立马就打开来。
“你来找我啊，肯定不是单单送辣酱，是不是想问今天厂子里开会的事？”
老牛头看了看辣酱又看了看方小芹，最后叹了一口气。
“我当时就给那小子说了，低调低调，不要这样大张旗鼓地卖烤火炉，他就是不听，这下好了吧，这马大龙怎么可能这样放纵他。”
方小芹心底咯噔了一下，还没来得及细问，这时，楼下一个人在那扯开嗓门大喊。
“江启明，赵大江，马厂长叫你们赶快去他办公室一趟。”
第290章 ：等着看好戏
在楼下，方小芹满脸都是凝重，迎上了刚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江启明和大江，郝梅也有些慌里慌张，跟着跑了下来。
“到底怎么回事，这马大龙大清早的就把人叫过去。”
方小芹把江启明拉过去，细细碎碎交代了一些事。
“我觉得马大龙把你们叫过去，肯定是要说烤火炉的事，我们要有心理准备，如果他真的不准你生产了，我们就在镇上租个房子，不住这刀具厂宿舍，下班之后再做，然后销售方面都让我和郝嫂子来，看他还能有什么话说。”
郝梅刚开始还慌张得不行，听方小芹这样一说，一下就镇定了下来。
“小芹说得没错，这租个四合院一个月最多几块钱，不超过十块，为什么还要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来做这些，反正我就是个没工作的家属，这职工家属里，在镇上做小生意的多了去了，难不成都说人家投机倒把了。”
大江也附和了几句，不过方小芹还是有些担心。
但愿，这马大龙仅仅是不让他们私自做烤火炉卖而已。
突然感觉到了不远处的何文萍正直勾勾地看着他们，方小芹对视了过去，那双眼睛里满满都是挑衅，何文萍的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胜利者的微笑。
这时，马星从办公室那边走了过来。
他和江启明大江两人擦肩而过，竟然没打一声的招呼。
马星走到了何文萍的身边，今天的马星，收起了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在何文萍面前显得非常温柔，即使是伪装出来的，也让周围一群婆姨们羡慕不已。
是啊，厂长当做儿子来照着的侄儿，还是县城里来的中专生，简直就是前途无量，才来两个月就被何文萍收入囊中，眼看着就要举办婚礼了。
尤其是厂子里有几个钟情于马星的年轻姑娘，看着何文萍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恨得牙痒痒的。
这种感觉，让何文萍简直就要飞起来，她还不抓紧时间来炫耀了，直接挽起了马星的手，凑在他耳边说话。
“我有些累了，要不你陪我到旁边凳子上坐坐。”
两人一坐下，何文萍先前脸上谄媚的笑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严肃。
“怎么样了，叔答应我们的计划了吗？”
马星看着身旁的这个女人，心底里开始由衷地佩服，看来父亲说得没错，把这个女人留在身边，有好处。
这女人的脑子，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放心，答应了，只是江启明和大江这两个人恐怕没那么好对付，不会乖乖就范，还有，厂子承包的是，我叔也说了，一会尹镇长和县里边来的两位同志也会过来开会，虽然没有明确说是来考察我叔是否具有承包刀具厂实力的，不过这就是明摆着的事，你账务上的事，确定已经处理得滴水不漏了吧？”
何文萍嘴角浮起了一抹得意的笑。
“我做事你难道还不放心，那黄秋容不在，任何死账烂账都可以推到她的头上，怕什么怕，保证天王老子过来查，也查不到你我的头上。”
说着，何文萍抬起手来，看了看表。
“时间也快差不多了，我到厂门口去迎接一下领导，你再到会场四周转转，尤其看到方小芹那个女人，不能让她来捣乱。”
对方小芹，何文萍的心底始终有些犯怵，主要是最近的几次较量，自己每次都输得很惨。
但这次，她冷笑，就等着看他们的笑话了。
第291章 第291：有些忐忑
上午八点半，厂子里的职工陆陆续续搬着小板凳坐在球场上了，都还在过年期间呢，提前一天回来上班，大家多多少少还有些怨言。
“你说能有多重要的事，非得提前一天把我们从家里叫过来，我都还有两家亲戚没走，你说这不是折腾人。”
“可不是嘛，我家那口子，生气之下带着孩子都回娘家去了，说我成天就知道上班上班，过年都过不好，可是也没见工资涨。”
金三奎终于出现了，带着金兰出现在厂大门口，雷保凤脸色铁青站在那儿，见到金三奎，就想要冲上去揪他的耳朵。
这男人真是耍长了，敢大过年的让她一个人独守空房这么多天，都快成为整个刀具厂的笑话了。
这金三奎虽然人瘦得像猴一般，但是灵活得很，以前只是不和雷保凤一般见识罢了。
这几天他也想明白了，自己这是何苦来着，非得要受这个气，见雷宝保还是像以前泼妇一般冲上来，心底里一下充满了厌恶，直接就躲闪了开来。
“雷保凤，你少在这里丢人现眼，如果你真觉得这个日子过不下去了，我们离婚就成，如果你再这样，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离婚二字，如同一枚炸弹一般，把雷保凤直接炸懵在当场。
“你敢……”
金三奎压根不理她，直接坐到了人堆里，金兰看着歇斯底里的妈妈，歪着脑袋。
“妈妈，你这样一点都不好看，如果你一直这样，我也不要这样的妈妈了。”
雷保凤腿一下有些软，这父女俩怎么一下变成这样了。
几个小孩在操场上到处跑着玩，燕子一下看到了金兰，立马就大喊着跑了过来。
“兰兰，你可算是回来了，过年的时候我还想要给你吃烤兔子的，可是你一直不在。”
金兰也不再理雷保凤，拉着燕子的手加入到了那群孩子之中。
方小芹和郝梅毕竟不是刀具厂的职工，所以并没有搬凳子坐在操场上，而是跟着一群婆姨们站在旁边瞧热闹，她不时往办公楼的方向看了看，奇怪的是，江启明和大江都过去快半个小时了，怎么还没回来。
眼看还有二十多分钟就到9点了，主席台上的人就只坐了一个办公室主任在那，帮着大家把滚烫的茶水倒好。
马星带着几个年轻男子，围着操场转来转去，见到这帮瞧热闹的人群，见方小芹也夹杂在里边，直接就吼了过去。
“这是职工大会啊，不是刀具厂的职工都不要围观，该干嘛干嘛去，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大家先清一下场，把无关人员请出去。”
郝梅脾气火爆，而且对马星这人本身就不待见，直接就火了。
她双手叉腰，声音比马星还大。
“我都在这厂子里住了十年了，你们如果要不让我们听，那就不要在职工家属楼的楼下球场开会，好歹我们男人也是刀具厂的人，这职工大会说的事，难道和我们就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吗，大家说是不是。”
这话很具有点煽动性，再加上女人本来天生就是好奇，立马就七嘴八舌说开了，这一群叽叽喳喳的鸭子，简直让人没有还口的能力。
马星顿觉头大，罢了，他惹不起。
这时，何文萍的笑具有穿透力，从大门口传了过来。
“各位领导大驾光临，真是让我们刀具厂蓬荜生辉啊，这边请，这边请。”
方小芹看到，她迎进来的人，除了镇长尹东平，还有昨天在路上遇到的那两个一老一少的人，连尹小慧也跟过来瞧热闹了。
回头，江启明和大江终于走了过来，两人速度很快，看得出来满脸都是怒容。
方小芹心里一紧，立马迎了过去。
第292章 ：别自乱阵脚
方小芹问得开门见山。
“马大龙到底说了什么？”
这时，她似乎一下听到了江启明指关节的咔嚓声，显然，这个男人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体内的暴力因子要不是被刻意压着，恐怕早就爆发出来了。
大江说话了，直接爆了粗口。
“妈勒个巴子，这马大龙真他妈不是个东西，竟然把主意打到启明烤火炉设计上来了，说什么他既然是刀具厂的职工，设计出来的东西理所当然就应该归刀具厂所有，如今刀具厂扩大规模，打算大规模做烤火炉，江启明就应该无私奉献出来。”
大江说得激动了，双手也跟着江启明一样捏成了拳头。
“真要这样干，老子辞职不干了，这狗屁刀具厂，就知道压榨人，我跟着启明兄弟一起，凭借着他的设计能力，还愁养不活一家老小。”
但是方小芹知道，这个时候才1984年，直接辞职出去单干，绝对的困难重重，不能如此冲动了，然后重复前世的艰难。
“你们都别激动，不能说他想拿走就拿走，没那么容易，我们都别慌，别自乱了阵脚，肯定会有办法解决的。”
可如今已经迫在眉睫，这马大龙就是卡死了江启明不会这么容易答应，所以选择在大会宣布之前的半个小时才和他说起，就是想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说实话，这时候的江启明，真的有些乱了分寸，不过听到方小芹的声音，他好像一下稳了许多。
“大江，小芹说得对，我们不能就这样被他拿捏死了，先拖住，再想办法。”
这时，办公室主任用麦克风喊话，请江启明到主席台的位置就坐，所有职工都齐刷刷回过头来看向了江启明，议论纷纷，不明白这江启明一下怎么成为有资格坐主席台上的人了。
这马大龙真够绝的，要直接把江启明推到风口浪尖之上，他骑虎难下，交代大江。
“一会记得见机行事。”
不知为何，江启明往主席台位置走的这段路，走得有些沉重，有一种迈向战场的感觉，只是以前的每次战役，他都步伐坚定，有着必胜的信心。
可这次完全不一样，没有底。
一下想起了向南。
以前，他们是在边境执勤，每次出任务的时候，都会有危险，但是每次，向南都会和他说同一句话。
“江启明，别这样悲壮的表情，别忘了，你还有这么多战友同在。”
他看到了大江，大江说了，会和他共进退，那还怕什么。
这时，方小芹追了上来，直接抓住了他的手，她的声音很小，但是说得非常坚定，似乎一下就暖到了人的心窝子里边。
“老公，我有办法了，我一会告诉你。”
从方小芹手心里传过来的温暖，顿时让江启明原本有些乱了的心安稳了下来，他一下还笑了笑。
“好，媳妇，我都听你的。”
江启明坐了上去，坐在最靠左边的那个位置上。
旁边那个是昨天来镇上的那位年轻一点的同志，见到江启明，他还有些兴奋，站起来和他握手。
离会议开始已经只有十几分钟了，这时，方小芹突然留意到，何文萍竟然骑着自行车，匆匆忙忙出了厂大门，好像是往镇上而去。
第293章 ：重大宣布
9点，会议正式开始。
马大龙作为利达刀具厂的厂长，由他来主持的会议。
开始，他说了几分钟的客套话，什么欢迎领导莅临，什么祝大家新年快乐之类的废话。
不过他的眼睛不时往刀具厂门口的位置瞟。
直到看到何文萍出现在厂门口的，他的话锋这才一转，而何文萍的身后，跟着一个人，看起来就像是被何文萍拽过来的。
不是别人，正是派出所的所长老杨。
难怪主席台上的位置，一直空着一个，刚开始大家还觉得奇怪，以为是多安排了一张凳子，只是这派出所所长来参加刀具厂的职工大会，到底为了啥事？
马大龙端起茶缸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开始说话。
“接下来我要宣布一件事啊，这件事本来在过年前就要给大家说的，拖到了现在，主要是想要弄得清楚明白之后再宣布。”
这话一出，再结合老杨的到来，底下的人开始窃窃私语了。
“该不会，我们厂子在过年前又失窃了吧。”
“不至于哦，哪里有这么倒霉的，不过我听说我们放假的时候，厂子库房里还拉了一批货过来，肯定不是失窃了，不然厂里哪里还有钱来进货。”
“倒也是，大家都别说了，听马厂长说。”
“我主要是想趁着尹镇长，还有县城来的两位领导同志声明一件事，就是在年前啊，我们厂子发生了一起财务室失窃案件，这件事已经彻底水落石出了。”
台下的议论声更激烈了一些，大家面面相觑，各种猜测都有。
“大家都安静啊，听我说，这段时间厂子一直在配合派出所的调查，之所以没有向大家公布这件事，是因为在调查中我们又发现了新的线索，这件事呢，确实与黄秋容有关，但是厂子的损失已经挽回了，那批货也顺利进了回来，对我们的生产经营没能造成多大的影响，所以，刀具厂念在黄秋容同志为厂子服务了近十年的份上，决定开除她刀具厂财务室出纳的职务，但是不再追究其刑事责任的决定。”
人堆里一片哗然，大家都不敢相信，这件事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坐在主席台上的江启明也不敢相信，这变故来得实在太突然了一些，那何文萍呢，难道就和这件事丝毫没了关系了吗？
他的眼神咄咄逼人，直接看向了一旁的杨所长，老杨如坐针毡。
大江直接就站起来反问了。
“马厂长，这件事当初闹得很大，你把话说清楚啊，和黄会计有关，到底又是什么关系，既然有关又不追究刑事责任，这事说不过去啊。”
“对对，把话说清楚，不然以后谁都可以到厂子里去偷一坨东西，反正没被发现就成了自己的，被发现了，咱们把东西还回来就成，还不用坐牢了，是不是。”
“对啊，况且当时从黄秋容房间里搜出来的钱，根本就不够补偿那笔货款，她要真拿了，为什么当初不把钱补上，这样是不是当时就不用被抓起来了。”
这时，闷不坑声的金三奎，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直接冒了一句。
“该不会这偷东西不是黄秋容，而是另外有人，所以才这样处理的吧？”
第294章 ：屋漏偏逢连阴雨
人群里一下变得鸦雀无声，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把金三奎这句话接过去。
没想这人就是个闷锤，平日里闷声不出气的，一说话能直接杀人。
站在一旁的何文萍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方小芹不明白对方到底还有什么底牌，也在观察，不敢轻举妄动。
马大龙一时语塞，直接骂了一句。
“金三奎，不要打胡乱说，说什么话都要有证据，要负责人的。”
一旁的所长老杨终于说话了，只见他抢过了马大龙面前的话筒，直接站了起来，说得很简单。
“这件事已经尘埃落定，我们都是按照法律法规来办事，既然是刀具厂失窃，如今刀具厂已经撤销了案件的起诉，也不追究黄秋容的刑事责任，而且损失也追回了，我们就按规矩来，大家如果还有任何异议，直接找你们的马厂长就行。”
一旁的尹东平也有些云里雾里，这件事马大龙一直没给他汇报过，平日里事情多，在他看来，这起失窃案件并不是什么特别大事，所以一直没太放在心上。
他忍不住低声问了马大龙一句。
“你们刀具厂作为镇上的集体企业，撤销对黄秋容的起诉这件事，为什么不提前和我商量。”
这样的结果马大龙早就预料到了，所以显得非常淡定。
“尹镇长，这就是小事，我看你年前实在是太忙了，就没有来打扰你，擅自做了主张，之所以撤销，还有个很大的原因是我不想我们刀具厂成为县里边的典型，既然钱追回来了，我也赶快去把该定的货定了，并没有影响到刀具厂的生产，所以就…”
马大龙说得情真意切，好像他做的所有的一切一切，都是为了刀具厂，为了云龙镇的名声。
确实，如果刀具厂出了一个这样的恶性案件，镇长到县上去开会，都是要点名批评的。
尹东平发话了。
“好了，既然杨所长已经给大家解释清楚，那这件事就先这样了，不管怎么说，黄秋容的行为，性质非常恶劣，如今被刀具厂开除，也算是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底下的职工议论声依然很大，但是已经没有人敢像金三奎那么大胆，敢直接质疑了，大江看了看坐在台上的江启明，江启明对他摇了摇头。
这个案子，一直是王小松在负责，但是今天王小松都没过来，肯定是发生了什么，这个时候不宜轻举妄动，不然不但不能把事件弄清楚，反倒还会把自己陷入被动之中。
真是屋漏偏遇连阴雨。
这马大龙不知道在心底憋了多少坏，然后想要利用这场职工大会释放出来。
先找王小松，了解清楚情况再说。
马大龙又活了过来。
“好了，我们继续下一项会议议程，现在由我给大家汇报一下去年我们利达刀具厂的生产经营情况，以及我们厂子未来的规划。”
这时，老杨甚至没和任何一个人打招呼，直接就站了起来，然后悄声离开了刀具厂，在门口，他和老牛头打了声招呼。
“老牛头啊，还是你好，守着这厂大门，单纯。”
看起来，老牛头和老杨关系也可以，笑着约他。
“什么时候有空了，陪我下两盘。”
老杨摆了摆手离开，那背影看起来无尽的落寞。
这时，方小芹经过江启明的身边，悄悄递给他了一张小纸条。
第295章 ：别慌
那小纸条上，写着一行清秀的字体。
“马大龙会这么做，绝对不是单纯为了保何文萍，肯定还有别的目的，所以既然他敢做，就会露出马脚，别慌，黄秋容能放出来已经算胜利了，我们当务之急，是不让他一会关于烤火炉的事得逞。”
看来，他和方小芹的想法，不谋而同了。
在后边，方小芹罗列了一二三四个反驳点，让江启明原本混乱的思路，一下就清晰了起来。
这媳妇，真的不简单啊，好多自己都没想到的问题，她竟然想到了。
其实此刻的方小芹，心里也没有底。
如果是几十年后法律健全的情况下，她反而觉得马大龙无论如何都拿不走江启明设计的东西。
可是现在才1984年初，这个时候，国家专利法还要过一个多月才制定并颁布，甚至要在明年的4月1日才开始实施。
能保护江启明的法律，实在是太少了。
不过同理，也同样没有法律来支持马大龙的说法，什么职务发明创造，见鬼去吧，你敢巧取豪夺我也敢胡搅蛮缠，就看谁的本事大了。
反正技术掌握在江启明的手里，他压根不怕什么。
马大龙一通又长又臭的汇报，无非就是在自己脸上贴金，让大家觉得，自己在过去的一年里，为刀具厂到底做出了多少的贡献，刀具厂又为云龙镇的财政提供了多大的贡献。
“刀具厂是大家的刀具厂，没有大家的共同努力，我马大龙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能取得这样的成绩。”
这些，都是说给县里来的那两名同志说的，年长那个听得连连点头，倒是年轻的那一个，忍不住低声问江启明。
“江同志，这汇报好像和你昨天说的不太一样嘛。”
江启明有些尴尬，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
不过对方又接着补充了一句，“我倒是更相信你说的，这汇报似乎太形式主意了一些。”
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底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下面我们请尹镇长给大家做重要指示。”
尹东平不痛不痒说了些寄予的希望，希望大家再接再厉的话，真是奇了怪了，一直没提烤火炉的事。
“希望我们利达刀具厂在改革的春风中越办越好，为我们云龙镇争光，为大兴县争光。”
这些排场话，让大家都听得打瞌睡，有几个脾气不好的，就想搬着凳子回家睡觉了，什么狗屁职工大会，纯粹就是拉着他们来做面子功夫。
但是，马星对着身边几个保卫科的年轻人说了几句，就有人过来维护秩序了，谁都不让走。
这时，大会也开得差不多了，尹东平已经起身和县里的两名同志打算离开，马大龙把人送到了厂大门，办公室主任还在那主持会议，面对躁动的职工人群。
“大家稍安勿躁，马厂长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大家都坐回去。”
这时的方小芹，突然想明白马大龙为什么要这么做了，看着门口就要离开的三人，她向旁边的郝梅交代了几句，竟然也跟了出去。
身后，江启明不知道方小芹要做什么，有些紧张，但是马大龙已经已经回来了。
“好了，我们继续开会，现在我们说说我们厂子内部的事。”
第296章 ：果然有猫腻
尹小慧是跟着尹东平一块过来的，本来是想过来问问周丞受伤的情况，没想到就听到厂子里通报黄秋容这件事了。
以前在学校里，大家都是道听途说，不少小道消息满天飞，但是谁都没开门见山说过，就是周丞的母亲偷了钱，今天听到宣判，还非常震惊。
一出门，就抓着父亲问。
“爸，周丞妈妈这件事是真的吗。”
看来，连局外不谙世事的学生，都觉得这件事有蹊跷。
但是尹东平似乎并不想在外人面前谈起这件事，吼了尹小慧一句。
“小孩子懂什么懂，不懂就不要在这里乱说。”
就在这个时候，方小芹追了出来，看似有意无意，也往镇上的方向走去。
隐隐约约间，果然听到了县城来的那两人在和尹东平讨论关于刀具厂承包的事。
“怎么样，这利达刀具厂的马大龙人还是不错吧，最近他一直在说厂子打算改革，开新的生产线，要我说，厂子让他承包过去也好，我相信他这个人的能力，反正只要他能保证他的承包款按时交上来，对于这承包的事，我们镇里就没有意见的了。”
年长那个点了点头。
“既然尹镇长也同意这个方案，那我们就如实汇报，如果云龙镇能作为试点推广起来，对你们镇也是很好的促进作用啊。”
不过年轻那个却提出了不一样的想法。
“我倒是觉得，还需要深入了解一下，我今天听了马厂长的汇报，虽然听起来厂子效益不错，可怎么感觉盈利并不高啊，照这样看的话，他要真承包了厂子，他自己的利润并不见得就有做厂长领的工资高，我们换个角度想啊，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尹东平哈哈大笑。
“这小同志做事很认真嘛，不过怎么说呢，既然我们镇上决定让他承包，他也承包过去了，就是得按签订的合同来办事，到底能不能盈利，盈利多少，那都是他马大龙自己应该考虑的事了。”
说起来是这个理，可就是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科长，要不我们再待一两天再走，我想再私底下考察一下。”
对方答应了下来，尹东平也表示大力支持。
方小芹一直不紧不慢跟在后边。
看来，自己猜测得没错，马大龙之所以会帮助何文萍度过难关，肯定是让何文萍在刀具厂的账目上做了手脚。
如今黄秋容不在，何文萍几乎可以更改所有数据，难怪今天在听起马大龙汇报时候的数据，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虽然她不是刀具厂的职工，但是对数据非常敏感，那利润额不对劲，他们在其中，肯定做了不少的差价出来。
这倒真是一个绝佳的好办法，如果刀具厂能顺利承包，按照现在的利润来定承包款，来年的马大龙，保证赚得盆满钵满，而且还可以跑到尹东平那去哭穷。
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了。
见他们谈得差不多了，方小芹加快了脚步，走到了几人的前面去，尹小慧看到了她。
尹小慧原本是要找江启明问关于周丞的事的，可是一来的时候，就看到江启明坐在主席台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哪里好意思问。
此刻见到方小芹出来了，虽然和她不熟，但也知道她是江启琳的嫂子，于是凑了上来。
“嫂子，你也去镇上呢，要不我们一起走吧。”
第297章 ：我们的条件
方小芹有一搭没一搭地给尹小慧说起了周丞的情况。
“放心吧，他们没事了，只是还需要在医院住几天，估计在开学前就能回学校来上课了。”
尹小慧一想到如今的周丞天天和江启琳在一起，心底就抓狂得厉害，真恨不能当时从那摔下去的人是自己就好了。
县里那两名同志也认出了方小芹，和她打招呼。
方小芹丝毫没提关于刀具厂的事，反倒是问起了尹东平烤火炉用得如何。
尹小慧一下就跳了出来。
“对对，爸爸，你办公室里放的那个烤火炉，就是刀具厂的江大哥做的，是不是很好，我这几天写作业，天天都用它呢。”
尹东平大为赞扬。
“不错，非常不错，真没想到这江启明还有这能耐，我还以为小慧跑县城哪个地方买回来的呢，”
说到这里，尹东平突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我好像昨天听马大龙来给我汇报过，说今天职工大会要向职工宣布关于刀具厂改革，投入新产品的事，我想着是厂子内部事务，就没参与，好像说的就是投入烤火炉，该不会就是小江设计的这个烤火炉吧，那很不错的啊，如果刀具厂能把烤火炉生产起来，不单单做镰刀锄头，怕是利润还能上去一些。”
还好现在厂子没被马大龙承包过去，至少这刀具厂还是云龙镇的刀具厂，那么镇长就有发言权。
方小芹知道，马大龙之所以在尹东平他们走了之后才宣布投入烤火炉这件事，就是不想节外生枝。
可她偏偏不能让他们如愿了。
“尹镇长，我正要给您反应这件事，马大龙不能强硬着把我爱人这项烤火炉技术拿过去，不知道能否到您办公室谈谈？”
不光是尹东平一下有了兴趣，就连镇上那两名同志也一下好奇了，因为在如今很多人的观念之中，根本还没有多少技术保护意识。
“行啊，正好现在没什么事，我们一起去办公室谈谈。”
县里两名同志也跟了过来。
“这位女同志，你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你爱人不就是刀具厂的职工吗，为什么他发明的烤火炉，刀具厂不能用呢。”
这个时候的方小芹，完全就是一副弱女子的模样，甚至眼眶都开始红了。
“三位领导，你们那是不知道，启明当初设计这个的时候有多艰难，他还把设计图纸交到厂子里过，想要申请点经费，因为会做无数次的试验，不光花费时间也要花金钱，可是当时马厂长就把这设计打了回来，说什么不务正业，还在职工大会上点名批评过我们家启明，说他要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不要待在刀具厂里，因为这件事，还扣过他工资。”
想起这些，方小芹是真的难过了，那时候的她，也天天给江启明脸色看，只要他回家就冷脸相对，不知道当时的江启明，两头都受气，到底有多艰难。
方小芹眼泪吧嗒吧嗒就掉了下来了，尹东平连忙安慰她。
“启明媳妇，你别激动，听你这样说起来，这设计好像确实是和刀具厂没有多大关系啊，不过刀具厂真能把这烤火炉做出来，投放市场，不也是一件好事吗？”
方小芹把心一横，说出了自己一个大胆的想法。
“没错，如果刀具厂真能把烤火炉做起来也行，但是启明当初在设计这个的时候，投入了那么多的精力，设计了好几年才设计出来，贴了那么多的钱进去，总不能就这样算了吧，除非厂子里能答应我们的条件。”
第298章 ：赌对了
在听到马大龙百般刁难江启明，而且早在几年前就放弃烤火炉的研究设计的时候，县里那两名同志都皱起了眉头。
听起来，这马大龙的管理能力和人品还真的一般啊。
“你倒说说，什么条件。”
方小芹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如果刀具厂真的要用我们这项技术，那么就花钱买过去，只要价格合适，我们也可以考虑出售。”
花钱买技术，对尹东平来说，简直是闻所未闻，不过县里的同志毕竟见多识广，尤其年轻点的那个。
“这想法倒是新潮得很，不过我在省城上学的时候也听说过这种，这就好像我们要去别的大厂学技术，给技术学习费一个道理，有产品引进也有技术引进嘛，不过我倒想知道，你们想要多少钱？”
“三千，一分也不少。”
这个数字，在写给江启明的那张纸条上，方小芹也写上了，她琢磨了很久才想出了这个数目。
如果太多了，会让所有人觉得他们在狮子大张口，但是太少了，又不值得这样冒险。
毕竟技术留在自己手里，终究是源源不断的收益。
她的价格一出来，屋子里的三个人都沉默了，他们都没想到，这样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农村妇女，竟然这么有魄力，能说出如此有胆有识的话。
关键她还很淡定，并没有因为大家没表明自己的立场和态度，就慌神后开始底气不足。
稳得让人惊讶。
最后，还是尹东平打破了沉默。
“这个，镇上可做不了主啊，还是得刀具厂研究决定才行，不过既然你到我这里提起这件事了，我也不得不管管，毕竟现在刀具厂还属于我们云龙镇的嘛。”
方小芹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
“尹镇长，这刀具厂不一直都属于镇上的吗，什么时候还属于谁个人的了？”
毕竟承包这件事，还只是内部小范围的几个人知道，单就镇上来说，也就领导班子里的几个人，到现在还没正式下文件，尹东平立马把这个话题岔开了。
“现在国家都重视知识分子，既然是小江同志历经了几年才设计出来的东西，我们确实应该尊重，在我个人看来，你们要补偿款也无可厚非，不过镇上毕竟不直接参与到刀具厂的生产经营中去，这样吧，我们现在到刀具厂看看情况，可以给马大龙提意见嘛，听听他的想法。”
方小芹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跟过来，是赌对了。
就是不知道厂子里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在回刀具厂的路上，会经过派出所，在门口，她看到老杨和王小松站在门口说着什么，看得出来，王小松的情绪有些激动，好几次要甩手走人，又被老杨给叫住了。
不过刀具厂那边也是火烧眉毛的事，方小芹不敢怠慢了，只能装作没看见一般，一行四人刚到刀具厂门口，就听到里边乱糟糟的，很多人都在七嘴八舌地说话。
老头牛坐在门卫室里喝茶，倒是淡定得很。
“乱啰，乱啰，有好戏看啰。”
第299章 ：媳妇就是给力
方小芹走进去看，球场上的那一幕，差点把她看笑了。
闹得最厉害的，竟然不是江启明，也不是刀具厂的那帮职工，竟然是厂子里那群职工家属些。
这群婆姨们嗓门很大，把马大龙围在那压根就挤不出去。
“马厂长，你不能这样哦，当初你在职工大会上说江启明不务正业的时候，我们大伙可都是听到的，现在就来坐享其成了。”
“对啊，人家江技术员说得没错，烤火炉是他自己设计出来了，没占公家一点便宜，人家不愿意拿出来，也是理所应当的嘛。”
“要我说，你们要能花钱买过去也成，这样才公平。”
……
这简直太神奇了。
原本郝梅也跟在这帮人里面闹，见到方小芹回来，立马就走了过来，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小芹，你走了真是亏大发了，没看到刚才那场好戏，不过这帮家属还真是给力，我就按你说的，告诉她们如果这技术真的被厂子拿了去，估计他们定的烤火炉也要被没收了过去，将来要想再买到这么便宜又好的烤火炉，怕是就难了。”
说到这里，郝梅还凑在方小芹的耳边，说得非常得意。
“我还告诉她们，只要帮我们争取过来了，等夏天的时候，还可以买到自己做的便宜的风扇。”
方小芹抿着嘴笑，不由得有些敬佩郝梅的应变能力和煽动能力了，郝梅还在那继续说。
“你是没看到哦，刚刚你家男人有多厉害，他的几连问，问得马大龙直接就哑口无言了，翻来覆去就是一句话，你既然是刀具厂的职工，你设计的东西就是刀具厂的，你要真不拿出来，就不要在刀具厂干了。”
方小芹一听也跟着有些紧张，若依了江启明以前的脾气，怕是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能直接甩手就不干了吧。
“启明他，他怎么说的？”
郝梅再次忍不住夸他。
“你男人啊，淡定得很，直接反问马大龙，马厂长，什么时候这厂子是你的厂子了，当初我也是正儿八经转业后分到刀具厂来的，如果真要开除我，是不是也要问问镇上的意见？不过如果你要告诉我，这刀具厂就是你的刀具厂，那我立马就走，不带一点含糊的。”
原本也被围在那堆人里边的江启明也看到了方小芹带着尹镇长他们回来了，不由得冲着她会心一笑。
这一刻，江启明真想冲上去给媳妇一个拥抱。
这媳妇，实在是太给力了些。
尹东平看到这一幕，一下就火了，站在那大吼了一句。
“还像不像话了，既然是一个正规的厂子，就要有点正规的样子，你们这帮职工家属，都散开。”
见尹镇长去而复返，何文萍立马迎了上来，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尹镇长，你怎么回来了，请坐请坐，正好管管这帮无法无天的刁民。”
尹东平没有理何文萍，而是冲着马大龙和江启明说话。
“大家都散了，还有你们，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
第300章 ：有问题
会议室里，气氛有些凝重。
马大龙脸色铁青，其实今天早上把江启明和赵大江叫到办公室来谈话的时候，他就隐隐感觉到了不对劲，但是他也没想到江启明会在职工大会上就和自己唱反调。
尹东平先说话了。
“马大龙，你说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私底下两人商量好了再在职工大会上说，非要把关系搞得这么僵，这不是让广大职工看笑话吗？”
马大龙狡辩。
“怎么没说好了，今天早上，我就把江启明和赵大江两个技术员叫到办公室里来商量了，他也答应得好好的，谁知道临时就变了卦。”
江启明看起来淡定从容，就只反问了马大龙一句。
“马厂长，如果我真的答应了，还有接下来发生的这些事吗，如果当初你真能提供经费支持，让我设计这烤火炉，如今厂子要生产，我二话没说，可如今东西设计出来了，你再要无偿拿走，任谁都会有意见吧。”
尹东平也不想两人在会议室里再吵起来，开始本着解决问题的态度，让大家都心平气和说话。
“这样，马大龙你就说说，如果在放弃开发烤火炉和给三千元买技术两个之间选择，你到底选哪一个。”
马大龙几乎就没考虑。
“我疯了，刀具厂一年的盈利才多少，今天汇报的时候大家也听到了，拿三千块去买这个技术，那是不可能的事。”
这时，县里年轻的那位同志突然问马大龙。
“马厂长，这样，你能把今年刀具厂的销售账目给我们看看吗？正好对刀具厂的考察，我们需要参考一些具体的账目。”
马大龙心底一咯噔，不过一想到何文萍在春节前加班加点在四合院里做了好几天，当时她向自己保证了的，绝对万无一失。
所以他说得底气十足。
“没问题啊，我马上叫何会计给您抱过来，只是有点多有点杂乱，有什么需要解释的，我让何会计给你解释。”
何文萍抱了一堆的账本走进了会议室，有些担心的方小芹和郝梅一直站在办公楼外边等。
这名小同志看得很仔细，一点点看完了，然后附在另外那名同志耳边细细碎碎说了几句。
这时，年老那名同志说话了。
“这账目没问题，从刀具厂盈利的金额来看，要拿出三千元来买这项技术，确实有些高了，不过我觉得这是你们刀具厂的内部事务，你们还是商量着来吧，找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方式。”
说着，他看向了尹东平。
“尹镇长，你们云龙镇的内部事务，我们就不干涉了，先行回去。”
走出刀具厂大门，他们已经决定找顺风车回县城了。
“科长，我觉得这账目还是有问题，因为做得实在是太平了，一般的厂里边，哪里有如此完美的账本，我觉得这马大龙并不具备承包刀具厂的资格，如果大兴县第一家私人承包集体企业的试点失败，恐怕这影响不太好。”
两人的脚步更加快了一些。
“知道了。”